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您会到这里来?”
巫女跪在烟雾缭绕的神龛前,双眼紧闭,默默祈祷。
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双手抱胸站在她背后,罩帽中的脸略显苍白。
蓬乱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发隙之间若隐若现地透出一缕金红色的光芒。
“怎么,圣女大人不欢迎我吗。”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并不像他的皮肤表现得那般病弱。
“怎么会呢。”
筑紫织雪站了起来,松开合十的双手,掸去长裙上的灰尘,转身对男人鞠躬行礼。
“欢迎您来到筑紫神社,血神该隐。”
“对我就不必用敬称了,织雪。”
该隐摘下了罩帽,撩开了和皮肤一般苍白的长发,露出那双摄人心魂的金红色双瞳。
他的视线从面前的少女身上,移到她背后那一尊光明之神巴德尔——秋叶列岛人称之”天照”的铸像上。
“在夜晚对这位神祇行祈祷之礼,恐怕收效甚微吧。”
“伊邪婆婆说今晚有贵客,我只是在待客之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哦?”
该隐注意到了神像前方平放着的御币。
那御币和大殿两旁插着的御币有着不一样的观感,分歧开的两束垂纸散发着淡淡的纯白色光辉。
和该隐的如剥落的墙漆般灰白的肤色不同,那是如雪花般纯净的洁白。
“虽然神不再对圣女的祈祷作出回应,却还在支持着’万象御币’的恢复——血神,请到这边来。”
“两年过去,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该隐收回视线,随着筑紫织雪朝神社大门走去。
“要抵御那样的力量,消除无限回溯的因果,恐怕完全耗尽万象御币也不可能做到。”
“所以你让它在这里形成消耗和恢复之间的平衡,从而抑制住执灯者的神格?”
“血神大人千里迢迢来到秋叶列岛,并不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个吧?”
织雪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把离开重心的对话拉回正轨。
“秋叶列岛最近尚未有所变数,不过京都暗处活动的堕落血族,目的已经趋于明显。”
该隐皱了皱眉头,捋了捋额前的乱发,结果看上去更乱了。
“天尖塔吗......?”
血神很清楚两年前执灯者在塔尔塔洛斯之门前看到的心景——京都海尔菲特一片火海,大地迸裂哀嚎遍野,巨大的枯木横亘天空。
无人愿意想看到的现实,无人愿意遭遇的灾难。
“血神大人,关于鲜血贵族方面的问题......”
“啊,鲜血贵族会尽全力支援你们,这一点无须担心。必要的话,我会让驻守在阿肯瑟亚的那孩子也过来。”
血神似乎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抑或是因为心情的转变。
“鲜血贵族的数量始终有限,不会再如上一次战争那样大规模参与正面对抗,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织雪。”
“十分现实的考虑呢。”
“光凭理想主义可赢不了战争。”
战争对于秋叶列岛来说,是一个遥远的词。
在这块被称为”自由之地”的大陆上,从未爆发过任何足以称为”战争”的利益纠纷。
大不列颠和阿肯瑟亚在历史上都经历过无数的内战,两国之间彼此也爆发过包括”棋盘海海战”在内的大规模战争。
而秋叶列岛从远渡而来的古人类踏上这片土地开始,至今仍在卡戎之手和各地神社的努力下维持着长久的安定与平静。
“古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敌人是那个’邪神’的话,光凭秋叶列岛的人力,恐怕......”
“大概......不会是那个家伙吧,路西法说洛基最近安分的很。”
织雪在标有”筑紫神社”四个大字的牌坊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她的疑问很显然,织雪并不认为除了洛基之外,还有谁——或者说已知的敌人之中,能造成这样可怕的灾难。
堕落血族的真正敌人始终是鲜血贵族 ,而不是对于他们来说威胁甚小的人类,也没有必要在洛基不参与的情况下在秋叶列岛大动干戈。
换言之,如果说堕落血族要掀起战争,起始的目标也应该是鲜血贵族的大本营——大不列颠才对。
即便从堕落血族的角度来考虑,他们的核心根据地也在大不列颠,这样的远征作战,如若被鲜血贵族切断海路和空路的后援,即便正面战场只有卡戎之手,缺少补给的他们也很快便会兵败如山倒。
“但不是蔷薇战争的话,那样的景象会是......?”
