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內部的構造較為簡單,走的是簡約風格,雖然傢具很少但卻不會顯得過於空曠,幾台立式的熒光燈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能夠看清屋內大致的細節。

樓梯也是老式的木梯結構,自然的踩在上面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不過由於夜深人靜,我還是控制着腳步儘可能的沒有造成動靜,除了前面幾步還在摸索,後面的幾步基本已經是無聲了。

看了一眼從走廊盡頭透進來的皎白月光,我繼續朝着灰她們所處的房間走去。

還沒走到門外,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水果芬芳,以及熱牛奶散發出來的特有香味。

開門的聲音我並沒有控制。

可以看到一道倩影正在牆角的木桌旁搗鼓着什麼,簡單清涼的寬鬆上衣和略顯緊緻的黑色短褲,雪白的修長雙腿無疑是最為亮眼的存在。

她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臉上帶着柔和的微笑,腳步略顯歡快的走了過來。

“回來啦~?”

我點了點頭,餘光掃了一眼她手裡的茶杯。

飄蕩於空氣之中的香味就是從那裡溢出來的。

有點像牛奶,但又似乎加了其他的東西。

“睡前喝點對身體有好處,我切了點水果進去,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喝熱的…?”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有點緊張。

“喜歡。”

“嘿嘿……”

就連略顯兇狠的眼神,此時都泛着一抹耀眼的光芒,似有流光在其中蕩漾。

微紅的臉龐在月光下有着一股與平時不同的魅力,看來我對她的了解一直以來都並不全面。

以前跟瀧在一起的時候,她偶爾也會弄些類似的東西,雖然她不會炒菜做飯,但這方面倒是有着自己的心得。

所以剛才的一瞬間,也許是她們的身影重疊了吧,這種溫暖柔和的感覺我似乎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在想別的女人嗎?”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女人在這方面的直覺實在是精準到了難以理解的程度。

“差不多,她以前也經常弄這些。”

不過我並沒有需要隱瞞什麼的理由。

只是她的臉上也沒有出現任何不快,只是笑容變得有些僵硬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的……”

她可能是誤會了什麼吧。

“還活着,我跟她之間的關係三言兩語說不清,只是我欠了她太多,不知道以後能不能還的清。”

她輕輕的吐了口氣,眼神之中悄然閃過了一抹失落。

“稍微有點羨慕,嘿嘿……”

“羨慕什麼?”

她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臉上的微笑倒是有些顯得有些神秘。

“秘密~”

就算我繼續追問,她應該也不會回答吧。

“你不喝點嗎?”

她側着臉看了我一眼,笑容變得更加動人了。

“我喝過了,一杯的量水果多了也不好,而且我也需要補充點營養,畢竟之前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呀~”

“鍛煉了體能之後確實需要補充點能量和營養,你倒是很明白。”

她撥開了額前的髮絲,面帶羞澀的避開了我的目光。

一杯的分量並不多,很快就見底了。

稍微有點想要再喝一點。

水果是蘋果跟香蕉,這些都是在冰箱里存有的,應該是在我們被安排去吃了一頓豐盛晚餐的時候準備的吧,存放的食材和水果都還是挺新鮮的。

她伸出了雙手,似乎想要接過我手中的杯子。

“我拿去洗!”

“我自己來吧。”

看到我果斷的走向了陽台,她還是選擇了跟在我的身後。

總覺得她似乎是想說什麼。

“那、那個……”

一路跟隨着我放好了杯子,她突然打破了這份沉默。

“怎麼了?”

她似乎有點緊張,眼神不斷的在閃躲着。

然後像是提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目光堅定的看了過來。

“我、我不想跟你分開、我想一直跟在你身邊!”

按照最初所達成的共識,他們在到達安全區域之後,便會和我們分道揚鑣。

而且那一天的到來,已經不遠了。

“不行,之後我要走的路會越來越危險,到時候可能沒辦法照顧你,而且…你就不想回歸到正常的人類文明之中去嗎?安全區域里的生活,比較適合你。”

“我不用照顧的、只要能在你身邊就行!”

我搖了搖頭,並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

她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我想跟你在一起…無論去哪裡都想…不要丟下我好嗎?”

“問題是你跟過來,會牽動很多人。”

她的神色充滿了糾結,似乎正在猶豫着什麼。

“我…我可以徹底的脫離他們!青炎那邊我也會跟他說明白的…!”

