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温暖的被子被人整张抽掉,我的身体被迫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刺骨的寒冷从骨髓涌上大脑。

「怎么了?世界末日来了吗?」

我将身子蜷成一团,对着那人说。

「说什么蠢话,快起来。」

「啊……秃头?」

一个硕大的秃头离我非常近,我下意识的说了出来。然后理所当然的挨了两拳。

我做好准备后摸了摸昨天还阵痛不止的小腹,今天已经没那么疼了。这还得感谢白娅的照料。

之后我才得知,今天是要到山神庙去接裙子。由于接神女时必须全家都去,而且必须在十点到达山神庙,所以全家人必须迅速准备好。

不明不白的,我和白娅就被家人们连拉带拽带上了山神山。

「接神女的时候家里不能有人,不然小鬼会坏财运的,呵呵。」

舅妈向一脸茫然的我们解说到。

「那,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诶?我们没说吗?」

「头一次听说诶。」

感觉最近头一次听说的事情太多了。

时间是早晨的七点多,我们一家人和念了一天经文的祭司们向着高耸的山顶进发。我们在坡脚处就能看到这座山的高耸和广阔,一望无际的树林遮蔽了朝阳。阴冷而潮湿的风穿透羽绒服攻击着我的肌肤。

有一条小路,看起来是有人用石板一层层堆砌出来的样子,它引领着我们前进。

「这是几百年前,祖先们一块一块砌成的石阶呢。」

年老却依旧健步如飞的外婆向我们解释说。我用脚踩了踩泥迹斑斑的石阶,不禁感慨到。

「这究竟有多少阶啊……」

「听外婆我的爷爷说,这有一千八百阶呢!」

真是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如果上一层楼需要走20阶楼梯的话,这可就是90层楼那么多的楼梯啊。当然上山的路盘旋曲折,所以并不会真有那么高。

我突然觉得古人究竟是多么伟大,这样浩大的工程在古代肯定是极为困难的吧,对这样的古迹我肃然起敬。

走在前头的几个祭司有男有女,全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据说他们都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者,其中大祭司更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年龄超过70,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经常帮人家驱逐污秽,讲道作法。虽说我是没办法理解他多伟大,但从村民中大多孩子的乳名都是由他起的这一点就能看出他的地位的显赫。

 

不知爬了多少阶台阶,我和白娅都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白娅看起来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背你吧。」

「……不用。」

我对白娅的提议很轻易就被他否决了。既然她都说不要了,我也不勉强。我又看向白娅,发现今天的她和以往稍稍有些不同,于是我又问她说。

「说起来,你这身衣服还没见你穿过呢?」

「哼……当然啦,今天第一次穿的。」

「挺适合你的。」

「当然啦,这可是为了和裙子一决胜负用的。」

「什么胜负?」

「没什么!」

白娅将脸面向别处,让我无法看见她的表情,不过她那雪白的皮肤和惶惶不安的眼睛出卖了她,她的耳根烫得红彤彤的。

我重新仔细打量白娅,她穿着的厚重羽绒服因太热而敞开着,里面穿着红白纹饰的针织衫,些许的红色使白娅看起来十分清新可爱,下身则穿着修身的裤子,她腿的纤细可见一斑。

她将双手手指打了一个繁琐的结,在我前面小步走着,她还时不时转过脑袋来偷瞥我,然后又哼一声转回头去。

这或许是目前最称白娅的一套衣服,它使白娅看起来很是可爱,难道她一直都这么可爱吗?

不过……主要原因是我穷得没办法为白娅添新衣服,对此我深感自责。

清幽的树林间不时有风吹过,将这常绿的树林被吹得沙沙作响。再往山上走了一截,令我们吃惊的情景出现在眼前——粉红的花朵。

粉红而鲜艳的花朵,点缀在其中的黄色花蕊,这楚楚可怜的花朵甚是令人着迷。寒风之中那美丽的花朵随风飘摇,但它始终连在枝上,不曾坠落。

一朵两朵,一片两片。越往山上走,这粉色的花朵变得越来越多,漫山遍野都被这花朵所笼罩。这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待错了季节。