“或许我们只是’单纯’地把预言中两年后的灾难,蔷薇战争,和执灯者看到的心景结合在了一起——就像我说过的,所谓的’未来’只是一种可能性,其理解方式多种多样。”
“但那始终......是一场灾难。”
“织雪,我要问问你,四季的那个力量假如像两年前的夜晚一样暴走,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织雪一直保持着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一缕转瞬即逝的慌乱。
“这是什么意思,血神?”
“领导者必须具有的权衡利弊,执灯者并不能完全做到,你也一样,圣女。”
该隐收起了他那略带诙谐的说话方式,变得严肃起来。
“我没有说四季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现在嫌疑名单还十分冗长——起码人选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不,她是个好孩子。只不过,在那些家伙面前,稍微......”
织雪所了解的四季,在成为执灯者的两年中,性格确实有着相当大的转变。
那个天真而怯弱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分可靠的领导者。
但不知是作为”战士”的基本素养,还是想要忘却可怕的过去,她在战斗中总是显得十分冷酷、残忍和无情。
那魔王般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畏,和四季平日一贯开朗活泼的性格大相径庭。
失去了攻击术式的天照之光令织雪在和堕落血族的对抗中只能靠简单的符咒进攻,就这一点来说四季是十分可靠的补充战力。
虽然如此——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血神担忧的事,和光辉圣女不谋而合。
“战斗的力量,决断力,冷静的态度,并非是四季的问题所在。”
“血神大人指的是......四季真正的想法吗?”
那个孩子,内心深处是否从未忘记“复仇”呢?
“愤怒和仇恨会削弱她的心理,如果不能让心平静下来的话,就只有‘毁灭’这一种结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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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井上四季站在筑紫家的玄关前,面对着一个身披熟悉的红色长袍的身影。
那个男人不像之前的堕邪使那么慌乱——他并非是在途中被执灯者拦截,与此相反,他似乎是前来筑紫家”拜访”卡戎之手的首领的。
四季无法感知到这个堕落血族的氏族,即使该隐给予了她如“王者之血”一样的能力——面前的堕邪使似乎有着类似于伪装的能力,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完全掩盖。
即便如此,根据这个能力,四季也能确定来人的身份。
“不,执灯者大人,在下只是偶然路过而已。”
“真是大言不惭。”
话音未落,执灯者已不在原地了,一如之前对付阿萨梅特一族的堕邪使一般,出现在了对方的身后。
而男人如鹰爪般枯瘦的左手不知何时从长袍中伸了出来,紧紧抓住了四季横在他脸颊边上的右手手刀。
“果然,非常危险啊,执灯者小姐。”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如同被锋利的刀刃掠过。
“女孩子下手这么狠,怕是有损形象吧。”
轻易接下了对手杀招的男人,言语间带上了戏谑般的笑意。
四季跃变到神格领域的意识干涉能力,即使在被抑制的状态下,也不可能如此简单地被破解。
“幻术?”
