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看见过那个地狱。
——无数的生命在瞬间灰飞烟灭,幸存者在废墟之中无助地哭喊。
——然而我所等待的救世主——承诺会保护人们的所谓“守护者”们,并没有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及时出现。
——我......人们是被抛弃的那一部分,是无用的部分,是拖后腿的累赘。
——这场战争,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你想要力量吗?”
绝望之中,垂死挣扎的少年似乎听到恶魔在耳边低语。
他在恍惚之间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对猩红的眼睛。
“拥有力量,就可以活下去了吗?”
——给我力量。
少年没有丝毫犹豫,拼尽力气朝那双眼睛伸出手去。
“这力量会令你迷惑,令你堕落,即便如此——”
——给我......力量!
——给我!
“——那好吧,少年,谨记吾之真名,将其吟诵。”
——N......
——N.........
拼尽全力的少年,在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中断了的咒语后,终于成功念完了在自己脑海中盘旋的那几个不列颠字母。
黑色的巨龙自蔓延着火焰的地平线,冲破弥漫的烟雾腾空而起。
在它的背上,站着遍体鳞伤的少年。
他感到右肩彷如被无数毒虫啃噬般剧痛,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顾望着脚下布满死亡和毁灭的大地。
黑色的羽翼在少年的背后展开,遮蔽了被火光和血色映红的天空。
“复仇吧.....”
少年的双瞳,不知是被燃烧的城市所映照,还是其他的某种原因,变得如鲜血般殷红。
他冷漠地望着这几乎要成为自己葬身之地的地方,视线逐步移到了远处那朝着天穹扭曲而上的影子。
“复仇......”
少年重复着巨龙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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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
不列颠血族内部,这种要求再常见不过,但彼岸依旧难以理解一宫的意图。
对于堕落血族来说,即使对当年的古人类也远远不到认同和尊重的地步。
一宫向颜苏夏提出决斗的要求,无疑已经把苏夏摆在了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
“这恐怕能登上新闻头条了吧,火遍阿肯瑟亚也说不定。”
“这样子出名我可不太想要呢。”
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的苏夏难得地吐槽。
“托他的福Summer☆YUKI现在也是人尽皆知了。”
演唱会结束以来,苏夏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回过家了。
并非是指她夜不归宿,而是总在回家的路上受到路人的阻拦。
至于都是些什么人——大约有三成是偶像组合的粉丝,其他七成都是对决斗感兴趣的八卦记者。
有两次在商业街发生的状况甚至逼得筑紫千雪挥舞起大薙刀来驱赶群众,最后在德古拉伯爵的幻术掩护和民警的帮助下逃之夭夭。
幸亏枫城的政府方面和彼岸一直保持联系,才使得他得以调动警力来对苏夏进行简单而必要的保护。
不过对手是一宫川澄的话,全城警察倾巢出动恐怕也无济于事。
“很明显就是为了苏夏来的吧。”
“怎么会,我除了闲院老师和千雪,根本不认识其他秋叶列岛人啊。”
的确——这一点是目前可以确认的事实。
九年前的“血魄灾变”,秋叶列岛损失了70%以上的人口,剩下的人都已经被一一调查过,和苏夏并无瓜葛。
苏夏的母亲作为不列颠魔法研究机构驻秋叶列岛的外派研究员,在那场灾难中不幸过世,要说唯一的可能性,也就是诺特莱达像政府欺骗民众一样欺骗了一宫,告诉他灾难的原因是所谓“不当的魔法研究导致的能量散溢”。
但以诺特莱达的性格,在苏夏成为执灯者之后,绝不可能把杀死“执灯者”的机会让给别人。
——等等。
彼岸似乎想到了什么。
——“人类......”
——这个堕邪使,在因为杀死了一个人类而后悔?
“——不是为了苏夏,而是为了‘执灯者’吧。”
那个谜团终于有了解释——为何一宫在苏夏成为执灯者前后,行为差异如此之大。
就好像瞬间找到了目标一般,所有动作和想法的指向在刹那变得清晰可辨。
那个家伙和诺特莱达一样,目的是“杀死执灯者”。
“那么究竟怎么办呢?不会真的让我和他......”
