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照进了客厅。
躺在沙发上的吸血鬼猎人——伊泽拉·海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火抽上。伦敦的夏天并不炎热,不过伊泽拉依旧浑身是汗——大概是那个梦的关系吧,他想。
沙发边的传真机已经自动接收到了探长的简报——
“上午好好休息,今日下午我会过来。
你的挚友 弗兰克·卡特尔”
伊泽拉放下简报,看了看墙角的座钟——上午10点49分。
“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敲了敲卧室的门。
“爱小姐?”
少女打开了房门。从凌乱的睡袍和长发来看,爱馨也是刚刚醒来。因为过于宽大而滑落的衣肩露出的肌肤依旧十分苍白,保持半睁眼睛的她仍然显得很虚弱。
“嗯...早上好。”
“......”
“......你在看哪里?”
爱馨拉上了睡袍的肩部和衣襟。伊泽拉干咳了一下,把视线移向挂钟。
“时间还早。”伊泽拉说,“身体没恢复的话就继续休息。”
“我没事,先回去换衣服,不准偷看!”爱馨揉了揉眼角,“还有,别叫我爱小姐,直接叫爱馨就行了。”
卧室的门又被少女关上了。
“偷看什么的......”
伊泽拉也是难得能被逗笑一回。
作为吸血鬼猎人,敏锐的观察力只是让他不自觉地把视线聚焦到了爱馨那白到不正常的皮肤上。
东方人的肤色,记忆中应该是......
“嘀嘀嘀嘀嘀......”
弗兰克的第二封简报打断了伊泽拉的思考。
“如果醒着的话到海格特公墓来,现在!
你的挚友 弗兰克·卡特尔”
看来温和的问候和看望就这样泡汤了,伊泽拉叹了口气。
“我换好了。”
换上了那身黑色长裙的爱馨打开了卧室的门,但伊泽拉并不在客厅。少女有些疑惑地走到茶几边上拿起简报。
“海格特公墓......”爱馨掰着手指数了一下,“第四个了吗。”
翻过简报,反面写着伊泽拉的留言。
“在家里老实呆着,门窗上都有结界,可以确保你的安全。伊泽拉·海辛。”
结界......好复古的方式。
爱馨放下了简报,注意到了摆在简报边上的日历。
1999年6月30日。
“最后一天......”爱馨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朝厨房走去。
力量再强,终究也只是个人类...到了那时候——不,或许现在,他怕是已经没什么胜算了吧。她心想。
然而,伊泽拉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打算去考虑所谓的“胜算”是什么鬼东西了。
在海格特公墓看到那两个受害者的惨状之后,他的想法和弗兰克完全一致——凶手必须被制裁,无论以什么条件,用什么手段,将这个恶魔千刀万剐都难以排解心中的愤怒。
“手法仍然是一样的,两名被害者的脖颈都被撕裂,已经无法辨识咬痕了。”
探长给两位被杀的少女盖上白布。
“......”伊泽拉用食指抹了一点染红了墓碑的鲜血,“没有异变成吸血鬼。”
“已经不需要那样的证据了。”弗兰克咬得牙齿咯吱作响,要是抓到凶手简直恨不得把他吃下去,“这种残忍的、毫无人性的杀人方式,只有吸血鬼才干得出来!”
伊泽拉默默地点上一根烟。
“死亡时间可以估测吗?”
“根据守墓人的说法,从他听到惨叫发现尸体开始算起,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弗兰克回答,“具体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75分钟。”
“现在的时间呢?”伊泽拉吐出一口烟,注视着慢慢散开的烟雾。
探长看了看怀表。
“上午11点50分。”他说。
伊泽拉眉头紧皱,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11点35分。
“怎么了?”
“没什么。清理完现场之后去趟格林威治。”伊泽拉掐灭了烟,“这里不方便说话。”
真是奇怪...伊泽拉心想。继白教堂一案之后这是第二次了——出现了困扰他的时间矛盾现象。白教堂瞬杀案的自杀结论之所以那么容易被接受,也是因为根据主教的证词,没有任何人有谋杀可能——因为作案时间太短。
......或者说,没有人类能做到。
不过相比一头雾水的弗兰克,或许他还能推断出一些结论,而且在20分钟后,这些结论就得到了印证。
格林威治世界时显示着明确的11点55分。
“这是怎么回事?”弗兰克诧异地望向吸血鬼猎人,“不可思议”四个大字溢于言表。
“公墓外有结界。”
“结界?”
