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黛。

這個名字代表着一個已經消失許久的人——儘管她現在是否還能算得上“人”這個問題,依舊會讓一部分喜歡較真的傢伙撓頭不已,但對於優曇和阿爾德涅來說,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是一致的。

——那個我最想見到的人。的確有跡象表明她在這附近活動,所以說這……

下意識地,優曇不顧自己尚且身在敵軍基地之中,還需要保證通訊信號的安全,便徑直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通訊水晶——與阿爾德涅那塊淡金色的超豪華版不同,女僕長手裡的這一塊就只有最基礎的無線通話功能了,信號傳輸範圍還小得要命,只有不到兩公里。

當然在現在,這小東西已經足夠女僕長用來聯絡貝莎和彼方,以及後方自警團的“大部隊”了——只是,當她把那東西舉到自己面前之後,還不等她主動做出什麼操作,水晶之中便搶先一步亮起了綠色的熒光:那是貝莎正主動請求優曇回應通訊的信號。這塊晶體還是當初影鏡行動隊在椴木市外活動期間,用貝拉多娜的樹液製作出來的簡易版本,卻一直被優曇用到了現在。

“貝莎?我是優曇。出現什麼狀況了嗎?”

“主人,我們在堡壘外圍……確認到堡壘內部出現交戰反應,但並不是在您與阿爾德涅先生所在的方向。請問我們是不是需要——等一下?”

起初,貝莎所報告的內容並沒有超出優曇的預計——畢竟,剛剛阿爾德涅察覺到的基地內部警報,也已經從側面表明了這入侵者的動靜到底鬧得是有多大,但在花仙子在線路的另一側說出“等一下”這個詞的時候,優曇幾乎聽到自己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貝莎?快回復,發生了什麼?貝莎!”

“……報告主人,在堡壘正北方向,確認到一個帝國軍裝甲部隊作戰方陣。”貝莎的聲音聽起來與其說是“很平靜”,不如說更像是緊張至極所帶來的壓抑感,“對方顯然沒有隱藏自己的打算。不過,好像……也沒有立刻發起進攻?就規模而言,他們的兵力保守估計要在千人以上,機甲總數可能……接近200台?”

“嘖……規模還不小。”那一瞬間,優曇甚至差一點在這平地上站着不動就摔了一個跟頭,“如果能做到的話,貝莎,你再給我確認一下,帝國軍真的是在按兵不動?還是在準備架設攻城火炮?立刻給我答覆!”

“確認,是按兵不動!我懷疑他們是在等着什麼……”

“——我知道了。貝莎,命令你那邊所有人做好撤離準備,我一發信號就開始向青金石營地方向進行轉移。通訊結束。”

不等貝莎進一步解釋些什麼,優曇便主動切斷了與花仙子的通訊——她知道貝莎不會對她撒謊,但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

“優曇?”

“做好戰鬥準備吧,阿爾德涅,你剛才也已經聽到了。”優曇側過頭——在看到阿爾德涅也已經取出了他的法杖之後,女僕長不禁跟着點了點頭,算是表示一點肯定,“情況變得複雜了起來。先不論帝國軍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現在……”

“首先,探明堡壘里究竟是有什麼傢伙在作怪……然後,與城外咱們的隊伍匯合,儘可能避開帝國軍,想辦法和青金石營地那邊的友軍部隊合流。你是打算中斷這次行動嗎?”

“並不。帝國軍會替咱們毀掉這裡的……只是在那之前,有些事咱們必須要好好看一看才行!”一邊說著,優曇已經飛起一腳踢開了哨塔底層的大門:凄厲的警報聲頓時撲面而來,“比如說剛才你確認到的那些白黏土……!”

守在哨塔門外的哨兵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優曇以手中魔槍扎了個透心涼。女僕長旋即將那倒霉蛋的屍體隨便向四周一甩,隨後從哨塔之中大大咧咧地一躍而出——現在已經不是需要繼續保持隱蔽的時候了,就連她身後的阿爾德涅,這一次都沒有再去留意自己在落地時是不是發出了腳步聲。

因為就在他們面前的堡壘內部,至今都還有綿延不絕的爆炸聲悠然傳來——院落中原有的幾乎每一個哨兵,想來都已經衝進去迎戰那不為人知的威脅了。

“全體注意!目標現在正在地上二層通路中,朝指揮室前進……她的目標應該是主管的門禁水晶!攔住她,攔住——封鎖第三區!放下所有的閘門!”

女僕長穿過四敞大開的堡壘大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血跡灑滿的大廳——這裡顯然已經沒有任何活人存在了,僅有半空中傳來的廣播語音還在告訴她,這裡應該還有為數不少的貿易聯盟戰鬥人員正抵抗着什麼。

“第三區?阿爾德涅,你還記不記得……”

“二層第三區內部除了主管指揮室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戰略目標。不過……我沒記錯的話,那裡好像還有一部升降梯,是直通堡壘地下層的。本來咱們應該也會需要從那裡進入地下層,因為……”像是已經猜到了優曇打算問些什麼一般,諜士長不僅搶先說出了女僕長最想知道的信息,還順便加上了一些優曇起初都沒想到的玩意。

“因為彈藥庫在那下面?”

