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一切都逐渐远去。

深沉的黑暗中感觉不到剧痛。

——明明一切感官都被夺走了,却仍然能感觉到这一片深沉无际的黑暗……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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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的辉光洒在这片没有高楼遮蔽的郊外,小片的树林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真可惜,还想带你去黑酒团的总部看看呢。”

“唉,没办法……我的奠基仪式不久了。”

——你本身就不想让我去,这才对吧?

亚阳只是这样想想,没有说出来。

“奠基仪式啊,本来我也应该有一次呢……”

丝毫没有察觉到的布里不禁有点黯然地低声叹道。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现在不也过得挺好吗?”

“是啊……大概吧……”

布里不堪地挠着头,不禁讪笑着。

亚阳翻身骑上马背,居高临下地盯着布里的双眼——然后不禁叹了口气。

“笨蛋,蠢货,白痴,你还是个幼稚的小孩吗?”

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东西,亚阳夸张地破口大骂。

“咦……干嘛突然骂我?”

“你在担心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混蛋!”

亚阳对着莫名其妙的地方越说越激动,声音激昂,像是怒吼一般。但又不同于怒吼,其中包含着无尽的无奈。

“你其实就是在担心我们以后的事情吧。”

“对,其实……”

布里畏畏缩缩的声音被亚阳厉声打断,那是收敛了刚才所有情感的冰冷音调。

“好了,住口。”

亚阳狠狠地白了布里一眼。

“居然会担心这种白痴问题……我就在这里讲明了吧,就算我以后成了王,你也是我最优先接待的座上宾……不,不是这样的关系。”

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天——

“无论我是不是王,对于不是国王的你,我们的情谊永远不会改变。”

“……”

风霜月的一切都笼罩在寂静之中,天空高远辽阔,万里无云。斜阳无力地洒进鸟兽沉睡的森林边。

送别的关口上,亚阳轻轻唱起那流传于北方的古老的歌谣——

“啊——北风习习,雪翼盘旋高唱冰灵间。”

——这家伙,才是真正适合做王的人吧。

仰视着亚阳,不禁看呆了的布里这样想道。

那个王子的身体同布里一般纤瘦,但却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和权威。金光洒去,他银白色的头发反射出柔和的光芒,整个人自然地融入在这幅光景中。

“雪翼之羽更明于飞雪,光彩熠熠。

野熊藏蜜,轱轱荒行寒林冷溪边。

饥肠辘辘匿于山洞中,沉睡不起。

虫鸟啾唧,复苏时节森林满生机。

野熊忽醒,温暖如夕。

你我情谊永怀,你我兄弟相依。”

辽远的歌谣震响苍凉的树林,恍惚间,布里仿佛听到了雪翼鸟苍凉的嘶鸣,看到了雪翼鸟寒冬中洁白但是轻薄的羽翼。

“你我情谊永怀,你我兄弟相依。”

“明白了吗?蠢货。”

他转向布里,脸上挂着少有的灿烂微笑。

布里从歌谣中回过神来,视线从亚阳身上挪开。

“明白了……我们兄弟相惜。”

“那么……走咯!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国王了吧,哈哈,而你将作为国王的挚友,罗伊领主国始终欢迎你。”

——即便处世之道不一样,我们永远都是挚友。

——是啊!永远都是。

马鞭的声音和遥远的呼唤消失在林间小道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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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不知为何,腐尸的气息浓烈地钻入杨亚龙的鼻腔中。

虽然以现在的情况来说,闻到腐尸的气息并不奇怪——尤其是在自己本身都是一具死尸的情况下。

但是啊,死尸会有感官这种东西吗?

莫不成是灵魂已经从身体中脱出来了吗?

这样一想的话,自己能问到这股浓烈的恶臭也不奇怪了。

但是灵魂难道是看不见东西的吗?光是能闻到味道,看不见东西,这缺陷也太大了吧?难道说灵魂还有残疾的说法吗?

——眼前照常一片黑暗,只有那股腐臭味越来越浓烈。

——等等!这是什么感觉……

杨亚龙感到鼻腔一阵瘙痒。

空气中的灰尘被吸入,刺激了他的鼻腔,引得他不住地吸气想要打喷嚏。

——什么啊……灵魂这种东西能够干涉物质世界?刚才的灰是我吸进来的吧?这不科学!难不成我还活着?这话说起来我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

杨亚龙感觉自己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如此过了数天之久。

那是仅仅有感觉,但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无比空虚的死亡状态。

——啧,自欺欺人到此为止!

实际上——

“妈的我在干嘛啊!”

