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窒息感。

就像是被死死的扣住了脖子,但不同的是我連抵抗都做不到。

手腳的存在似乎也消失了,能看到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聲音同樣也無法發出。

這一切,都是在我同意了那奇怪的聲音提出的交易之後發生的。

【請放心,我不會加害您。】

若不是聽到了這樣的聲音,我可能會陷入更加慌亂的狀態。

我來到了神奇的世界。

一望無際的森林,昏暗的天空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會下雨,巨大的建築就彷彿是經歷了一場戰爭般殘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隨處可見的白色光團漂浮物,那是我不曾見過的存在。

腳下踩着的淡黃色石磚地板,也布滿了如蛛網般的裂縫,踩在上面感覺隨時都會再度碎裂一樣。

“初次見面,沒能好好招待真是失禮了。”

順着聲音,我轉過了身體。

只見一位比我矮了半個頭的女孩,雙手提起了長裙,對我微微的彎了彎腰。

在殘破的圖冊上,這應該是屬於見面禮儀的動作。

我也微微的低了低頭。

“你好。”

留着一頭快要拖到地上的金色頭髮,光是看着就感覺會很麻煩。

纖細的身體彷彿一捏就會粉碎般脆弱,整體就像我曾在垃圾堆里見到的洋娃娃那樣精緻小巧。

只是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就像是生了重病一樣虛弱。

我看了眼她那金絲長裙內的一馬平川。

這算是欺騙嗎?

“…不好意思,如您所見,這已經是我竭盡全力的模樣了。”

聲音充滿了違和感。

像是年長的女孩才會有的聲音。

雖然我沒有認識的同齡女孩,但至少聽過她們的哭聲,所以多少還是知道這個年齡的女孩聲音會是怎麼樣的。

不過無法否定的是,她的聲音很好聽。

“以後會有嗎?”

她點了點頭,血紅色的雙眼倒是跟紅寶石一樣漂亮,雖然我只在殘破的圖冊里看到過繪畫出來的紅寶石,但若是真的,我想應該也不過如此吧。

“那麼…請站到這裡來。”

不過她的眼神,倒是沒有一絲其他女孩那樣的柔弱和畏懼。

相反的還非常的鎮靜,且帶有一絲銳利的光芒在其中。

“等等。”

我並不是蠢貨。

無論獲得什麼都必須要付出代價,而交易則必須建立在雙方對等的情況下進行,否則往往都會吃大虧。

我推開了她試圖伸過來的手臂。

“先回答我,你是什麼…?又從何而來?”

我並沒有用力,但她還是差點就摔倒了。

不過她臉上還是保持着可愛的微笑,我也忍住了想要道歉的行為。

有可能是裝出來的虛弱,所以我還是不能大意。

“我…無法回答,因為那是您無法理解的事情,請您先看看這塊石頭。”

她指了指泛着白光的詭異圖陣之外的巨大圓石。

上面刻着我無法理解的文字。

不過說起來,我認識的字本來就很有限。

【——入陣者將會共享命運,同生共死,且能夠感應彼此的任何想法,絕對的平等關係之下,雙方都無法強制另一人做任何事情。】

我聽到了奇怪的男性聲音。

就像是擴散到了整個世界,即使停了下來,其迴音似乎也在森林之中盤旋迴盪着。

“我知道…這樣您可能還無法相信,但…我保證進去之後您隨時可以出來,而且能夠感受到我的任何想法,那之後您肯定會明白我的苦衷。”

她的眼神中彷彿還有一絲懇求。

那是被逼上絕路之人,才會有的眼神。

我見過很多這樣的眼神,但她的卻有所不同。

至於其中的差別究竟是什麼,我還沒辦法弄清楚。

“行。”

雖然還有太多的無法理解,但知道的太多可能也不是什麼好事。

而且若是能夠強迫我,她也不會說這麼多了,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謝謝、非常謝謝您願意信任我!”