“而且儲存白黏土的倉庫也在那附近。雖然咱們不知道那另一個闖入者是為了什麼才……”

轟隆——爆炸聲又一次打斷了女僕長與諜士長之間的交流:聽起來,這一次爆炸的起源好像就在二人頭頂正上方不遠處。廣播喊話聲隨後也跟着響了起來。

“媽的,閘門被——守住升降梯!你們幾個,給我把轎廂炸掉!”說話人的情緒比起剛才還要更焦急了幾分——有一瞬間,優曇甚至覺得這人或許就站在他口中的升降梯門外不遠處,“等一下,大門處有新的入侵者!月小組麻煩你們處理一下……哇啊!我,我是貿易聯盟金流駐屯地守備隊花組組長,梵尼薩……我要先一步盡忠……”

廣播中的最後兩句話,幾乎已經可說是有氣無力的喘息了——但還不等這位花組組長說完遺言中的最後一個字,一陣尖厲的脆響便打斷了所有的廣播內容,聽起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壞了通訊水晶。

那一瞬間,優曇閉上了雙眼——她甚至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絲淡淡的凄涼,但接踵而至的腳步聲卻沒有讓她獲得一個能去感傷一下的機會。

“又有侵入者……是人類!是剛才那個暴露狂的同夥嗎?!”

——暴露狂?

張開雙眼時,一個模糊的影像頓時浮現在了優曇的腦海之間——她再一次提起了手中的魔槍,而原本在她身旁的阿爾德涅,則是以最快速度向旁邊一個滑步,來到了女僕長的身後:諜士長並沒有把優曇當做擋箭牌的意思,而是與她背靠着背。

在二人四周,至少已經有十位貿易聯盟的戰鬥員圍了上來——想來應該就是剛剛那位花組組長口中提到的月組。這群魔物戰士全部都是頭頂生有觸角、身體上覆蓋著不少外骨骼的蟲族魔物,他們每一個人手中都緊緊握着一把狀若柳葉的長刀。

“背後交給我,優曇。”

“——你也放心你的背後!”

或許這還是女僕長與諜士長之間的第一次正式合作——但無可爭議的是,他們還意外地合作得很不錯:優曇以長矛劃出一道半圓的同時,阿爾德涅則是把法杖重重地戳在了面前的地板上。自槍尖崩裂而出的氣息與自杖頭凝聚而起的電流幾乎是在同一瞬間激射而出,令周遭所有的貿易聯盟戰鬥員都不由得向後連連退步。

——優曇這一側,某個似乎是體力稍差一些的戰鬥員,甚至直接被打飛到了一旁的牆壁上,像是貼花一般被嵌進了金屬牆壁之內;而在阿爾德涅那一邊,則有一人被強大的電流直接電得跪倒在地,口着白沫不省人事。

“扯平了嗎?”

“——那就來第二回合!”

短暫的交流過後,兩個人甚至不顧己方那絕對的人數劣勢,分頭迎向了各自面前的敵人——本就擅長肉搏的優曇自然不會畏懼任何形式的近身作戰,直接就撲了上去;而在另一邊,阿爾德涅則是在同一瞬間,從腰間取下了一隻看上去就像酒壺一樣的琉璃大瓶,隨後以最快的速度擰開了蓋子。

純黑色的、不知是液體還是固體的某種“東西”頓時噴涌而出,先是在地面上灑落成一灘黑亮亮的污漬,隨後則是在一道電光的召喚之下,凝聚成為一個矮壯的人形:一拳下去,某個差一點就碰到了阿爾德涅的蟲族劍士……立刻就被一記結結實實的腹擊撂倒在地。

“嘿嘿……現在的我,和一年前相比可也是大不一樣了哦,優曇。”那一瞬間,諜士長甚至好整以暇地笑出了聲:黑色的金屬鬥士代替諜士長迎向了剩餘三位蟲族劍士,而在阿爾德涅的手指之間,還有更多電流閃爍了起來,“正好也讓你見識一下,由我親自開發出來的魔導鐵磁流體!這可是能根據我所釋放的電流隨意變形、做出各種動作的金屬粉末……如果我想要,它就是我最忠誠的貼身保鏢!”

“但很可惜……好像最終還是我更快一籌哦?”

乓——優曇將魔槍重重地杵在了面前的地板上:同一瞬間,阿爾德涅那一邊的最後一個蟲族劍士才剛剛倒下,而在女僕長的面前……除了血污與殘肢之外,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好吧,好吧……你贏了。你殺人的效率永遠都比我高。”

“但我好像從來沒有戰勝過切西。嘿嘿……”

女僕長露出微笑——那笑容中不僅有着一絲謙遜,還有十分難以抑制的自豪。她始終都會為自己的妹妹,也是目前教會最高效的殺手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