四季在近距离依旧看不清堕邪使的脸庞。
兜帽下充盈着的,是一种无法名状的黑暗。
那并非因灯光昏暗或是阴影的掩盖所导致,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满是慑人心魄的绝望。
绝望将堕邪使的脸庞整个布满,遮蔽,甚至吞噬,作为血族特征的红色双瞳亦被那暗影彻底淹没。
“很聪明,没错,是的。不愧是卡戎之手的首领。”
男人松开了四季的手。
“这两年来,你看上去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呢,井上家的小姑娘——看来那暴走的能力达成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四季冷冷地看着面前露出了真面目的堕落血族。
“恐惧之魇”——堕落血族三亲王之一的斯洛德斯·D·托瑞德尔(Slodeath Dr Treader)的称号。
这个擅长幻术的男人,在两年前依靠着同样的术式隐藏了身份,令不明就里的井上家将他作为迷路的旅人接待。
在夜间,他指使其他堕邪使血洗了樱歌山庄,令井上四季的命运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看来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你了,小姑娘。”
梦魇满脸的黑暗裂开一道狭长的红色缝隙,弯成了笑容的形状。
虽然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睛,四季却能感受到恶意的目光凝聚在了自己和腰间的提灯之上。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你,应该还是两年前那个你吧。”
“别说废话了,梦魇。”
四季重新抬起右手,冥灯散发的光辉如烟雾般卷上四季的手刀,逐渐实体化成锋利的剑刃。
“一样或是不一样,接下来你就明白了。”
“我很期待,执灯者。”
梦魇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虽然表现的很轻松,然而他并不知道现在的执灯者究竟有多强。
他能感觉到四季暴走的能力似乎被什么正体不明的东西限制着,至少这是个机会——
“抓不到的机会和没有无异,梦魇。”
四季以人类几乎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在梦魇反应过来之前急冲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几乎是在四季举起灵刃的瞬间,堕邪使的身影瞬间分裂成了2个,4个乃至更多,将执灯者完全包围了起来。
“哼,小孩子的把戏。”
四季收回了攻击动作,快速向后退到了包围圈的正中央。
虽然嘴上不屑一顾,但梦魇的幻术绝不是小孩子的把戏那么简单。
那并非单纯的幻象,而是四季无法分辨真假的“概念实体”。
每个幻象实质上都是本体,已经逼近了幻术的本质——三大基本法之一的“造物法”。
但如此高深的幻术,耗费的体力是相当大的,而且有着致命的缺陷。
“不打算进攻吗,吸血鬼?”
四季自遇到梦魇后就一直阴沉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不进攻的话,我这边可就要先动手了。”
执灯者将灵刃横到胸前,直接向正前方冲了出去。
梦魇并没有理解四季的做法,虽然四季试图击破正面的幻象顺势冲出包围圈的行为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
堕邪使微微动了动手指,四季立即停下了冲刺,腰间感到了一丝割裂的痛楚。
一条细致到肉眼无法辨识的细线缠住了她的身体,并以实际的效果警告她若是再动的话立即会被撕碎的后果。
“‘魔术引线’...”
“看来你在那之后做了不少调查,执灯者。”
梦魇并没有感到“作战成功”的愉悦感。
井上四季在完全了解情况的状态下,却选择了没有后着的攻击方式。
那并非是被复仇和愤怒冲昏了头脑,梦魇能确实地从对手的表情之中感觉到这一点。
虽然两年前如计划般找到了此任执灯者,但战略上的目的,看来当初并未达成。
“很聪明嘛,梦魇,你也比两年前有所长进。”
四季腰间的线突然断开,她当即迅速转身然后后退,以最大限度拉开了与梦魇的距离。
而梦魇的周围立刻升起了一圈连在一起的红色符咒,就像梦魇包围四季一样,将梦魇和他的幻象团团围住。
“光辉圣女?!不,这是——”
大惊失色的梦魇迅速收回了幻象,扬起断开的魔术引线撕碎了两张符咒,迅速冲出巫术陷阱。
作为托瑞德尔一族的秘术,以大规模魔力构成的“魔术引线”绝不可能被人类所切断。
但梦魇并没有感觉到附近存在任何血族的气息,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可能——
他脸上的黑雾随着魔力的波动而散开,与之前那戏耍般的恶劣态度相对,堕落血族那苍老的脸上满是惊惶。
梦魇回头朝筑紫家望去——现任“光辉圣女”筑紫织雪站在房顶上,手中的御币光芒闪耀,在弯月的反衬下如太阳一般炫丽夺目。
“‘爆符’——业火碎裂!”