她輕輕的拉住了我的手,手指的觸感很奇怪。

沒有看起來那樣的柔軟,反而像是抓着金屬物體。

踏入白光的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融入了我的身體之中。

非常冰冷。

比起寒冷的冬天,還要更加深邃。

不是身體上,而是直接透入了我的身體之中。

然後我看到了,燃燒着的世界。

不是一棟建築,而是整座城市都在燃燒,建築的構造很奇特,跟我見過的那些完全沒有類似的地方。

傳入耳中的凄厲慘叫和暴怒的咆哮聲,幾乎遍布了各個角落。

無法看清容貌的詭異存在,正在無情的毀滅着眼前的一切。

有被一拳砸碎的,也有被直接撕成碎片的,還有被拖在地上甩來甩去直至爆碎的。

而那些被攻擊着都是有人類外貌的存在。

他們的身後有一對半透明的彩色翅膀,而且被攻擊到最後都會化為一團白光,被那些未知存在吸入體內,所以我可以判斷出來,他們並非人類。

一道充滿着恐怖氣息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OOOO……果然…看起來很有味道。”

它的身前就像是空間裂成了無數塊一般扭曲着,我根本沒辦法看清它究竟是何物。

而它身前站着的,則是一位高挑的女性。

同樣穿着一襲金絲紅邊的長裙,金色的長發垂落於嫩白的小腿之上。

那雙散發出紅色光芒的瞳孔里,存在着的只有平靜。

“…準備好一起死了嗎?”

她的聲音之中,蘊含著我無法理解的情緒。

渾身都燃起了類似火焰之物的她,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畫面到這裡就結束了。

我沒能繼續看下去。

“…謝謝。”

我的雙手在止不住的顫抖着,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種被恐懼和緊張的感覺,就如同第一次跟大人打架時一樣。

也有可能遠遠不止。

畢竟我看到的只是極少的畫面,連對方的模樣都沒能看清。

——不用謝,主人。

她的臉上保持着柔和的微笑,不過嘴唇似乎沒有動。

聲音像是從我的腦袋裡出現的。

——沒錯,我們現在已經能夠感受到彼此的一切了,主人。

我仔細打量了下她的身體。

這也差太多了。

——那是我曾經的形態,之前與您約定的條件,將來我會兌現的。

“嗯,我相信了。”

如果是按剛才看到的那樣,那她確實比之前遇到的那位大姐姐要更加的宏偉。

“對了,為什麼叫我主人?”

她的地位應該是極高的,就憑這身衣服,我都能感覺出來那散發出來的奢華氣息。

而且剛才的畫面之中,她所處的位置就是城邦的制高點。

在我的理解之中,只有高位者才能夠居住在那種地方。

我也明白了,她肯定不是人類。

但沒有關係,我想要的只有力量,以及確保自己的安危。

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所以她究竟是什麼,實際上根本沒有去追究的必要。

“雖然是平等關係,但我願意尊您為主。”

她單膝着地的姿勢跪在了我的面前。

雖然語氣非常平靜,但她眼神中的掙扎和不甘,卻是非常的顯而易見。

“沒必要這樣,我只是想要力量而已…”

她確實非常可愛,無論是站在什麼角度來說,擁有這樣的女孩,都會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情。

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只希望保持普通的互利關係。

她搖了搖頭,熾熱的血色雙眼之中,彷彿已燃燒起了一團火焰。

“這是我作為失敗者應有的懲罰,我會竭盡全力輔佐您成為強者,而您僅需要分…一小部分自身的存在給我即可……”

“自身的存在?”

我無法理解她指的是什麼。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代價吧。

“嗯…這個很難解釋,您可以理解為每個人都擁有靈魂,正常情況下它都是完整的,但就算是缺了一小塊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靈魂……

這個詞雖然不算特別陌生,但在我理解之中,這就是個虛無縹緲的假想存在。

不過我想她應該是用了我可以理解的說法吧。

“會有什麼副作用?”

