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時間,9月22日,11:20

“對方只有兩人?”

於西北方天頂上的熊熊烈焰是愈燒愈旺,星羅密布的無數火花似鵝毛大雪般緩緩落下。

“一名瓦伊凡重裝,一名薩卡茲術師。一攻一守,配合默契,相輔相成。”

弒君者的聲音倒是聽不出喜怒,只是同作壁上觀的看客那般冷靜地陳述戰況。

“梅菲斯特大意失手倒是常態,但浮士德和他的「幻影弩手」們不可能連兩個人都對付不了。”

“事實上......”約莫過了兩三秒的沉默,略顯失真的人聲才再次響起。

“浮士德及其「幻影弩手」小隊成員無一例外,全部失去戰鬥能力。”

...

......

“十點鐘方位,豎直射擊角15°,直線距離推測為一百五十碼...酒店七層正對我們的那扇窗,伊芙利特,反擊。”

“躲起來的臭蟲就該用火燒成焦炭!”

塞雷婭偏移盾牌的防守角度,一發由紫色氣流繞旋的弩箭在堅硬的盾面上劃出數顆金色火星后便扎進二人身後的水泥路面之中。

而躲藏在塞雷婭身後的伊芙利特隨即端起火焰噴射器的槍管對準前者口中所言之處,長蛇狀的粗壯烈焰自槍口噴吐射出,火炎的瀑布撞上百米之外的混凝土建築,漫溢的熱流染紅了整麵灰黑的高樓外壁。

此後,兩道氣勢遠不如第一發弩箭的銀色閃光劃破長空而來,這一次,早有預料的塞雷婭舉起盾牌很是輕鬆地抵擋掉兩次射擊。

“一點鐘和三點鐘方向,無高差水平射擊。”

“看我連同掩體一起燒掉啦!疼嗎?疼嗎!”

「寒天之雨」落在她們兩人身上時,是截然不同的兩幅景象。

在塞雷婭身上,雨水未曾沾濕她一分一毫,順暢自然地流經衣物表面,萊茵充能護服似乎在她裸露於外的身體部位上也覆蓋有一層無形的保護膜,微弱的金邊鑲嵌在她那銀色的發梢上,雨滴正是被這一抹淡薄的微光阻擋在外。

至於伊芙利特,事實上,她的模樣被籠罩在一片縹緲的水霧之內,只有被槍口火光照亮時才能短暫地窺見她那猙獰狂笑的恐怖面容。

雨滴在接近伊芙利特的空間時就被蒸發成水蒸氣,又在冷空氣的作用下液化為絲絲霧氣。

“戰意高盛是好事,伊芙利特,”塞雷婭於電光火石之間抓住從盾牌防守空隙中偷襲向伊芙利特的弩箭,“但別表現得像個狂亂的縱火瘋子,九點鐘。”

“哈哈哈!吃本大爺的這一發BBQ豪華午餐,到地獄的總統套間去享受味道吧!”

“...沒聽進去啊。”塞雷婭嘆了口氣。

——但伊芙利特也不是完全失去理智,她有在好好執行我的攻擊指令並克制莽撞地脫離我防守範圍的衝動...雖然發泄方式有些過激。

——敵人的攻擊模式與博士事先告知的情報毫無二致,雖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敵人進攻方式的秘密,但確實對戰鬥大有裨益。

“哼啊啊啊啊,我要給弟兄們報仇,和你們拼了啊!”