梦魇从长袍中伸出双手阻挡扑面而来的攻击符咒,在回收魔术引线的同时仓促发动了准备好的幻术。
透过爆散的烈焰,他看见了那个在暗中悄无声息切断了魔术引线的,站在筑紫织雪背后的男人。
血神用金红色的双瞳冷然注视着这位曾是鲜血议会众议院副议长的堕落血族,仅是如此就令原本在四季面前怡然自得的梦魇心生恐惧。
“该隐大人......”
堕落血族念叨着王的名字,隐入幻术的位面仓皇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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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也出现了,血神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不清楚堕落血族的意图,如果仅仅是叛乱的话,倒也好对付......”
四季转头看了看躺在身边,一脸疲惫的少女,后者凝视着卧室窗外的星空。
织雪的身体自两年前从圣海拉教堂回来就一直有些虚弱,只是祈愿和治愈的术式还好,像刚才那样催动攻击性的符咒已经很勉强了。
再加上在那之前为了赶来支援耗费的体力,她应该已经累坏了吧。
“怎么了?四季?在愣愣地想什么呢?”
“没什么。”
“别想太多了,睡吧。”
或许想太多的是她自己——四季看见的那个幻象,自两年前就一直萦绕在织雪的脑海之中。
——巨大的枯木横亘于天际。
在上古蔷薇战争中,也有类似的记载。
新月古城所在的那个浮空城“阿瓦隆”的中央,曾生长着血族的圣树“伍德希尔(Urdssil)”。
战争之中,这棵树被那个男人诅咒,在烈焰的炙烤下扭曲成了疯狂生长的伪·世界树,是那预言中“新主宰降临”的象征。
如今四季看到的......
“好好看看窗外,笨蛋巫女。”
似乎察觉到了身旁少女的心思,四季的手指向织雪曾经凝视过的星空。
织雪重新望向窗外,深蓝的天幕上繁密的群星闪耀依旧。
但吸引了她的视线的,不再是浩瀚的星海,而是在夜空下直刺天穹的,秋叶列岛最高的建筑——天尖塔。
“你的意思是......天尖塔会变成......”
“执灯者大人!执灯者大人!”
玄关传来的喊叫和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织雪的话。
光辉圣女随着执灯者的动作一同起身,却被后者按回了床上。
“笨蛋巫女,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累坏了的人给我好好休息!”
“但是......”
“别担心啦,笨蛋姐姐——发生了什么事都别管了,交给我吧。”
四季换好衣服,带上冥灯,打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向门外走去。
但在这之前,身着卡戎之手制服,满头大汗的“前攻班”成员服部誓,不知利用什么异能力越过了房门的阻拦,出现在了四季面前。
“执灯者大人,寒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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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列岛大陆东北,寒屋(Samuya)。
这座被称作“风之门”的城市,因为来自星象海东部的寒流,一年到头都被风雨笼罩。
而现在,这座城市正在暴风雨中遭受着强大力量的冲击。
不单单是堕邪使那受诅咒的力量,而是有别的什么,正在越过两个世界的连接点,逐渐渗入这毗邻着“死之门”札礼的古城。
“见崎前辈,见崎前辈!”
“谁啊?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胡子拉碴的男人坐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背上背着数把看上去完全不可能是常人所能担负的重型枪械,面前摆着一张略显破旧的地图。
在地图的前方,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女扶着桌子,尽力缓解着因长期工作而造成的体力不支。
少女的一袭白衣染上了不少鲜血,不过身上并没有相应的伤口。
“闲院小姐?你不去救治伤员,跑来这里做什么?”
