穿過了一條從樹林中開出的道路,車輪聲就掩蓋不住遠處悠悠揚揚飄蕩過來的樂聲了。

經過一路上經歷了一些小插曲……好吧,我承認是“很多”。但到了這會兒,聽見了熟悉的鄉音,包括我在內的全體狩獵隊成員都忘記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不愉快,憧憬着面見故人的場景。

道路在離開樹林的時候就變得寬敞起來,預示着距離聚居區的入口只剩下最後的一千米了。

“全員下車列隊!舉旗!”

我站在自己的輦車上,滿懷激動與喜悅之情,向全隊發出最後的命令。

除了拉車者之外的所有人在最前方列隊,隊列的最前方便是畫著黑色羽毛的大旗。

走過一個小土坡,夾道演奏的樂隊露出了真容。今年的規模比去年又大了不少,作為被歡迎的主角,我的心中升騰起一股暖意。身後的隊列里甚至傳出了低低啜泣的聲音。

當我們的隊列走入樂隊中間時,他們的演奏更起勁了。但此時的我已經無暇欣賞樂曲了——聚落的首領黑羽大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抬起了手,整個隊伍停止前進,兩旁的奏鳴之聲也同時停歇。

“黑羽大人!”我單膝觸地,俯身行禮,“讓您久等了!”

“哈哈哈,真的是等了好久啊!”黑羽大人發出了爽朗的大笑,伸手將我扶起,“來吧。”

黑羽大人攙着我走上了她自己的輦車,此時樂聲再起,隊伍也隨之繼續前進。

“黑羽大人,您似乎有些憔悴啊……”與黑羽大人同乘,得以近距離觀察的我,發現黑羽大人的容貌和臉色與我印象中一年前為我們送行時的黑羽大人有了些許的差異。

“哦?是嘛……我自己倒是沒察覺到。”黑羽大人一上車就失去了剛才那樣的精神頭,她靠着椅背,輕描淡寫地說。

“最近公務繁忙嗎?”

“確實不輕鬆啊……”

“冰藍和若雨她們還好嗎?”

“她們都好。”

嗯……總感覺有一種微妙的生疏感,是因為一年未見了嗎?以前和黑羽大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她喋喋不休地和我搭話來着。而現在,我不發起對話的話黑羽大人就一言不發,從她身上,我隱約可以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氣息。

接下來的路途,我和黑羽大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向夾道歡迎我們的人群揮手。

“芷唯依,今年的慶功宴你參加嗎?”快到一處路口的時候,黑羽大人才發話。

“還請允許我拒絕……”我做出了和往年一樣的答覆。

“那你去吧。”

“非常感謝。”

輦車駛過路口的時候,我輕巧地跳下輦車,與浩浩蕩蕩駛往宅邸的車隊分道揚鑣。

我在變化巨大的街巷間穿行,將那些還沒有變化的房屋當作標記,來到了我熟悉的街角,站在了我熟悉的房門之前。

大門沒有上鎖,我拉動門環將其打開。

門軸還沒轉動的時候,我就聽見自上而下的急促腳步聲,當大門完全打開時,迎接我的……

“姐——姐——”

是一隻飛撲而來的妹妹。

紫羅蘭色的短髮與眼眸,頭頂上像小翅膀一樣呼扇呼扇的耳朵,有些嬰兒肥的圓潤臉蛋……這個飛在半空中筆直朝我懷中撞過來的,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妹妹艾茵。

我被艾茵撲倒在地,壓在身上的柔軟觸感十分輕盈,卻擁有無與倫比的實感。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艾茵趴在我身上蹭個不停,那條蓬鬆的小尾巴以足以留下殘像的速度甩個不停。

“我回來啦……”我在艾茵的頭上撫摸起來,揉了揉那對柔軟可愛的小耳朵。

“歡迎回來!姐姐!艾茵想死姐姐啦!”艾茵往上蹭了蹭,抱住我的脖子,“姐姐~要親親~”

“嗯。”

我坐了起來,抱住艾茵纖細的腰肢,在她粉嘟嘟的小臉蛋兒上親了一下。

“汪嗚~姐姐最好啦!”