塞雷婭彈開最後一發弩箭,僅剩一人的幻影弩手自暴自棄式地翻出掩體,大叫着沖向她們二人。

於是塞雷婭面無表情地為伊芙利特指了指那人,剛才還放肆大笑的惡魔女孩此時嫌惡地皺起了眉頭,也沒仔細瞄準目標,抬起槍管便隨意地按下了扳機。

“好吵,能閉嘴嗎,不如說給我永遠閉嘴吧。”

賭上性命與覺悟拚死一戰,身懷為好友復仇的悲願和怒火的整合運動無名氏被熊熊火焰迎面撞倒,像張紙片那樣給拍在身後掩體的牆面上,啪嘰一聲,沒了動靜。

真是個充滿英雄主義的悲壯故事。

塞雷婭環顧四周,一時半會兒再無弩箭襲來。她長出一口氣,盾牌護在身前,警戒地將伊芙利特擋在身後。

——嗯……狙擊手的威脅雖已解除,但伊芙利特的攻擊燒毀了他們的衣物,現在需要引誘更多敵人現身,這次就由我來下手搶奪雨衣。

“好了,還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吧。爆炸、偷襲、圍攻,還是增加你們的人工降雨量?”

談及塞雷婭在戰鬥中給人的印象,大部分人都會不約而同地描述一幅在這個世界上絕無可能存在的神奇畫面:

宛若橫貫在眼前,連綿不絕的鑽石山脈。

蔚為壯觀,堅不可摧。

心生敬畏,頂禮叩首。

那是無法開鑿的山體,無法逾越的高峰。

而塞雷婭往往也會展現出與這一意象相符的強大實力。

“無論怎樣,於我而言,不值一提。”

藏在商場里的詩懷雅看着這一切,她不經想到:

額……到底哪邊是凶神惡煞的暴徒來着?

...

......

“回答我,浮士德,你還活着嗎?”

耳麥里一時沒有人聲回應,倒是有易燃物接連炸裂砰砰作響,隨後才有幾聲急促的乾咳打破喧囂的沉默。

“咳、咳,並無大礙,雖然整個房間陷入火海,但我及時躲過了正面而來的火焰流......「幻影弩手」們怎樣,從剛才開始我已聯繫不上他們。”

“哼,你既已與他們失聯就理應明白,那些廢物們早已全軍覆沒,位置被發現后就即刻被對方術師的火焰噴射逮個正着。我已準備讓我的僕從們圍上去,對方只有倆人,不成大礙。”

“......”

雙耳再一次被此起彼伏的輕微爆炸聲填滿,梅菲斯特微微蹙起了眉。

“你有話要說?”

“...梅菲,我們應該撤退。霜星的法術不知為何對她們無效,我們沒有理由一味戀戰,我們的任務是——。”

“夠了。你相距太遠而聽不見,但我可真真切切地聽清楚了,那個瓦伊凡在嘲諷我。”

梅菲斯特咬緊牙齒,咯咯聲從齒間泄漏出來。

“趕快逃出火場,回到我身邊,浮士德,你不應錯過——”

他施加在那柄奇形怪狀的拐杖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暗青色的脈絡於他的手背上突起。

“我的僕從們把她們撕成碎片的畫面。”

...

......

“該死,所以那小子就是不肯及時撤退?”

“你知道的,只有塔露拉能說服他。”

“我並不在乎他的死活,他可知——”

——他手上有我寶貴的實驗器材和嘔心瀝血獲得的研究數據。

“他可知,他負責的是整合運動珍貴的戰略物資。”

“所以我需要你儘快趕往梅菲斯特那邊,支援他即刻撤離。”

“支援?”

“好吧,我是說,”弒君者頓了頓,“強迫。”

“唉,這已不是我第一次為他善後了。”

“那麼,你在這方面倒也頗具經驗,不是嗎?”

利維坦無言地淺然笑笑,將全身重心從拐杖上轉移到雙腳之間。。

“那麼,你可還有一個重要情報未曾告訴我。”

“什麼?”

他舉起拐杖指向天空西北角,隨着時間推移,火焰的洪流漸漸枯竭,但濃厚的積雨雲也快要銷聲匿跡,天空回歸為一片清澈的蔚藍,正午的金光普照大地。

“猜猜我看見了些什麼?”