卡戎之手医护班成员之一的闲院绯咳嗽了几声,终于缓过气来,抬起了头。
她把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递给了卡戎之手现任理事长。
那是一块暗红色的布,在视觉上比普通堕邪使的长袍更加偏暗一些。
“死灵血族......这次进攻的堕邪使里有乔凡娜一族的人吗?”
“对方没有生命特征,很可能是亡灵一类的生物。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光靠驻扎在这里的卡戎之手是打不起消耗战的,恐怕......”
就对付堕落血族而言,即使战损比过大,人类姑且有付出惨痛代价击退敌人的可能。
但如果敌人拥有死灵魔法的话,人类就会失去数量上的唯一优势,变得毫无胜算。
“服部已经回去找四季了,不论如何,保护民众为最优先任务。”
“可是......”
闲院绯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推门而入的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见崎!”
进来的是与闲院绯同属医护班的濑上幽子。
与完全留在救护区治疗的闲院绯不同,基于“速效治愈(First Aid)”的特殊性,她常常奔波于激烈的正面战场,给予伤员及时而快速的帮助。
“前线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不仅是死灵那么简单,乔凡娜一族和塞泰特斯一族都有堕邪使在敌人的大军里。”
见崎逆点上了一根烟,沉思了一会,朝两位焦急的战地护士摆摆手。
“好了,你们先回去照顾伤员吧,有什么异象再来报告。”
濑上和闲院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战局已经如此紧张,似乎理事长却不慌不忙。
不过她们始终也只是医护人员,无论理事长是否有应对措施,也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朝见崎微微点了点头,濑上和闲院便转身离开了。
“死亡使者”塞泰特斯一族,除了“牧亡者”乔凡娜之外最可怕的血族。
他们拥有着无比强大的死灵法术,甚至连擅长限制亡灵的冥灯都仅能够对他们的法术进行压制。
与乔凡娜复生无意识行尸作为不死战士的法术相反,塞泰特斯一族的法术精于制造活死人。
其招牌术式“序列崩落”堪称粉碎灵魂的无解之招,和这样的敌人对阵,不仅是徒劳的消耗,甚至还会让敌军愈战愈强。
但按理说,若是这两族人在堕邪使军中的话,防御线早就该崩溃了。
为何堕落血族的攻势如此“温和”——见崎皱着眉思考着——但如果符合他现在的猜测,姑且算是个不错的消息,但战局也十分难以控制。
“阁下就是见崎逆吗?”
在见崎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响起。
“什么人?!”
见崎迅速从怀中抽出一把银光闪耀的左轮手枪,转身对准声音的方向。
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女站在墙角的阴影中,用与赤红的双瞳注视着拿枪指着自己的男人。
“在下是绮雅·N·乔凡娜(Kiler No Giovannar)。”少女回答,语气如死灵一般冰冷,”不知这样说是否能让您明白?”
见崎放下了枪——看来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塞泰特斯的人呢?”
“索特克尔(Soutaker Le Setiters)大人和娜露丝(Nacroance Go Giovannar)大人在营中维持亡灵术式。”
简短的解释后,绮雅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希望卡戎之手可以放弃寒屋,退守札礼。”
“放弃寒屋?!”
见崎又举起了枪,看他的表情这次不打算放下了。
“这是从现在的战局出发考虑。”
不知是事不关己,还是态度冷静,这位乔凡娜一族的使者面不改色。
“如果你们坚守寒屋的话,不管堕落血族强攻寒屋,还是转攻札礼,一城破则两城不保,多线作战只会使你们节节败退。”
“因为这样就让我们放弃寒屋去死守札礼吗?”
“寒屋和札礼哪个重要,身为卡戎之手的理事长大人,不用我说您也该知道吧。”
见崎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
绮雅作为日夜与生死相伴的乔凡娜一族,早就对这种丢卒保车的行为司空见惯,不论见崎如何表达他的愤怒,少女始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该隐把你们安插在堕落血族的内部,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吗?”