濕潤溫熱的觸感在我的臉頰上蔓延開來,艾茵的舌頭彷彿要將我的味道舔舐殆盡一般在我的臉上遊走。

一股燥熱感由脊背升起,一直上升到我的臉頰。

腦海中,彷彿是來自上古的原始慾望正在慢慢變得清晰。

我的妹妹太可愛啦!想要把艾茵就這樣養在懷裡,永永遠遠不再分離……

“唔……”

我打了一個激靈,驅散這個還沒成形的慾望。

“prpr……prpr……”

艾茵還在舔個不停,我的左臉已經像是刷了一層漿一樣黏糊了。

“好啦,先停停。”我邊說邊站了起來。

艾茵非但不肯鬆開我,像個樹懶人似的雙腳離地吊在我的脖子上,還發出了略帶哭腔的嬌聲:“不要嘛~姐姐!要抱抱舔舔親親蹭蹭~”

可惡!這麼可愛的妹妹根本沒辦法拒絕啊!

“好好好……”我感覺自己的臉都鬆弛下來了,無法控制自己的嘴角上揚到不成體統的程度。

我抱住艾茵將她托起,又能夠到我的臉頰的艾茵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MUA~”艾茵在我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然後用自己的臉蛋蹭了上來,“姐姐~換一邊~”

“好哦~誒嘿嘿嘿嘿……”我的嘴裡好像發出了很糟糕的笑聲,但我已經顧不上形象了。

我將坐在我右臂上的艾茵換與左臂,在又一聲“姐姐最好啦~”的誇獎后,艾茵又開始了在左臉上刷漿再抹勻的作業。

不好……因為幸福感太強,精神漸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力了。

“姐姐~姐姐終於回來啦~好開心呢……”艾茵在我耳邊細語道,溫暖的吐息撫慰着我的耳廓,讓我感受到了陣陣酥麻。

“艾茵……差不多了……”

“啊嗚……”

艾茵不聽我的近乎哀求的話,撐着我的肩膀輕輕咬住了我的耳朵。舌尖沿着耳朵的輪廓周而復始地摩挲,微尖的小犬齒時不時刮擦一下布滿血管的耳朵內側——這裡大概是我全身上下最敏感的位置了。

“噢噢噢噢————”

眼前突然一片空白,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刺激已經快要讓意識都飛走了。

不行!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姐姐了!因為被妹妹蹭蹭貼貼就失禁這種事已經不可能發生了!

現在,冷靜下來……慢慢把艾茵放下來,對……加把勁兒!芷唯依!你可以的!

在對自己進行了一番卵用都沒有的心理暗示之後,我緩緩放鬆手臂上的力道……然而沒能做到,不光沒能做到,反而抱得越來越緊啦!

“汪?姐姐喜歡被舔耳朵嗎?”被抱緊的艾茵錯誤(某種意義上可能並不是錯誤)地理解了我的意圖,尾巴又開心地搖了起來,“那裡面也舔舔哦~”

等等!住手……啊不,住口!裡面要是也被舔的話……

這個時候就要表現得強硬一點!拿出作為姐姐的威嚴來制止艾茵!

“咕嘿嘿……哦呵呵呵呵……”

啊嘞?這是什麼聲音?是我發出來的嗎?好詭異啊!這是笑聲嗎?我的笑聲嗎?好恐怖啊!

“啊——”

艾茵的舌尖離開的耳廓,開始向內側進發。時間彷彿被無限放慢了,我能感知到艾茵舌尖的溫度正在緩緩逼近。

已經……無可挽回了嗎……

如果真的在妹妹面前因為自制力消散而做出了年齡退化的事,艾茵會怎麼看我呢?一想到這裡就覺得……好像還有點期待?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將我從失神的泥潭中拽了出來。

“你在傻笑什麼啊?快進屋來。”

剎那間,我的視力又恢復了正常,眼前出現了救我於萬劫不復邊緣的恩人。

“狼姐!”

站在門口,以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我們的正是我和艾茵的家長,狼姐恩克圖雅。依舊是英姿颯爽的氣質,依舊是偏男性化的俊美面容,只是從狼姐眼角的細紋和微微消瘦下來的雙手,還是能看出她已然開始衰老的跡象。

我走上前,用空着的右手一把摟住狼姐。

“狼姐,我回來了。”

“朗傑,傑傑肥乃吶~”艾茵叼着我的耳朵,口齒不清地說。

“歡迎回來,芷唯依。”狼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撫摸了我的臉頰,然後皺起了眉頭,“這什麼黏黏糊糊的?”