“你真的捨得拋棄這些朋友嗎?”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

毫無疑問,這些與她生死與共的人,在她心中早已不是普通的朋友或者是同學可以形容的了。

畢竟他們是在最艱難恐懼的時期,一起熬過來的同伴。

我輕輕的嘆了口氣。

胸口瀰漫著一股讓我感到厭惡的存在。

“其實,你們全部跟來並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是可能會遭遇危險,而我也沒有什麼權力讓你們必須跟着我走。”

她的雙眼突然就恢復了光芒,一臉興奮的笑了出來。

“你一路上照顧我們這麼多、輪到我們出力了怎麼能溜之大吉,這個道理他們肯定也是明白的、原來你在意的是這些啊……”

“先不要急着做決定,如果你真的想跟着我們繼續前進,那就和他們商量一下吧。”

她點了點頭,眼神之中充滿了幹勁。

“這是肯定的,不過如果最後他們的決定還是離開,那我也不會有什麼留戀了。”

胸口蔓延着的存在,讓我有點控制不出了。

我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你明白就好。”

“那我今晚就回去睡了,明天早上跟她們說!”

“嗯。”

她踏着輕快的腳步,小跑着離開了這裡。

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出了點汗。

看來我也是會緊張的。

“…真是難看。”

其實我本就希望,他們能夠繼續跟着我前進。

因為後面跟組織的交涉,我很有可能要離開灰的身邊,僅靠葵和紅雪實在是有些勢單力薄。

但同時,我也沒有理由強求他們繼續跟着我,因為我們只是結盟的關係,他們隨時都可以走。

胸口瀰漫著的這股噁心的感覺,大概就是所謂的自我厭惡吧。

我利用了她,這是怎麼都無法狡辯的。

明明不可能給予她任何回應,卻還是利用了她這份純粹的心意。

這樣的我,確實讓人感到噁心。

“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還是說你就喜歡這樣保持意識清醒,眯着眼睛觀察周圍的情況。”

我來到了牆角的床邊,躺着的女人保持着側身蜷縮的姿勢,似在沉睡。

不過在我說完了這段話之後,可以看到她的身體明顯的抖動了一下。

她挺起了腰身,雙腿踩在了地面上徑直的站了起來,然後恭敬的對我彎了彎腰。

“主人。”

她看了眼睡着灰她們的大床,似在猶豫着什麼。

“走吧。”

我搖了搖頭,朝着門外走了出去。

走廊的空間並不算很大,不過兩邊都有窗口通風,在海邊無論何時風都是很大的,所以出來的時候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一身簡便寬鬆的睡衣並不能影響她姣好的身材曲線。

面容雖不算多迷人,但好歹也能算是上佳的程度了,只是一道明顯的刀疤破壞了這份和諧。

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顫顫巍巍的跪倒了地上。

“主人、我會保守秘密的…請留我一命……”

我還以為她會是找這個機會來指責我什麼的。

不過確實,把她處理掉沒人會說什麼,而且也不會太費力,何況她本就沒有被大多數人認同,畢竟她之前還是我們的敵人。

看到我沒有說話,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顫抖的雙手解開了睡衣胸前的紐扣。

我搖了搖頭,按住了她的手指。

“你們女人除了身體,就不能想到其他的東西了嗎?”

從一開始我就明白,她雖然很抗拒用身體得到活下去的希望,但真到了必須抉擇的時候,她還是能夠下決心的。

“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很害怕、害怕您會將我當成一枚棄子使用…我不能死、我想活下去!”

對她而言,黑級小隊活了不少人下來跟我是完全沒有關係的,而我的本意應該是全部殺光。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倖存者,她也只會認為是我的幫手沒做好而已,所以在她心裡我已經是個連無關的人都能夠下的了殺手的存在了。

惡魔之名,我並不介意。

“你不恨我嗎?”

我控制着嘴角完成了一個小幅度的上揚。

“恨…但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弱者被剝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您沒有錯…!”

“可那些人其實跟我沒有任何瓜葛,僅是因為我覺得麻煩而已。”

我抬起了她的下巴。

這是一張幾乎快要哭出來,卻又強擠出笑容的慘白臉龐。

眼神之中充斥着恐懼和無法掩飾的憎恨,倒映在她眼裡的那個面孔,確實有幾分殘酷冷漠。

“而且我還欺騙了你,現在就算給你承諾,你會相信嗎?”

“我不相信,但我只能選擇相信…不是嗎?”