“要决斗就决斗好了,小苏夏怎么会输给区区一个人类堕邪使呢~”
苏夏没有抬头,依旧把脸埋在双臂里默不作声。
彼岸看了筑紫千雪一眼——这个“光辉圣女”和前任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样一想,织雪不得不牺牲在血魄灾变之中,迎接蔷薇战争的成了她这位神经大条的妹妹的这个状况,倒是和执灯者的继任情况也相当吻合。
和井上四季比起来,苏夏的战斗力目前可以定量为“忽略不计”。
“诶?啊?可是井上姐的力量强到需要姐姐大人利用符咒去抑制的程度,苏夏怎么会——”
愣了足足有个两分钟才反应过来的千雪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你这个敬语用法和地道的秋叶列岛人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吧!”
千雪的豪爽程度比她的姐姐高了几个数量级,但相应的,心思也就没有织雪那么细腻。
不知道是井上四季的缘故,还是受到间崎逆的教育所影响——前途多难,前途多难,彼岸边想边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血族,但一宫能靠魔力干涉抢走‘樱之舞’的控制权,他力量绝不算弱,更何况......”
“抢走?”
“就是那天晚上啦。”
筑紫千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视线转向了一旁。
“本来在发现教堂之后想用樱之舞做掩护,利用百鬼夜行发起攻击的,没想到樱之舞发动不久就失控了,不得已只好先行撤退。”
“原来如此。”
还在些困扰彼岸的几个问题之一解开了——所以那个樱之舞很快就消散了,虽然一宫能夺走控制权,却不知道该如何维持术式。
不过就算这样,通过魔力干涉强行控制其他人的魔法这种事,也能从侧面说明一宫川澄的能力。
而且,娜露丝在遇到他的时候——
——“危险,卡玛利尔大人。”
娜露丝并不像颜苏夏那样对战场和敌人毫无概念,她和索特克尔一同经历过九年前秋叶列岛的大灾难。
在那场被称为“血魄灾变”的浩劫中,她迎战过“三亲王”之一的“梦魇”,也见识过那个一度成功毁灭了秋叶列岛的“预言师”诺特莱达。
有这样的经历,娜露丝依旧在彼岸面前评判一宫川澄的威胁等级是“危险”,那就意味着这个堕邪使的实力不会弱于诺特莱达。
“总之我不同意让小苏夏去决斗!这不等于是送死吗?!”
“我们当然知道这一点,不然还需要在这里讨论什么?”
所幸的是,娜露丝记忆中的诺特莱达,还只是一个掌握了魔法的人类,并没有“四邪之力”的加护。
但就算如此,也只是拉低了一宫川澄的力量下限,谁也不知道他的力量上限是什么——这个严峻的事实令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卡玛利尔大人,我有一个想法。”
沉默之中,洛雅维出乎意料地首先开了口。
“说。”
“让上次那个式神假扮颜苏夏大人如何?先蒙骗过去,然后再......”
式神——洛雅维所指的,是筑紫千雪曾于“禁忌幻术·百鬼夜行”中召唤出来的式神九尾狐·晴明。
当时假扮为筑紫千雪的晴明成功地蒙骗了彼岸的眼睛,从说话语气、怪力的特征到行事风格,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甚至还利用自己的能力,一度将彼岸记忆中的筑紫千雪模糊化,令彼岸在当夜的对决中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对手的身份。
综合看来,这个战术的确是争取时间的上佳策略。
“......”
彼岸没有回答,眼神也并没有集中在和他说话的洛雅维身上。
血族少女担当了王子殿下上千年的贴身守卫,这样的走神也仅仅见过寥寥几次。
“卡玛利尔大人?”
“彼岸,你怎么了,这么心神不宁的?”
苏夏抬起头来,关切地问道。
虽然危机是她的,不过她也深知彼岸的压力要比她还大得多。
“心爱的女孩子遭遇了这么大的危机,当然会心·神·不·宁啦~”
“你真是......”
筑紫千雪的吐槽适时地敲醒了走神的血族之子。
但其实他担心的并非是这个,这一点恐怕光辉圣女也难以觉察。
前日那个堕落血族的“谋士”所说的话,始终在彼岸的脑海中回旋,就像烦人的苍蝇一样难以驱赶。
“洛雅维。”
“在。”
突然受到严肃的指明,洛雅维虽然还是作为人类假身份“程无音”的学生打扮,军人的习惯却让她下意识地立正听令。
“我有些事要问你。”
彼岸站起了身,示意洛雅维到教室外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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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卡玛利尔大人。”
三分钟后,楼道的阴暗角落之中,洛雅维低着头,单膝跪在主人的面前。
对于血族皇室的贴身护卫来说,王没有明言给予的权利即视为不拥有,她并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但面对彼岸的问题,她却选择了逃避。
“属下无法告诉您全部真相,请您恕罪。”
“为什么?”