“這是妹妹的愛的結晶!”

“嗚啊……真噁心……”

“狼姐!你怎麼能說艾茵的口水噁心呢!好過分!”

“我說的是你啊!”狼姐邊說邊在我臉上擰了一下,“午飯已經做好了,快進來吃吧。”

“哦哦!今天一定有醬汁烤肉對不對!”

“當然。”

“太棒了!”

比起黑羽大人府邸的大排宴宴,我果然還是更喜歡和艾茵與狼姐一起在家裡吃飯呢……

…………

……

“艾茵~啊————”

“啊————”

叉起一塊切成小塊的烤肉,我將叉子遞到懷中的艾茵嘴邊。

“啊嗚!真好吃~”

“對吧~狼姐的手藝可棒啦!”我迷之自豪地說。

“你倒是吃啊!”一旁的狼姐終於忍不住吐槽道,“你這不是光顧着喂艾茵,自己一口沒嘗嘛!”

“我能從艾茵的表情中感受到烤肉有多好吃!”我摟緊坐在懷裡的艾茵,說道。

“歪理……”狼姐扶額嘆息。

“姐姐~肉肉分姐姐一半~”艾茵說完張開了小嘴,裡面還有沒有下咽的烤肉。

“嗚……”我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要接受艾茵的好意的話,就必須用舌頭……我只感覺鼻腔一熱,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似的。

“你臉紅個什麼勁兒啊,別賣蠢了。”狼姐敲了一下桌子,“好好吃飯。”

“沒辦法,我騰不出手來……要不然狼姐喂我吧~”

“唉……你都是狩獵隊的總隊長了,能不能成熟一點?”

雖然說著教訓我的話,但狼姐還是露出了無奈而欣慰的笑容,用自己的叉子給我餵食。

“果然好好吃!”烤肉入口的瞬間,我覺得連日疲乏的身體被注入了無窮無盡的活力,味覺的享受達到了極點,“啊……人活着就是為了蹭妹妹和吃狼姐的烤肉!”

“你穩重點兒。”狼姐無聲地嘆息,“要是被你的下屬看見你這個傻樣,他們會怎麼想?”

一定會用異樣的眼神看我吧……尤其是詩姬莉,如果被那雙本就冷峻的雙眼以鄙夷的目光砍過來的話……

一想到這裡,我就感覺心裡發毛。

“為什麼你看起來有點高興的樣子?”

“沒有沒有,完全沒有!”我使勁搖了搖頭,“我帶隊的時候裝得還可以啦……而且啊,就算我變得再怎麼成熟穩重,在狼姐面前還不是像小孩子一樣。”

“油嘴滑舌……”

曾經十分在意年齡的狼姐已然豁達得多了,從她含笑的表情上,我似乎能看出她已經坦然接受了這些無法改變的事實。

成熟穩重,或許就是衰老的另一種說法吧……

“我以前也說過吧,總有一天你也要離開妹妹獨立生活,你這個樣子怎麼讓艾茵放心呢?”

“咦?艾茵不會離開姐姐的!艾茵要永遠都和姐姐在一起~”

“嗯嗯嗯!”我抱緊了艾茵,連連點頭。

“唉……艾茵不明白,你還不明白嗎?”狼姐的眼中蒙上了一層陰翳,歲月的滄桑讓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厚重無比,“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永遠。”

初次見面時,狼姐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時至今日,她的家中就只剩狼姐一人了。

“狼姐,你說的我都懂,只是……”

“狼姐大壞蛋!”艾茵轉頭看着狼姐,氣鼓鼓地說:“欺負人!再也不理狼姐啦!”

“唔!”

狼姐突然捂住了心口,臉色眨眼間變得煞白,她兩眼一翻,仰面倒在了地板上。

“哇啊啊啊啊!狼姐你怎麼了!”

“汪嗚!狼姐對不起!艾茵最……第二喜歡狼姐啦!”

我和艾茵來到狼姐的身邊,發現她倒在地上抽搐不止,整個人好像比剛才瘦了一圈兒是的。

“艾茵!你不可以這麼刺激狼姐的啊!”

“對不起!”艾茵撲在了狼姐身上,抱住她一通猛親。

“哈啊!”

