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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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帝都邊城，城主堡外。
華麗的城堡被改造成了要塞，利得終於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堂而皇之地佔領了這座城市的中心。探照燈打在天幕上，傭兵隊在牆裡巡邏，督察署則把通路封了個水泄不通。
某處黑暗的房間里，純白色衣衫的督察官正觀察着地形。
“你確定要跟着我們嗎，艾德，這裡搞不好比上次還危險。”
“別看我這樣，我還是經過了特訓的，一般的聖甲蟲我都能搞定！”
銀塔挑了挑眉毛，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還真是了不起呢……”
她把自己的火銃交給艾德，檢查了下艾德的劍足夠鋒利后才放心：“有機會的話真想給你換把劍啊，伊莎，艾德會跟在你後面，你照看着一點。”
“沒問題，儘管把你的小男生交給我，姐姐會照顧好他的！”伊莎貝爾叉着腰豎起大拇指。
“行了，現在說計劃。幾個小時前在交涉下，我們和殘餘的獵殺者小隊已經達成了協議：今晚在攻略城主堡的作戰中，我們不會互相攻擊。這是一場競速，如果我們率先抓住利得，他們就會在回收獵殺者屍首后離開；反之，他們就會殺死利得·克萊克汀，而在他們離開城主堡之前我們不能動手，恐怕之後又會是一場漫長的抓捕行動。”
“聽起來很公平。”
“其實不公平，局勢對我們很有利。別忘了，這裡到處都是被利得的契約束縛的督察官，一旦利得失去對他們的控制，利得的大軍就會有一大半成為我們的助力。殘餘的獵殺者插翅難飛，今晚的行動會是一石二鳥。”
賽瑟爾對這些沒有興趣：“具體的指示？”
“我會在門前通過交涉吸引注意力拖延時間；伊莎貝爾帶着鐘塔的人和艾德從側面包抄，替賽瑟爾撕開突破口；賽瑟爾，你就是我們的刺客了，盡量不要傷及利得的性命，但要讓他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幾人點點頭，表示明白。
“好，現在行動開——怎麼回事？！”
突然的震動打斷了她的話語，離窗戶最近的艾德一指外面的城主堡：“快看！”
震顫的不是大地，而是河流！本來平穩的城中河彷彿狂躁的怒獅般捲動着，大浪掀起四五米的高度，然後突然凝結，將連接城主堡與河畔的道路攔腰斬斷。
銀塔嘁了一聲：“是獵殺者小隊，這不是在對付守軍，只是單純地想把我們隔斷在戰場外面！臨時改變計劃，不管那麼多了，沖沖沖！”
城主堡火炮齊發，弩炮射擊不斷，飛矢全部集中於岸邊的幾個人影身上，爆炸迅速淹沒了他們，河堤都被擊碎衝垮。
“停！”克萊舉起手，傭兵們立即停止射擊。
城主堡立於河道正中央，靠橋樑和道路連接開闊的河畔，這裡是完美的戰略要地，任何敵人在出現的瞬間就會被弩炮陣殲滅。
以他們的反應速度和攻擊威力，一口氣解決敵人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克萊就是感覺不對勁。
“我們擊中了嗎？”他身邊的傭兵問他。
“……不對，那裡！再次開火！”
克萊像鷹一樣的眼神掃過，再次捕捉到了隱藏中的獵殺者小隊，弩炮轉向開火，又是一片火光乍現。
“停止開火！”他突然叫停。
“怎麼了，我們擊中了啊。”
“你沒發現和之前追擊的時候有什麼不同嗎？對方有那麼強勁的法師，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反應？”
