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送过来了。”
“十分感谢。”
眼前这辆有些破旧的货车正如文件描述那样,每天中午12点左右会停在离这个公园最近的公路边。虽然早餐是那些只有编号的‘病人’们自己负责的,但似乎是出于对他们身体营养状况的考虑,午饭和晚饭会统一安排,当然,是一次性将午餐和晚餐送来,而作为第三类后勤的工作,便是准时到这里来搬运饭菜,晚饭点之后再将餐具带到这里送回。
除此之外,需要负责的就只剩即时记录下新加入这个养护所的人员编码,并填写已有人员的死亡日期。
似乎的确是个轻松的工作?
“你是新来的?”
“啊,是,我昨天才加入到这里,我叫李月。”
伸去的手被这位带有白色棒球帽的司机大叔无视掉了。
他转过身,一边走向货车,一边伸手拉开罩在货车后半部分的布块,装在车厢后的是四个方方正正的透明大箱,也正因这样的透明结构,我能清楚地瞧见装在箱子里边的东西是些什么……
一个装满餐具的,一个装满米饭,另外两个箱子里则是做好的菜,虽然看不出原本的食材是什么,不过至少不是什么应付了事的东西。大箱子底部有四个分布均匀的小轮子,大概是为了搬运的时候能轻松一点。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好久没瞧见新人了啊。”
“这倒的确,听说雇佣军……变革者,听说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这才限制了新人加入,我和我的姐姐还算运气不错的一类,正好有安排出空位。”
“是这样么……”他似乎不太愿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
可我不太想错过弄明白一些疑问的机会。
“能向您请教一些事情吗?”
“……你说吧。”
大叔停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找到拒绝我的理由,最后只得点头同意了。
“这里边……”
在挥手指向公园内的那栋建筑时,我突然留意到他逐渐皱起的眉头。看样子不该继续问下去。
“我是说……这座城在您看来,真的已经人满为患了吗?”
及时转变的话题似乎让他松了口气。
“旅人商人的话倒还差得多,如果你说的是这座城变革者的人数,那倒的确是差不多了,想想看这因蒂斯城从建设之初到如今已经快五个年头,也快到人员饱和期了,毕竟主城诺芬里尔到这个程度也只用了四年左右。”
“主城……诺芬里尔?”
这个名讳莫名有些耳熟。
“嗯,怎么?”
他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还没听人说起过这些……”
“我倒觉得这是常识啊,身为变革者的一份子你首先就该清楚我们有几座城市作为根据地。”
根据地么?我哑然。
“抱歉……我也是才刚刚加入这里,有很多地方还是弄不太明白。”
大叔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问我:“你是从那边来的?”
那边。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被机器追杀而不得不逃亡的所谓第三类市民。”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他现在的释然神情像是在说:
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如果你一直在这外边生活的话,不出一个月你就能从各种传言里边听这些消息的。变革者拥有五座城市,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仍旧保持着秩序的地方,刚才和你提到过的主城诺芬里尔,也被称作变革之城,是我们变革者的起源之地,其他还有意志之城纽恩、云霄之城穆坦尼、救赎之城瑞达普辛,还有我们所在的磬石之城因蒂斯。”
这些莫名奇妙的名字让我愣了好半晌,不过很快我便将它们忽略了过去,因为接下来他说的才有我感兴趣的部分:
“说起来,每一座城的新派都在积极研究以那座城市命名的‘Armor’,据我了解,五台‘Armor’中的四台都还处在研发阶段,只有我们的‘因蒂斯’已经快接近尾声了,虽然还有欠缺的部分,但只要能攻克掉几个运转部件的问题,它就能立马投入实战。”
“您所说的……‘Armor’是什么?”