弗兰克一边把怀表拨到正确的时间上,一边努力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减缓时间流动的结界,进公墓的时候被我破坏掉了。”
虽说结界根本不隐蔽,破坏起来也很简单,但为什么那个吸血鬼离开的时候不解除掉呢...好像特意要告诉我凶手不是人类一样......伊泽拉点上一根烟。
“你一开始就能确认是吸血鬼干的吗?”探长问。
“这个问题还要等待法医的消息,先回贝克街吧。”伊泽拉习惯性掐灭只抽了一口的烟,“我想你应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那个少女才对。”
弗兰克的眉头皱得比伊泽拉还紧,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卖关子的方式,但既然伊泽拉·海辛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随着猎人的步调走。
大约三十分钟后,伊泽拉和弗兰克返回了贝克街239号。
“是吗,海格特公墓出了这样的事......”
“你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有害怕的样子。”弗兰克看着爱馨说。后者正在把各种东方料理从厨房陆续端出来。
“海辛先生告诉我说有个非常安全的结界。”爱馨把最后一盘菜放在桌子上,然后整了整围裙坐下,“我只是给予他充分的信任。”
“东方人特有的惬意?”弗兰克开玩笑说。
“不,是矜持。”爱馨回答。
“别斗嘴了。”伊泽拉用叉子叉起躲藏在菜叶中的一块牛肉。
“爱小姐——”弗兰克放下了刀叉,决定要问问西敏寺血案的情况。
“叫我爱馨。”
“——爱馨,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如果你想问威斯敏斯特教堂发生了什么,”爱馨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她的肤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抱歉,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也是东方人的矜持吗?”一个问题没问,话题就被呛了回来,探长有点恼火。
“我所能说的只有主教被杀害,凶手纵火之后离开,仅此而已。”爱馨说,“我想这些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
“爱小姐——”
“叫我爱馨。”
“好了。”伊泽拉放下了刀叉,“爱馨,跟我到厨房来。”
伊泽拉不是不能理解弗兰克的心情,这位探长为破案做出的努力无人可以否定。
但是世俗总是这样——他们并不看你在过程中的付出,而只在意结果合不合他们的期待。
当他们期望的结果不能及时地给予他们满足时,付出的人就会受到严重的压力和更多的阻碍。
“我希望你能理解。”伊泽拉对爱馨说,“弗兰克的家人都死于吸血鬼之手。”
“我能理解。”少女捋了捋头发,“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关于那场血案,我确实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记忆。”
“卡特尔探长告诉我你被救出来时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伊泽拉点了根烟,“虽然在普通人看来那是一种有悖科学的说法,不过对我来说这种描述并不陌生。”
“你怀疑我就是那个吸血鬼吗?”
出乎意料地,爱馨此刻的语气没有显出任何不快,还隐约带着一点笑意。
“就算是人类也有可能被吸血鬼‘抽走生命力’。”伊泽拉说,“但是那样的人类要么会死,要么会异变为吸血鬼,至少不会恢复......”
“我看上去像恢复了的样子吗?”爱馨反问。
伊泽拉没有回答。面前的少女确实不像是恢复了的样子,苍白的肌肤,半垂的眼睑,就像是一束被风扫过就会倒地的柳枝。
况且她也没有自我封印的可能性或是必要......
“不,还有一个可能。”
弗兰克·卡特尔站在厨房的门边,手里一柄漆黑的物事对准了少女。
“弗兰克!”
“......据我所知,分身是吸血鬼的能力之一......而且‘影子’的生命力会明显低于‘本体’。”
“我听说伦敦警察是不佩带枪支的。”爱馨冷冰冰地回答,并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
“我们特别行动部门有配备枪支的特殊权。”弗兰克扣紧了G20的扳机,随时都有可能开火。
“弗兰克,放下枪,你是伦敦警察!”伊泽拉抓住了探长的手,“冷静点,别意气用事!”
“我从未忘记......!”弗兰克·卡特尔咆哮着推开了他的挚友,“我从未忘记是什么令我成为了伦敦警察,也从未忘记我为什么要成为伦敦警察!”