是幻術，剛剛兩次擊中的都是假象，他們的真身應該在別的地方。克萊踱步着，一邊思考一邊偵查陣地，如果是我，我會從哪裡潛入。
必然是敵人看不見的地方。
誰看不見的地方，我。
我的眼睛看不見的地方！
“調轉方向，外牆中間部分的弩炮向左移，朝城堡左側防洪堤壩開火！”
“可是為什——”
“動手！”
他自己衝上去，推開一位弩手，親自調整弩車角度，然後猛揮木錘，黑矢脫弦而出。
爆炸矢鑽進同樣的黑暗裡，克萊屏息着，等待着反應。
火光亮起來了，但不是打在地面上，而是空中！紫色的屏障張開擋住了爆炸，幾個人影憑空出現在屏障內！
“抓到你們了，自由開火！集中火力！”
傭兵們協調合作起來，左側的弩炮弓弦聲不斷，更多的弩炮從外牆中間和右側移動過來，本就致命的火力進一步增強。與之相對的，紫色屏障也不得不跟着放大。
“開火，繼續，不要給他們喘息的空間！”
克萊緊盯着承包左側的防洪堤壩，要是這裡空間再大一點，他可以擺上更多弩車再來一次齊射轟炸，效果更好。
屏障開始震動，傘狀變成了盾狀，他們要撐不住了。
“太好了，加大火力！”
“克萊長官，我們的彈藥……”
“別管彈藥，只管開火就是了！”
屏障移動起來，魔力已經不足以硬抗轟炸，他們在逃竄。
克萊緊緊握着欄杆，幾乎把它捏斷。獵殺者小隊死在自己手下的瞬間，這一刻必須用眼睛見證才行。
“屏障破了！”
“集中火力！一到六隊繼續攻擊屏障，七到十二，換轟炸彈藥，把他們炸成灰！”
終於，這一刻終於——
砰。
克萊猛地回過頭去，剛剛那是什麼聲音？！
是幻聽了？這樣的嘈雜環境里幻聽應該說很正常，但這是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耳朵從不會出現任何錯誤！
他衝到外牆另一側，聲音是從這裡來的，那是——
“怎麼可能！”
“啊，被發現了，不該用槍的。”晴嵐將一個督察官的手扭到他背後，對着腦袋狠踹一腳，“但丁，上去吧，大開殺戒！”
金屬人偶蜘蛛般踏牆而上，克萊抽出火銃開了一槍，彈丸打在人偶腦袋上毫無效果，他立即向弩炮陣地趕去。
“停止開火！停止開火！敵人在這邊！”
傭兵們也跟着慌了，井然有序的陣地立即被打亂，一個挨着一個的弩炮互相妨礙無法轉向。
“在這裡用弩炮你們腦袋進水了嗎，用刀啊蠢貨們！近身戰！”
傭兵們反應過來，抽出彎刀沖了上去，克萊逆着他們前進，消失在了通道里。
狙擊手的直覺總是準確的，而現在直覺告訴他別擋在這個人偶的路上，就用這些炮灰拖延一點時間吧，自己去組織第二道防線。
金屬刀光在城牆上閃爍，血肉肢體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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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總是毫無怨言啊，它幹什麼都行，但我是個狙擊手好吧。”
晴嵐站在城牆下的停崗旁，看着向自己趕來的一隊督察官。
“然而我卻在刷小兵……一個狙擊手，在前線刷小兵，可以再丟臉一點嗎？”
她從裙下拔出一把軍用匕首，又從身旁暈厥的督察官身上摸出一把火銃：“你們等什麼呢，我又不會放下課鈴。”
瞬間的對峙后，她和當頭的督察官同時開火，一人額頭中槍向後倒去。她閃進他的身影里，用那身體擋下其他督察官的子彈，然後瞬間躥出，割開最近敵人的手腕，握着他的銃向第三人開火。
以她的視覺和經驗，預判這些人的彈道和開火時機，就像做課間操一樣毫無難度。
督察官們抽劍迎擊，晴嵐騰身移位，用匕首卡住一人的手腕壓着他低身躲開一槍，然後摸出他的火銃擊倒一人。這些人慌了，這個女孩比看起來危險了不知道多少倍，一槍打在她壓着的督察官身上，直接讓隊友咽了氣。
“喂，不要搶我人頭啊，我最後的尊嚴你也要奪走嗎？”