当然,什么是新派这个问题是要接下来才问的。
“是新派的一个主要研究方向,啊,有个东西……”
他开始从衣兜里翻起什么东西,像是没找到,于是他又爬上了货车的驾驶位。我也没闲着,正好能趁这个空隙把车后边的那些个箱子给搬下来。
“找到了,是这个。”
他拿给我的是一张宣传画,看折痕处明显的褪色痕迹,这张画应该已经有些时日了。
整体偏红色,拜此所赐中间那张标注有“‘因蒂斯’概念图”的图案变得无比醒目。但即便不用这种色调,我想看到这张宣传画的人也都会立马将注意力放在概念图上。
那是台用四足站立的巨大机械,其上是几乎可以对各个方位进行密集火力覆盖的枪炮管,我没有在这张图内找到驾驶舱的位置,应该是被藏在了厚厚的装甲下边。不过整体的形状要说像什么的话,我倒觉得和蜘蛛有几分类似,虽然只有四条腿。整张图的浓厚机械风让人难免觉得是添了几分艺术修饰,当然,用作宣传图的话,这种程度也无伤大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可这样笨重的机甲是打算用作什么?”
“当然是用来打败那地方的烂机器人啊。”
“您是觉得那些烂机器不能将这样的机甲摧毁?据我了解,现存的AX数量有近十万……”
“我听说研发这个‘Armor’的关键技术就是找到了AX的什么……缺陷,嗯,好像就是缺陷吧,总之宣传语上说的,‘Armor’拥有着AX绝对无法穿透的装甲以及几乎可以碾压的火力优势……再详细一点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们的缺陷么?
“这样。”
他看了看天,随即一拉帽檐:
“一不注意就聊了这么久了,我该回去了,你也快点把这些东西拿进去吧。”
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司机大叔转身上了车。
“啊……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止住动作。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想回答那个问题。”
“可是……”
汽车开始发动,轰鸣的引擎盖过了我的声音。
最后目睹着他沿公路驶离,我的身边也只剩下四个高及脖颈的箱子。
看样子也只能自己去找找答案了。
挨个推进去会有些费事,毕竟搬下来的时候我就清楚这些东西的确是有些分量,否则也不会在底部装上轮子,不过既然都装了这个……绕着箱子转了一圈,我很快便在找到了可以相互连接的扣环。
接下来的工作都算得上轻松,将这些东西交由‘病人’们自己分配,不出意外的话就只需要等到晚饭后下班之前,将这些箱子再拿到这公路边上来。
顺带一提,我们第三类后勤人员的工作餐是和那些‘病人’们一样的,所以在他们分配午餐的时候,我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李瞳,我帮你把午饭带过来了哦。”
“啊……嗯。”
餐盘放上桌,她也正好抬起头,一直趴在桌上的动作让额头上有了些浅浅的红印。
“休息得好吗?”
“只是无聊到睡着了。”
“这样啊。”
或许该和她说说在司机大叔那里问到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自己并没有这样做,反倒是端着餐盘走到了执勤室外。
“天气真是不错。”说着些仿佛事不关己的话。
阳光透过层叶后,只余下了斑驳光点,但如果没了晨间那片薄雾,这光不论怎样看都会觉得刺眼。
“饭哪来的?”直到李瞳出声,我这才发现她已不知何时到了身后。
“按照文件里所说,中午的时候会有人送过来……您应该知道吧?”
“啊……那个啊……”
“车来得挺准时的,不过看您那时候在休息,我就没叫醒您自己去了。”
“其实叫醒我也不碍事……”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是吗?”我也吃了一口,“那我以后叫上您。”
没有味道。
又忘记了这个事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次,自己没了再抱怨什么的念头。
只是忍不住会想……如果能尝到味道的话,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倒是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闲到让我觉得不真实。”身旁的少女抬头,稍稍眯起了眼。
“这样说起来,您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从进入这座城起,我就一直这么觉得。可找人问路这一点似乎又和我的想法相违,估计能得到答案的方法也只有直接问她了。
“不,一点也不熟悉啊,这城里到处都是些旧世界的物件,不论是在集中区还是在城市圈内都没怎么见过。”
“可您似乎完全清楚这座城里会有什么。”
“……是这样吗?”
