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说是命运的安排亦或是F故意为之，等凯瑟琳与卡门乘车抵达追踪到的地点时，F竟还从容不迫地靠在电话亭边的墙上。那件带血的风衣令凯瑟琳一眼便认出了他，只不过比起一个月前，那张脸变得消瘦许多，胡渣也重新占据下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看到他如此落魄，下车后的凯瑟琳依旧难以相信，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多米，但对少女而言却形同万里长路，她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鲜明印记，而天空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撒落着纯白雪花。
黏在她脸上的雪花融为冰水，倒灌进少女的冬衣里，她的身体体会到了名为“寒冷”的感觉。
可是你一定更冷——这是少女心中唯一的感想。
F站在前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果然是你……”F吃力地离开墙壁，勉强站直身体，他声音嘶哑，每次张嘴似乎都相当费力，嘴中吐出的白气被冬风肆意吹散。
“F。”站在车门边的卡门向男人大喊，“我找到人了，你该支付报酬了吧？”
“我没钱……”F声音很轻，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
“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跟我结婚，条件只有一个。”卡门追向凯瑟琳并反超，最后站定在两人中间拦住少女。她深情地凝望着F，嘴唇微微张合了好几次，十分犹豫。
“说吧，如果我做得到的话。”F给予了他男人的承诺，就算此刻他看起来是那么邋遢。但在卡门眼里，能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唉……果然我不行啊。”尽管F也以极其认真严肃的目光回视，可无法从视线里读出任何爱意的卡门最终发出了放弃的叹息声，“唯一的条件，那便是好好说出你的心里话，哪怕只有这一次。”
F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种要求，表情依旧那样波澜不惊，凯瑟琳与卡门其实心里都没有底——这个面瘫的男人真的会有想说的话吗？
男人使出最后的力气，开始步履蹒跚地朝凯瑟琳走去，卡门知道他心意已决，也就默默地退到一边。凯瑟琳则继续向前迈出脚步，两人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前进。
最终，两人同时停在彼此面前，十米距离因双方的心意与努力缩短为十厘米，这就是他们脚尖之间的长度。
高大的F俯视着她，凯瑟琳脸上随之浮现起幸福的微笑。
“终于……肯好好看我了。”那个当初只能仰视男人的幼女，如今得到了他的正视，这一刻，她等了整整十年。
听到这句话，F的嘴角慢慢上扬，不同于以往的冷笑或嘲讽，现在F的的确确向凯瑟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我一直呆在黑暗里。不过虽然是黑暗，我却看到了光明。”F伸手为她轻拭去脸颊上的雪花，“那光明就是你。”
“F……”这一瞬间，凯瑟琳感到世界变得无比温暖。
“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自己是为了守护你而坚持活……”话音未落，F便倒向了她。
凯瑟琳果断挺直身躯，费尽全力稳稳地接住了他。F的心跳声透过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躯传进少女耳中，她一边流着不舍的泪水一边紧拥住他。
“对我来说，你才是光明。”
触景生情的卡门强忍住泪水，红着鼻子转身准备走向车子，可不远处的一幕却顿时让她从感动情绪里惊醒——数十个，不，恐怕有数百人正从前方十字路口的拐角里不断出现并向三人所在地聚拢过来。
“嘿嘿，果然跟着你能找到F。”距离她最近的某个壮汉正不怀好意地笑着，他以及他身后的人群，不论男女老少手里都多少握着武器，种类五花八门。这群人的视线都有一个共同点：仇恨。
“不许你们再靠近那两人！”卡门从袖里亮出两条锁链，目光凶狠地瞪着众人。