“不會有副作用,只是您需要定期再分一點力量給我,之後可能會出現幾小時的疲勞,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我會隨着您一起成長,直至您不再需要我之時,這個交易也就結束了。”

應該是雙方都不需要彼此之時吧?

——也可以這麼理解。

“那——”

我同意了她提出的條件。

不過還沒能說出來,便被冰冷的觸感堵住了嘴唇。

跟大人們說的不同。

根本就不柔軟,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就像是碰在了石頭上一樣。

——以後會軟的。

可能是我的想法有點失禮了,她似乎有點不太開心。

不過還是沒有將那石頭般的雙唇移開,而是彷彿在引導着什麼。

——請抱住我。

她的身體似乎在顫抖,彷彿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沒有過多的猶豫,我抱住了她瘦弱的身體。

跟大人們說的不同。

一點都不軟,像抱着木頭一樣僵硬。

——……以後會軟的,請不要讓再說了。

可以感知到彼此的想法…似乎還是挺麻煩的。

“唔……”

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被抽離出的身體。

像是被撕扯着一般的痛楚。

但同樣的,我也能感受到她那裡的痛苦。

那是比我還要猛烈,彷彿渾身都燃燒起來了一般的灼熱。

而她僅僅只是顫抖着,連一絲聲音都沒有漏出來。

我有點被她的意志震撼到了,如果是換到我的身上,我可能沒辦法保證不喊出來。

結束了。

“……就像是跟幾個大人打了一架。”

我們一起倒在了地上,她也順勢撲在了我的胸口。

好累。

眼皮都要睜不開了。

“……這樣一來,我終於有了復仇的希望。”

她在哭泣。

冰冷的臉龐上依然沒有任何錶情的變化。

若不是晶瑩的淚水全部都落在了我的胸前,我可能都不會覺察到。

各種各樣的情緒,都毫無保留的傳遞到了我的胸口之中。

我無法理解那些究竟是什麼,但卻能感受到其中的冰冷。

那大概就是所謂的憎恨吧。

就在我想要摸摸她的頭髮看看手感如何的時候。

【不得了,竟然靠自己來到了這個地方。】

一道如寒風般冷冽的聲音,闖入了我的腦海之中。

眼前的一切,在這個瞬間都變成了定格的畫面。

她如星光般耀眼的淚水,也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結果還是半調子啊,畢竟這是我以前都沒能觸及的區域。】

一個古怪的男人出現在了我們旁邊。

渾身遍布着乾枯發暗的裂痕,被漆黑的鎖鏈死死的捆成了一團,身後卻是出現了連接着其他世界的黑色空洞,鎖鏈就是從那裡延伸出來的。

他身上散發著的氣息,比我見過的任何生物都要恐怖。

僅僅是看着,我都能感受到極度的恐懼和壓抑。

無法抑制的顫抖。

原以為我已經不會對什麼東西產生恐懼了,結果才發現那是我自以為是的想法。

我的見識還是太短淺了。

【究竟哪個是我,哪個是你,連我都沒辦法弄清楚了。】

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他。

我努力將她從我的身上移開,保持着一定距離站在了他的面前。

近看才能感覺出來。

他身上根本沒有一點活人該有的樣子。

光是那身傷痕,就已經是死人的模樣了。

如果他還是人類的話。

【不知道之後你能記得多少。】

“……你在說什麼?”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了起來。

痛苦的咆哮聲,彷彿能夠穿透我的一切。

是什麼樣的痛苦,才能讓人發出這樣的聲音。

我不知道。

【…啊…我想說的是,不要再相信這個女人,她……】

他的聲音消失了

我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和輕盈到彷彿不屬於自己的身體。

背部感受到的是柔軟到讓人不習慣的床墊,這份觸感我倒是不陌生。

“主人。”

微涼的手指正在我的臉上撫摸着。

垂落在我身上的金色髮絲,就如高級絲綢般順滑細膩,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

“…小愛。”

躺在我懷中的她,依然是那副迷人的姿態。

集純凈和妖艷於一體,彷彿能夠迷倒眾生的完美容貌,和應只存於幻想之中的奢華身材。

“主人,您的意識…剛才似乎飄到了難以尋找的地方,我找了半天…請問您是否又想起了一段往事?”

