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只有些擦伤，谢谢你帮忙，接下来由我来就好。”
临走时，梅姐这样说着。
一卷饼干，一袋全麦面包，一小罐沙拉酱，一根盐水火腿，两盒牛奶，3小杯泡面，半斤鸡蛋，一斤西红柿，最后还有一只节能灯泡。
买够了所需的生活物品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隔壁房间传出了最近很流行的mmd歌曲，不时还夹杂着嘭嘭的声响，大概是初姐又喝多了正心血来潮的跟着mmd练习宅舞。我缩了缩脖子，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微温但是绝对称不上是温暖的空气迎面扑来，稍微驱散了身上的寒意。随手放下手中的购物袋之后，我赶紧解开了围巾，然后关上了房门。
电灯今早就坏了，我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摸索着搬来凳子然后换下屋子正中央原来的白炽灯泡，换成了节能灯。专门租给我们这种普通大学生的廉价出租屋，根本谈不上什么环境与设施条件。好在此处的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床、立柜桌子必之外，每一间单式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脸台。虽说都很简陋，但是比起学院内的8人的拥挤宿舍要好得多。
逆时针旋转，换下废旧的灯泡，再顺时针旋转，旋紧新换的灯泡。
如果生活也能像这样简单就好了。
逆时针倒退，回到过去，弥补犯下的错误，再顺时针前行……
深深的吸气，然后闭上眼，慢慢的呼出。就算这样做也无法让心头突然涌出的回忆和懊悔全都消失，我皱起了眉，咬紧了自己的臼齿，缓缓地从椅子上下来，顺势坐在了椅子上，接着仰起头，看着尚未点亮的电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开灯吗？”
细小到差点被黑暗吞没的声音，从房间角落里传来，我这才注意到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存在着的娇小身影。
映入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中的，先是一双裹在加厚雪狐绒长袜下的娇小双脚，脚趾互相摩擦着，似乎在取暖。接着是纤细双腿，然后是环抱着膝盖的手臂，最后是笼罩在斗篷兜帽阴影下的无法看清的娇小面庞。
室外朦胧的灯光透过廉价的蓝色窗帘照射进来，使得少女身上的香水味变得格外的香甜诱人。
“不开灯吗？”
再一次，她轻声问着。我犹豫了一下，从椅子上撑起身体，伸手摸向墙边的开关。
果然还是别开灯比较好吧……
我缩回了伸出的右手，转向床头。少女的位置正好在床头的角落里，注意到我的靠近，更加向角落里蜷缩了。我微微舒了口气，按亮了放在床头的小型加湿器。加湿器的微弱夜灯照亮了少女的侧脸，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恐惧，她伸手拉了拉兜帽的边缘，环抱膝盖的双臂似乎抱得更紧了。
“梅姐呢？”我在床边坐下，与她保持着大概70厘米的距离。
她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从怀里掏出了手机，开始敲打着什么。屏幕的微光照亮了她的面孔，满脸写满了我从没见过的寂寞神色。
手机传来了震动，本能的解除了锁屏之后，看到的是来自小薰发过来的消息。
——跟梅姐说过了，她大概在对面的楼里监视吧。
有钱真可怕！
——敢对小薰做什么的话，我绝对会杀了你。
梅姐也发来了消息。
想到白天时候轻易打碎墙壁的那一拳，我忽然觉得梅姐是认真的。
再次转向小薰，她依旧在手中把玩着手机，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回应。
“嗯……肚子饿吗？”
小薰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再次蜷缩了起来，脚趾重复着弯曲、伸展的动作。
我皱了一下眉，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边。虽说用面包，鸡蛋之类的大概更健康一些，不过现在大概用泡面之类的更好吧。
“海鲜口味和酸菜口味的，喜欢吃哪个？”话刚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
许久也没有反应，我撇了撇嘴，放弃似的用鼻子舒了口气。
“海鲜……”
依旧是微弱到快要听不见的声音，但是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勇气。我不由得露出了苦笑，撕开了杯面的塑料包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我回家之前一直受冷的缘故，在我打开空调，并将杯面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她的紧张感没有那么强烈了。夜灯映照着，小薰脸上的名为寂寞的色彩正在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怀念的神色。大概是真的饿了，小薰几口就把海鲜面吃的一干二净，接着仿佛没吃饱一样抱着泡面杯小口的喝着汤。
“嗯……饼干要吃吗？”
“不要苏打和咸味……”
我再次苦笑了一下，伸手撕开了饼干的包装袋。小薰看准了时机一样双手捧着泡面杯伸了过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饼干扔进了泡面汤里。看到小薰似乎在品尝美味一样的舒缓表情，我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
“那样泡着吃好吃吗？”我一边往嘴里塞着饼干一边问着，小薰把泡面杯整个扬起来，似乎是在与最后剩下的泡软的饼干做着战斗。她瞥了我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继续沉浸在最后的战斗中。