他猛地掀开盖在自己身上,散发出腐朽气息的床单,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地板悲鸣似的发出摇摇欲坠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虽然不太敢相信,但也不是很惊讶,因此我就承认了吧……”

杨亚龙将掌心摊开,模糊的视线里——毫无疑问是两只完好无损的,正在一曲一伸的手掌。

“我遇到了套路,然后穿越了,虽然不敢相信,但总比死了好。”

全身的致死伤已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来的反而是这一身似乎比在原先的世界还要健壮的身体。

就连积蓄了数天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

“奇幻作家穿越到了自己所创造的架空奇幻世界中……真是闻所未闻,说出去谁信啊。”

略带笑意地自言自语着,他将手臂平举,用力舒了舒筋骨。

仿佛早已不是原先那个名为“亚阳”的学生,他现在看起来如此容光焕发,爽朗的笑容满面。

“虽然没去过海边,但这样突然穿越的感觉跟那种初次到海边的感觉差不多吧。”

——不过海边是现充圣地,而异世界穿越则是阿宅的梦想就是了。

忽然,他停下了动作,露出苦思的样子,转眼又释然了——

“一般来讲,穿越到异世界的人都会想尽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吧,真高兴我没有那样的烦恼。我在那边早就死了,死了也不会有人担心,甚至我死的消息要过个几天才会在班上传开吧?”

他自嘲地苦笑着,拍了拍无知觉的脸颊。

——天气略显寒冷,脸部已经冻僵了,可也不至于寒冷到无法活动的地步,那么……是风霜月吧?

“哈哈哈……”

自己所幻想的“设定”突然变成迫切需要使用的“常识”,这种新鲜的感觉让杨亚龙不禁莞尔。

“虽然不知道上天……不,我就是那个‘上天’啊……虽然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该做些什么,但姑且先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吧……说不定还得找个安身之地。”

抱着满心的感慨,他拍了拍自己身上早已发黄的麻布衣,掸去一大片灰尘,大摇大摆地朝外走去。

——“那么,奇幻异世界‘托霍奥格’,你的神在这里登场了喔……哈哈哈……”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能名正言顺地说出这种中二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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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亚阳,我果然不能像你那样作为一个上位者处世,毕竟我早已不是所谓的上位者了……我现在只想做我所能做到的事情。”

布里提着燃油、火把和火柴,自言自语着穿过先前走过的那个肮脏的狭窄通道。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在城中引起一阵骚动,但也算是布里给他们的一个交代,他想让已故之人的灵魂尽早安息,所以提着燃烧的东西回到这里。

只有在烈火中消灭这一切,祭奠空无一人的贫民窟,自己的不安才会消失。

——亚阳说的是对的……我们本是毫不相干的人,可是,我们都是人类啊,正因为是人类,所以……

布里回想起了自己读过为数不多的书中所写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史诗——

在面对更加强大的其它智慧种族的时候,人类总是只有互相依靠才能活下去,所以,布里完全不认为自己所做的是错误的事。

只有这样的行为能够让人类显得强大。

反观亚阳。

他无论哪方面都很像一个真正的王,无论是性格、态度还是心理——他冰冷而又理智,准确而又犀利,就像是个永远都能做出最正确判断的机器。

虽然这些特点使得他无法完美地融入广大的人类平民中,但他身上强大的才能是无论谁都无法否定的。

“我就是个蠢货,没错,比起他来我真是个低俗的,无知的,最差劲的蠢货啊。”

他带着悲观和自嘲的的表情,重新来到了原先是贫民窟,现在是坟墓的地方。

在一场火之中,终结有关这里发生的悲剧的一切,来吧,死亡的气息应该被燃油给盖掉,痛苦的过往应该被掩去,挣扎的灵魂应该得到安抚……

——诶?

——那是谁?

看着从其中一扇门背后走出来的陌生人,布里的动作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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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谁?

看到预料之外的变数,安杜因不禁咬了咬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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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暗啊。

杨亚龙推开带满灰尘的腐朽木门,本来期待以一阵炫目的早晨朝阳迎来崭新的生活的他,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阳光,只见到这扇门的对面不远处就是另一堵白色的高墙。

——总感觉,似曾相识啊。

杨亚龙开始翻动记忆,逐渐在小说的文本中找到了最相似的部分。

“这里是……两位主角交换价值观的地方啊,那段剧情确实是安排在这种地方进行的,实际感受一下的话,到这种地方生活的人真的很悲惨吧……还有,我记得,布里不是……回来,把这地方,烧……了……么……?”