枪声响了。
弗兰克惊愕地看着爱馨。
一朵鲜红的玫瑰在少女的胸前绽放开来。
“这样可以了吧,放下枪,弗兰克。”
吸血鬼猎人的银枪“蔷薇十字剑”击中了爱馨,弗兰克的子弹则打在了少女背后的墙壁上。
玫瑰慢慢碎裂而消失了,少女毫发无损地站着,脸上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
那把枪对吸血鬼有着一击必杀的效应,但对人类来说与一把缓解夏日炎热的水枪并无二致。伊泽拉此举彻底击碎了弗兰克关于“爱馨是吸血鬼分身”的推测。
看到这一幕,弗兰克慢慢放下了枪。
“非常抱歉,我失态了。”他说。
“有任何不满可以向伦敦警署投诉,我愿意接受处分。”
“不,探长先生。听说你的家庭发生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爱馨的语气柔和了很多,“但我相信冷静和理智会比冲动更好地帮助你战胜过去。”
“非常抱歉。”弗兰克重复道着歉。
“弗兰克,你先回警署吧。”
可能是察觉到挚友的情绪仍然不太稳定,伊泽拉下了逐客令。
大概是因为这一次的海格特双杀案令弗兰克回忆起了父母的惨死,又是在这个曾令他充满恐惧的地方,失败地询问了一个他所怀疑的人。
就像一大堆微小的粒子碰撞在了一起,却不可阻挡地引发了巨大的链式反应。
“刚才警署来的讯息,两个被害者的死亡时间约为三到四个小时。”
说完这句话,弗兰克离开了贝克街239号。
“三到四个小时......”
伊泽拉关上了门。
那的确是能够改变时间流动速度的结界——伊泽拉确信海格特墓地的结界正是白教堂瞬杀案的凶手所设置。
然而他依旧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吸血鬼要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简直就像是在向伦敦警方——不,是在向他这个吸血鬼猎人示威一样。
伊泽拉皱着眉头回到了厨房,但眼前的情况让他大吃一惊。
少女倒在了地上——更准确的说,是倒在了血泊里。
“爱馨!”
伊泽拉上前扶起已经快要昏迷过去的爱馨,少女的皮肤也许是因大量失血而显得十分苍白,但她还是很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只是手臂被手枪子弹擦到而已。”
“我可不觉得这像没事的样子。”
伊泽拉不由分说把爱馨抱进卧室,确认只是擦伤之后,便自顾自翻起柜子来。
“你在找什么?”
爱馨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伦敦皇家医院里刚苏醒过来时一样虚弱。
“绷带,紧急包扎。”
伊泽拉拿着一卷绷带,娴熟地将爱馨受伤的手臂包扎起来。
“这也是海辛家族吸血鬼猎人的基本能力之一。”
“比起猎人更像医生呢。”少女有气无力地笑笑。
“继续出血的话就叫我,我去收拾一下厨房。”伊泽拉关上了卧室的门。
猎人走进厨房,蹲下身来察看地上那一滩还未凝固的血泊。
虽然用蔷薇十字剑证明了爱馨的人类身份,但这擦伤导致的出血量还是让伊泽拉非常在意。
血液没什么特别的,完全感觉不到有吸血鬼的气息,也没有异变的征兆。
就在伊泽拉站起身来,准备清理厨房的时候,一抹曾经在白教堂出现的亮红色自血泊中闪过。敏锐的猎人迅速俯身将手再次探入血泊,但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使用银枪也不能令其结晶化。
......错觉吗......
