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走出了黑暗。

啊,黑暗又是什麼概念?

看不到的東西,即為黑色。

那麼能看到的東西,無論它是什麼,應該都不是黑色了吧。

所以我應該沒說錯。

我似乎停下了腳步,想要繼續前進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動彈了。

也有可能,早在之前我就停了下來。

答案是什麼已經無所謂了。

少女來到了我的面前,冰藍色的瞳孔沒有一絲光芒,但卻能感覺到她正在直視着我的靈魂。

在這一瞬間,我彷彿什麼都被她看穿了。

一股難以忍受的惡寒,讓我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無論是可以被其他人知道的,還是一直以來我不願意麵對的,全部都被她看穿了。

她似乎在笑,冰藍色的雙眼卻又溢出了兩行泛着光芒的水痕。

她為何而泣?

我不知道。

想要擦拭,但伸出的右手,卻被她握在了手心之中。

沒有冰冷,也沒有溫暖。

也許是因為,我們的溫度是一樣的吧。

她拉着我的手,轉身朝着憑空出現的金色旋窩走了過去。

無論怎麼用力,我都無法將她的手掙脫開,甚至連讓她的手因為我而動一下都無法做到。

於是我來到了這團金色光芒的面前。

她再次回過了頭,輕輕的將我抱到了懷裡。

——對我而言,你就是真實的。

她似乎在我耳邊說了什麼,但面對我的目光,她只是將臉貼在了我的胸口。

似乎是在感受着什麼。

——對你而言,我…又是什麼?

某種從未感受過的東西,鑽進了我的身體。

我努力的進行了思考,按照一直以來的經驗,按照一直以來的理解,按照一直以來的認為。

仍然無法解釋,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也不知道,她想讓我明白什麼。

她帶着似笑似泣的微笑,輕輕的將我推入了金色的光芒之中。

她是誰?

我不知道。

但我卻想伸出手,將她抱入懷中。

因為,她的身影,看起來是那麼的蕭瑟。

但我也明白。

她在等的人,不是我。

蔓延在胸口的那股存在,讓我變得越來越混亂了。

直至無法忍受,徹底的墮入黑暗——

“媽媽,今天可以看到媽媽了~”

似乎是冬季,披上了雪色外衣的杉樹立於窗檯之外,仰望着劃破夜空的朝陽,幼小的女孩嘴裡發出了充滿期望的聲音。

她似乎是在對身後為自己梳理頭髮的女性提問,又似乎僅僅是在自言自語。

她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長裙,烏黑順滑的齊肩長發下是一張粉嫩精緻的可愛面容,因為沒有得到回復,她略有不快的翹起了櫻唇,用那散發著藍寶石光芒的雙瞳掃了一眼身旁的少女,似乎是在無聲的表示自己的不滿。

“公主,該走了。”

少女的聲音雖然聽起來有幾分恭謹,但卻顯得十分的清冷,將精緻的梳子收到了梳妝台的盒中。

淡淡的妝容在她臉上顯得恰到好處,年齡看上去也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藍色長裙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姿,渾身散發著這個年齡的女性該有的魅力。

小女孩無趣的吐了吐舌頭,但還是任由她牽着自己的手走了出去。

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幽然的檀香。

似有悠久歷史的木牆上掛着一張女子的畫像,畫中女子穿着一襲深紅色的古典長裙,秀長的黑髮和清秀端莊的面容雖談不上傾國傾城,但卻有着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這應該是久居高位的人才會有的。