我站起身，冲了一杯奶粉。这时，小薰也正好将泡面杯中所剩的食粮打扫干净。她习惯性的嗅了嗅，看向我手中的杯子，接着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我轻轻地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接着从小薰手中接过泡面杯，然后和饼干的包装袋一并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中。此时，卫生间的热水器刚好发出提示音，告知着洗澡水烧好了。
“要洗个澡吗？热水烧好了。”
再一次，我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透过夜灯的灯光，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小薰那扎人的视线，而比起小薰的视线更恐怖的，则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来电人：梅姐
果断的挂断电话，然后关机。
小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也露出了微妙的神色，她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反抗情绪似的站起来，大踏步的走进了卫生间，路过我身旁的时候还白了我一眼。
“浴巾在架子上，洗漱用品在马桶水箱上，替换衣服的话……”
“不需要。”
我挠了挠头，既然被拒绝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其实我本来是想就替换衣物的问题争取小薰本人的意见的说……
不一会，卫生间里传出了淋浴的水声，但愿没有蟑螂突然跑出来就好。
隔壁初姐的房间已经听不到从刚才起一直循环的mmd的声音了，我回到床边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手机关机了，小薰的手机正在我的床头震动个不停。我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然后端起杯子，将冲调好的奶粉一饮而尽。
——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一位只接触过没多久的少女竟然会毫无防备的在单身成熟男性家中洗澡什么的。
幻听？
我转过头去，看向桌子上的相框，被描绘在A4纸上的沙罗似乎变换了个姿势，手中厚重的精装书已被打开，在她的面前翻弄着。我吃了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原本握在手中的玻璃杯也掉到了地上。
玻璃杯与地板发生着碰撞，未被地面吸收掉的动能传达到了玻璃杯的每一个分子上，原本凝聚在一体的团体在受到这样的冲击之后开始变得四分五裂，绽放成一朵透明的玫瑰。
——本应是这样的。
注意到的时候，杯子就那样定格在半空中，而从杯子里飞溅出的些许水滴也都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兴奋？惊讶？慌张？恐惧？复杂的感情夹在在一起，我吞了一下口水，再度从杯子上把视线移到沙罗身上。她坐在我刚才换灯泡时椅子上，环抱着穿着蓝白长袜的左腿，而右脚则在地板上向前伸着，金属的镣铐发出悦耳的声响。
“……”
难以辨别的细小声音从那双曾吻过我的双唇中吐出，夜光灯下，柔软光亮的嘴唇宛若水蛭环节一样。
“今晚月色不错。”
她笑了笑，看向窗外，双眼反射着柔和的光亮。月光倾洒下来，仿佛舞台灯光一样着凉了她的身影。我再次吞了下口水，身体不由自主的走向她，而她也仿佛回应我一样伸出手捧着我的脸。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轻轻的啄食在了我的额头上。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正在桌子前对着沙罗的画像发呆，本应打破的杯子正完好无损的握在手中。而打断我思绪的则是来自身后那带着些许湿气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还没等我回过头去，正在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的小薰来到了我的旁边，她歪着头看了看我手中的画像，接着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似乎是为了作为替换衣物，小薰披着红色兜帽斗篷，斗篷下端隐约可以看到纤细的腰身和双腿。光滑的大腿相互摩擦着，不知道是在扭捏还是因为寒冷，一双小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板上，脚趾微微弓起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想要将其抱在怀里。
我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随手把相框扣放在桌面上。小薰立刻挥开了我的手，伸手抢过了相框。
“图书馆的魔女……为什么……”
小薰一脸错愕，她缓缓抬起头来，凝望着我，然后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床上。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小薰，窗外微弱的月光夹杂着路灯的光亮照射进来，笼罩着小薰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红色斗篷下的她颤抖着身体，宛若……
——面对张开血盆大口的狼外婆的小红帽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