伊泽拉摇摇头,操起拖把和抹布,开始他难得一做的清扫工程。
他并没有注意到,那道若隐若现的红光顺着血迹流去,消失在了卧室的门缝中。
卧室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猎人设下的结界在窗户上透过帘布隐约泛出银色的光芒。
床上的少女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地躺着。尽管绷带包扎着她的右手臂,但她痛苦的来源似乎并不是那个实际上早已愈合的擦伤。
一层细碎的血珠从爱馨的皮肤上慢慢沁出,上浮,在半空碎成粉末,顷刻消失。她缓缓睁开眼睛,左手捂着胸口——被“蔷薇十字剑”击中的地方——艰难地坐起身来,还是忍不住连续咳嗽了几声。
半垂的眼睑下,少女的瞳孔闪着不和谐的红色。
虽然只有少许的恢复,正面硬接下那把枪果然还是太勉强了......真不愧是传说中的血族杀手。爱馨心想。
瞳孔中的红色快速地退去,变回了原本的纯黑。
“抱歉久等了,公主殿下。”
一个声音自床边传来——从门缝中潜入卧室的那道亮红色在爱馨的床头闪耀了一下,转瞬间变为一个身着晚礼服的银发男子——鲜红色的瞳孔,尖利的獠牙,无疑这是个吸血鬼。
“辛苦你了。他没察觉什么吧。”
“没有。”男子伸出一只手,手上是一团亮红色的雾状物质,“这是您遗留的血族因子。”
“那个就作为酬劳了。”爱馨咳嗽了几声,“应该足够让你脱离这个状态了。”
“不,公主殿下,在下并不打算回到原本的状态。”
爱馨看着男子,没有说话——准确地说,她看着的是一个魂灵。
面前的这个亡灵正是当初袭击了弗兰克一家的那个“通缉代号WM941”。在贝克街239号,这个吸血鬼被伊泽拉的父亲以蔷薇十字剑杀死。
“恢复本来的状态,大概我也只会重新陷入嗜血的疯狂之中,重新陷入那无法逃脱的命运。”
“能为公主尽一份力,已是在下的荣幸,也算是弥补了当初犯下的过错。”
“在下残留的一点执念,现在也要消散殆尽了。那么祝您好运,公主殿下。”
说完这几句话,亡灵的身影便逐渐淡去,从明晰的身形变为模糊的轮廓,就像是药剂溶化在水中慢慢消失,最终只留下了那一团发着微弱光芒的红色雾气。爱馨伸出手,雾气就像是找到了主人一般,急促地自手腕融入了少女的身体。
“......无法逃脱的命运......”爱馨重复了一遍这句亡灵留下的话。
......命运,究竟是哪个残忍的家伙规定的呢。
做完了大扫除的伊泽拉打开了卧室的门,走了进来。
“没事了吗?”
看到爱馨靠在床上而并不是躺着,伊泽拉问道。
“啊,嗯。不是败血症真是太好了。”爱馨回答。
“还有力气开玩笑。”伊泽拉难得地笑了。
“你还是严肃点好,带着那条伤疤笑起来真是太狰狞了。”爱馨揶揄道。
伊泽拉没有作声,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一缕阳光伴随着午后三点的座钟钟声,拼了命地挤进昏暗的卧室。
“案件有进展了吗?”
伊泽拉的笑容消失得很快,片刻间就变回了眉头紧锁的样子——这也难怪,这么大一桩案子摆在眼前,换谁都是愁云满面。
“你应该大致都了解了。”他说。
“那个吸血鬼看来很喜欢挑伦敦有名的地方来作案。”爱馨扳着手指,不过只是在用钟声数着现在的时间,“我觉得你们注意类似圣保罗大教堂或是大英博物馆这些地方会比较好吧。”
“大英博物馆?”
什么念头在伊泽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家伙才故意留下结界,告诉我们他是吸血鬼......
客厅的传真机响了。
只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伊泽拉好不容易捕获的思路,就宣告了它现实化的结论——
“大英博物馆遭到入侵。”
连署名都来不及的紧急事态。
伊泽拉草草给爱馨丢下一句“待在结界里”,心急火燎地赶往那座位于大罗素广场的不列颠最大的博物馆。
那里珍藏着那本著名的预言书,记载着即将发生的大灾难。
——1999年7月,恐怖大王从天飞舞而降。
那个家伙是在模仿1888年的连环杀人案,1666年的伦敦大火和1970年的海格特公墓吸血鬼......伊泽拉完全明白了吸血鬼的意图——
“召唤恐怖?”
就算弗兰克属于伦敦警署的特别行动部门,听到伊泽拉的说法,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详细的之后再说。”伊泽拉感到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入侵者呢?”