她自嘲的笑了笑。

“那你這樣求我,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一個可以讓我死也安心的理由。”

她的神色變得正常了許多,語氣之中有着強烈的執念。

我自然是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我會儘可能,滿足你的那個要求。”

一張略有褶皺的照片,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是一個看起來應該只有十一二歲的小男孩。

“照片後面還有地址,只是處於組織管轄的區域…我明白,這肯定會很難…”

她可能是覺察到了什麼。

才會像是交代遺言一般,徹底的跟我敞開來交流。

我接過了照片,放進了手環之中。

“回去休息吧。”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改變了。

在我接過照片的那一刻,彷彿整個人都釋懷了一般,臉上的笑容也不再那麼僵硬。

“雖然我的實力並不強,但現在開始,我會誓死保護主人的一切。”

也許,她只是想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吧。

容貌被毀的打擊,看來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只是現在,我還不想告訴她可以恢復。

理論上來說,她對我確實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因為後續的旅途直至計劃的最後環節,都不是她一個影級的人能夠左右的。

不過,她至少還能算是一個戰力。

“不知道最後一步的時候,會發生怎麼樣的異變。”

我沒有回房間,而是背靠着牆壁坐了下來,感受着清冷的月光和帶有腥氣的海風隨意的拍打在身上。

即使我現在設想的再多,也不可能完全預測到那個時候會發生的事情。

我這裡有準備,組織那肯定也會有準備的。

而且就算成功了,也基本會陷入被追殺的境地。

然後跟着我的人里,肯定也會有很多人因此而喪命,也有可能會是全部。

零風險的道路並不存在,只要我無法捨棄瀧,就必須去面對這場博弈。

但如果可以,我會儘可能的保護每一個跟着我的人。

“差不多該進行最後一次了。”

就在我準備回房間休息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語氣沒有什麼起伏,略顯稚嫩的聲音。

門本就沒有關上,只是虛掩着並不會有聲音,我也沒有隨時注意着周圍的情況,所以並沒有覺察到她已經來到了我的身旁。

這麼解釋似乎有點不太合理,應該是因為我在思考問題的緣故吧。

如寶石般鮮艷的血色瞳孔,似乎一絲憂慮閃過。

“並不急於一時,過幾天也是可以的。”

最後一次,代表着我所熟悉的灰將要回歸。

也代表着,這個叫我媽媽的灰將要離去。

“怎麼?你難道還不希望她恢復過來嗎?”

“我自然是希望她能恢復。”

“這樣就好,我剛才感覺到她體內的暗物質又躁動起來了,繼續拖下去可能會讓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這最後一步很關鍵,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急。”

我站了起來,認真的看了過去。

“能確保安全嗎?”

她點了點頭。

“雖然準備的時間少了點,但也就是我多費點力而已,記得之後讓我多喝點血就行了。”

“這個沒問題。”

“嗯…對了,你體內的那些星球本源,可以牽動一點出來吧?”

她看了我的腹部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勉強可以,不過量很少。”

“有就行,你去抱她到後院,我先下去做準備。”

“好。”

我還以為會直接在房間里進行,不過她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吧,在灰的問題上我現在只能靠她。

灰睡的很熟,緊緊的抱着葵的身體,在不做出太大動作的情況下,倒是費了點時間才把她從葵的身上摘下來。

後院就是我剛才出來接電話的地方,林立於兩側的小樹林隨着風浪搖曳着,倒映着銀色月牙的池塘也時不時的產生一片片漣漪。

紅雪所處的位置正是在涼亭邊上空地,那裡原先應該是一片平整的草坪,只是現在以她為圓心出現了一個大概五米的光禿禿地帶。

其中還有着數道血色光芒纏繞交錯,就跟之前在那個異星侵入者的部落中看到的一樣,只是圖案並不相似,而且線條看起來更加繁瑣,但卻沒有任何雜亂無章的感覺。

她那眉心存在着的圖騰,也不是平時暗淡的模樣,此時正散發著比地面上的圖案還要鮮艷的血色光芒。

“再等等,差一點。”

我點了點頭,懷裡的灰似乎有點冷似的縮了縮身體,抱着我的雙手變得更緊了。

她的雙手各出現了一團純白色的冰霧,在這個瞬間彷彿連這片空間里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夫君,過來。”

倒是很久沒聽她這麼叫我了。

她的臉色很差。

雖說她皮膚本就很白,但面無血色跟白皙是不一樣的。

就連平時總是立着的雪色狼耳,也像是枯萎的花朵一般沒有精神的垂了下去。

“鎖。”

散發著極寒的光團,被她分別按在了灰的小腹和胸口之上。

灰僅僅是眉頭微皺了一下,並沒有醒過來的徵兆。

“不會醒來的,至少在儀式解除之前,她會一直沉睡下去。”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眉心之中的圖騰變得更加鮮艷了。

就彷彿是燃燒了起來一般。

“你這樣消耗會不會太大了,以前可沒見過你弄這麼多花樣。”

雖然我知道她掌控着冰火之力,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使用。

她平靜的搖了搖頭,深紅色的雙眼直視着我的臉龐。

“你有可能要做更多的事情,我只不過是儘可能的將保障做到最好,如果能避免那種情況出現就算是不虧了。”

我並不知道她說的那種情況是什麼,不過應該是某種不太好的發展吧。

“開!”