看着這幅畫走神了片刻的小女孩,戀戀不捨的移開了視線。

房屋內的格調大多為暗紅的木質,整體透着一股古老典雅的氣息,就連牆面上流下的些許印記,看上去都有着悠久的歷史了。

走出大門之後,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

藍衣少女撐開了一柄紙傘退到了小女孩的身旁,從天邊飄落的雪花並不密集但依然清晰可見。

身穿一身雪色長裙的小女孩,踏在雪地上就如同精靈一般如夢似幻,伸手握住了幾片雪花,攤開手卻只得一灘水跡。

然而她的臉上仍是掛着純真的笑,時而摸一摸染上了白霜的花草枝葉,時而淘氣的在厚實的雪地上留下幾道足印,凝了一層冰霜的池塘倒映着她的身影,漫天的雪花成為了她的陪襯。

吞吐着白色霧氣的小女孩雙頰就像是一顆熟透了的蘋果般嫣紅,她這一身長裙看上去保暖應該很差,但卻似乎並不冷。

一旁的少女亦是如此,可能是裡面穿了些較為保暖的衣物吧。

而且從小女孩的反應來看,這應該是一場初雪,氣溫還沒有到最冷的時候。

——希望,媽媽能抱抱我。

小女孩並沒有開口,但我卻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

其中充滿了依戀和渴望,純粹的就如同天地間飄散的雪花。

一座座木式建築立於天地之間。

雖並不高卻都有着恢宏大氣的風格構造,只是對比起來跟小女孩所居住的有所差距。

沿途有不少人都主動過來跟她行禮,而她也是帶着微笑一一打着招呼,只是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都略顯冷淡,動作跟語氣也包含着絲毫沒有掩飾的敷衍。

不過小女孩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對待每個人都是給予了最真摯的笑容,一座極具規模的建築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也許是她們此行的目的地。

不過她們似乎沒有直接進去的意思,而是將目光看向了停靠在大門之外的馬車上。

披着一層奢華絲綢的雪色駿馬,在漫天雪花之中毅然挺着腦袋,其身後拉着的馬車有着金絲鑲邊的圓頂,微開的帘子之中似有半張女性的側臉。

但就僅僅是這張側臉,就已經美的足以讓天地失色了。

彷彿在這一瞬間,世間萬物都應以她為主。

“公主,我們該進去了。”

被拉着手的小女孩不為所動的望着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身旁少女的催促。

——好奇怪…明明是陌生人,但為什麼我會感覺這麼熟悉呢?

“姐姐~姐姐~”

從大門內跑出了個比小女孩還要年幼的女童,一身厚實的雪白毛絨裝包的圓鼓鼓的,臉蛋還略有些嬰兒肥顯得十分可愛,短短的黑髮扎着幾個小辮子,隨着蹣跚的步伐搖晃了起來。

小女孩急忙跑了過去,一臉苛責的用手搓了搓女童紅撲撲的臉蛋。

“跑這麼快乾嘛?要是摔着了怎麼辦?”

“誒嘿嘿…姐姐抱抱~”

“說你要聽呀,真是的……”

雖然嘴裡說著呵斥的話語,但小女孩的表情早就已經軟了下來,馬上就把僅到自己胸口高度的女童抱在了懷裡,生怕她會被冷着。

跟在她身旁的少女正打算說什麼,突然就恭敬的彎下了腰,對着的方向正是女童跑來的大門之處。

八名腰上掛着佩劍,身穿一身輕型甲胄英姿颯爽的女性分成兩邊站成了隊列,一席鮮紅色的戰袍在雪景之中非常的扎眼,沒戴頭盔的她們有着清一色的利落短髮。

注意到了動靜的小女孩將目光也看了過去,眼裡閃過了一瞬的激動,但旋即立刻隱忍了下來,跟着身旁的少女一起行了個恭謹的大禮。

踩着緩慢的步伐,一身雍容華貴的紫色長袍的女子走了出來,舉手投足間似乎都充滿了優雅之感,跟畫中的女性有着八分相似,不過卻是少了幾分柔情。

紫袍女子經過了小女孩的身旁,但並沒有停下腳步。

“母后。”

即使克制的很好,但她的聲音里仍然有着難掩的喜悅與激動。

然而低着頭的她,僅僅是被掃了一眼,連回應都沒能得到。

她的頭低的更深了,隱隱可以看到那冰藍色的雙眼裡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公主、公主…我們要跟過去。”

被拍了拍肩膀的小女孩緩緩的抬起了頭,臉上擠了個勉強的微笑,隔着幾米的距離跟上了走在前面的眾人。

紫袍女子走向了馬車,在距離還有十米左右的時候停了下來,其身旁跟隨着的女性護衛立刻分散列隊,臉上多少閃過了些許緊張之色。

“今早聽聞貴客駕臨,慌忙趕來迎接,怠慢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語氣略有謙卑的她對着馬車行了一個半彎腰的禮儀,其身旁列隊的紅袍侍衛皆是齊刷刷的單膝下跪,沒能反應過來的小女孩,則是被身旁的少女半推半就的按了下去,至於她懷裡的女童則是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

——是什麼人,竟能讓媽媽彎腰相迎?