“大英博物馆已经被全面封锁了。”弗兰克说,“内部人员和参观者也都已经疏散了。”
“有人被遗漏在里面是这种状况下的标准剧情吧。”伊泽拉抽出蔷薇十字剑。
“很抱歉,”弗兰克耸耸肩,“预定的剧本上可没有英雄救美的戏。”
“那真是太遗憾了。”
说笑归说笑,这种时候伊泽拉可不希望有什么无辜者被困在里面。
如果他的猜测确实是那个吸血鬼的计划,那这个敌人绝对非同小可——恐怕至少也会是密党或魔党一方的首领级别。
猎人迂回着朝存放“诸世纪”原本的位置前进,太阳光透过天窗投射在主厅的地面上。
一向畏惧阳光的吸血鬼竟然能在午后出动......不,不对——
伊泽拉突然意识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除了前两起案件在夜间,第三起在没有阳光的暴雨天气外,白教堂案和海格特案都没有刻意避开阳光。
伊泽拉顿时理解了中午探长对爱馨的反常态度——那个少女一定知道什么,在威斯敏斯特那场大火中...
用蔷薇十字剑破坏了熟悉的结界之后,伊泽拉来到了“诸世纪”的展位。就像他所预料的,玻璃柜毫发无损,但诺查丹玛斯留下的古籍已经不见踪影。
猎人点起一支烟,举起银枪警惕地望向四周——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血族气息,这个吸血鬼肯定还在附近。
“别东张西望了,吸血鬼猎人。”
伊泽拉迅速转身,扣下扳机。银枪的子弹打在了展厅的支柱上,红色蔷薇艳丽地绽开,消失。
一个身着血红色长袍,银发披肩的男子自支柱后的阴影走了出来。
血红的瞳孔,锐利的獠牙。
伊泽拉再熟悉不过的特征。
“姑且对你敢于出现的勇气加以赞赏。”伊泽拉的枪口锁定了男子的头部,“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吸血鬼。”
“我暂时还不想和你开战,伊泽拉·海辛。”吸血鬼挂着一脸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只是想来和你这位亚伯拉罕·范·海辛的后代,罗马尼亚的最强猎人打个招呼而已。”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伊泽拉第二次扣下了扳机。但仍然没击中,子弹打在了另一根支柱上。
“不好意思,现在我说了算。”
不知何时,男子已经站在了伊泽拉的背后,露出了阴森的獠牙。天窗照进的阳光投射在两个人的身上,但那个明明应该被烧成灰烬的家伙却还是满脸毫不在意的笑容。
伊泽拉快速朝前翻了个跟头拉开距离,后退的同时第三次扣下了扳机。
“没用的,猎人。”
男子只是一个侧身,就轻易地躲开了蔷薇十字剑的攻击。
“不,已经成功了。”
伊泽拉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三枚银弹同时发出剧烈的红光,顷刻间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小型结界,将猎人和吸血鬼都困在了里面——伊泽拉长达十年的血猎生涯中,曾用这“荆棘陷阱”捕杀过不少自负的强大吸血鬼。
“来吧,忏悔的时刻到了!”
伊泽拉第四次扣下了扳机。
但那个已经无路可走的吸血鬼却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伸出一只手迎向飞来的第四枚银弹。
“不愧是海辛家族的骄傲。”
严重受创的右手如断了一般垂下,亮红色的血顺着吸血鬼的袖口流出,滴落在大英博物馆的地面上。
正面接下了“蔷薇十字剑”......眼前的情况出乎了伊泽拉的意料。
虽说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为了接下这一枪,牺牲一只手臂恐怕是伊泽拉面对的所有血族中,付出代价最为不值一提的了。
“你是谁?”
“罪犯会老实告诉警察自己的身份吗?”
吸血鬼桀桀冷笑。
“不过,如果你没阻止那个探长,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男人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伊泽拉意识到这个家伙想要逃跑,他飞快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银质的十字架,朝吸血鬼投掷过去。
但似乎为时已晚,吸血鬼消失了。
“该死......”
伊泽拉解除了结界。
已经西下的夕阳染红了整个展厅,就像沾满了是地上那一泊亮红色的吸血鬼之血。
吸血鬼猎人站在这宛如地狱的黄昏下,收起银枪,皱着眉头点燃了一支烟,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那位‘公主殿下’和我们一样,是个吸血鬼啊......”
......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之处即为最安全之地”吗?
“该死!”
伊泽拉掐灭了烟,离开了“诸世纪”的展位,朝博物馆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