隨着她一聲嬌喝,腳下原先只有幾米大小的圓形圖案婉如被石塊砸入了的湖面一般,以漣漪的方式迅速的朝四周擴散了出去。

在覆蓋了整片後院的同時,升起了四道像是牆壁的透明存在,並在達到高處的時候同時向各自方向伸展了出去。

就像是一個大型的正方體,只是地面上的圖案還是保持着圓形的姿態,以眼花繚亂的姿態運行着的各種線條,就像是齒輪一般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有序的運轉。

“夫君,調點星球本源給我。”

我點了點頭,閉上雙眼控制着自己體內的暗物質,朝着那團凝聚在我腹部區域的能量聚集了過去。

每次碰撞,都會像是雪花落在了灼熱的地面上一般融化,但只要不停的衝鋒,就能夠扯出一點能量。

然後在以包圍推送的方式,將其推出體外。

只是這個過程,稍微有點激烈了。

“你可以慢點來的。”

“沒有影響。”

她伸手接過了凝聚成一顆小光球的能量體,然後用另一隻手替我擦拭掉了嘴角溢出的一絲血液。

這股能量本就暴躁異常,就像是在身體里放了顆炸彈一樣,只是這種程度的損耗已經算是不錯了。

“等下你還要繼續取些出來,不用凝聚慢慢來就好,現在先把她到這個內圈裡。”

她指了指身旁原先作為起點的圓形圖案,在擴散出去之後這裡也是保持着最為鮮艷和密集的形態。

以平躺的姿勢放下之後,胸口和腹部存在的兩團純白色光芒形成了一條條細長的半透明絲線,纏繞在地面上的同時還順帶的將她的身體牽引了起來。

另一方面,紅雪則是來到了灰身後兩步距離的位置,右手凝聚出了一團散發著熾熱氣息的紅色存在。

說是火焰卻又跟我所見過的火焰完全不同,沒有燃燒着的感覺,內斂的不像火焰該有的樣子。

或者說只是不像我認知中的火焰該有的樣子。

她將那團存在朝着運轉着的血色線條之中按了下去,我有清楚的看到,在接觸到地面之前,那些線條像是活了過來一般主動探了出來,將她手中的那團存在包裹了起來。

至於那泛着乳白色光芒的小能量球,則是被放在了中心的位置,似在吞吐氣息一般變得忽明忽暗了起來

“夫君,坐她後面,雙手按在背上。”

我點了點頭,坐到了灰的身後。

她渾身都纏繞着極寒的氣息,手掌貼在背部的瞬間,那純白色的氣流也順着我的手臂爬了上來。

“老規矩,你用自身的暗物質穩定她外泄的能量,不過手不用動,保持這個姿勢就行了。”

紅雪則是來到了灰的面前坐下,眉心的血色圖騰流瀉出了一道細長的光芒,似乎是直接連在了灰的身上。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被抽離。

是腹部存在的那股星球本源。

“你保持暗物質控制就行。”

紅雪已經閉上了雙眼,那道連着灰的紅色光芒,似乎也有一絲纏繞在了我的雙手之上。

可以感覺到,灰的體表之上存在着的恐怖能量,正在被一步步逼回她體內的更深處。

我也閉上了雙眼。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我看到了一道血色的身影,我順應着它的指引進入了某個空間之中。

只是這片空間里的能量似乎非常不穩定,在進來的瞬間我就差點被毀滅了,就連引導我前進的血色身影也縮小了不少。

不過這股暴躁的能量,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它如果想要毀滅我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但它卻跟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而被我靠近之後,則是會退卻。

並不是害怕,僅僅是讓着我。

【夫君,你安撫住這股能量,我來牽引它們回到該待的位置去。】

一道並不大聲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似乎是從我的腦海中響起的。

這股可以輕易將我抹消的金色能量,似乎纏到了我的身上,不過卻是有點像在親近我一般,而且感覺很溫暖。

就像是陽光一般柔和,又有着我所無法理解的某種存在,僅僅是被依偎着,我似乎就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這種感覺,很像幼兒化的灰給我的。