见崎扣紧了扳机,但即使面对这把针对性极强的处刑圣枪“吉布拉(Geburah)”,面前的鲜血贵族仍然保持着漠然的扑克脸。
“乔凡娜和塞泰特斯打入堕邪使内部的理由,不就是为了现在策应反攻吗?”
“不仅是我们,即使现在攻击这里的上千堕邪使都反叛对抗那个‘预言师’的话,结果也只有全军覆没而已。”
绮雅用冷淡的语气描述着当下已经失控的事态。
“即使是血神大人也未能预料到敌人的力量之强——没有‘王者之血’的力量,娜露丝大人和索克特尔大人只能建议你们退守札礼。”
“‘预言师’?什么来头?这次的入侵就是他指挥的吧?他是谁?”
不管怎么说,凭一己之力不论是统领还是全灭这么多堕落血族,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可能有太多的人有这种能力。
如果能够知道对方的来历,对之后的战术安排也有好处——见崎是这么想的,但是,绮雅说出的那个名字,却着实令他震惊。
“诺特莱达。”
绮雅毫无表情地说。
“那个‘预言师’,是你们人类的一员——不列颠通缉犯之一的黑暗魔法师诺特莱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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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特莱达(Nortrade),原本只是一位专注于魔法领域的普通人类研究者,不列颠魔法研究机构“黑芒星”的一员。
然而,由于人类天生对魔法的不适应性,以及研究方向的错误,诺特莱达经过十数年的努力依旧在研究上毫无建树。
自认如此下去会默默无闻而泯于历史的他,偶然之间在温森蒂湖畔发现了隐藏于古堡中的上古人类遗迹。
人类总是输给自己的欲望——他在那遗迹之中获得了被延长到数十倍的生命和被扭曲的魔法力量,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使用黑暗魔法的人类。
如果敌人确实是诺特莱达的话,他的目的一定是“死之门”——沙城札礼。
以他那自恃自傲的特点,在堕落血族大军围攻寒屋时,就应该会出现在那荒漠之舟的城下了吧。
井上四季是如此想的,也正因为这一点,她在和服部简单交流后,就直接单枪匹马调动冥灯的力量,沿新流水路迅速奔赴札礼。
“不管怎么看都是最糟糕的状况,如果塞泰特斯和乔凡娜能趁机兵变的话也许还有逆转的机会......”
四季小声嘟囔着,沙城札礼的灯光已经出现在了河流的前方。
然而那光芒有着一丝异样——充斥城市的夜间灯光显着刺眼的红色,如旗帜般随着晚风飘动。
——火光?!
不,不可能——四季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诺特莱达直接攻陷了札礼,卡戎之手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四季解除了以冥灯的光辉实体化成的双翼,降落在新流的岸边。
在她举起的冥灯下,札礼的火光逐渐褪去,变回了繁华而柔和的城市灯光。
“果然,幻术......”
这样一来,梦魇的行为也清楚了——他恐怕是在诺特莱达的安排下,来京都海尔菲特试图拖延时间的。
不过由于血神该隐的意外出现,这步棋没有达到诺特莱达预期的效果。
四季迅速将冥灯的光芒引导到手上,再次制造出对付梦魇时使用的手刀,原地挥出一圈。
周围的空气如同玻璃一样破裂开来零落一地,和四季脚下短促显现的魔法阵一并碎为尘埃。
“能算计至此,在这种地方预先设置好结界的,想必不是一般人吧?”
四季大声喊道。
“躲躲藏藏可有愧于你的名气,魔法师!”
“真有胆量啊,执灯者。”
新流的对岸,一个模糊的身影面对着四季,宛如一个恶魔伸展着背后巨大的黑翼。
通过魔力的强化,他用隔着宽广的河面依旧能够盖过奔腾江水的声音,大声宣告着即将席卷这片大地的,“血魄灾变”的起点——
“吾乃‘预言师’诺特莱达,在此宣告堕落血族的复苏,以及秋叶列岛,乃至这个世界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