聒噪的電子音變得愈發刺耳起來,看來弒君者已與利維坦相距甚遠,本就連接不良的信號已如風中殘燭那般脆弱。

“...坦言相告,由於此事過於驚奇,我懷疑是梅菲斯特那兒的通訊員誇大其詞,才不知是否要告訴你。”

“是真是假,我自會取捨。”

“好吧,如果你執意如此......”弒君者有些猶豫地頓了一頓。

“那是對方的薩卡茲術師,在雲裡面放火。”

...

......

“伊芙利特,該執行T計劃了。”

塞雷婭注意到數十道人影從四周建築物的暗處湧出,黑壓壓一片像是躁動的蜂群。

“哈啊?什麼是T計劃,誒、塞雷婭你為什麼抓我的衣領?”

她沒有回頭面向伊芙利特,只是用空出來的手攥緊了女孩的衣襟。伊芙利特也沒有作何反抗,只是輕輕踮起腳尖,任由身體的重量一點點轉移到塞雷婭的右臂上。

“聽好了,伊芙利特。目測判斷,積雨云云底高度約為四百米,算上雲層厚度,雲頂應在六百米左右。”

忽然間,燦金色的電弧開始在塞雷婭全身上下的衣物紋理間跳躍滾動,又在胸口匯聚一堂共同流向她的右臂。

“這個距離,僅憑我的力量,估計還是難以達到。你在空中的時候就要用火焰加速推進,利用反衝力攀上更高的高空。”

金光閃爍的大江大河在手臂上凝合成數道白金光環,每一層光圈施加完成,就會有一聲雷鳴般的空爆音炸響。

一、二、三,從手腕到肘關節,整支小臂套上了半徑逐級增大的光之圓環。

“在上面多待一會兒再下來,我會在此期間解決掉大部分敵方地面單位”

四、五、六,接下來是右大臂,在接近塞雷婭肩膀時,光圈的直徑已快與她的上身等長。

“高高飛起來吧,伊芙利特。”

最後一節散發強盛金光的光環於肩胛處成型,塞雷婭在轉瞬之間向著上空揮起抓住伊芙利特的右手,七級光環向著拳部逐級推進,嵌合成一面巨大的、光輝燦爛的黃金圓盤。

圓盤陡然劇烈膨脹成球體,即刻如瀕臨極限的滿脹氣球猛地爆裂,強大的風壓在大地之上轟然炸開。

“誒誒——!!!”

女孩像對空導彈一樣讓人給投射向高空,才反應過來的她發出的驚呼還未傳到塞雷婭耳里,人就早已消失在廣闊無垠的鉛色天空之下。

塞雷婭抬頭仰望,舉起手遮在額前擋住雨滴,眯起眼睛才勉強發現一個如蚊子般的小點。

“你要,超越天空,凌駕在所有人之上。”

...

......

伊芙利特表示強烈譴責。

——什麼什麼什麼鬼!?我這是被當成投擲性武器了嗎?T計劃的“T”原來是“Throw”的“T”嗎!博士教我這個詞的時候沒說過是這麼用的啊!

急劇的風阻逼迫得伊芙利特睜不開眼,她只得低下頭,任由烈風揉亂她本就未精心打理的頭髮。透過眼帘間隙,她所見的大地愈來愈廣大,與漸漸寬泛的視野相反的是,此世之上的所有人類造物變得如螻蟻般渺小。

有什麼硬物抵在胸口,伊芙利特感覺到。

她想要把心中的感覺釋放出來,便不再抵抗驟風暴雨的脅迫和驚魂未定的恐慌,彷彿冥冥之中有人在她耳旁低語:張開眼睛吧,你將擁抱整個世界。

於是她照做了。

無限大的寰宇從心胸的縫隙中強行擠入,撐開原先狹隘偏僻的陰暗角落,磅礴雄偉的山洪於心中激蕩地暴發。在那一瞬,伊芙利特喪失了天與地的感知,在這廣袤的天地夾縫中獨她寥寥一人,

無所依託卻又自由至極。

釋然與憋悶兩種相反的情感堵在喉嚨,但這矛盾的螺旋卻派生出按捺不住的激情和渴望。

“嗚啊,塞雷婭,你是想要我看到這樣的風景嗎。”

伊芙利特察覺到風阻開始減小,自己上升的速度無形中慢了下來。她怔怔地抬起頭,向著近在咫尺的天空伸出手。

——就差一點了。

“我想要回應塞雷婭的期待。”

於是伊芙利特重新用雙手握住噴射器的扳機處,槍口對準下方,在幾次深呼吸之後,她的上升勢頭已趨於靜止。

但就在她將要下落的前一刻,伊芙利特忽然下定決心般地大喊:

“本大爺,要上了!”