艾茵的嘴唇剛一觸碰到狼姐的臉頰,狼姐就“蹭”的一聲坐了起來,登時容光煥發,精氣神比剛才好多了。

“狼姐~”我沖狼姐壞笑道,“你也和我一樣嘛~”

“不許戲耍大人。”

狼姐抬起了手,沖我勾了勾手指。我很自覺地將頭低下,將耳朵伸了過去。

兩隻雖比印象中纖細一些,卻仍有力氣的手指掐住了我的耳朵,不怎麼使勁地扯拽起來。

“狼姐久違的擰耳朵體罰!”我有些懷念地感嘆道。

與其說是懲罰不如說是獎勵的擰耳朵,最後還是以熟悉的薅耳朵毛為結尾。雖然多少有點痛,但我依然感到開心。

“我不記得又把你教育成有這種癖好的人啊……”

“不不不,我不是喜歡疼痛,而是因為從中能感受到狼姐對我深深的關懷啊!”我故作誇張地伸展雙臂,說道。

“你呀……”

我朝對我沒皮沒臉的樣子無可奈何的狼姐眨了眨眼,然後拿起了帶回來的背包。

“艾茵,我有個好東西要送給你哦~”

“哇啊!是什麼呀?”

“你看~”

我從背包里取出了兔子玩偶,交在艾茵的手中。

“汪嗚!是若雨姐姐!”艾茵兩眼放光地抱起了玩偶,高興地蹭了又蹭。

“你也覺得像若雨嗎?”

“不是嗎?”

“是迷霧以北那種會跳的小動物吧?”狩獵經驗比我多得多的狼姐說出了正確答案,“雖然不太像,但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好可愛~真想看看實物是什麼樣子的呢~”

“很困難呢。動物都有劇毒,這種小的也一樣。而且過了迷霧就會死,帶不回來。”狼姐對聚精會神的艾茵講解道。

“會死的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

“是啊,以前我們試着誘捕過一隻這樣的小動物,也成功了。但是帶着它剛到迷霧以南,它就死了,而且屍體迅速腐爛,害得我們把籠子都給扔了。”

“這麼神奇吶。”

“那麼,我的呢?”狼姐抬起頭來看着我。

“誒?你的什麼?”

“只有給艾茵的禮物,沒有我的嗎?”狼姐挑了挑眉,戲謔道。

“對不起……我只縫了這一個……”

“心寒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狼姐的禮物!”說著,我蹦到了狼姐的腿上,把身子蜷縮起來,用臉頰磨蹭狼姐的大腿,“作為替代,今天我和艾茵一起當狼姐的小寶貝~喵~喵喵~”

“噫!真噁心!哈耳庇厄皮疙瘩都起來啦!”

狼姐雖然一臉嫌惡,但她的嘴角卻是微微上揚着的。

…………

……

鬧騰了一中午,艾茵在午後和暖的陽光中抱着玩偶甜甜睡去了。

我在藺草地板上正襟危坐,讓狼姐的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拽過一條輕薄的毛毯蓋在狼姐的身上。

“你不去睡嗎?”狼姐問道。

“我想和狼姐多呆一會兒。”

“作息時間長期顛倒可是會掉毛的。”

“就當是被狼姐多薅了幾次吧~”

“你啊,就是不聽大人的話……”

“好啦好啦,這種時候就別操心了。”我從包里取出一支細長的木棒,一頭是一個勺型,一頭粘着一團絨毛,“閉上眼睛,好好放鬆一下吧。”

“呼……”

狼姐長舒了一口氣,身體變得綿軟下來。

我捏起狼姐的耳朵,用勺型的一端沿着耳廓不即不離地繞了幾圈兒。狼姐的耳朵輕輕抖動了起來。

“不舒服嗎?”

“有點癢……”狼姐眯着眼睛,聲音放緩了許多。

我稍稍加重了一些力道,狼姐長舒了一口氣。

“芷唯依,陪我說說話吧。”

“嗯嗯。”我將木棒伸到了狼姐的耳朵內側,一邊觀察狼姐的反應試探力道,一邊在狼姐的耳朵外側輕輕撫摸,“呀,狼姐,你長白毛了,要我幫你拔掉嗎?”