也許跟她進行一次告別,會比較好吧。

只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出去。

世界,突然變成了純白色。

某種冰冷的存在,將我的一切都抹消了。

被震開的雙手,除了一陣陣的麻痹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睜開了右眼,可以清楚的看到灰的背上出現了更加顯眼的金色粒子,而且氣息已經暴躁到了極度危險的程度。

似乎被震飛了出去的紅雪,艱難的爬了起來。

“情況不太妙啊……”

她吐了口鮮血,劇烈的咳了起來。

我的體內也受到了嚴重的衝擊,只是沒她嚴重。

在感受到灰身上的能量變得狂暴的瞬間,我就已經進入了超直感,只是跟之前不同,她的能量對我完全不友好,而且充滿了冰冷的敵意,簡直就像是酷寒的嚴冬一般冷冽。

再度貼在她背上的雙手,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變得血肉模糊了,源源不斷湧出的銀色粒子,連片刻都無法停息就被攪碎,我能明顯的感覺到這種排斥和拒絕之意。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已經覺察到了自己有消失的危險,所以本能上的產生了抗拒。”

“現在怎麼辦?”

她來到了我的面前,伸出了兩根修長的手指。

“夫君,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們繼續靠蠻力強硬的逼迫她的能量,這很有可能會刺激到她的本能,導致無可挽回的結果…另一個選擇是,她對你的氣息應該還是熟悉,只要能爭取到一瞬間的鬆懈,我就能把你的意識送入她的精神空間。”

“精神空間?”

“你可以當作是夢境,或者是意識存在的空間…原本我是打算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搶先堵住退路,結果反應的比我想象中要快…現在只能靠深的她信賴的你來完成了。”

信賴嗎。

還真是方便的說法。

“具體怎麼做?”

她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

“最好能讓她感受到你的氣息,越多越好,血應該是最好的。”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

“那還是挺簡單的。”

“…差不多吧。”

她退後了幾步。

環繞在灰四周的金色粒子,彷彿一道道閃電一般發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音。

感受到了匱乏的暗物質,被瞬間補充的快感。

低雷般的鼓動出現了在我胸口的位置。

雙手已經恢復知覺了,而且進入神禁的狀態下,我的暗物質也不會——

還是輕易的就被瓦解了。

不過只是抱上去的話,並不算難,因為可以不斷的補充消耗,我的身體總算是貼在了她的身上。

衣服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成為了碎片,皮膚跟血肉倒是支撐了幾秒,但也就只有幾秒了。

但我卻感覺不到太多的疼痛,能感覺到的,只有寒冷。

以及絕對敵意的排斥。

體內的暗物質正在飛快的被消耗着,只要出現空擋,我很有可能會被瞬間震成四分五裂。

從作出這個決定開始,我就知道會有這種程度的風險。

但不知為何,即使是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雙臂已經徹底的失去知覺了。

身體也快要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感覺這股暴躁的能量,似乎出現了短暫的退縮。

“進去尋找你所熟悉的她,然後……”

有什麼聲音,傳入了我的耳中。

但我似乎並沒能聽完。

我似乎掉了下去。

朝着深不見底的深淵,無法控制的墜落。

像是刀片一般的東西,不停的刮在我的身上。

可以感覺到難以忍受的痛楚,讓我想要發出宣洩的吶喊。

但我卻什麼都無法做到。

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但我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的消失。

無盡的黑暗之中,存在的只有冰冷和虛無。

這裡沒有任何光芒。

也沒有任何方向,除了迎接毀滅,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但…我不能妥協。

絕對不能。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身上燃燒了起來。

被撕裂的感覺逐漸的變弱了。

【出去。】

清冷又讓我感到了一絲熟悉的聲音,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又似在我的身側。

雖然不明白什麼方向才是正確的道路,但我卻有種感覺,只要回頭就必然可以離開。

那麼,我只需要繼續前進就好了。

沒有再出現任何聲音。

什麼都無法看見,什麼也聽不見,若不是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我也許連自己有沒有在前進都無法得知。

按照我自己計算的時間,應該已經過去了七天了。

這個七天的意義,僅僅是為了讓我能保持思考。

不然這樣漫無目的的走下去,我很有可能會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這種極致幽閉的空間,比充滿了危險的戰鬥要難熬多了。

——繼續前進。

不要停下來。

繼續邁出腳步。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混亂了。

想要專心計算時間,卻在不知道多久之前中斷了,導致我只能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天。

應該是十天吧。

在那之前,我又在這裡待了多久?

不知道。

但我還記得,我要找人。

是一個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有着一頭如墨長發,容貌恍如精靈一般的少女。

是的。

就像眼前出現的這個少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