「这个……是冬山茶?」

说这话的是白娅,她也和我一样,满脸惊讶的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花朵。山茶花那特有的卓尔不绝的清香振奋着我们的嗅觉,我感觉就像飘在前往天堂的阶梯上。

「对啊。」

回答的是大舅,可能是今天没喝酒的缘故,这老头看起来正常多了。

「冬山茶,这座山神山的特色之一,春节时分长得非常好。」

我们听了大舅的解说,看向漫山遍野的美景,不禁振奋起来。

我从前从来不相信景观能够振奋人心,直到此时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两米多高的山茶树上,那美丽的花朵触手可及,可我却不敢去触碰它,生怕玷污了它的美。

林间除了这条路以外都是长满树木的险峻陡峭的岩壁,人类根本就不可能那些地方通行。从大人们的闲聊来看,上山的路就此一条无误。

我行走在这令人惬意的冬山茶之下,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治愈。身旁的白娅也是一副兴致昂扬的样子,一蹦一跳的前行着。

「别在神圣的山神山上跳!」

「对,对不起!」

由于被走在前面的白发祭司给训斥了,我连忙按住白娅的头向白发祭祀道歉到。从那以后就一直撅着嘴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越接近山顶,空气的对流变得越发频繁,太阳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山间。

幸好看了天气预报。我在心中暗自庆幸着,边从背包里拿出白娅的墨镜和防晒霜,以确保白娅不受太阳伤害。

「嗷呜……!」

「什,什么声音?!」

大祭司停下脚步,一副惊愕的样子看向山顶。其他人也纷纷停下脚步,听着山中的声音。突然,那声音又传了出来。

「嗷呜……!嗷呜……!」

不仅仅是一声,接二连三的狼嚎让在场的人紧张起来。所有人都警惕着周围的每一片灌木从,生怕里面窜出匹豺狼。

不对,这声音是……山顶!我迅速做出反应,因为裙子还在山神庙里啊,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得赶紧去接应裙子。

「山顶!山神庙!」

「走吧。」

大祭司也像反应过来一样,他闭上原本大张着的嘴,向众人下达了指令。还好这人很清楚情况,不然都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浪费多少时间。

众人中最着急的还数大舅和舅母,从他们焦急的神情和急促的脚步就能看出来。所有人开始加快步伐,朝山顶进发。

跑完这剩余的百阶台阶,我们终于来到山顶的平台,这里有一群十分宏伟的建筑群——山神庙。我们在山神庙外的场地上停下,因为前方有东西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在中庭间,有五匹狼坐在地上,它们阻挡住了进入山神庙大殿和偏殿的所有道路。就像是受到神明指使一般,它们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有两匹狼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另外一匹见状也警惕起来,它起身和那两匹汇合。而另外两匹狼则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一样懒散的晒着太阳。

但这群狼并不想攻击我们,它们看起来更像是在这里晒太阳,在享受眼下的舒适时光一般。

可惜与不速之客的我们不期而遇了,它们看起来十分扫兴。紧接着,在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两匹狼的带领下,狼群从与我们相反的山坡处跳了下去,这之前它们中的两匹还回头怒视了我们一眼,就像是在向我们表达自己的不满一般。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大祭司看了看表,说出了令我不满的话。

「现在才九点半,不能进去,再等等。」

听完这话,我瞬间就不高兴了。什么?不能进去,说不定现在裙子正受到危险呢?

我正要和大祭司理论,可白娅却冲到我前面,先我一步指着大祭司鼻子大声说道:「现在裙子可能有危险,怎么能停在这儿?你有病吧?」

我愣在原地,幸亏大舅他们及时拉住了白娅,这骚乱才平息下来。大祭司花白的头发下面那张老脸都红透了,他怒气冲冲的盯着我们。

「这是规定,而且看起来大殿的门也没坏,裙子应该没事的。」

大舅安抚我们说到,可白娅依旧不依不饶的说。

「那裙子为什么不出来?」

「裙子也不能出来的,除非我们去接她,不然就违反规定了。」

「规定规定的,你女儿还没规定重要吗?」

这一句话让大舅哑口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苦涩,他闭上了嘴,走到一旁发呆去了,也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其他人也经此一事不再多说话,只有舅母跑到大舅身旁去小声的和大舅说些什么。