在彼岸的印象中,洛雅维是一个十分称职的护卫。
这不是单纯根据洛雅维的能力而言,更多的是基于这位卡帕多西亚一族唯一后裔在血族中也无出其右的忠诚。
彼岸一开始并不喜欢这样配置贴身的保镖,最后在那位公主殿下的请求下才接受了洛雅维。
但从那之后,他至今未曾对自己的护卫失望过。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姐姐当初到底为什么会成为第一个堕落血族?”
——要说战争和混乱,王室才是罪魁祸首不是吗?
——从那时到如今,你们这些‘贵族’都是一样。
“你是我最忠诚的贴身护卫吧?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真相?王室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特权和利益,全然不顾在底层挣扎的人民。
雾魇的诘问,始终萦绕在彼岸的耳边。
他是决不相信血族的王,自己的父亲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人民的事的。
但王室并不是只有他父母和他自己,在以雾魇为代表的众议院眼中,参议院十四席同样也属于王室的一员。
雾魇的愤怒,并非是对王族卡玛利尔的愤怒,而是对整个鲜血贵族的愤怒。
“卡玛利尔大人,我无权对王室的作为发表评论,但请您相信该隐大人。”
洛雅维的声音在颤抖——她的内心在做着巨大的心理斗争。
军人的性格不允许她对彼岸有一丝的隐瞒,但即便如此,她却也无从开口。
“雾魇所说的,是......是卡帕多西亚一族的私事,请卡玛利尔大人不要被他的言语欺骗。”
“私事?”
彼岸有些诧异。
他有过无数设想,但洛雅维的回答还是在意料之外。
“雾魇原本的名字是莱兹尔·M·辛摩尔才对吧?跟卡帕多西亚一族有什么关系?”
自从上古蔷薇战争中,洛雅维的母亲——赛瑞丽·D·卡帕多西亚(Sacririe De Cappdosia)牺牲于前线后,洛雅维已是这个古老氏族的最后一个成员了。
雾魇作为极其少数完全掌握了雾化术式的血族,其天赋在擅长魔法的辛摩尔一族当中也是首屈一指,彼岸多少也有所耳闻。
但他并不了解这位曾担任众议院议长的堕落血族,和人数稀少,仅仅参与了参议院一席的卡帕多西亚一族有什么瓜葛。
“......抱歉,卡玛利尔大人,请原谅属下,属下真的......不能告诉您。”
洛雅维依旧没有抬头,彼岸可以听出她的声音已经极其少见地带上了哭腔。
对于一个军人,对于他的贴身护卫来说,这已经是严重的失态。
“......你不愿意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彼岸拍了拍洛雅维的肩膀,用往常的温柔取代了语气中的急切和逼问。
或许,这次还是没把握好自己的情绪吧——无论王室做了什么,他都是王室的一员,事到如今应该庆幸还有洛雅维可以相信,而不是像审讯一般去追问她所谓的“真相”。
——明明之前还自问过对洛雅维不够负责,如今这恐怕又加深了洛雅维心理上的阴影。
“......卡玛利尔大人......“
“彼岸?”
另一个声音的及时插入,恰好缓解了稍显冰冷和尴尬的气氛。
“闲院?你怎么过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校医朝彼岸扬了扬手中的资料,那些资料就像之前白月计划的进展报告一样以标有“HAND OF CHARON”的塑胶封存着。
“找你有点事,阵列说你在这里。”
彼岸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行,你说吧。洛雅维,你先回去,保护好苏夏。”
“卡玛利尔大人,关于式神......”
洛雅维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从半跪的状态恢复了军人笔挺的站姿。
“不行,一宫的力量远超你们的想象,这种小伎俩恐怕对他起不了作用——对了,记得看好千雪,别让她乱来。”
彼岸急匆匆地叮嘱了几句,便转身朝闲院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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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说的式神是?”
“决斗的事。他们想让百鬼夜行的式神伪装成苏夏的样子拖延时间,但一宫川澄......”
闲院的意见和彼岸是一致的——这样的行为风险实在过大。
不论晴明是否能够打败一宫川澄,让彼岸找机会直接去正面处理一宫的问题,怎么看都更为上策。
没有人能对一宫川澄的危险性提出保证,换成诺特莱达那样的人,为了泄愤毁掉学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彼岸考虑的似乎并非一宫川澄的品格,而是别的问题。
“一宫川澄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闲院似乎察觉到了彼岸口气中的异常,但她并不像追随彼岸多年的洛雅维,无法从那张冷峻如山的脸上读出什么信息。
“没什么,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先说你的事吧。”
“两件事——第一,你看看这份报告。”
闲院放弃了追问,递上了一叠不算厚的文件——毕竟这才是她把彼岸叫到校医室来所要办的正事。
“这是——?!”