她甩下手裡的屍體，再次衝進敵群中。匕首閃爍的同時鮮血四濺，她不在意匕首有沒有擊中致命部位，她只是在奪槍而已——這些督察官的火銃似乎不屬於自己，晴嵐的手接觸到它們的瞬間，就意味着會有人倒下。好像她在哪裡，就是哪裡槍械的主人，其他人甚至沒有資格使用她的武器。
火光閃爍，槍聲四起，少女在刀光間騰挪，眨眼之間，一隊督察官已經所剩無幾。夥伴接連倒下，最後三名督察官對視一眼，同時舉起右拳：“L·Lah Combat！”
黃光包裹了晴嵐，她被強制加入決鬥領域。
“嘁，一群懦夫！”
在一人抬槍射擊之前，匕首擲了出去直直插進他的脖頸。晴嵐沖向另一個，她踏上他的身體雙腿夾住他的腦袋，用自身的重量將他翻轉一圈摔在地上，脊椎脆響。
“投降，束手就擒！”
不知何時，最後一名督察官已經出現在她身旁，劍貼着她的脖子，銃指着她的心臟。
“啊哦，好，你別急，”晴嵐躺在地上，佯裝投降觀察着，督察官的手在顫抖，“你是個新手吧？”
“我不是——”
話音未落，劍被撥開，晴嵐一腿踢在膝蓋上使他摔倒，落地的瞬間後腦吃了一記肘擊，他失去了意識。
“新手不要上前線啊，容易死。”
一方失去行動能力，決鬥解除。
晴嵐爬起來，被匕首擊中的那名督察官趴在地上喘息着，匕首落在一邊，上面沒有他的血跡。
“把手銃交出來。”
督察官看着一地的屍體，顫顫巍巍地點點頭，將手銃雙手奉上。
“乖。”晴嵐接過來對着他的眉心開了一槍，便甩在一邊，“呼……啊，腿有點抽筋。”
“你在幹什麼？”
晴嵐回過頭去，白衣的人影站在不遠處，眼神中含着怒氣。
她攤攤手：“清理敵人，小帥哥。”
“這些人都是督察官，他們只是被契約限制住了而已！”
“是他們先跑來殺我的好吧，我不動手我就死了，你總不能指望人人都和艾——”她眯了眯眼睛，看着銀塔後面，“豬腦袋？！你怎麼又和他湊到一起去了！”
“呃，我……”
晴嵐從地上撿起一把銃，氣沖沖地走過來：“你這個叛徒，一有機會就投敵，我非要把那隻耳朵給擰下來不可！”
銀塔將艾德護在身後：“注意點，艾德現在是涉案證人，在我的保護之下。”
“哦？是嗎，我怎麼覺得這個場景這麼熟悉呢，”晴嵐舉起銃，“也許我在你的臉上想想辦法，你們倆就不會像基佬一樣粘在一起了。”
“雞姥是什麼？”
“銀塔，”伊莎貝爾從後面走了過來，“攻略城堡要緊。”
“哼……好，艾德，你跟着伊莎貝爾，她的人會護着你的。”
晴嵐將銃收起來，看着銀塔一行人離去，鬆了一口氣。幸好這幾個人還挺守信用，要是情況反過來，不知道自己這邊會不會選擇趁機逐個擊破。
“艾德啊艾德，這傢伙總是這麼氣人，再碰到他非要找他算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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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牢不可破的堡壘防禦，在失去了弩炮陣的火力優勢后，迅速被銀塔和晴嵐等人從幾個不同方向擊破。被部署在四面八方的傭兵群龍無首、調度困難，在外巡邏的督察署主力也相隔甚遠，外牆淪陷已經是定局。然而，主人卻還未露面。
賽瑟爾和但丁向內牆潛入了，可還需要有人擋住馳援的兵力，防止包圍。
艾德雙手持劍，跟在隊伍最後面，本以為自己應該還有一定自衛能力，見識了這些人的戰鬥之後他決定還是不要拖後腿了。
“呀啊啊啊啊！！”
怒吼聲突然從身後傳來，他下意識地回身格擋，彎刀砍在他的劍上，震得手腕發麻。
戴着頭巾的傭兵兇狠地在另一端瞪着自己，嘴裡發出低沉的怒吼，殺氣沉沉。
這是實戰？這就是實戰？！完了，這是實戰！
在認識到這件事的瞬間他就慌了，傭兵抽刀再砍，艾德繼續格擋，金屬鏗鏘聲四起。看起來有來有回，實際上艾德已經無法思考，完全在下意識地亂揮劍了。