既然不能进入大殿,那我们应该可以到庭院里看看。我自己想着就迈开步子在庭院里转悠起来。白娅见状也跟到我身后。

在我们申明了不会去大殿之后,祭司们这才允许了我们的行动。

土地庙里大概有十几栋建筑物,它们都是古代中式建筑,其中坐落于正中间的便是大殿,里面供奉着村民们所信仰的山神。而其他偏殿则整齐的分散在大殿周围,像是太阳被众星所拥簇着一般。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建筑看起来都十分古老,虽有修葺过的痕迹,但这并掩盖不住这些建筑的古风古韵。

当然,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建筑群的大气。高大奇伟的建筑物在山下就能窥其一隅,当我站在面前才更加惊叹于它的雄伟。

据说这些建筑已经被文化局列为了文物,所以还是比较有名的。

我仔细观察着来到刚刚五匹狼晒太阳的地方,地上散落着狼留下的雪白毛发,还有……一些排泄物。

「白娅,你能看出这些狼在这里待了多久吗?」

我一边弯着腰查看着地上的痕迹,一边向白娅问到。白娅听了捡起一根树枝,开始戳那些排泄物。

「你这样很恶心诶……」

「废话,不是你问我的吗?我只是要回答你而已。」

确实,白娅对理科方面有出人意料的理解能力,初中升高中时通过数理化满分和我一同考上了二中。主要是她经常通过各种书籍和网络学习这些知识,虽然是出于兴趣,但她的这些知识还是帮了我不少忙的。

「这匹狼……吃的是肉,粪便里还有没消化的皮毛,这潮湿程度……虽然说不准,不过应该在5小时左右吧。」

5小时,那就说明这些狼至少在这里停留了五小时。推算回去是凌晨五点左右,从那时候开始就在这里了吗?

我又来到偏殿前,注视着这栋中式土木建筑,这让我有种回到古代的感觉。

走上台阶,我摸了摸两根支撑房屋的柱子,虽然从上面可以扣下些木渣来,但这根历史感悠久的柱子依旧坚挺。我仔细查看柱子,终于发现了一些东西。

我蹲下身去查看,在柱子的脚上,有很多划痕。不过看起来不是最近造成的。我又查看了另一根柱子,这根柱子上的划痕倒是很新鲜。

「小新……你在做什么?考古吗?」

「嘛,反正闲着无聊,能看的都看看呗。」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这附近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于是我们向大殿后方绕去。

绕过大殿时我们可以看到大殿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的,也不知道裙子现在在做什么。

到了后院我们更是吃了一惊。

在这种地方竟然有一个池塘。「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说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场景。

当然里面的鱼没有那么多,若干条红色的鱼儿像是浮在空中一样,在那洁净的池塘中肆意游动着。

不仅如此,我还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清幽的泥土味和鱼腥味从池塘中传来。仔细一看,在池塘的那边便是一条水道,那条水道顺着山坡延伸到山丘之下。这条水道是水流长期流动形成的,而水源恐怕就是这个池塘。

「高山上的泉眼,那么稀有的东西被我们遇见了呢。」

白娅抚着水面,露出像是看见十分稀奇的东西一般的表情说着。我则产生了些许疑问。

「很稀有吗?」

「对啊。」

「……那可,真厉害?」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厉害在哪里,可我还是附和到。白娅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随手捡了块石头放在我手上,看起来十分自豪的说道。

「看吧,这块石头。」

「……看什么?」

「唉,小新真是个又笨,又懒,赚不来钱,还迟钝,除了推理能力一无是处的家伙呢。」

「嘿嘿,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摆出挠痒痒的手势,白娅见状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惊恐万状的说。

「这块岩石是石灰岩,也就是可溶性岩,或许……」

「或许什么?」

「没什么,说了也没用。」

「……?」

我扔掉所谓的石灰岩,看向水流。那条水道的彼方究竟会有什么呢?