听到骚动的凯瑟琳担心地回过头来，在她看到那黑压压的人群后，顿觉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卡门小姐？”
“不知道，这些人……”卡门心里其实有些想法，但不愿说明。
“不知道？两位女士既然都要装傻，我们就说清楚！”壮汉将手中的冲锋枪枪口对准凯瑟琳与F，情绪激动地大喊：“我们今天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复仇……？”凯瑟琳的瞳孔急剧扩张。
“没错，复仇！那个恶魔夺走了我们家人，朋友的性命。为了钱，他就可以杀掉素不相识的人。亚瑟骑士以神力打倒了那个恶魔却没杀他，那是骑士的仁慈。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办？女士，你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让开！”
凯瑟琳虽然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毕竟F杀了那么多人，复仇种子埋满大陆的每个地区，总有生根发芽的一天。可当事实真的降临面前时，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已经没有骑士机了，也不能再杀人了，也许就连性命都保不住，事到如今你们又何必犯下杀人罪？”卡门警戒地甩动着手里的锁链。
“杀人罪？不对！那个恶魔不是人类，制裁他并不是罪，是正义的胜利！”
“就算没有人类的证明，他也是生命。”
“被他杀掉的人就不是生命吗？卡门，我们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在与你无关的份上，我们不想杀你，识趣的话就快滚开！”
“不识趣的是你们。”卡门将两条锁链抛向高空，尖端射出的蓝色光芒直达天际，骑士机·女神缓缓落下。
“我们上，为了正义！”趁骑士机还没落地，呐喊的人群如蜂群般涌向凯瑟琳跟F。
“不出来就不会死，为什么不明白。”卡门甩动其中一条锁链，锋利的尖端当场贯穿领头壮汉的头颅，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周围人身上，令里面的许多人都惊呆了。“凯瑟琳，别发呆，做你能做的事！”
凯瑟琳这才回过意识，从衣兜里取出左轮手枪朝天射击，第二台骑士机，皇后紧随女神的步伐而来。
复仇的人群将恐惧化作动力，分作两批以更加疯狂的态度冲向卡门与凯瑟琳。
靠着光绳的牵引作用，三人总算是避免被近战武器攻击的结局，大部分人只能围在下方不断威胁怒吼，其中有些拿枪的人则拼命射击，子弹纷纷擦过三人身边，短短几秒对他们而言犹如数小时之久。
直到坐进骑士机的驾驶舱里，凯瑟琳跟卡门总算能松口气。
骑士机的引擎出力由范围内的人员情绪所决定，换句话说，只要不是死者，他就会影响出力。凯瑟琳极力想从困境中逃出的心情虽能作为出力提高的基础，但没有意识的F却会大幅拖累，导致皇后处于动弹困难的状态。
屋漏偏逢连夜雨，两机雷达都显示远方还有更多机体正朝这里赶来，恐怕那才是复仇大军的主力部队。
“真是没想到我也有说这句台词的一天。”卡门自嘲地笑了笑，接着打开扩音器，“你们快走，这里就交给我吧！”
“卡门小姐？可是这个数量太多了，你一个人的话……”
“丫头！”卡门的语气突然变得粗鲁， “我不需要动不了的援兵，那只会拖累我！”
“对不起……！”惧于这与F相似的态度让凯瑟琳直接低头道歉。
“哈……这样就清爽了。哈哈哈哈。”卡门忽然又大笑起来，弄得凯瑟琳大惑不解。但女神的出力显示她的情绪始终高涨。
卡门发泄出负面情绪后，女神侧脸回视皇后，“你去做好你想做的事就够了，别因眼前的危机而忘记了自己的信念，F一直都没忘记，拼命地保护着你。如果你想配上他，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凯瑟琳看着躺在自己怀中沉睡的F，双手握紧操纵杆，令皇后的出力迅速蹿升。
“谢谢你，卡门小姐。”终于能够活动的皇后启动飞行部件，喷出粒子气流吹开聚集在脚下的人群，接着飞上天空，朝北方加速离去。
确认皇后从雷达上消失后，卡门操纵悬停在空中的女神展开机翼俯视下方的人群与机甲。
“我可不会让你们去追杀他们的，做好死的觉悟吧！”女神射出浮游兵器突袭人群，机体性能的差距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占得上风，不过复仇军团也有数量上的优势，要全部清理完毕恐怕要花上不少时间，而且这座罪恶之城将血腥一片，因此失去的不仅是生命，还有卡门的一切。