運氣也有限度，傭兵稍一抖刀便破除了他的防禦，這一下可不會靠運氣躲過了。
“去死——！”
艾德徹底放棄抵抗，直接抱頭蹲防，在低下身子的一瞬間，一陣狂風從頭頂卷過，颳得他一個踉蹌。
他抬起頭來，傭兵保持着揮刀斬下的動作，面目依然猙獰，區別在於，他剛剛站在地上，現在卻嵌在牆裡。
“什麼……？”
“很有默契嘛！”
一掌拍在艾德背上，他差點背過氣去，轉過身來才發現是伊莎貝爾，走廊幾乎被披着重甲的她和她手裡那面巨劍撐滿了。
“姐姐我喜歡有默契的人哦，我們倆搭檔一下說不定出奇地有效呢。”
默契？艾德看了看旁邊凹陷進去的城堡牆壁，意思是說剛剛那下要是沒默契的話，自己也跟着進去了嗎？
“不過，前面就是攻堅戰了，對你來說難度可能有點高，你還是在這裡等一下吧，一會姐姐再來接你。”
“哦，好。”艾德心想自己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就這麼——”
“喂！傻大個！”
冷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聽到那三個字，伊莎貝爾笑眯眯的臉轉瞬間陰沉了許多。
“你擋住通道了，讓開。”
“‘傻大個’……”伊莎貝爾緩緩轉過身去，氣勢駭人，“這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呢。”
“我沒時間跟你爭論這種事，讓開，今天我心情很不好。”
“態度這麼傲人，可以先報上名號嗎？”
艾德探出一個腦袋：“塞拉姐？！”
塞拉挑了挑眉：“艾德，你和這種傻大個在一起幹嘛？”
伊莎貝爾的巨劍又向下沉了一分，地面裂紋開始蔓延。
“我現在是他的保護人，你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廚房打下手小弟，傻大個。”
巨劍一顫，地面爆開，伊莎貝爾勉力微笑着，脖子上青筋隆起：“‘小弟’嗎，那你是他姐姐嗎？”
“不是又怎麼樣，傻大個。”
“嘶……”艾德狂打着手勢，希望塞拉收斂一點。再這樣下去，還沒清完敵人外牆就要被震塌了。
“是嗎，那我就是他姐姐咯……”伊莎貝爾伸出手，故意親昵地摟住艾德的脖子，“……‘廚子’。”
很顯然，‘廚子’兩個字狠狠刺激了塞拉的神經，她的瞳孔拉成柳葉狀，周圍氣溫明顯降低了。
“我改變主意了，”她將一隻手搭在艾德肩上，“我就是他的嗯……‘姐姐’。”
“哦？真是善變的女人啊，‘廚子’。”
“剛認識不久吧，就這麼需要男人嗎，‘傻大個’。”
兩個女人面帶微笑地相互對視，極淺的冰霜在地上蔓延，然後被巨劍震碎，無形的威壓對撞着，天花板上已經開始掉灰了。
兩人搭在艾德身上的手逐漸用力，一邊拽着他的腦袋，一邊拉着他的肩膀，他像個布娃娃一樣掛在中間，感覺四肢上的線頭快斷了。
原來紙被撕開前的感受是這樣的，我領會到了……實戰吧，還是來場實戰吧，實戰比這個好多了，或者再來遍轟炸也行，總之我不想要這樣的死法啊！
“哼！”
“嘁！”
兩人同時鬆手，艾德摔在地上，像個缺水的魚一樣大口呼吸了起來，由衷地感到活着真好。
“我從左邊，你從右邊，看誰先清完牆上的傭兵。”
“好啊，來啊，”伊莎貝爾把艾德扶起來，“上面可能不太安全，你去下面避一避吧。”
艾德如臨大赦，點個頭轉身就跑走了，剛剛那個地方太過危險，不是一般人能涉足的。
城堡外牆下面出奇的安靜，他看看四周，感到有些意外，明明這裡也能通向內牆，為什麼大家都不選擇經過這裡？
好空曠啊，這地方這麼開闊，很適合用來……
艾德猛地低下頭去，頭頂呼嘯，近米厚的牆壁被挖出一個大坑。
適合狙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