記憶很混亂。

但我還是能勉強記得一些殘缺的畫面,以及那個存在對我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看到了我們最初的相遇。”

她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雖然馬上就恢復了自然,但那一絲不安我確實感受到了。

“還有個聲音,讓我不要相信你。”

她緊咬着雙唇,肩膀微微的有些顫抖。

她自然能感受到我的任何想法。

“對不起……”

即使我沒有在意,也沒有責備的意思。

“對不起……”

她仍然還是在道歉着。

只是我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對誰道歉。

我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腦袋,卻也仍然無法阻止她的顫抖。

“我的選擇不會改變,至於你會得到什麼,我會失去什麼,這些都是交易。”

我從未見過她這麼脆弱的模樣。

即使是刻意表演出來的,我也不會在意。

因為我們之間,就只是這樣的關係罷了。

“不…不…不是這樣的、我從未想過什麼對主人不利的事情、但——”

“我明白,這一切自始自終,都是我自己作出的決定,沒錯吧?”

把自己的選擇導致的結果推到他人身上。

我還做不出這種事情。

“但…但導致主人變成現在這樣的,確實是我……”

“我現在不好嗎?”

她搖了搖頭。

“你的恢復怎麼樣了?”

“……正常發展的話,二十年後就能夠徹底恢復……”

二十年確實太漫長了,但她獨自一人渡過的時間,可能不會比這個二十年要短。

難以想象那份孤獨究竟有多深刻。

忍受着仇恨的煎熬,她一直以來,肯定也沒有安心的沉睡過。

“我不可能放棄,你是明白的。”

這個答案,我在當時就應該明確的告訴她了。

無論代價是什麼。

我都必須拯救她們。

這是屬於我自身的意志。

“如果我消失了,你可以徹底恢復嗎?”

她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我用力的將她抱入了懷中。

“可…可以…可以了……”

“不過我也不想死,能活下去,我肯定是不會放棄的。”

她血色的雙瞳之中,充斥着自責和痛苦。

我相信這一切,都不是裝出來的。

她也不過是被這個殘酷的世界,逼上了絕路的可憐之人罷了。

復仇。

就跟紅雪一樣,這是維繫着她們意志和理性的最後一根弦。

既是各取所需,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她抱着我的雙手慢慢的加重了力道,一股濃厚深邃的孤獨滲入了我的內心深處。

這份孤獨,我沒辦法化解。

因為這是她背負的東西,我無論做什麼都不可能替代。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在這個世界裡,我沒有準確的時間觀念。

直到熟悉的漂浮感,讓我的意識陷入了朦朧。

“…他要死了。”

“我知道。”

“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沒有。”

“你前天不是瘋了一樣攻擊我?現在冷靜下來就無所謂了?”

“我有在想辦法,成功率比較低,只有九成吧。”

“你在開玩笑?九成叫低?”

“你懂什麼?不是絕對成功就會有失敗的可能性,失敗就表示他會直接死亡?你明白這代表了什麼?”

“哼……你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有辦法的樣子,我得先給他續命了,至少能活幾個月。”

“你敢碰他,我就撕了你。”

“除了會攻擊自己人,你還會什麼?”

“啊啊啊、兩位不要在車上打起來、會出車禍的!”