小女孩的心中百般不解的抬起了半個頭,用餘光偷偷的看了過去,不過顯然她什麼都沒能看到。

“無妨,王妃多禮了,是我沒有提前告知。”

婉如清泉流水一般婉轉悅耳的聲音,沒有任何威嚴但卻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到尊敬,似乎她就應該獲得他人的敬仰一般。

久立於馬車邊,戰袍為淡白色的女人緩緩的拉開了紗簾,肩上和頭髮上的積雪隨着她的動作而落了下去。

如果說世間真的存在女神,我想大概也不過如此了吧。

似乎感覺不到寒冷一般,她穿着的同樣也是白色的長裙,但卻散發著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如羊脂玉糕般嫩白的手指修長而又不失飽滿,臉上掛着薄如蟬翼的面紗也不影響那恍若能夠迷倒眾生的美貌,僅僅只是一個平淡的微笑,都彷彿讓萬物失色了一般。

但不知為何,她讓我感到了一絲熟悉。

“辛苦了,讓你站這麼久。”

“感謝您的關心,這是我的職責。”

右手放於胸前的女性恭謹的退了一步並單膝下跪,看着她這樣的表現,白裙女子的嘴角似揚起了一抹無奈的笑容,但旋即便被隱藏了起來。

“貴客這邊請,我為您帶路。”

紫袍女子臉上掛着和煦的笑容,接過了身旁侍衛遞來的紙傘,小心翼翼的牽起了白裙女子的手,一旁的女性護衛也緊隨其後。

而小女孩則是牽着女童,被少女拉着跟在了最後面。

她們踏入了這座有着磅礴氣勢格局的建築,步入大門之後是幽靜典雅的院落,數顆高大的參天大樹亦染上了一層白霜,位於主室正門之外左右兩側數名白袍侍衛夾道迎接,直至她們走進去一段距離才起身,而原先就跟着的紅袍侍衛則是跟了進去。

大廳之內的格局盡顯奢華尊貴,最多的顏色就是金色,木柱之上有龍鳳雕刻,遠處的牆壁之上則是擺放着各類古畫,位於正中心位置的屏風之上蒼勁有力的寫着‘恪守本心’四個大字。

一股幽香傳來,與小女孩先前所居住的地方有點相似,但感覺要更加沁人心神,白裙女子一路被領到了主座之上,待其坐下之後,這位應是此處主人的紫袍女子才落坐於身旁的次座。

八名身披紅色戰袍的侍衛則是左右分散而站,聚精會神的進行戒備。

至於拉着小女孩和女童進來的少女,則是急忙的走去接過了侍女端來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替兩人斟上了一杯,便恭謹的退到了一旁。

而沒有得到許可的小女孩也不敢坐下,只好抱着女童在原地發獃,時不時悄悄的看一兩眼,眼神之中充滿了好奇的光芒。

“貴客,不知您此次前來,是有何事?”

即使是喝茶,白裙女主仍沒有揭下臉上的面紗,而是掀起一角動作優雅的品了一口。

她的目光時不時的從小女孩的身上掃過,似在思考着什麼,也似在觀察着什麼。

“這次來,主要還是為了她的事情。”

白裙女子悠然的說著,目光全然放在了手中的茶杯之上。

紫袍女子的臉上閃過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但還是馬上就隱藏了起來。

“…你們倆姐妹過來。”

“好、好的媽、母后!”

小女孩激動的舌頭都打結了,臉上掛着純真的笑容,牽着女童小跑到了她們的面前。

她的雙眼中閃爍着絲毫沒有掩飾的眷戀和渴望,但紫袍女主的神情依舊漠然,那目光彷彿就像是在看着陌生人一般。

感受到了某種異樣的疼痛,不知從何而來,但我確實也感受到了。

也許,我知道這是什麼。

“其實,你並不是我的女兒。”

有點燃着的爐鼎提供熱氣,這裡本應該非常溫暖。

但在這一刻,我卻感受到了凌冽的寒意。

小女孩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跪了下去,但卻被白裙女子先一步的拉住了。

她推開了白裙女子的手,仍是用着一張硬擠出來的笑容看了過去。

“是孩兒做錯了什麼嗎?孩兒會改的、請母后不要拋棄我…”

——媽媽不喜歡我哭泣,所以…所以我絕對要忍住。

她並不知道,此時的她笑起來,比哭泣還要惹人心疼。

紫袍女子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動容,輕輕的嘆了口氣,便再次轉變成了冷漠。

“這件事你遲早要知道的,或者說…你應該早就隱約覺察到,我並非你的母親了吧?”