没翻几页,彼岸的脸色就有了变化。
那些报告中有着为数不多,但彼岸无比熟悉的图像——魔力波动图线。
这些图线曾经表述着位于校图书馆资料室地下的白月装置无法启动的原因,而彼岸现在看到的,是这些波动频繁地越过了那条“最低限度线”。
图像的时间,是苏夏和千雪的偶像组合——“Summer☆YUKI”进行演唱会的途中。
这意味着在那个封闭回路遭到魔力攻击的危机中,白月装置曾有数次启动的机会。
如果堕邪使有进一步行动,白月装置甚至可以组织起一些反击术式——这恐怕就是阵列当时要求彼岸让演唱会继续的原因吧。
“我调取了体育馆的录像,和图像仔细对比过了,可以确认相关性。”
“相关性是指?”
“每一个魔力峰值,或者说魔力上升的趋势,都伴随着苏夏的歌。”
闲院的手指向那些上升后穿过最低限度线的临界点。
“她和筑紫千雪合唱的部分,如果苏夏处于主唱的位置,魔力上升的趋势也会比伴唱明显。”
有些递增折线在图像上显得较为平缓,估计就是苏夏处于伴唱的状态。
而有些时间段,图线呈现近乎竖直线的急剧上升,看横轴的时间应该是那几首千雪担当伴奏,苏夏独唱的歌曲。
“你的意思是,苏夏的歌附带了魔力输出?”
彼岸开始考虑封闭回路遭到攻击的问题。
既然堕邪使没有进一步动作,这个演唱会的情报倒是可以很好的解释——不过闲院立刻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不是歌,是歌声——这个规模的魔力不可能是幻术扰动的来源,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的确,虽说越过了最低限度线,魔力峰值依旧很低,和用于倾泻攻击所需要的魔力规模天差地别。
“但按照阵列的说法,苏夏产生的魔力既然可以被动力炉利用,那就是纯粹而无组织的,就像之前的魔力倾泻一样。不同的是,经过幻术的干涉,那些魔力已经无法被动力炉吸收了,而苏夏的却可以。”
“也就是说,这是‘完全没有性质’的单纯魔力吗?”
用于倾泻攻击的魔力,本身并没有通过术式组织,在物质上可以理解为“单纯”的魔力。
但这种魔力依旧包含了“攻击”的“性质”,它们会遵循这个目的寻找目标术式的缝隙,并对其进行侵入,干扰和破坏。
而这种被指定了功能的魔力,不能被白月装置所利用,苏夏所释放的这些魔力则相反。
“我想是的。我已经把苏夏的血液样本交给浅澈了,可能白月计划会因此再次得到飞跃性成果也说不定。”
“血液样本?哪里来的?”
彼岸有些警觉,他的脑海里莫名跳出了不列颠的报告里那一串触目惊心的标题文字。
“你忘了她成为执灯者那晚,在教堂门口流了多少的血?”
“啊,确实。”
“第二件事倒不重要了,反正你们已经有了结论和方针——这是秋叶列岛那边对一宫川澄的调查结果。”
看到彼岸翻完了第一份报告,闲院递上了第二叠文件。
文件中记载的都是些一宫川澄的家庭身份信息、涉事历史和其他相关情报。
“不,这边也很重要,闲院——应该说这边对现在的情况来说更为重要。”
彼岸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宫川澄的家庭个人状况信息上。
“出生于札礼,目前17岁,就读于阿肯瑟亚枫城市立一中,此前无出境记录。母亲一宫英子早逝,父亲一宫朔为卡戎之手成员,在血魄灾变中牺牲。“
札礼、一宫朔——血族之子眯起了眼睛。
“一宫川澄的目的,我想我已经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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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像不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吧?”
人类堕邪使冷冰冰地注视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他的眼睛并非是血族那样的红色——和众多秋叶列岛人一样,只不过是普通的黑色而已。
除去背后那若隐若现的黑色羽翼,此刻的一宫川澄看上去与普通高中生并没有太多区别。
但即使是他面前的少女也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抗拒和压抑的气息。
“擅自提前了,真是抱歉。”
“......”