与没有人权的F不同之处在于，卡门一旦犯下屠城之罪，联邦与骑士都不会再闷不作声，此前她执行任务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伤害性命，也有这种考量。不过这一切，在今天都将终结，唯一的信念令高贵的女神不惜全身沾满血腥化作死神。
人们的惨叫与机甲的爆炸声引起居民的恐慌，获讯赶来的联邦军队也越来越多，女神的浮游兵器数量有限，尽管可以用光束火神炮迎击，但作用不大。而即便知道持久战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利的卡门却展现出更强斗志，令所有敌人都闻风丧胆，不敢接近。
眼看被鲜血与烟雾染成黑红的女神即将统治城市，一道连接天地的深色光芒改变了局面，骑士机·皇帝隆重登场。
看着下方那一片片的尸体与残骸，亚瑟悲痛不已，“看你都做了什么……卡门·帝伦斯！！！！！！”
感受到那股愤慨，皇帝立刻启动领主模式飞上天空，亚瑟誓与卡门在此决一死战。
“我杀人了。”卡门冷静地回答了他。
“以命偿罪吧！”
皇帝举起双剑冲杀过来，两枚浮游兵器却从它的正下方垂直攀升接近，掠过驾驶舱前方，亚瑟因此一惊停止前进。女神趁虚而入，唤来剩余四枚浮游兵器，全部用作对皇帝的攻击行动。
抱着以命相搏之决心的卡门令女神展现出超越以往的究极战力，就算面对领主模式的皇帝亦可一战。
蓝白色的两台机体在万众瞩目下展开对决，拥有超高机动性的女神不断使出各种高难度动作，将行动较慢的皇帝玩弄于鼓掌之中，加上浮游兵器不定期的突袭，亚瑟实在难以锁定女神。
不过经验丰富的亚瑟知道女神暂时优势是以什么代价所获得的，所以他干脆停止追击进入防御态势，靠着两面巨盾努力支撑，静候胜机到来。
“战斗啊！懦夫骑士！”见攻击伤不了防御状态下的皇帝，着急起来的卡门对亚瑟发起挑衅。
亚瑟不为所动，皇帝依然静静地悬停在空中。
卡门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否则凭女神的装甲根本连皇帝 一拳都挨不住，亚瑟只是在守株待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突然间，众人听到从女神上传出呕吐声——鲜血从卡门嘴里喷出，泼占了大半屏幕，她本人的视线也开始模糊，精神难以集中。
女神能做出超高机动的原因不只是机体性能，还有卡门的操控技术，而她的这些技术，皆是以生命为筹码在使用着。机体动作越快，转弯角度越锐利，反应速度越及时，对肉体的负担就会越大，经过半个小时的高速进攻，卡门的内脏已经严重受损，骨头也纷纷碎裂。
停止降雪的天空依然一片阴暗，冬日冷风刮过这座城市，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你本可以逃走的。”皇帝慢慢拔出双剑，准备反击。女神的动作相比之前已经迟缓许多，反应速度也不再快速。
“可是那样的话，你们会去追杀F吧。”卡门实在无力再进行高机动操控，只能悬停在空中不断喘息。
“我应该对他说过，不要让我再听闻有关他的消息，他愿意见你们就意味着他没放弃执念，只要执念尚存，总有一天他就会东山再起，继续杀人。”
“啊……是啊。”卡门歪头靠在椅背上，仅能窥见的半边屏幕里全是皇帝的身影。“不过对那个男人来说，他只是还不想放弃希望罢了……”
“杀人的希望不能称之为希望！”逼近身前的皇帝挥剑斩落女神的双翼。
“不是。”女神趁它收剑的空隙，狠狠地撞中了它并展开双手抱住。“F只是……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看到女神的出力以非同寻常的速度不断暴增，亚瑟连忙挥剑砍断它的双手并一脚踹开。
“你应该知道在这里爆炸的话，会造成多大伤亡吧……”皇帝背包的两门长炮通过折叠变形对准女神。
“知道吗？不知道吗？”卡门早已合上双眼，双手脱离操纵杆，驾驶舱除了她的自言自语与呻吟外，其余全是闪个不停的红色灯光与刺耳的警报声。
“卡门·帝伦斯，以正义之名对你降下制裁！”
亚瑟扣动扳机，重力波动炮的光束穿透女神，将它紧锁在那半透明的白色圆柱能量体中，女神的装甲被逐渐剥离并坍缩，很快便失去原貌只剩下骨架，亚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图，反而继续提高了出力。
在驾驶舱舱门被破开，光芒前来迎接卡门的那一刻，她睁开眼睛向那道白色光芒展现出迷人笑容，热泪溢出泛光瞳孔，顺着白嫩皮肤缓缓流下。
“F，想与你一起获得幸福真的好难……”
华丽女神的最终结局便是被分解为随风飘扬的粒子，不论那对人们而言是女神或恶魔的化身，在骑士的圣光下，一切反对者终将被从世上抹去。