遠不同於之前的散射狀火焰,高密度光焰伴隨高速熱氣流一同從槍口處噴出,巨大的反作用力再次助她像探空火箭一般急速地向高空攀登。

遠遠望去,伊芙利特就像一顆逆向飛翔的彗星,身負光與熱的她與這片陰冷的天空是多麼的格格不入。

可終於,她嬌小的身軀還是徑直撞入了雲層之中。

事實上,這是一件相當危險的舉措。

積雨雲是形成雷暴雲的前提,雲層內含有大量不穩定能量,上升氣流垂直速度最高可達60米每秒,超過颱風風速。潮濕氣層中存在強烈的混合亂流,在一定的衝擊力下將產生對流天氣,造成雷暴。

伊芙利特隨時都有可能被強勁的自由對流給攪入雲中偶發的龍捲現象之內,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可她咬緊牙關,在茫茫黑暗中一往無前地穿行。

上升氣流反而助她更快地衝出雲層,倏而間已逾越於雲頂之上。

她是這黑暗世界上,撥雲見日的第一束光。

明麗的藍天在她眼前無限地鋪展開,沒有任何的邊際與桎梏,她頭頂之上即是光芒萬丈的烈日驕陽。沐浴在乾淨澄澈的暖陽之下,日光將洗滌盡一切寒冷、沉悶、潮濕和壓抑,所有的恐慌和焦慮都蕩然無存,只剩豁然開朗的喜悅與激動溢出胸膛。

“哈啊,好漂——糟糕,飛過頭啦。”

但伊芙利特無暇繼續讚歎明艷晴空的美麗,她將槍管對向身後,再一次點火加速沖入花椰菜形的濃厚積雨雲層內。

這一次,她沒再嘗試與紊亂的氣團對抗,而是將身體交付給大自然的暴力,自然的雙手肆意地擺弄她的身軀,將她胡亂地上下拋擲,搖晃她的大腦,把冰雹砸在她的身上。她緊閉的唇間滲出鮮血,可伊芙利特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她握緊火焰放射器的雙手指關節泛白,但她始終沒有莽撞地按下扳機。

她試着積蓄熱能,但在這極度惡劣的環境下,自身的法術流動已無法同以前一樣隨心所欲地為她將火焰點燃。

“「小東西,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熟悉而又令人討厭的聲音響了起來。

“「說真的,我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衝進雲層,人力是無法對抗氣候的,這種做法無異於——」”

——閉嘴!

過於激動的情緒害得伊芙利特乾咳了兩聲,暗紅的冰渣從她的齒間飛出。

——是誰規定的?

“「什麼?」”

——是誰規定我無法戰勝這片天空的?

“「......」”

伊芙利特吃力地睜開眼睛,哪怕有無數的風雪吹入,她也沒有再次闔上眼帘。

她要親眼看着敵人,無論對方是什麼。

——我不會輸的。塞雷婭寄希望於我,博士也在出發前對我說過“關鍵時刻就要靠我們無敵的伊芙利特大人了”,赫默她,赫默也......

——我想變得強大,我想保護好赫默,就像赫默一直以來守護在我身邊那樣。

——所以,我不會放棄,我不會失敗的,我可要活下去,回去後跟赫默好好炫耀一番。

腦海中一片沉靜,就在伊芙利特以為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已經不在時,聲音再一次出現。

“「...沒想到,只是突如其來的絕境,就會讓人成長這麼多。」”

——你又在說什麼廢話,沒事的話能不能不要......