——那个人出现在拐角处。

看到那个人,杨亚龙越说声音越小,直到那个人也注意到了自己。

出现在拐角处的那个少年有着纤细却又孔武有力的身材,一头蓝发杂乱地垂在额前,碧绿色的眼眸和轮廓分明的脸型坚毅而又充满威严。

另外,无论是一副吊儿郎当慵懒气息,还是一脸凶相的感觉也和自己的印象中相差无几。

“神……神还原……”

他不禁惊讶得自言自语了出来。

布里神情落寞,手上正提着燃油火把和火柴,看来是正打算把这里烧毁。

自己在怎样的时间插入了自己所写的故事之中,已经大概明了了。

——但是,要怎么跟自己所创造的角色交流呢?话说真的有交流的可能吗……呜啊……

总之,杨亚龙现在迷乱在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中。

他正在纠结要不要开口和小说中的角色交流,因为那边那个世界有个词语叫“蝴蝶效应”,万一自己这一开口改变了故事轨迹,给自己的世界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不对……自己出现在这里本身就足以引起蝴蝶效应了吧?

“喂,那边的,你好,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

布里主动发话将杨亚龙从思虑间拖了出来。

那个声音澄澈却又威严,和自己的想象也几乎一样,就连不敬的态度也是一样。

被从思虑间拖出来的杨亚龙又不禁莞尔地一笑。

——想象变成现实的感觉,自己所创造的角色真的“有血有肉”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啊。去他的蝴蝶效应,既然遇到了自己的主角,就正式和自己的小伙伴打打招呼吧。

“虽然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可小爷我正在问你话呢。”

“哈……抱歉,别一耍起威风来就用那种语气说话啊。”

杨亚龙仿佛是个自来熟似的说道。

没想到布里居然是这么性格鲜明的人,杨亚龙不禁越来越高兴。

“怎么?你好像认识我似的。”

“说中了吗?对了,你叫布里·弗罗斯特对吧?”

——呜哇!惨了。

话一出口,布里的表情立马大转变,杨亚龙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而犯了个重大的错误。

布里在王宫以外的地方都是以“王剑”为自称的,没人知道他的真名,而自己却轻易地说了出来,这下麻烦了,难解释了。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名?”

布里踏前一步,的眼神锐利起来,似乎一言不合就会直接攻过来。

杨亚龙转眼便想到了谎言,他用自认为十分精湛的演技讪笑着说道:

“没想到真的是冰风王子大人啊。刚才王子大人和罗伊的王子交谈时,我一直在听着呢……真是抱歉。”

“啧……真是十分无礼啊。”

“万分抱歉。”

杨亚龙在心里偷笑着——这家伙虽然一脸凶相,但根本就是个滥好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不会追责自己的。

“唉,算了算了算了。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杨亚龙回想自己在小说中描述的情景,人应该是全都流亡或者就是死了,如果不是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这里应该早就被烧掉了。

“没有,没有其他人了,其实我也打算走了。”

“这样啊……”

“是啊,这里呆不下去了。”

“……”

布里沉默了一会,眼神更加显得孤独的样子。

“这里发生了什么让你们留不下去的事情吗?”

明明应该是跟他毫无关系的事,他的声音却透着浓浓的自责和悔恨。

“大家都没钱活下去了,而且这里环境太差了……明明是在王宫所在的城市。”

杨亚龙随意地编撰着谎言,用最泛用的说法企图搪塞过去。

“你应该很奇怪吧……为什么贵为王子却要来这种地方……”

他深深地低垂着头。

“你……你帮助过这里不少吧?”

“是啊……可是,哈哈……”

他抬头望天,空虚而自嘲地干笑——

“我是个被取缔的无用王子,什么也做不到呢。”

杨亚龙向布里看去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啊啊,亲身感受一下,这个人居然能为了毫不相干的事情而自责到精神快要崩溃的程度。

杨亚龙十分清楚——究竟是怎样的痛苦才能造就那样绝望而空洞的眼神。

“别自责了,你做得够好了,话说……”

他指了指布里手里提着的不少危险物品:

“特意来做这种事情,我真是太感谢你了。”

虽然陈述的事情是虚假的,可他还是凭借着对布里无私精神的敬意,深深地弯腰鞠躬。

布里冲着杨亚龙扬了扬装着燃油的玻璃瓶。

“好……干活。那我就要把这里烧掉了,要给死者们一个交代。”

似乎成功被杨亚龙安慰了,他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但苦涩的笑容一眼就能看破。

“好——等等,我回去找找东西。”

——不对啊,异世界穿越连“初始道具”这种东西都没有吗?自己好歹也算是这个世界的创造主,总归有点符合身份的东西才对吧?

他跑回自己苏醒的房间,东翻西找——

手机。

他打开一看,电量尚余99%,没有信号,自己备份在手机内存中的小说备份也还在。

他随意打开其中一个文本,胡闹似的在其中输入了一串字符。

——十二历九代四十二年,风霜月第三天,位于冬宫东南角的贫民窟的房屋在布里将要对其进行焚烧时倒塌。

句号——

随着杨亚龙最后一次按动触摸屏,房屋立马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哈哈哈哈……”

——异世界啊,excited!