她似乎对我的这番说辞有些意外。
“至少不是和我一样生疏的程度。”
“嗯……可能是有些相似吧,和我以前待的那个地方。”
是指第64集中区吗?
嘴张开了,问题却并没有出口。我见过那里,她似乎也不太喜欢提起那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资料里并不会存有记录,但那些残破的建筑也能让人猜出个大概。那里被废弃掉的原因,便是与李瞳的来历有关。
“是这样啊。”
这样的回应让她看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接着问呢。”
“我只是觉得您应该不想谈那个。”
她没再作声,于是接下来的一分钟我们都只是在与餐盘里的饭菜进行着简单的交流。
最后,她一脸正色地看了过来:
“那,你能听我说吗?”
“诶?”
“……”
我的反应让她的眼里带了几分不明所以的埋怨。
“啊……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意外……”
“我会说这些事情让你觉得这么不可思议?”
“至少……至少在会对我说这一点上。”
“怎么搞得好像我一直在欺负你一样?”
“……”我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喂!你这是在默认吗!”
“不……不是……”
抬起的手像是要一手刀敲在我头上,我也下意识地闭了眼。可到最后,却没有什么敲在头上的触感。
睁眼看去的时候,那只手已经放下了。
“我就是这种性格,一直靠打趣别人找点乐子。”
“……”
那双眼睛正低垂着。
“回想看看,小时候我最讨厌这样的人,可长大之后,自己却变成了这类人。”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又足以让我听到。
“说真的,能听我讲个故事吗?虽然只是我在半路上想出来的故事。”
“这样啊,我会听的。”
她又问了我,这次我点了头。
于是她开始说了。
“从前有个穷女孩,生在一个穷地方,住着穷房子,穿着穷衣裳,从小她就羡慕那些打扮华丽的人,她也想穿有着褶边的花裙子、仿佛是会发光的水晶鞋,她问妈妈要,妈妈给不了,她就发脾气整天吵闹,最后奈她不得,妈妈就把自己的一枚耳钉摘下来送给了她,小孩子很好哄,漂亮的耳钉让她没再哭闹了。女孩非常喜欢自己这位唯一的亲人,她喜欢妈妈夸她,所以她很听话,妈妈教她坚强,她就学着坚强,妈妈教他懂事,她就学着懂事。那时的一切似乎都还过得去。天很蓝,仿佛一直晴着,偶尔的雨是因为想看彩虹,偶尔的雪是因为想堆个雪人;地很宽,好像到处都结着果子,风吹着沙沙响的都是田里的麦子,溪里游着的都是比手肘还长的鱼。即便有一天妈妈卧床不起了,她也觉得会好起来,她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她觉得只要她听话,妈妈就能好起来。
“可事实上,不论怎么懂事,装得再怎么坚强,她也只是个孱弱的家伙,妈妈去世了,再加上从他人口中知道自己被钉了一个取不掉的标签,她哭了,抛弃掉在病床前对妈妈的许诺,终于自暴自弃了,她开始埋怨为什么会生在那样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有着那样惹人生厌的身份,为什么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紧接着,她又开始愤恨自己不止一次出现过的,那种顺其自然的想法。她只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囚禁在那种猪圈一样的地方,对,她觉得自己被束缚了,于是处心积虑地想从那里逃出去,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准备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一个让她逃出那个惹她愈发生厌的穷乡僻壤的计划。”
“……计划么?”