我睜開了雙眼。

昏暗的世界之中,我看到了一雙血紅色的瞳孔。

雜亂的髮絲和疲憊的臉龐,讓她看起來異常的憔悴。

但她的眼神中,卻充滿了動搖的光芒。

“紅——”

“你怎麼搞的?蠢貨!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

久違的重逢,沒想到一來就是這充滿壓迫感的追問。

昏昏沉沉的感覺很不舒服。

身體也異常的沉重,不過倒是感覺不到疼痛了。

“……醒的很快。”

而她身旁坐着的則是臉上掛着一道明顯的爪印,一臉不快的教會少女。

我記得她有自愈能力。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這個蠢狼以為你是被我弄成這樣的,還想這段時間的相處怎麼也能算個夥伴了,沒想到還是只白眼狼,為了救回這個小女僕,我暫時是沒辦法自愈了,問題不大。”

她若無其事的說著,還順便跟紅雪互瞪了一眼。

這兩人看起來關係還算可以。

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當時她們會出現在我撤退路線上。

結合那些不斷被摧毀的實驗大樓,那個到處亂炸的存在很有可能就是她們。

這麼理解的話,她們會出現在我撤退路線上也就可以想通了。

“瞳…沒事嗎?”

她似乎就躺在我身後的座位上,我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只是我沒辦法看到她的那個位置。

而且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的感應能力消失了,若不是我熟悉瞳的氣息,我連她都沒辦法感覺到。

不過這個問題,應該是因為我身體狀況的緣故吧。

還有,眼裡看到的一切都有點不太正常。

亮度不像是晚上,但說是黃昏也很不對勁,太陽明明高懸於天際,而且車窗沒關,能感受到清冷的微風。

為什麼會這麼暗?

“…她沒事,你有事。”

她指的是什麼,我自然明白。

我的內臟基本全都被徹底污染了。

之所以還能活着,肯定是這股屬於紅雪的力量在其中糾纏的緣故。

不對,還有其他的東西。

冰藍色的粒子,是教會少女的力量。

難怪現在的我,連一絲疼痛都沒有感覺到。

“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我很清楚,這一次我想要度過難關,紅雪是最關鍵的存在。

而我們本身就只是交易關係,這已經是我能給出的最大化條件了。

不過她卻是皺起了眉頭。

“…你能給我什麼?自信滿滿的去交涉,卻是輸的一塌糊塗,最後還把自己弄成這樣的你,能給我什麼?”

她似乎非常生氣。

但卻是沒有說錯。

什麼都沒有的我,又能給的了她什麼?

思考了幾秒之後,我發現自己確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說是交易關係,但明顯我這裡已經給不了她更多的東西了。

“…我現在還不能死。”

她似乎變得更加生氣了。

雪白色的雙眉都快皺成了一個倒八字。

“…你想拚命對吧?”

“是,或者不是,你會怎麼處理?”

我不清楚她的態度。

為保險起見,還是先問清楚。

“我會救你,但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想依靠那股力量?”

“什麼力量?”

她握緊了雙拳,似乎是在忍耐着什麼。

不過我大概還是理解了一點,她所指的力量是什麼。

雖然僅有一瞬,但我確實是感受到了。

那充滿毀滅意志的力量。

一旁的教會少女則是警惕的眯起了眼睛,彷彿是在做着什麼準備。

“……你是我的夫君,我尊重你的意志,但我還是想說一句,沒戲。”

她冷冷的作出了宣判。

我又何嘗不明白,這條路究竟有多艱難。

“我不會再失敗了。”

“因為你這次再失敗,就不會有下一次。”

“這一次,我會成功。”

我不清楚這份僅屬於我的決心,是否有傳達給她。

但那並不重要。

若是不去做,我將會永遠都活在地獄之中。

“…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說不定——”

“我不想再做沒把握的事情了。”

她被教會少女按住了肩膀。

“你是想讓他死?”

“…滾開,我要揍他一頓!”

“別亂來,一切等救回了他再說,到時候我跟你一起揍。”

雖然無法理解她們究竟為何如此氣憤。

但若只是揍一頓就可以,那我可以坦然的接受。

“之後想怎麼揍都行,我不會還手。”

我似乎找到了可以用來交涉的理由。

只是氣氛變得更加凝重了。

這次不僅是紅雪,就連她身旁的教會少女都黑着一張臉,彷彿隨時都想讓我直接斷氣。

我感覺到了危險的殺意。

“…先讓他昏迷吧,我也要忍不住了。”

“這個提議可以,給他喂點葯。”

“等等,我們——”

我自然無法阻止她們合力掰開我的嘴唇。

“不行,他的身體連正常消化都做不到了,藥物沒用。”

“那就敲暈?”