“谢谢你，亚瑟骑士！”
“骑士团万岁！”
片刻宁静后，皇帝下方爆发出雷鸣般掌声与欢呼，人们对空中的白色骑士顶礼膜拜，磕头致谢。对他们而言，能斩除邪魔，绽放正义之光的非至高无上的骑士莫属。
是骑士为死去的人们成功复仇，是骑士拯救了城市，骑士们的精神与传说，今后也将永恒流传下去。骑士的胜利便是正义的胜利，世界的胜利，人类意志的胜利！
受到鼓舞的亚瑟举起右手朝人群轻摇致谢，在人们的欢呼雀跃下，皇帝再一次凯旋归去。
而在天空的彼方，逃亡中的凯瑟琳对此一无所知，她仍对卡门的生存充满信心，毕竟那是个自己再过十年二十年恐怕都比不上的厉害女性。
然而比起担心卡门的心情，她对皇后所要抵达的目标感到更加迷茫。通过这件事，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F只会给信任的人们带来灾难，老贾恐怕也是得到消息后怕被牵连所以断绝了联系，既然如此，也不能再去麻烦他了。
望着屏幕里那一望无际的雪白平原，凯瑟琳将皇后降落在地上采取步行。
“燃料只剩下26%，如果不省点用的话，万一遇到步行不过去的地形就完了。”凯瑟琳自言自语着。
听到这细小的声音，F好像也有所反应，痛苦地摇着头，不过意识仍未苏醒。
“F，你怎么了？”少女关切地问道。
“水……”F尽他所能地张开嘴巴，这是出于求生本能的纯粹要求，凯瑟琳急忙四下搜索，可驾驶舱里什么都没有，外边又是一大片平原，连类似河湖的影子都见不着。
“冷静！冷静！”凯瑟琳不断告诫自己，不让自己因这紧急情况慌乱起来，毕竟万一连皇后都当机，那真是没有希望了。就在她心急火燎地驾驶皇后四下找水时，F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吐出的热气甚至扑到了她的脸上。
觉得热气有些异常的她伸手去摸F的额头与脸颊，传递而来的高温令其愈发担忧。
“好烫，这到底烧了有多少度啊。”凯瑟琳东张西望地看着屏幕里所能呈现的一切，“求求你，老天爷，哪怕有座冰湖也行啊！”
驾驶舱里的温度按理来说是会自动调节为最适宜人体的23到27度之间，可对于发烧的F而言，这种温度远远不够，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凯瑟琳见状赶忙脱下外套，把它盖在F身上，这下他的表情终于有些好转，可身体情况还是相当糟糕，嘴唇干裂且高烧不止。
水是生命之源，亦是救命之物，置身于于风雪中的少女向上苍祈求着水的降临，但任何回应都得不到，大自然给她的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如果现在我们的立场对换，你会怎么样呢？”濒临绝境的她无助地盯着F。一个大胆的想法顿然心生。“水跟雪……是一样的吧？”
乍看之下是同一物质的不同形态，可事实却远不那么单纯，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如果直接食用积雪，只会引发低体温症而使自己陷入更加严重的危机。与F进行过数次野外求生的凯瑟琳知道这样的知识，但对束手无策的两人而言，能夺取生命的白雪已是他们唯一的生命之源。
皇后蹲在雪地上，左掌紧挨地表。凯瑟琳在做了个深呼吸后打开舱门，迎面扑来的风雪差点把她吹昏过去。
“等着我，F……”少女硬是用意志克服了肉体恐惧，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爬出舱门。由于积雪在驾驶舱里融化会让温度大幅降低，所以她尽快合上舱门，在刺骨的寒风中沿着装甲爬到左臂，然后快跑进掌心，抵达地面。
这一原本简单的过程在暴风雪里显得异常艰难，她差点因没抓牢装甲之间的空隙而被吹飞，虽说下方都是积雪不至于丧命，但必定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行动，必须照顾F的她没有休息的时间，每次行动都必须确保自己不会倒下，至少在F恢复意识之前。
少女顶着狂风跪在雪地里，现在她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取雪，她手中没有任何工具，只靠双手恐怕不够，若是以那种效率运水，不用三个来回她必定倒下。
“呼……呼……”凯瑟琳尝试调节自己的呼吸，克制住不断颤抖的身体以免失控。在极端低温下，人体热量迅速流逝，她很快便因此变得意识不清，双手虽想尽可能地去抓住更多积雪，但不停使唤。
“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女在暴风雪中通过咆哮来为自己助威打气，只见她迅速脱掉上衣，以最后还能保持的一丝意识用它包起一团积雪，紧接着搂入怀中，从地上一跃而起，沿着下来时的原路迅速爬到驾驶舱旁，以外部按钮打开舱门后一头栽进里面。