啊,被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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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把我挖出来。”

杨亚龙讪笑着帮着布里四处泼洒燃油。

“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回去翻个东西房子就塌了,不过这样也好,省事多了。”

“也许吧……哈哈……”

——再也不要作死了。

杨亚龙现在还惊魂未定,还好倒塌的不是冬宫的高楼,也不是那边世界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虽然很疼但木材好歹没有把自己压死,让自己死第二次。

泼洒着燃油,杨亚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怎样的环境里——木板的缝隙里偶尔伸出一只青绿色或是苍白的早已失去温度的手掌,显得异常恐怖。

——写文的人完全不知道亲历此情此景的感受……要是明白的话,或许就不会一脸轻松地描述残酷的情形了吧。

杨亚龙深深地反思,作为作者的自己果然太肤浅了。

——我就是在那里面重生的啊……当初没有感觉害怕真是太好了……等等,我会不会就是其中一具尸体变来的?

随后,杨亚龙警告不要自己吓自己,于是在看得到死尸的部分特意倾倒了过量的燃油。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安宁,一小会,只需要一小会就结束了……赞颂神灵……

被穆肃的光景所感染,身体劳累的杨亚龙依从着这个世界原本的风素,喋喋不休地在心中为灵魂们祈祷着。

这个工作最终完成,整个贫民窟现在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布里将火把举起来,热量逐渐开始驱散傍晚的严寒。

“对了,你有想过之后要去哪里吗?”

“完全没有……到处混吃等死吧。”

布里闻言叹了口气。

“虽然可能有点辛苦,但是如果你想靠自己劳动来生活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那样的机会……千万别再过流离失所的生活了,那样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死在路边。”

他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为自己考虑,关切的声音让自己心中一阵感动。

——黑酒团。杨亚龙已经猜到布里在指什么了。

反正现在自己在这个世界什么也不知道,读不懂文字,也不知道怎么维持生活,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就算可以靠手机修改文本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但又怕扰乱这个世界的秩序,因而显得不现实……或许这是现在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在内心一阵激荡之后,他接受了布里的好心。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我会跟着你的。”

“你连我们是做什么的都不事先问问吗?”

他诧异的眸子中跳动着火把的光辉,看向杨亚龙。

——想象变成现实,却比现实还要有实感。

胸中堵着无限的感情,使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十分紧张,心跳快得夸张。再一次发出感叹,杨亚龙回答:

“不需要,今天听了你和罗伊王子的对话,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是吗?”

碧绿色眸子里流动出感情的光辉。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啊,嗯……”

他略一思索,最终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名——

“就叫我杨亚龙吧,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是很奇怪的名字呢。”

“好,杨亚龙,从今往后,我们就都是黑酒团的群众了,为了共同的理想,我们一起努力吧。我叫王剑,请多指教。”

“啊……私下里还是想叫你布里呢。”

杨亚龙漫不经心地说道,却引来布里毫不介意轻轻地笑了笑。

“好啊,只要不蠢到在别人面前乱叫就好了,杨亚龙。”

——喔?这是?

布里伸出自己的一只拳头,望着杨亚龙的脸庞反射着柔和的火光。

重重地碰拳,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经典的动作。

两人相视而笑,一齐丢出手中的火把——

“安息吧。”

布里闭上双眼,低吟道。

贫民窟立马燃起了滔天的烈火,热浪和火光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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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冬宫的钟楼上,布里俯视着夜色中的熊熊火光。

救火的吆喝声和警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遥远而悦耳,背对着风霜月的月亮,布里站在冷风中,微笑着目视着这一切。

——果然,我做得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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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里的帮助下,杨亚龙今晚得以在冬宫中住下。

冬宫中有接纳贵客时专门使用的房间,布里完全不当一回事似的就把其中一个房间拨给了杨亚龙。

——超——豪华啊……

在那边那个世界脏乱的小房间里住习惯了,突然就来到王宫中这种整洁而又豪华的房间,杨亚龙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着,眼睛几乎要冒火。

“话说回来,那个建筑风格还真的能实现啊。”

在设想中,各方面的技术只相当于中世纪时期的托霍奥格应该很难重现设定中,冬宫这样的建筑才对,杨亚龙在做这方面的设定的时候,只是一味地想要达到理想中的景观,没想到还真有技术可以把这样的城市给建造出来。

布里放的火似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杨亚龙走到蓝色的水晶窗边,把窗帘拉上,火光和夜空被遮蔽,随后他整个人舒服地陷进了豪华的白熊皮躺椅中。

房间使用的灯也并非民间广泛使用的油灯和烛台,而是在金属的灯架中放上一颗以魔法素子催动的灯芯,随后就能得到明亮而又柔和的灯光。

但或许是为了照顾一些大人物的个人爱好吧,那边的书桌上也放有一个烛台。

重要的是,那个烛台下面压着两本书——似乎是前不久才被人翻过,所以才放在那里。其余的书都放在墙边的书柜中,几乎全都是篇幅巨大的所谓“砖头书”。

他将烛台放在一边,抽出其下的两本书——

想要尽快获得情报的话,读书可以得到的信息量无疑是最大的。

杨亚龙翻开其中一本兽皮装订,纸页微微泛黄的较薄的书。

“读不懂……啊啊啊写的都是什么啊。”

丢开书,然后猛地一抓头皮——

“当初就设定成使用中文就多好,这种奇怪的文字给鬼看啊!”