“「我來幫你一把,如何?」”

——哈?

火焰放射器差點從手中滑落。

“「所以說,我也不會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你死,畢竟你可是我的宿主。」”

——什麼鬼,本大爺自己就可以解決問題,你個*薩卡茲粗口*肥胖長角熱氣球一邊獃著去!

“「好了好了,別吵吵,臭小鬼,像之前那樣坦率一點接受我的幫助不行嗎?」”

——你*薩卡茲粗口*說什麼,我什麼時候......

伊芙利特本還想在心中做出反駁,但倏而有無數道赤紅的熱流在她身上呈球形環繞,斑駁的金色裂紋似是緩緩流動的岩漿。

明明僅憑自己的力量,連一絲熱量都無法聚集。

“「來,和我一起倒數。」”

——......

“「快點,想死嗎,還是說,你不想回應他人的期待了?」”

——你!我!可惡啊!遲早有一日,我要把你幹掉!

“「也就耍耍嘴皮子功夫厲害的小鬼,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打敗我。」”

——本大爺可是...!

“「別走神,要來了。」”

從體內湧出的能量使得伊芙利特不得不暫時將怒氣壓回肚子里,集中精神感受熱流的遊動。

熾熱烈火在她橙色雙瞳中燃燒,無窮無盡的熱能從心中溢出,順着血液循環溫暖全身上下每一處角落。

臨界點接近了,倒數開始。

——三!“「三」”

她將整個右手掌搭在扳機上,肉眼可見的熱量沿着雙手流進槍管,象牙般灰白的管壁上,熔岩的紋路一直蔓延至槍口。

“你個混蛋——!”

——二!“「二」”

她在空中擰動全身旋轉起來,意氣用事地揮舞着噴射器,槍口處空間扭曲,“熔岩”快要炸裂槍膛完全迸發出來。

“總有一天——!”

——一!“「一」”

伊芙利特握下了扳機。

“我要殺了你啊啊啊——!”

就在那一瞬,無邊無際的喧鬧黑暗中,有一顆火星忽地閃爍了一下。

而頃刻之間,細微的火星猛然綻放成烈炎的龐大漩渦強行擠入大氣紊流之中,隨後才有撼天動地的巨大轟鳴響徹雲霄,多如浩瀚銀河的雨液和冰晶在轉瞬間氣化或升華為蒸氣。

宇宙大爆炸的氣勢也莫過於此。

潮濕的對流氣候並未吹散並熄滅伊芙利特的火焰,在她與大氣的角力中,後者竟敗下陣來,混亂的氣團被吞噬進赤紅的巨口中,風助火勢,狂暴的烈風轉而變成另一團驅散黑暗的火焰渦流。

以伊芙利特這星星之火為中心,赤炎向著四面八方猛烈燃燒、擴散,火焰的巨人將棉花糖一樣的雲層納入腹中,自己則篡權奪位霸佔了這面天空。

在這赤紅的世界裡,那張有數棟樓般高大的巨臉今天第一次出現在伊芙利特的眼前,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同她對話。

“「殺了我?哈哈,很好,小傢伙,我將衷心期待那一日的來臨。」”