我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我结束观览重新回到庭院内。

祭司们正在念着一些完全听不懂的咒语,随后大祭司往每栋屋前撒上一把米,最后又在大殿前跪下,他们点燃一炷香,又开始跳起莫名其妙的舞蹈来。

白娅抓住我的手臂,手捂着嘴巴拼命忍住笑声,我本来不想笑的,可见了白娅忍俊不禁的样子以及祭司们滑稽的舞蹈,我也只能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大舅他们看了我们的样子也只是无奈的笑着,没有任何人察觉即将发生的灾厄。

大祭司跳完舞时间也到了十点。他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脚,只听他大吼一声,旁边的两个祭司便上前去将神殿外的栓子给抬起来。

两祭司后退,另外两个祭司又上前去推门。伴随着「吱……」的一声,厚重的木门声令人心头一沉。天上的太阳再次躲进云层之后,整个世界似乎都是阴沉沉的。

可是,门才开到一半,祭司们就不知因为何事而停下了。看起来是大门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祭司们焦急的喊到。

「神女快开门!」

「开门啊,神女!」

但是久久没人答应,祭祀们等不及了。据说错过接神女的时间会受天谴,有村子会干旱好几年的说法。于是祭祀们开始撞门,

嘭,嘭嘭,嘭!兹啦。

看来里面的门栓被成功撞坏了,此时祭祀们才一脸怨念的打开大门。

「哇……!死,死人了!」

正在推门的老年女祭司被吓倒在了地上,她边喊边后退,直至撞到柱子上她才停下来,她吓坏了,只是一味的指着门内惊悚的喊叫着。她那紧张的情绪感染到每一个人身上。

大舅身体一震,推开我们朝大殿冲了过去,他侧脸上浮现的惊恐之情让我也为之震惊,我紧随着他跑了出去。

眼前的光景令人窒息。

裙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裙子面无血色倒在了血泊之中。

……

如果,如果希望侦探做什么的话,还是放弃吧。

侦探是世间最无力的职业之一。

侦探能做的只有将一切美好的臆想化为泡影,将一切罪恶从坟墓之中掘出,以此侮辱死者;将丑陋得真相公诸于世,以此慰籍生者。

侦探,只能寻找真相。

提拉米苏(Tiramisu)——拉我一把。

我早已注意到这个信息,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明明知道裙子在寻求帮助,我却用自己的臆想去无视了它,结果就是这个样子。

呐,裙子啊,下次你像我求助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向我这个人求助,而不是向我这个侦探求助。

……

大舅趴在满身是血得裙子身边,他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痛苦表情,舅妈推开众人踉踉跄跄的跑到裙子旁,嚎啕大哭起来。裙子面无血色,她的父母也心如死灰,这就是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

我呆住了,脑中出现得是与裙子相处得一朝一夕,那个可爱活泼的女孩子现在竟面无血色得躺在地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心头——裙子死了。

身后渐渐挤满了人,祭司们一脸忧愁的看着这番惨剧。我长着嘴巴,脑子里空荡荡的看着这一切。

裙子朝着大门,面向地面安静的躺着,捂住后背的手上沾满血液。裙子身上的衣物很整齐,裙子似乎在失去意识之前用手捂住了背后的伤口。她一动不动的,就像死去了一般。

舅妈痛苦的抚摸着裙子的脸颊,刺痛眼球的泪珠落在裙子的脸颊上,可裙子却面容惨白,表情痛苦,眼角的两行泪痕仿佛在诉说着她究竟经受了怎样的罹难。在她的手掌上,正握着一柄匕首。

舅妈见了这样的裙子,猛的一抬头,突然晕倒过去。即便如此她的手也还紧紧攒着裙子的手,不曾分离。

大舅见到妻子的昏阙,更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硕大的两行泪从这个男人的脸颊淌下,他看起来痛苦不堪。有谁能想到那个总是满脸温和的大舅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一家人是如此的深爱着裙子,此刻,裙子却面无生气,扑在地上。

但是此时有一个人,她的做法与任何人都不同。

「快让开!」

一个白色的身影拼着命突破众人,她冉红的眼眶之中挂着热泪,但那泪珠并没有流下来。

白娅使劲将大舅和舅妈从裙子身上移开,用她苍白的手在裙子身上四处检查。

「还有脉搏!」

白娅大呼到,大舅听了之后像疯牛一样回到裙子身边。可白娅没有理会他,只是脱掉自己的羽绒服,将它扔在地上,然后用力撕下那件特意穿出来的针织衫的袖子,她不是很熟练的用特殊的方法将裙子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该,该怎么办!?」