想要让别人教自己识字也是几乎不可能的,虽然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很正常,但从设定上来说,别人可不知道杨亚龙是从那边过来的。

他硬着头皮把书翻开,终究还是发现了熟悉的东西。

——英语……托霍奥格和那边相通的语言就是这个了吧。

当初为了偷懒,直接把英语就设定为这个世界的“神圣语”,看来算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情况啊。

虽然神圣语并没有通用语那样使用广泛,但要凭借那种语言生活也足够了。只不过只会神圣语而不会通用语的人在整个托霍奥格都显得很奇怪就是了。

那是印在扉页的一行英语——

“The world of heroes, hell of avengers, legends of god.”

“唔……”

杨亚龙一脸尴尬地看着那行英文。

那是自己写在设定中的文字,将它以极其任性的方法缩写为“Tworhalg”就是这个世界名字“托霍奥格”的来由了。

本来只是开玩笑似的靠着YY瞎写出来的,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居然可以被奉若神迹,写在著作的扉页上……

“唉,我想以后会让自己后悔的地方还不止如此吧。”

设定中还有不少地方是没有经过严格考究就写上去的,所以应该还有不少的漏洞和诟病。但虽然是漏洞百出,杨亚龙姑且也算是那边那个世界中贯彻设定流到了某个极致的人了。

——不过这样就好办了。

他向书柜走去。

如果有完全用神圣语——英语写的书的话,只要没有这个世界独创的单词,读起来就没什么两样了。

首先得先考察一下这个世界和自己的设想的差距有多大。还有关于这个世界是如何靠着其自身的历史演化,来填补设定中的漏洞的。

这关乎到这个“奇幻小说世界”的运行机理,作为创造者,必须要好好地了解这些部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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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杜因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钟楼里。

“怎么了?”

他缓步走到布里肩旁,在背靠着高耸外墙的木椅上翘腿而坐。

“虽然我们现在暂时是合作关系,可我也不希望你随便闯进来。”

“抱歉抱歉,打断你的人生思考了。”

安杜因用轻浮的语气缓解气氛道。

“对了,虽然早就知道了,可你真的是个滥好人呢。”

“既然早就知道了那就不要多废话了,我只是做我认为正确的事罢了。”

“是是是,我们的合作小伙伴的决定十分正确呢。”

“难道不对吗?”

听到布里不快的质问,安杜因只是戏谑地笑了笑。

“没有人说不对啊,没有人反对你,别这么大反应嘛。”

“好烦……”

原本神采奕奕地看着火光的布里,现在却瘫软地趴在了矮墙上。

“和你这种喜欢挖苦人的混蛋交流真的好累……”

“你说我喜欢挖苦人?不得了了……我自己都不觉得我喜欢挖苦人啊。”

“你使坏就跟呼吸一样平常。”

“唔……”

他装模作样地歪了歪头,露出苦恼的表情。

“对了,你注意到那个叫杨亚龙的人了吗?”

布里总感觉放不下对杨亚龙的怀疑,他的来历,他的行为方式,他的性格,还有和自己过于亲近的感觉,一切都不太正常。

虽然经过之前短暂的接触,可以初步判断应该不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心术不正的人不可能有那般天然的气质。但无论如何戒心都是不能放下的,杨亚龙出现在那个地方实在是感觉过于巧合了。

所以把他先召入黑酒团,也更方便对他进行观察。

“你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戒心很重啊,你不是那个挥金如土,豪爽不羁的‘王剑’吗?就连叛教者的入团你都许可了,为什么独独会在意一个从贫民窟里跑出来的人?”

“我哪知道啊……但他总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而且那些新团员会有叛教倾向不全是你导致的吗?”