四下并没有其他人类或是血族的气息。
按照礼仪提出决斗的是一宫,当他被告知“现在就到天台上来见面”的时候,本来是想要拒绝的。
其理由,则是他早已看出这个所谓的“擅自提前”,事实上是个诱敌的陷阱。
“做这种事情没什么意义吧,筑紫小姐。”
轮椅上的少女的确是那个执灯者的样子,无论是声音、外貌甚至神情都毫无二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一宫同学。尊敬对手是决斗的基本礼仪吧。”
如果换做普通人的话,一定不会对少女的身份有所怀疑——包括动作习惯和说话的细节在内,可以说是伪装得天衣无缝。
“光辉圣女,我和你没有过节,对你也没有兴趣。”
但一宫丝毫不为所动——他背后展开的黑色羽翼所拥有的力量,早已告知了他面前这位“执灯者”的真面目。
“‘镜符’再如何能以假乱真,也消除不了所有的痕迹。”
“了不起,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破的吗?”
少女不再一副虚弱的样子,翘起腿和胸的坐姿有如潘多拉一般盛气凌人。
随着背后展开碎裂的金色符咒,她逐渐变化成了高挑美丽的巫女模样,日常披开的长发在一旁束成侧边马尾。
“不可以。”
一宫并没有什么意愿去和筑紫千雪解释,在他看来那只是浪费时间。
虽说是“陷阱”,但这个光辉圣女看来只不过是单枪匹马找他的茬罢了。
他和彼岸一样,语气和表情大多数时候彷如冰山。
不过筑紫千雪能分辨出他们的区别——彼岸的冷漠可以称之为冷静,但一宫只不过是缺乏感情。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苏夏决斗?苏夏又和你有什么过节?你对苏夏又有什么兴趣?”
一宫川澄不理会筑紫千雪的挑衅的理由是——他和筑紫千雪没有过节,对筑紫千雪也没有兴趣。
袭击圣海拉教堂当晚,在远处观察战场的筑紫千雪和在场的彼岸等人都有所察觉——这个堕邪使对颜苏夏的态度,在颜苏夏成为执灯者前后有着巨大的反差。
“在下能看出来圣女对执灯者的感情——啊,是的,没错,就像九年前一样......”
一宫似乎因为千雪的质问有所动摇,他的脸上出现了如那晚般充满仇恨的表情。
“卑劣的人类——卑劣的人类才造成了那样的灾难......才令父亲大人......!”
——父亲?
筑紫千雪的印象里,这个少年曾经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一次。
那是在筑紫神社的后殿之中,是卡戎之手的理事长见崎逆收一宫川澄为徒的时候。
他的身边并没有家人陪同,看上去是一个懵懂天真的少年,跟随见崎逆刻苦练习着弓术和枪法。
一宫的父亲,似乎听姐姐提到过......
“已经够了,我不想和你纠缠,光辉圣女。”
一宫收起了流露出来的愤怒和仇恨,表情恢复死水般的平静。
但他在第一步踏到半空的瞬间,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迅速把脚收了回来。
“这就想走了?”
在他的四周,三枚符咒突然自空无一物的地面显出金色的光辉。
那上面绘制的花纹代表着它们的力量——曾经一度压制住了解放了血族之身的彼岸的力量。
那是筑紫一族光辉圣女用来驱邪除恶的神符——“镇符”。
“——既然知道我要保护苏夏,那来到这里就已经有了相应的觉悟了吧!”
筑紫千雪早已自轮椅上站起,右手举着巨大的薙刀“鬼噬”,左手则祭上了数枚包括“光符”和“爆符”在内的攻击性符咒。
但和当时被彻底压制住的彼岸不同,一宫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不过低声吟出了一个短小的名讳——
“......‘NIDHOGG’......”
呼啸的狂风在四周卷起,撕扯着浮在半空的三枚镇符,将它们在刹那间碎为齑粉。
一宫的背后展开了巨大的黑色羽翼,而在他的面前,筑紫千雪分明能看见一个庞大而恐怖的黑色身影。
那影子伸展着遮天蔽日的翅膀,朝相比之下显得十分渺小的光辉圣女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
——那是......龙?
Nidhogg——这个堕邪使刚才确实说出了这个单词。
这是传说中和四邪之力的主人“魔龙耶梦加德”于雾之国尼尔福海姆一同盘旋于天际的“黑龙尼德霍格”的真名。
“镇符对我是没有用的,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一宫川澄略微朝后偏过头来。
筑紫千雪分明能看见他那侧脸上的眼睛,是一只瞳孔细致如针,虹膜鲜艳如血的龙眼。
“转告王子殿下,我不会对学生出手,希望你们不要干涉我的决斗。”
狂风逐渐平息,偌大的天台上,只余光辉圣女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站在巨龙背上远去的人类堕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