大舅表情慌张,不知所措的问。白娅愁眉苦脸的回答说。

「裙子她一直按着伤口,所以出血量得到了控制,但是再失血就糟糕了。」

白娅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紧接着她大喊到。

「现在找个类似担架的的东西送裙子下山,一定要稳,不能太过颠簸!」

白娅说完,秃子二舅就行动起来。不一会的时间,二舅就找来了两根大铁棍,大人们将神殿里的幕布作为垫子,制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紧接着,裙子就被抬上简易担架,被小心翼翼的送下了山。

而这全程,我都说不出话来,白娅作为指挥核心将整件事情安排完毕。

最后,大殿之中只剩下我,白娅,大祭司,老年女祭司还有昏迷中的舅妈了。显然,我和两位祭司都还没缓过神来,我们神情恍惚的呆站在神殿之内。

这时,白娅的声音唤回了我。

「小新,小新!」

「怎,怎么了?」

「现在在高处,你快看看手机有没有信号!」

「噢,噢。」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标志,信号时隐时现。白娅在我旁边目睹了事实,只见焦躁的怒吼到。

「为什么?为什么没信号!我们得尽快通知医院啊,下山要时间,救护车来也要时间!裙子……裙子她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听完,一股腥臭味的自责充满胸口,我朝门外跑去,目光紧盯着手中的手机。

 

裙子她说过:「如果你能带来提拉米苏就好了呢。」

裙子她说过:「听了哥哥的话,我突然想谈次恋爱了呢。」

提拉米苏,在意大利语里的意思是:『拉我一把』。我对裙子的求救信息置若罔闻,我欺骗自己让自己只能看到表象,最终造成这种结果。裙子是那样信任我,我却只能干看着?!开什么玩笑!

我发了疯似得跑遍整个山神庙周边,最终,在池塘边,手机终于得到了一格信号。

我抑制住手的颤抖,拨出鹿城市医院的号码——

接电话的人说救护车马上就会过来。

我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马上绷紧起神经。我回到大殿,准备检查一下现场,可没想到大殿里白娅正和两个祭司在激烈争吵着。

「天谴是什么意思!你们这还是人吗?」

「有什么不对的?我早就说了,让妖女当神女会遭天谴的!你们就是不信!」

老女祭司将对像从白娅转到大祭司,指着正在埋头自怨的大祭司说。

「不仅那个妖女,要是不献祭的话,整个村子都会毁掉的!」

「发生什么了?」

我进入神殿,走到白娅旁边,怒视着两个祭司问到。

「她们说裙子是自作孽,说她活该!」

「本来就是,让那么一个妖女做神女也真是可笑!还有,你是什么东西,你白色的头发象征着不洁你知道吗?你一定是恶魔生养的!」

「!」我听了气坏了,推了女祭司一把说。「你才是妖婆!老妖婆!」

「臭,臭臭臭小鬼!!!!你等着天狼咬死你!」

女祭司嘶吼着就要往我身上扑,但在大祭司的阻止下,她还是没能接近我。

「够了!今天的事情够多了!你别再这瞎说了,快点下山去准备献祭!」

在大祭司的威严怒视之下,那个老女人才悻悻离开。

「小鬼,你们也是,赶紧离开吧。」

「我得调查一下这里,这里可是作案现场。」

「……别做无用功了,这不是什么杀人,这是天谴。」

大祭司瞥了我们一眼,自顾自的离开了。他似乎在示意我们可以调查,因为他并没有阻止。

「天谴……吗。」

我回忆起近一周以来的所有事情,又看了看这个封闭的神殿,或许真是天谴也说不定。

白娅失落的自言自语说:「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对裙子的事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恶语相向呢?」她看着裙子刚才躺过的地方,小声说:「她明明还没和我决出胜负呢……」

「……」

白娅在这数日里和裙子成为了朋友,我从未见过在别人面前那样健谈且欢乐的白娅。想到这里,就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裙子没醒过来,那我来调查还有个屁用啊?真是混蛋。我马上回忆起昨夜与那个犯罪者相遇的画面。难道说——

「难道这就是克罗托搞的鬼!」

我惊呼出来!那家伙竟然敢——!