冷冽的寒意,變得愈發刺骨了。

“不、您就是我的母親…孩兒從未——”

“我說了你不是,你就不是。”

小女孩的話並未能夠說完,便被冷漠的宣判堵了回去,聲音雖然並不大,但卻像是一柄利刃貫穿了她的身體。

因為我也感覺到了,這股幾乎快要窒息的痛楚。

她深深的低下了頭,渾身顫抖的控制着自己不發出哭泣的聲音,但淚水卻是止不住的落在了地毯之上。

“姐姐…姐姐不哭…姐姐哪裡疼了、心兒替你揉揉……”

女童慌張的抱着了她,手足無措的也哭了出來。

“你先別急着哭,之所以現在才跟你說清楚,自然是因為你真正的母親,已經決定給你進行考驗了。”

紫袍女子緊緊的扯着自己的衣角,似乎在忍耐着什麼。

只是語氣和表情,依然保持着絕對的冷漠。

“你想要哭下去也可以,只是這樣你永遠都不可能見到你真正的母親了。”

小女孩抬起了流淌着淚水的臉,擠了一個僵硬的微笑。

“心兒別哭了,姐姐沒事,姐姐沒事喔……”

她緊張的安穩着懷裡的女童,直至對方停止了哭泣,她才將目光看了過去。

“即使沒有血緣關係,您依然是我的母親。”

她的眼中已少了幾分渴望,但卻依然有着眷戀和不舍。

只是我感受到的寒意,仍然沒有消失。

“至於考驗…只要母後會開心,孩兒什麼都願意做。”

她並沒有注意到,始終站在自己身旁的白裙女子,那同為冰藍色的瞳孔之中,似乎有着異樣的光芒在閃動。

“具體該怎麼做,這位貴客會告訴你的。”

紫袍女子閉上了雙眼,似有些脫力的躺在了座椅之上。

"您…請問該怎麼稱呼?"

小女孩恭敬的對白裙女子行了個禮。

“叫…姐姐既可。”

“姐姐…還請您告訴我,母親的考驗。”

白裙女子點了點頭,眼神和面紗之下的微笑讓小女孩稍稍有些失神了。

在真正的美麗面前,誰都是會被感染的。

“首先,你知道拯救人類,代表着什麼意思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這概念她似乎完全不明白。

“那換個說法,你…有沒有即使自己死亡,也想要守護的存在?”

小女孩不假思索的回道。

“妹妹和母后…以及那個從未見過的母親,我並不畏懼死亡。”

小女孩的表情很平靜。

平靜到了讓周圍的侍衛,臉上都出現了一絲詫異。

就連紫袍女主都微微的睜開了雙眼,似乎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心中有珍視之物,才能夠走的更遠…你現在雖然還小,但已經有擔當了。”

只有白裙女子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頗為滿意。

“你的母親,為你安排好了將來的夫君,而你…今後則是要配合著進行訓練,無論多麼痛苦,無論多麼難熬…你都得努力做到讓你的母親滿意。”

——夫君…好像曾聽人說過,指的是伴侶?應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吧。

“姐姐…如果母親滿意了…她會接受我嗎?”

她的聲音變得緊張了起來,還包含着一股熾熱的渴望。

“會,但你只要記着,如果你不夠努力…那你就可能要成為犧牲品,將來的夫君也不會只有一人,而且…你決無可能活下去。”

“…夫君,不應該是只有一人的嗎?”

“這兩條路,你以後會明白的…不過你的母親也說了,哪怕最後你仍然沒能達到要求…她也會來見你最後一面。”

白裙女子微微移開了視線。

“如何才算讓母親滿意…?”