紅雪的嘴裡出現了危險的詞彙。

“不行,可能會敲出問題,把嘴巴封起來吧,用膠帶。”

“行。”

怎麼說我也算是個傷員。

沒曾想久違的重逢,還沒說幾句話我就遭到了這種待遇。

我試着思考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

不過想要發現自己的問題,這一直都是個極難的問題,短時間內我根本沒有頭緒。

“看什麼看?不滿就跳起來打我啊?你落到其他人的手裡早就沒命了知道嗎!”

她坐到了我的身旁,血色的雙瞳之中彷彿都燃燒起了一團火焰。

能看出來她非常的惱怒。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現在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明白?”

我點了點頭。

她的嘴角揚起了一絲微笑。

“首先,你是不是還想去救她們?”

點頭點頭。

“但前提是不是,你需要一副健康的體魄,以及足夠強悍的力量?”

有種要被牽着走的感覺。

不過我還是只能選擇點頭。

“那麼問題來了,不是我打擊你的積極性,你的潛能其實早就被過度的開發過了,簡單來說,你根本就不是可以成為頂尖強者的存在。”

我點了點頭,她說的沒錯。

若不是有小愛的存在,我可能都無法踏上這條路,而是成為流浪街頭的青年,直至生命的終結。

只是那之後我為什麼會擁有普通的家庭,以及還在學校里遇到了瀧。

中間發生了什麼?

也許第三顆藥丸吃下去,就都能揭開了吧。

“至於你身體的問題,其實我一開始就發現了,但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告訴你嗎?”

我搖了搖頭。

“因為你的身體素質太差了,連之前的力量你掌控起來都吃力,繼續提升力量,你會自取滅亡。”

身體嗎。

我的身體素質感覺起來應該還算是不錯的。

不過進入燃血狀態之後,即使是簡單的使用步法,都能感覺到腿部的骨頭有斷裂的危險。

這還是被她曾經給的那個什麼龍血強化過了的身體。

“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點了點頭。

“那乾脆的放棄不行?”

我搖了搖頭。

“那你想怎麼樣?”

她惱火的露出了尖銳的狼牙。

這個應該是搖頭點頭沒辦法傳遞的事情了。

也許是感受到了我眼神中的無奈,她一把扯掉了我口中的膠帶。

“說。”

氣氛很凝重,但交流是必須的,否則她很有可能不會幫我。

“…你應該有辦法,讓我的身體進一步強化。”

小愛當時給予我的答案是,紅雪肯定有強化我的辦法。

不過我這裡不能說的太絕對。

“但我沒有那個義務。”

這個回答,也在我的預料之中。

“那,只需要把我身體上的問題處理掉就好。”

“然後你就去送死是嗎?”

“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

“但你別忘了,我們的交易還沒結束,你打算占完了便宜一死了之,那我去找誰?”

“我保證,我不會死。”

如果我預料的沒有錯,即使是最差的結果,我也是不會死的。

否則小愛也不可能會讓我走上這條路。

“…其實吧,事情沒有你們想的那麼悲觀。”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教會少女,淡淡的開口了。

“你想做的事情,也同樣是我們教會想做的,但按照我們的計劃…大概得一兩年後才能開始施行。”

“那她們都該有孩子了。”

她的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

“怎麼?捨不得了?只需要兩年,我們教會就能積蓄到足夠的力量跟曙光組織正面抗衡,現在只有三名黑級還是太少了點,而且軍事實力上也有所差距。”

“但你們無法確定組織經過這兩年會發展到什麼程度,就憑他們成為了人類希望這一點,我不認為現在不動手的你們,兩年後會有跟他們較量的實力。”