听了我的话,白娅愣了愣,对我说:「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抓住他。」

「啊。」

我答应到。虽然一想到裙子的事情就让我心情低落,但我们不能就此消沉。

我回忆起最开始的情景。

裙子面相大门伏倒在地上,凶器就在裙子的手上,在裙子被发现到送下山的期间里,并没有人碰过这把刀,所以上面应该残留这犯人的指纹。

关于血迹,刚进来的时候血迹从殿内往外延伸,直至裙子倒下的地方,也就是门口。那就是说……裙子可能是在里面被刺,然后拼命爬到门口附近的。而现在血液星星点点的往门外撒去。血液还没有变黑,现在看起来都还有些血色。

「白娅,你估计裙子被刺了多久了?」

白娅听了我的话,搓了搓手上的血迹,思考片刻后说。

「大概……半小时多,不到一个小时。」

不到一个小时,那就是说有人在这一小时之内潜入殿内想要谋杀裙子。可是上下山的路都只有一条,而且出入口处还有一座吊桥,如果有人在这期间出入一定会有人发现,那么只要到山下问一问出入人员的情况就能得知犯人是谁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彻底检查一下这里。

神殿之内,所有窗子是从里面锁死的,我一一检查过。而大门,在神官将栓子卸下之前也应该是从里面锁死的。

那么问题来了,犯人是怎样进入大殿的?结合现知的条件,根本不可能……没有人,根本没有人能做到。

这是一个密室。

一个可怕的臆想浮上脑头——天谴。

难道真是天谴?

怎么可能,简直胡说八道。要是有哪个蠢神这样惩罚裙子的话,我就算把天扒了也要把他打落人间,然后让他暴尸荒野。另外,门外有五匹狼,它们在山神庙里已经待了5个小时之久,而且直到我们到来它们才离开。一般人看见狼只敢跑,我不认为期间有人能够闯到神殿里去。

果真是不可能……

完全的密室。

不可能的谋杀。

这些谜团萦绕在我的脑中。在我陷入思考之中时,白娅的声音将我拉了回来。

「会不会是,有人藏在神殿里面,趁裙子不注意刺了她?」

虽然白娅也是拼命想了,但这个推理根本就不成立,于是我向她解释说。

「那样的话,门是谁锁上的呢?门是从里面锁上的,所以你的推理不成立。」

「嗯……那么,如果犯人是躲在殿内,守株待兔的刺伤裙子,然后又躲在里面,伺机逃跑呢?!」

也就是说犯人现在就躲在殿内某个角落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

白娅的这个推理让我背上的汗毛的竖了起来。

我警惕起来,屏息去听殿内的一切声音。紧接着,我开始检查起神殿内的每一个角落,白娅缩成一团,抓着我的袖子跟在我身后。

但最终都没找到守株待兔的犯人,仔细寻找之下也没能找到藏匿犯人的密室,我们连硕大的神像内部都检查了一遍。

「没,没有的样子。」

「嗯,嗯。」

我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那之后,我们又擅自进入了每一座偏殿,查看了所有可疑的地点,但一无所获。

现在我们所能期待的,大概就是犯人在大桥处被人看见吧。

将种种可能性排除之后,白娅思考这问:「难道是自杀?」

我摇了摇头。

「裙子的伤口在背上,我可不认为一个自杀的人会选择刺背而不是心脏。再说被刀刺到的疼痛可不是靠想象力就能模拟的。要是有一个人往自己身子上捅一刀,我到不认为他还有能抗拒疼痛的意志力把它拔出来。」

「嗯……」

我们俩的情绪都很低落,以至于没有更多的交流。

之后,我简单的将现场的样子用手机拍下来,尽可能地方便警察调查。

 

……

我和白娅搀扶着醒过来的舅妈回到村子,打听之后我们才明白。

仅仅1个小时,裙子就被大舅和二舅送下了山,这两个人究竟爆发出了多大的毅力?