“别这么说嘛,我好歹也算是一介神国祭司,煽动别人叛教什么的……”

——要是传出去的话是挺烦人的,但这种事情也做了不止一两次了,每次都封锁了当事人可能泄露信息的途径,但也不能保证绝对没有漏洞。

安杜因暗想。

他也趴到矮墙边,眺望着东南边跳动着的烈火。

“但是也并不需要你那么特意去留心吧?我会关注他的,只需要几天就能够摸清他的底细了。那之前你就当他是你听话的小弟吧……火烧得真是旺盛啊,这下一切都化成灰烬了吧,只是待会要下大雨,这场大火的景致,你也享受不了多久了。”

用意味深长的语调留下这段话,安杜因转身离去,转眼就消失从钟楼中消失。

“唉——”

不知道布里从哪里喘出来如此长的一口叹息。

“好心情全给搅浑了,那个渣滓真惹人讨厌。”

感受到空气中的湿气不断加重,冷风变得强烈阵阵吹拂过来,布里离开墙边,打开钟楼的楼板,顺着长长的爬梯回到地面。

他明白的,无论再怎么叹息都是没用的。

自从他答应成为为了把神揪出来而存在的棋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无法与这个游走在亵渎与神圣,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人撇清关系了。

以前的仇怨也无处报复,原先取缔了自己继承下一代国王权利的仇敌现在变成了志向相同的合作者,就连伤害黑酒团团员的事情也既往不咎。

真是糟透了的决定,但一旦选择了这条路上就不能再回头。

——对了,那群混蛋要是在仓库里面醒过来肯定会被吓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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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居然觉得“志同道合”什么的……说我使坏就跟呼吸一样平常,这个我倒是不反对,我举双手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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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托霍奥格最北方的国度——冰风的最北端,那里生活着两种奇异的动物。

它们分别是雪翼鸟和白毯熊。

雪翼鸟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有着冰雪一般洁白,但又有别于冰块的坚硬的柔软又轻薄的羽翼。通体白色的雪翼鸟在阳光下飞翔于雪地里,洁白的羽翼甚至像是散发着微微荧光一般。

它的翅膀外部尖端是浅浅的蓝色,人们说那是海水在洁白的羽翼上所绘染出的色彩。

白毯熊也有着与其名字相差不远的外貌,浑身白色的绒毛蓬松、柔软而又温暖。

生活在极北海边的白毯熊靠捕食鱼类来维持生活,偶尔也会进入丛林中寻找白毛虫的巢穴,从中获得一定量的食物却又不将其捣毁。

在风霜月末和整个冻土月中,会因缺乏食物和严寒陷入很长时间的深沉沉睡。

为了在食物本就不充裕的情况下渡过整个严冬,白毯熊会尽可能地减少对食物和热量的消耗。因此会陷入长久而深沉的冬眠之中。

幸运的白毯熊可以仅凭如此就渡过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但大部分白毯熊是不幸的。

在捕猎的人类,和其余饥肠辘辘的肉食动物们的虎视眈眈之下,白毯熊逐渐变得无法渡过严冬,相继死于睡梦之中。

这时就会出现如同那首古老歌谣中所写的情况。

雪翼鸟的羽翼不足以使自己抵御住寒风的侵袭,只得在强烈的降温之中瑟瑟发抖,甚至相继死去。

但生物总是以生存为第一优先的。

雪翼鸟开始在严冬时栖息在白毯熊的绒毛附近,获得冬日的温暖,并且也成为了白毯熊在沉睡中的警报和护卫。

后人用一首诗来描绘这种顽强的生命力所造就的共生现象。

在如今,也用来比喻罗伊领主国和冰风的关系的,很典型的生物互相依存的故事。

——在那边那个世界听到不少这种类型的故事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这种生态故事啊。

杨亚龙合上一本完全用那边那个世界的英文写成的书籍,接着深呼吸一口,开始整理所获得的信息。

从这些篇幅浩大的书中,杨亚龙不仅了解了托霍奥格现今的概况,更重要的是确认了这个世界和自己内心所期待的那个世界别无二致。

凡是写在“设定”中的内容全都体现到了这个世界中来。而对于没有的设定——像如此齐全的书籍、文化、教育方面的东西则完全没有类似的设定,但这个世界似乎凭借自己一万多年的历史演化,在设定之外就自行产生了那样的东西。

因此,看来这个世界也有自己的演化过程,设定出一万多年浓厚的历史,还真没有白费力气。

其次,把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眼中的看法,和自己作为创世神对这个世界看法比较起来,不仅有许多地方可以让自己感到共鸣,其中也不乏让自己无奈、或是刮目相看的地方。

总之,这个世界的文化在没有自己的设定的情况下,经过一万多年的历史,也发展得十分繁盛。

杨亚龙甚至看到了类似于小说那样的东西,不过目前重要的是实用信息,所以并没有空闲去读那个。

他揉揉眼睛,将书本丢在桌上。

“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科普文章之类的东西,关于魔法和地理考究的著作占了大部分。游记类似的文章也不少,甚至还有小说这种幻想文学……”

不过很难想象本身就生活在幻想世界的人会写所谓的“异世界幻想小说”呢……

其实也根本也没有那样的小说,由于托霍奥格厚重的历史和现实感,杨亚龙看到的存在的小说大多是跟历史挂钩的内容。

——不过似乎千篇一律都是关于庞大的叛教组织和怪物被神国的祭司和战士等讨伐的故事,显得十分不自然。

“啧……职业病又犯了。”

杨亚龙挥去繁杂的思想,拿起下一本书。

哗啦哗啦,书页翻动的声音——

……

“这、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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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亚龙?”