"到時候你自會知曉,從今往後…你只需努力即可,如果能夠讓她滿意…那至少表示,你跟妹妹以及母后都永遠不會分開。"

似乎覺察到了這句話的含義,小女孩眼神中閃過了一抹慌亂。

“然後…即使最後還是失敗了,也不要逃避…否則所有人都會消失,包括了你所珍視的一切。”

小女孩陷入了沉默。

片刻過後,嘴角揚起了一個可愛的笑容。

只是她還沒能開口,便被白裙女子打斷了。

“還有你不要再這樣迎合他人而活了,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開心就是不開心,你的母親一定也希望,你能夠自由的活着。”

似乎有什麼東西,崩斷了。

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像是壓抑了很久的寒意,幾乎快要讓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但小女孩的臉上,依舊保持着可愛的笑容。

“我明白了。”

只是她的聲音,再也沒有了溫暖和陽光。

變得婉如凜冬一般,寒冷刺骨。

這樣的她,讓我感到越來越熟悉了。

只是…她到底是誰?

而且這樣的結果,也許白裙女子也沒有想到吧。

然而一切都已註定,她給與了小女孩兩條道路。

而最後,很明顯小女孩是失敗了。

如同黑暗中出現了一盞明燈,我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片段。

我似乎記起了很多事情。

就連我的存在是什麼,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這個問題,也想明白了。

遠處的人們似乎還在交談,但我卻已是什麼都聽不到了。

畫面也變得越來越遠,直到徹底消失。

“給了我名字的媽媽,你看了很多…我的秘密呢。”

突然從虛空之中出現了的小女孩,就跟之前所看到的一樣,也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長裙。

不同的是,她能看到我了。

“應該不是記憶吧。”

她似乎有些意外,不過表情卻顯得有些開心。

“自然不是記憶,這不過是建立在記憶上的夢境罷了…其中有真有假,而且時間過去了太久,我也無法分辨出來了。”

如果是記憶,我就不應該是旁觀視角了,她沒覺察到的東西我也不應該可以看到。

不過要說我感到奇怪地方都是因為夢境,那也許有些過於絕對了。

“你不應該只是灰的保護人格嗎?”

她拉住了我的手,小小的手掌卻是充滿了溫暖。

“之前是…不過現在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姑且也能算半個灰了吧,媽媽為灰做了這麼多,肯定是因為…珍視灰的緣故吧?”

雖說語氣充滿了自信,但她的表情卻顯得非常緊張。

但…我能感受到她的一切,那她自然也能感受到我的。

答案說不說出口,已經不在重要了。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講…我跟媽媽都會是,天作之合…!”

拋下了這句話的她,輕輕的在我臉上親了一下,隨後轉身跳入了金色的旋窩之中。

有點想要伸手抓住她。

但…我的目的,是讓灰徹底清醒過來。

而她的存在,也許就不過是灰做了一場夢罷了。

一場她可能不願意醒來,卻又必須醒過來的夢。

思考的速度,似乎變得緩慢了起來。

或者說從剛才開始,我就無法動彈了。

似乎被什麼卷了進去。

無盡的黑暗之中,我只能感覺到自己正在下墜,想要掙扎也是白費力氣,於是我乾脆的隨波逐流了。

本以為又要在黑暗中漂泊一段時間,才開始計算就被耀眼的光芒刺痛了雙眼。

“啊,是黑。”

這是一道冰冷又平淡的聲音。

彷彿冰封了千年的寒潭所溢出的氣息一般。

我睜開了雙眼。

“你怎麼像見了鬼一樣?這樣的黑有點蠢。”

婉如叢林女戰士的穿着,短刀只遮住了臀部的灰白短裙,少到只是勉強纏在了上半身的詭異布條,背上還綁着根看起來像是骨棒的東西,上面似乎還沾染着血跡。

儼然就是一副原始人姿態的她,無論眼神還是氣勢都有着我從未見過的自信。

她的身旁躺着幾隻被切開了身體的巨型不知名凶獸,腳邊還燃燒着篝火,似乎正在烤肉。

奇妙的是,這誘人的食物香氣實在是讓我難以相信這是夢境。

“這裡是我的夢境,你不乖點…小心出不去哦。”

她的嘴角微微的上揚了些許。

沒想到她竟然是清醒的。

我搭着她伸出的手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

有點像是原始森林,而且無論是空氣中的濕氣還是花草樹木所散發出來的植物氣息,都讓人感到非常真實。

有點像小愛帶我進去的那個精神空間,不過…灰在這裡,那之前指引我進入夢境的灰又是誰?