“臭丫頭,我的毛色就是白的。”狼姐眼睛都沒睜,似乎不願意分神與享受耳部按摩之外的事情。

狼姐的毛髮以前是美麗的亮銀色,時至今日,已經變成了銀灰與蒼白參半了。

“稍微往深處一點了哦。”我提醒道。

狼姐沉默無言,算是默許了。

狼人耳朵的深處是突起的不規則軟骨,這個部位比靠上的位置更敏感,也是有耵聹生成的地方,清理起來需要格外謹慎。

“狩獵怎麼樣?還順利嗎?”

“狩獵很順利,但狩獵之外的事情就沒那麼順利了……我們損失了一個人。”

“美中不足。不過也算是不錯了吧……別自責,黑羽大人不會怪罪你的。”

“說起黑羽大人……”我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塊耵聹,將它取出后磕下,“狼姐最近還帶艾茵去看黑羽大人嗎?”

“從你走了之後就沒去過了,黑羽大人這一段時間都很忙,可能以後也很難閑下來了吧……嗚呼……”

帶絨毛的一端伸進狼姐的耳道中轉動,讓狼姐發出了一聲呻吟。

我等到絨毛將耵聹的碎屑全部清理完之後才再次開口:“為什麼呢?”

“黑羽大人的聚落越來越大了,人也越來越多。”說到這裡的時候,狼姐舒緩的眉毛又微微蹙了起來,“光是中央聚居區,人口就比去年多了一倍,要管理這麼多人、這麼多事,黑羽大人很難再有空閑時間了吧。”

“黑羽大人都在忙些什麼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卸任這麼久了,也不好總是去找黑羽大人吶……”

“有疏遠感嗎?”

狼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冰藍和若雨呢?她們還好嗎?”

“她們偶爾會來看我和艾茵,不過最近也來的少了。”

“若雨還戴着那個面具嗎?”

我當上狩獵隊隊長的第二年,若雨也成為了黑羽大人宅邸的侍衛長,同時也戴上以一副面具,面具被雕刻成了長角骷髏的樣子,甚是猙獰。沒有人問過若雨戴面具的原因,或許是為了在眾多侍衛中樹立威嚴的形象吧。

“不戴了。”

“是件好事,若雨長得那麼漂亮可愛,遮住臉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換了一個更嚇人的面具。”

“真是的……”我不無惋惜地嘆息道,真不知道若雨在堅持什麼,“狼姐,換一邊吧。”

狼姐翻了個身,背對着我:“你不在的時候,艾茵很粘冰藍的哦。‘冰藍姐姐、冰藍姐姐’叫個不停呢。”

“……”

“怎麼?嫉妒了?”

“有一點點。”

“害怕妹妹被別人搶去的話,多花點時間陪陪她吧。”

“狼姐,你不是才教育過我,要學會離開妹妹獨立生活的嘛。”

“我是說過,但你放得下嗎?”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思索了許久,仍不能給出回答。

“艾茵,她和我們不一樣。”狼姐緩緩地說出我早已知曉,卻總是有意忽略的事實,“她今年十二歲了,我十二歲的時候已經是個中年人了,而這孩子還是這麼嬌小。艾茵發育得比你我都要緩慢不少,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艾茵她很長壽,對嗎?”

“犬人是短命的種族,不知道艾茵為什麼會這樣,可能是父母雙方中有一方流着長壽的血吧……芷唯依,你會先於艾茵去世的哦……”

狼姐的話語中飄零着被時間淡化過的哀傷,觸動我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所以我說,是你依賴着艾茵,而不是她依賴着你。”狼姐抖了抖耳朵,示意我繼續清理,“唉……我即希望你們可以早些相互獨立,又希望你能珍惜和艾茵在一起的時光……”

“我們都是不讓狼姐省心的孩子啊。”我自嘲般地笑了笑,輕輕搔弄狼姐的耳朵。

“誰說不是呢。”

對話中斷了一會兒,極靜的房間里,只有絨毛拂過耳壁的聲音和着身後艾茵的夢囈一同隨時間緩緩流淌。

過了良久,我才再次開口:“狼姐……搬過來住,好嗎?雖然我經常不在家,但至少有艾茵陪着你啊。”

狼姐的家中只剩她孤身一人了,而且狼姐也不會像艾茵那樣,縱使獨守空房也有對總會歸來之人的期盼。

我久久沒有得到回答。

狼姐側卧在我的腿上,不知是沉默了,還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