布里擅自猛地推开杨亚龙的房门。

“难得今天小爷早起,你却居然给我睡到这种时候?”

他凶神恶煞地走到杨亚龙身后,却看到了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的杨亚龙。

“杨——唉……居然是看书看到睡着了啊。”

刚要大声唤醒杨亚龙的他,看到满桌的书籍之后收住了声音。

他一脸无奈地拿起其中一本书——

“啊……神圣语,欺负我这种两年读了三本书的人不会认么……”

随意翻了两页头就开始发胀,然后他立马放弃,将书摆了回去。

仔细一看,发觉整个桌子上的书全都是以神圣语写成的书籍,各种类型的书籍都有。

只是其中一本——杨亚龙拿在手上的那本书似乎稍微有一些不同之处就是了。

虽然只有那么一部分,但里面有一些字就像是符文似的复杂,完全不同于笔画简单的神圣语,显得尤为奇怪。

——算了,肯定又是哪里的奇怪文字吧,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将视线从哪些符文般的文字中收回来,他将身子俯到杨亚龙耳边。

“虽然是看书看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但我总感觉很不爽……所以你这混蛋给我起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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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声音!”

梦中猛地传来某个人的呼声,杨亚龙果断地从书桌上弹了起来。

“啊啊啊——”

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所以,你这混蛋快给我道谢……不对,道歉啊!”

杨亚龙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捂着鼻子不停叫疼的帅气少年。

嗯,看来他没有注意到杨亚龙在撞到他的时候,偷偷将那本书藏了起来。

——我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这个房间是冬宫的,那这个人是……布里,对,是布里吧。

脑子里卷起的风暴好不容易才停歇,杨亚龙终于理清现状——

“啊,突然想起来我已经死了啊……现在是在托霍奥格。”

——然后我是看书睡着了……那本书刚刚被我有意地藏了起来。

“我说你不会是睡傻了吧,我听说有个词叫书呆子,感觉怪可怕的。”

“那个词不是这样用的啊。”

一旦理清状况,就能够很顺利地对话了……并且能够在意识恢复清醒之前就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杨亚龙不禁佩服大脑的信息整理能力,和对事件的优先顺序的判断能力。

似乎在杨亚龙的大脑判断来,把那本书藏好是比恢复清醒的意识还要优先的事项。

“那个就先不管……总之,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来叫你吗?”

“不知道。”

杨亚龙茫然地摇了摇头,而布里则是一脸无奈地扶住额头。

“虽然你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谁叫你要去读那些没用的书的。”

“无可救药的厌学分子。”

杨亚龙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毕竟设定就是这么写的。

“估计你和亚阳应该会很谈得来……但先不说那个。”

布里转身,将一个布袋扔到杨亚龙身上。

“好歹先换换你那身衣服吧,待会你跟我去黑酒团根据地报道去……真是,都答应要加入了居然连去报道的自觉都没有。”

“喔,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也为衣服发愁呢。”

“嗯,那我先在外面等着,你好了就出来吧。”

“好。”

啪嗒。

杨亚龙眼巴巴地看着布里走出门外,然后把门拉上——

“简直太棒,居然有一天能名正言顺地穿这种衣服啊哈哈哈哈!”

他拿出布袋里装的衣物,将其展开,上下打量起来。

那是一件复古的,类似于中世纪欧洲的农民所穿的那种类型的衣服,不过在细节的部分别有一些新颖的地方。

比如衣领部分上绘有林溪公馆的纹章。

做工十分精细,虽然是农民衣物的那种平常的款式,但总透着不寻常的华丽感。

“笨蛋……”

看着这件上衣,杨亚龙由衷地说出了对布里的感想。

本来一定是为了更好地融入街头的平民之中、掩盖自己的身份才选择的这种款式的衣服。

但光是绘制了林溪公馆徽章的这一点就弄巧成拙了。

林溪公馆是距离冬宫不远的另一座大城市,是一座尤其以精美的纺织品而著名的城市。

出自林溪公馆的,类似衣服之类的织物没有一件是次品。

也正因如此,真正的平民是几乎没有机会得到带有林溪公馆徽章的织物的。

——完全达不到掩盖身份的目的啊。

他一边感慨着布里的愚蠢,一边套上款式平淡无奇,但是做工精细的衣物。

裤子也是类似的一件长筒裤,不过也和上衣一样,丝毫不能起到掩饰身份的作用。

这样的一身装束装束,在原来的那个世界被形容为——

“低调奢华有内涵……哈哈……”