我的腦海中留着她那似笑似泣的模樣。

“那是我,不過是較為軟弱的我。”

看來她也能夠知曉我所想的一切。

她用着頗具侵略性的目光掃視着我,就像是看待着獵物一樣。

“黑,我想積累點經驗。”

我後退了幾步,總覺得這發展是不是反過來了?

這個發展可不是我想要的。

“在夢裡都不願意嗎?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人類繁衍至今的神聖行為,你為什麼會這麼抵觸?”

“因為我覺得…你還不算是真正的灰。”

雖然神態和語氣都無比的相似,但我就是感覺缺了點什麼。

僅僅只是直覺罷了。

她的表情跟眼神都沒有變化,只是扯開了身旁的空間,從虛空中抓了一柄長槍出來。

“打贏我,告訴你。”

將長槍甩到了我的面前之後,她拔出了綁在大腿上的兩把類似於匕首的短刀。

在這裡我無法動用暗物質,不過看她似乎也不行,否則以她那恐怖的暗物質,我早該被碾成碎片了。

長槍的手感有點像我常用的黑金長槍,只是重量略微沉了一點,可能沒辦法做出——

劃破了空氣的利刃打斷了我的思緒,刀槍相接的火花點燃了我眼前的空間,難以抵擋的力量讓我直接被震退了數十米。

雙臂發麻的感覺,倒還是挺真實的啊。

“沒時間發獃了喔。”

還沒能調節好姿勢,我就在餘光之中看到了婉如兇猛野獸躍到空中的少女,再次將獠牙刺了過來。

速度很快,但並不是看不見。

“打輸了,永遠在這裡,當我的…寵物。”

她的眼神之中,閃爍着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在這一瞬間,我才明白…這個灰根本就不想離開這裡。

她是想要永遠的沉浸在夢境之中。

嗖——

落空了的利刃產生了破空聲。

我沒有選擇硬接,而是連續扭轉腰跨踩出了反向的步法,避開了她接連不斷的雙刀連砍。

我曾經教給她的,以及我從未見過的,不斷的在我眼前浮現。

最後我還是因為一開始的防禦姿態吃虧,被她踢中了胸口倒飛了出去。

利用着卸力的方式,我泥濘的地面上連滾了幾圈成功的停了下來。

她沒有追擊,而是擺動着雙刀踩出了緩慢的步伐。

“妹妹和媽媽都在這裡,現在連黑也來了…為什麼要出去?那個無聊的世界我不想再回去了。”

夢境和現實的時間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不同的。

也許她已經在這裡以獵殺者的身份戰鬥了無數場,雖然有大意的成份,但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她,在戰鬥上跟以前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人了。

她再次撲了過來,兩道恍若流光的利刃接連不斷的刺穿我的影子。

速度跟力量跟外面也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基礎值我應該遠超過她的才對…也許這就是主場加成吧。

我抓住了她在攻擊之中的短暫破綻,槍刃彈開雙刀的同時一腳踢在了她的腹部之上。

然而在她被踢飛之前,還是扭轉了身體在我的胸前劃了一刀。

沒有血液流出,也沒有疼痛,但卻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似乎流失了些許。

她在空中翻騰了幾圈,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不愧是黑,戰鬥意識足以彌補我們之間的差距,還刻意放空了思考不讓我洞察反擊,只有這樣的你,才有擊敗的價值!”

渾身散發著戰意的她,感覺就像是個人形猛獸。

果然…她並非是完整的灰。

我扯開了礙事的衣服,不知為何還是休閑裝的打扮,無論衣褲都不太適合大幅度的動作,而且剛才的踢腿直接讓褲子的襠部破開了。

將衣服綁在了腰上,這樣好歹下半身不會是只有一條內褲的情況。

她只是靜靜的看着並沒有衝過來,看來確實是充滿了自信。

“熱身完了,我們就開始第二回合吧…不認真點,你就真的要輸了。”

她的身影,突然從我的眼中消失了。

這一瞬,我什麼都沒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