大脑缺氧的少女不断喘气。等关上舱门后，她现在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刚才是有多么疯狂，只穿着一件粉色蕾丝边内衣就在暴风雪里狂奔，那肯定是极难看的场面。
“还好没醒！”为了发泄不满，站在座位边的凯瑟琳轻轻地踹了下坐着呼呼大睡的F。
不过她并未忘记自己冒险的目的，赶紧低头查看怀中的上衣，变得湿漉漉的它正不断往下滴水。
“唉……”注意到另一个地方的少女发出遗憾的叹息。
接下去就该把融水喂进F嘴里了。但凯瑟琳发现，自己要一手拿着衣服一手要撬开他的嘴巴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她心想只好等F呼吸张嘴的瞬间，再把上衣靠近他的嘴边喂水。
几次尝试过后，她失望地发现这种方法也行不通。
因为F张嘴的瞬间是出于身体需要吸入空气的需求，这时往他嘴里灌水只会呛到他，运气不好可能还会因此害死F。
见他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身上的高温与缺水现象却越来越严重，别无他法的凯瑟琳只好使出最终手段。
“别，别误会了！笨蛋！我只是为了救你……”嘴中含水的少女吃力地向不省人事的F辩解道。
尽管没有任何人会看到接下去的一幕，可凯瑟琳还是相当难为情，眼看上衣里的积雪就要融光，没有时间犹豫的她果断闭上眼睛，向F嘴巴的方向低下头去……
经过十分钟的“喂给”，剩下的大部分积雪都被喂进F体内，凯瑟琳也间接汲取了水分，两人的状态逐渐稳定下来。由于湿透的上衣直接穿在身上会感冒，又没地方可晾，凯瑟琳机灵地把这块冰布敷在F的额头上为他降温。
可兴许是少女的错觉，她总觉得自从上衣敷上F额头的那一刻，他的痛苦便舒缓许多，睡脸也变得平静。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行为还真变态，啊哈哈哈……”上半身只有内衣的凯瑟琳独自操控皇后继续前进，为了缓解寂寞与无聊，脑海里总会冒出些奇怪的想法。
温暖的驾驶舱中，两人的脸都很红，至于原因为何，凯瑟琳心中有数。
玩笑与羞涩过后，随着太阳从东边升起，疲倦不堪的凯瑟琳终于抵挡不住困魔，趴在驾驶舱上沉沉睡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即便进入梦乡，她的脑海里还是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站立在无数路口前的她审视四周，身后则是怎么也醒不过来的F。经过不断观察与眺望，每一条路似乎都是一样笔直地伸向无边无际的天地交界线，可真正让她害怕的，是那些道路的尽头皆乃黑暗。
“对不起……我不知道。”
当她认输跪下的那一刻，道路开始绕着她高速旋转，远方的黑暗也在不断临近，四周不断传来“快选！”，“快选！”的低吟。
“我不知道啊！！！！！！！”即便用双手堵住耳朵，那些可怕的声音依然挥之不去。
“我愿意接纳F先生。”某个和蔼的声音取代了低吟，转瞬之间，光明驱散了接踵而至的黑暗，道路尽数崩毁，只剩下唯一一条散发着红色辉光的笔直大路，朝着北方延伸而去。
从梦中惊醒的凯瑟琳伸了个懒腰，屏幕所显示的天空明亮，电子时钟显示时间为下午1点46分。
“F……？”她轻轻地挪开上衣，试探F额头的温度，已经比昨晚低了许多，接近正常。但他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刚才的梦对凯瑟琳而言无疑是个启发，她明白自己与F肯定是走投无路了，继续待在野外迟早会因没有食物而饿死，可到了城里，没有钱也不能买吃的，难道要去偷去抢？
退一万步说，即便自己没有生存的困扰，F却还是迟迟不肯醒来，那一切努力都将白费，显然他的情况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光靠日常的照顾很难让他恢复。
“戴蒙·维克多……”凯瑟琳下意识地念出那老人的名字。随后她用充满歉意的目光凝视怀里的F。
“对不起，但让你活下去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在你伤好后我会不计代价把你救出来的，所以先忍耐一会吧，F。”
凯瑟琳穿好上衣，端正坐姿，操控骑士机·皇后朝北方迈出了新的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