虽然杨亚龙已经做好了连相貌都被改变的准备了,但是一照镜子,还是一成不变的黑发黑瞳,东方人特有的纤细面孔和五官,一米七四身高,精瘦体型。

虽然看上去是极其平淡的相貌,但在这个世界却十分不寻常。

首先,黑瞳黑发是阳东人独有的特征,但阳东人皮肤黝黑,体型粗大。其次,这种中等偏向于纤弱的体型和脸庞只出现在西方。

所以杨亚龙的存在在托霍奥格本土人看来十分不伦不类。

——或许之后会被问起……只好称自己是混血了吧。

没想到自己一副纯正的亚洲脸,有一天还会被套上“混血儿”这种稀奇的标签,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无奈。

整整呼吸,杨亚龙从枕头下方掏出手机,揣在兜中。

“走吧,面对我正式开始异世界生活的第一个早晨吧。”

门咔哒地关上,房间里现在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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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亚龙的拼死抵抗下,布里终究还是废弃了从王宫五楼空降而下的危险动作。

——明明是自己写的东西却完全不敢去实践呢……

对此,他不禁汗颜。

但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一个有别于那边那个无聊世界的圣地,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死了呢?

这个世界有许多地方是自己理想中的胜景,在完全了解了这个世界,满足了近似于饥渴的好奇心之前,可不能随便死去……搞不好还会展开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

在故事刚要展开的时候,主角死了……

那怎么成?

——说了这么多……我不敢空降完全不是因为不敢……不对,我不空降完全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珍惜生命,而且要对自己写的故事负责……对吧?

听着走在前面的布里没完没了地发着牢骚,杨亚龙无奈地想道。

“行了,抱怨这么多,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喔,那是哪里的说法?没听过。不过你的意思是说我太过在乎脸面了吧?其实并不是那样啊,我只是看他们不爽而已。”

——“他们”是说自从布里被取缔之后就对他以另一种眼光看待的人们。

“可是,他们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杨亚龙在心中暗暗叹气。

就杨亚龙所写,布里是个集各种特质为一体的少年。既是高贵的冰风王子,也是流窜于街头可疑团体老大,慵懒、凶狠,但是是个滥好人,而且纯真到了可怕的地步。

会对别人的目光感到在意,即使别人什么都没有做,也会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他人——这正是天真到了极点的表现啊。

有时候和布里交谈,杨亚龙感觉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对了……在设定上,布里是个有着极其单纯的志向的热血少年,并且他的志向就是要揍我来着?

突然想到这一点,杨亚龙不禁满怀歉意地苦笑。

“……好像是没有……没有,对,没有……”

他托着下巴苦想了一阵,最后放弃了似的说道。

“哈……你在这方面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杨亚龙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

——啧……

刚才所临时想到的东西似乎变成了杨亚龙的心理负担,沉甸甸地坠着他。

与布里的交流也不禁变得不自然起来。

布里转过头来,满脸怒容地瞪了瞪自己,然后又猛地转身加速行走,不小心一脚踩进了昨晚的大雨留下的水洼中。

无论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

追在布里的背后,杨亚龙的笑容一点不剩地褪去。

——我这样做或许太卑鄙过头了……居然欺瞒这样一个滥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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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杜因仿佛没有影子的幽灵似的踏进冬宫,杨亚龙所留宿了一晚的房间。

在床附近搜索了一阵,一无所获之下,最终才来到书桌前。

在杂乱的书堆中,仿佛一开始就知道那本书的位置似的,毫不犹豫地将其抽出。

随意翻动——

“魔法素子已流失殆尽,看来书已经被打开超过六小时了。某几页纸略显潮湿,应该是在此停留了很久,或是趴在上面睡着了。”

他用充满了兴奋情感的声音,说出了自己在转眼之间对于这本书的情形的判断。翻开被自己以魔法判断为略显潮湿的那几页——上面赫然用这个世界所不存在的文字写了一些东西。

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

——这些文字安杜因再熟悉不过了。

自从在四十一年前收到来自貌似神的人所传来的“神谕”开始,他就一直致力于研究这种文字。

但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文字,只有凭借自己的判读、没有任何参考资料地来解读这种文字,因此进度极为迟缓。

不过,那用这种不知名的语言所写的“神谕”让安杜因极感兴趣,因此,安杜因才能研究这种方正的文字至今。

所以,这些文字他又爱又恨,再熟悉不过了。

“唉……可以初步判断他对这种文字的兴趣非比寻常,但是偶然成分占了很大一部分,还有待确定。”

将那本书丢回原位,他带着苦恼的表情扬长而去。

“不过九成九又是找错人啦……神果然没那么好找,期待神会混在人类中,果然太肤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