在二人将裙子搬到家门口的同时,救护车也赶到了,裙子正处于休克状态,万幸的是她没有死去,这就足够了。

千万别死,裙子。我在心里祈祷。

裙子在大舅和外婆的陪同之下被送往医院,现在只剩下一脸担忧的舅妈和我们。

「舅妈,你先回家里歇一会吧。」

我看着六神无主的舅妈,担心的说到。

「我只想裙子平安无事……我不想歇着。」

舅妈的话令我心中一颤。不知什么时候,秃子二舅开着把他的面包车开了过来,他摇下车窗对着舅妈说。

「嫂子,上车吧,我送你到裙子那里。」

「嗯!」

舅妈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临走之前舅妈将家里的钥匙给了我。随后他们就离开了。

这样一来,这里就只剩我和白娅了。

我行动起来,接下来得到上山的吊桥那边去。白娅也没多说话,只是跟在我身后。此时我想起白娅为了帮助裙子而撕掉了她喜欢的衣服。

「白娅,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裙子可能就危险了。」

「那件衣服原本就是为了用来和裙子决胜负的……所以,裙子不能死。」

「决胜负……?什么胜负?嘛,白娅总是勇往直前,不顾后果这点,我最喜欢了。」

「……唔?」

「走吧,一定要抓住犯人。」

伤害裙子的家伙,绝对不能饶恕。

来到吊桥附近,我们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昨天和今天负责值班的人。

此人是村里的老师,名叫李文昌。他个子不高,身体瘦弱,戴着一副复古的黑框眼镜。

在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我向李老师询问起来。

「昨天上山的人有哪些?」

「昨天,就神女和六个祭司上去啊,因为直到下山之时我都得负责升起或者降下吊桥,就只有这几个人。」

他摸了摸自己油腻的头发说。我想了想,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那么,今天下山的时候,直至现在有哪些人?」

「今天不就你们一家人,还有六个祭司嘛。」

「没有,没有别人了?」

我焦急的问着。

「没有了,每当有人过来我都得为你们升降吊桥,怎么可能不记得有哪些人。」

「……」

我眼前一黑,双腿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

「喂,你没事吧?」

「小新,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有犯人?犯人刺伤裙子之后只可能从吊桥离开吗?我内心十分焦急,同时也产生一个疑问,于是又赶紧问李老师到。

「那,那么上下山的路真的只有这条吗?」

「哇,额,啊,你没事就好。」教师吐了口安心的气,然后说到。

「你们上过山应该知道,除了那条石板路就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可能山上一些地方可以走,不过实在太过陡峭,根本没人愿意冒险走。山的周围环河,而且河道非常之深,河岸与河的距离非常高,称得上是小峡谷了,而且这条河水流湍急,峡谷又深,除了走吊桥以外我真的想不到有什么方法能通行于两边。」

「怎么会……」

身体的力气就像被一股寒流抽光一般,我目光呆滞的看着大桥。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了,还有啊……」李老师顿了顿,接续说。「那女孩的事情,你们还是别管了。」

「诶?为什么这么说?」

白娅代替说不出话的我问到。

「怎么说呢,虽然我是老师,年轻时候也不信这些邪门歪道。」他又顿了顿,露出邪乎的表情说。「但是啊,自从村里发生的邪门事情越来越多之后,连我也不得不信了。」

「邪门的事?」

我集中注意力想要去听他的话,而白娅则是搀扶着我替我问到。

「大概六七年前吧,因为两个神女之间……发生了些事情,触怒了神灵,然后天狼就来叼走了两个孩子,还叼走了一些牲畜。」

「那种事情,只是碰巧而已!」

「那时候我也还小,所以我也以为是碰巧。直到——」

「直到?」

「直到那个传闻传播开始,村子的灾难就慢慢降临了。其实与两年前相比,村子里白百合就已经大幅减产了,村民的收入一年不如一年,而牲畜的饲养和其他农作物种植的也不多,所以村子正在慢慢陷入困境。」

「什么蠢话?减产难道不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吗?」

「村子里的人已经十分注意照料花朵了,可是无论怎么做都阻止不了减产,所以就有人怀疑是山神和土地的天谴啊。」

「但是——」

我抓住白娅,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谢谢你的情报。但是我更想闻那个传言是什么?」

「这个……是村子的秘密,所以我不能说。」

「是吗,那么失礼了。」

尽管腿脚还是有些乏力,我依旧带着白娅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