“說的沒錯。”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這個計劃,並非是她的想法。

“聖女大人掌控至高無上權利,但畢竟她還是人,不可能全部事情都由她管,所以下面這些管理者幾乎一致的認為不該跟曙光組織開戰,甚至還需要先跟他們搞好關係。”

“等組織的聲望到達頂峰,你們教會也就徹底失去了抗衡的機會。”

“…沒辦法,畢竟曙光組織所描繪的未來,確實有一定的可能性,他們也願意賭一賭,至於所謂的犧牲…在他們眼裡不過就是兩個女人罷了。”

這是誰都能看出來的局勢發展。

看來他們內部的問題,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不過提前行動,是有可能的。”

她目光灼灼的看了過來。

“你只要證明自己的實力跟我差不多,就可以行動了。”

她的實力嗎。

雖然外表只是少女,但她的體內卻是蘊含了極為恐怖的力量。

可能比不上黑一,但也沒有差距太遠。

“我跟那個黑一差距不大,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而你若是具備了跟我差不多的力量,聖女強行實施計劃也可以確保成功,那些跳樑小丑就能夠完全不在意了。”

只要把灰她們救出來就代表了勝利,組織的存在沒有必要摧毀,她的意思應該是這個。

但她們可能並不知道,組織內有比黑一還恐怖的未知存在。

不過若是時機得當,避開毀滅性打擊還是能看到勝利的希望的。

“那不是跟讓他死差不多?”

挑了挑眉毛的紅雪抱住了自己的胸口,目光之中散發著冷冽的寒意。

然而教會少女只是隨意的攤了攤手,彷彿根本不在意她的態度。

“…那不一樣,你不是確實有強化身體的東西嗎?給他用啊,然後再讓他自己去引導力量,之前我感受過了,雖然跟我比還差了點,但若是能夠徹底掌握…不會弱。”

“但那就相當於徹底斷了他變強的路,他會一生都停在這個階段。”

原來紅雪在意的是這個。

我就奇怪,她應該不會知道我跟小愛之間的協議。

也不該會知道,我掌控那股力量可能會發生的變化。

不過這些不知道,對於我而言是絕對的好事。

“你明明一口一個交易,為什麼還要這麼在意他的未來?”

“……”

紅雪沉默了。

“因為我曾經有跟她約定過,如果可以,將來我跟她一起去復仇。”

我沒有忘記,雖然那時只是隨口說到。

但若是我確實能夠出力的情況,幫我了這麼多的她,我沒有理由不給予他助力。

“去哪?異世界?”

我不清楚紅雪跟她在這段時間交流了多少事情,但顯然她已經知道了,紅雪並非我們這個世界的生物。

我點了點頭。

“嘖…你還真是敢接,明明這麼弱。”

“男人總是愛面子的。”

“呵…你要是真的那樣,我倒還會覺得正常一點。”

沉默了許久的紅雪,輕輕的嘆了口氣。

就像是放棄了什麼一般,充滿了頹廢和無力。

就連看起來本就非常憔悴疲憊的面容,都多了幾分失落。

“我幫你,最後一次。”

她伸手阻止了我來到了嘴邊的感謝。

“等我徹底恢復了力量,我們的關係就結束了,也不需要你替我分擔壓力,到時候你就留在這裡幸福的生活。”

我感覺到了遙遠的距離感。

就如同我們初次相遇之時。

不……

比那時還要遙遠。

現在的她,已經徹底跟我拉開了距離。

不知為何,明明這是我想要的結果,而且這也是從一開始我們就明確下來的關係。

但胸口卻瀰漫著一絲奇妙的情緒。

我無法理解,它究竟是什麼。

“謝謝。”

所以我還是只能說出這句蒼白無力的感謝。

這一切,都是必須的。

想要成為掌控命運之人,就需要絕對的力量。

這一次,我不會再給自己留下任何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