從現在開始,底下的人們抬頭仰望時,不會再因陰雲密布的黑暗而黯然神傷,

而是全身震顫地讚歎這漫天火光的曠世神跡。

人們常說,不要想着征服大自然,自然之力宏偉而奇絕,會給那些膽大妄為之徒降下超乎人類想象的天罰。

但總有些獨一無二的天賦異稟之人超脫了常識的束縛,顛覆凡人的認知。

他們註定是與眾不同的歷史創造者,一次又一次挑戰並超越人類的極限,

歌頌人類不屈的偉大。

伊芙利特,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吧。

———————目前可以公開的情報——————

—〔羅德島數據庫〕

—請輸入您的ID和密碼

—認證成功·權限等級:9

—請選擇要訪問的區塊

——〔羅德島幹員資料詳情〕

———〔術師幹員-伊芙利特(八)〕

那孩子的事?抱歉,我不太想談。

......等等。

算了,一些事情與你們公開也好,請你們不要再對伊芙利特疑神疑鬼的了,她和我說過,這讓她十分的焦躁不安。

我再重複一遍,我只會報告我認為可以給出的信息,除此之外的,我不會透露分毫。

我知道在她檔案資料三中記錄的火焰放射器的噴射距離為15米,也清楚在實際戰鬥中她所表現出來的力量遠不止十幾米那麼些。

唉...那是我千叮嚀萬囑咐要求伊芙利特在測試時只要用手指輕輕碰一下就好,一點力氣都不要用,說到底我本該阻止萊茵生命將這件武器給與伊芙......

不、武器對那孩子來說反倒是個制約,引導她正確使用自己的力量。若是她拋棄武器,像一隻狂亂的野獸遵從本能和天性去戰鬥,反而是最壞的情況。

我不知當她蠻勇和凶暴的另一面完全佔據身體的主導權時,是否還存在被阻止的可能,上一次是塞雷婭,可若是有下一次......

對不起,請不要在意我剛才說過的話...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她的實際最遠射程可達多少?很抱歉,無可奉告。但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忠告:

千萬不要去測試伊芙利特的全力,地方太小了。

換一個大點的訓練室,這樣就可以測量伊芙利特的射程了?

抱歉,可能是我說的不夠清楚。我的意思不是訓練室空間狹小,我指的是,

整個羅德島全艦,不夠大。

請不要胡亂揣摩個中含義,但請務必聽從我的建議。

是的,她確實是可以更改火焰的噴射模式。常見的是反作用力較小的放射形式,火焰衝擊波的力量卻很可觀,適合在戰鬥中使用。

雖然我一直不同意讓那孩子上戰場。

除此之外,也可以改為噴射高熱氣流,提供極大的推進力,理論上若是她控制得當,利用這種原理進行短距離飛行也是有可能的。

或者如焊接槍那樣,提供一個穩定而持續的高溫烈焰,這種情形下她的火焰溫度能達到極值;再或者如榴彈發射器一樣,短時間的蓄力之後發射出一個殺傷力巨大的高能火球——也就是她的技能「炎爆」。

那孩子好像特別想在我面前表演她的這些特技,但基本上我都以“太過危險”為由而否決了。

每當這種時候她就會一臉鬱悶地跑到博士那裡胡鬧,過一會兒后再滿心歡喜地回來。

我很高興,也很感謝博士為她帶來的這一切,讓她能跨出第一步,做出改變。

但我也絕不承認像“炭烤沙蟲腿”這種奇怪的食物是可以食用的,麻煩轉告一下博士,要是下次再讓我發現他把不知道從哪個次元掏出來的黑暗料理塞給伊芙利特,我就要上報給凱爾希醫生,禁止他再在廚房裡做那些稀奇古怪的實驗。

我知道博士對她報以期待,在博士的教導下,她學會了很多東西,我也樂於看到那孩子終於對除我之外的其他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是博士不要帶着她胡鬧就好,沒有我的同意,請不要把她偷偷放到塞雷婭那邊去。

不對,我是絕不會同意的。

真是頭疼,管教伊芙利特雖本是我的責任不錯,但我可不想連同博士一起責備。

嗯...難道這就是炎國古語所說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

關於我和塞雷婭不和的問題?......我不想說的太多,不過你猜得也不錯,確實和伊芙利特有一定關聯。

塞雷婭與我在關於那孩子未來的想法上存在分歧。

塞雷婭希望她可以自立自強,擁有一顆獨當一面的堅強的心。

就像塞雷婭她自己一樣。

可我只希望她能活得幸福就好,

讓她未來的人生中,獲得一些快樂,

哪怕只有一點......

我和塞雷婭之間,究竟孰對孰錯呢?

——醫療幹員-赫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