我的发问让她停了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细节。这让她有几分难受,所以那眉头皱得紧紧的。
“详细的记不太清了……不过那天是16号吧……9月16号,再过一天就是她的生日,她打算把这当作生日礼物,所以选在那天晚上进行。伪造好的身份,接下来的去处,之后的安排……还有好多,她准备了两年,终于要在那天晚上开始了,她兴奋不已,为自己终于要离开这种地方,也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她就是那么天真地觉得一切都会变好,一切都会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下去。即便那天,那个晚上……那群机器闯入、不作任何解释便开枪的时候……”
我不知道那时她看见了什么,但那绝对是足以让她愤怒、或是恐惧至极的东西。
拳头捏得很紧,她甚至在颤抖。
所以她没再对那个场景加以任何的描述。
“如果您不想再说的话,在这里停就可以了。”
“……没事的,只是别人的故事。”
这是在安慰谁呢?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语气终于是平复了下来。
“已经不会再有什么退路了,她逃得很快,无视掉身后那一双双求助的眼睛,毕竟她是个恶人,她应该无条件地憎恶那里的一切,不论是人还是物,她都没有去拯救他们的必要……对,恶人就该这样,一切都该以自己为中心,没有什么能成为束缚,要绝对地自私,这个世上只有那样的人会活得好好的。对,恶人就该这样,所以恶人不会后悔,恶人不会愧疚,恶人不会害怕,恶人不会寂寞。
“恶人终于到了自己向往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新的开始,应该忘掉以往的一切,不论是自己可以做到的部分,还是没办法做到的部分。所以她开始寻找让自己彻底告别过去的方法。那是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在被迫清醒和饿昏之间不断徘徊的日子。毕竟那时她只是个小鬼,还是个带着恶意揣测别人的小鬼。别人施舍的善意被当作是自己的走运。恶人从不会对任何事情报以感激,只会变本加厉地索取,而一旦被拒绝,便会不择手段。”
少女的话很模糊,但正好处在现在的我能听懂的范围之内。
那眼中的厌恶变得明显,却不是朝着我。
“她一直在谴责内心的那些莫名奇妙的正义观,变本加厉地继续自己的行径,这是恶人的资本,恶人会凭借这些来达成目的,这成了她与其他的恶人们拉帮结派的理由,也让他们一度肆无忌惮,靠着手头的资源买通上下,让所谓的律法鞭长莫及。但这样的日子不长,真的不长,恶人们低估了那时的世道,在人看来珍贵无比的东西,换作机器可能就是一文不值。况且,机器们无比正义,一切只剩对和错,对的可以活,错的就该死。
“终于是又回到了沦落街头的日子。啊……恶人的确是没那么容易死的,因为她就是只下水道里的老鼠,已经习惯了阴影下的日子。光是回到来这里时的那种程度是死不了的,她的眼睛还能望见五十七层那间高雅餐厅的光亮,即便只靠着幻想,恶人也能继续苟活下去。真该说不愧是恶人……你不这么觉得吗?”
她像是在问我,可这又不像是一个问题。
我能给她的答复只剩沉默。
“不过恶人回不到以前,她的恶意已经被察觉,不会再有人同情她,所以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走运’。她流落街头,只能在小巷的垃圾筒附近转悠,与流浪猫狗争食,不这样的话她就会死,她知道,所以她选择隐忍,她还是天真的认为自己能成为她向往的那种人,过着她向往的生活。但她已经找不到那样的机会了,真正接触之后她才知道这里的社会分级是有多么严肃,在机器面前,没有人可以伪装身份,她只会被当作成一个外来者,带着恶意的外来者,被人厌恶,被人唾弃,最终让她引以为豪的东西都变得廉价。
“一直要等到将死之前,恶人才会为自己犯下的错忏悔,却又不像是忏悔,因为总会在忏悔之中慢慢变成憎恶与抱怨,毕竟恶人的本性让她只是把这当作自己的不走运。于是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还算活着,她已经支撑不了自己身体的重量,冰冷和炎热交替蹂躏,睁眼闭眼也成了好些个昼夜的交替,她还是在苟延残喘,但那已经快了,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她已经不再想睁开眼。她好像能感觉到一点庆幸,为这个总是不死的臭老鼠终于要一命呜呼而欢呼雀跃。”
后半的话让我忍不住出了声。
“是她自己……就连她自己都这么想的吗?”
“是啊,连她自己都这么想的。”回答得很快,没有半分犹豫掺杂其中。
“我不能理解。”
“不用理解。”
自己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答复她的话。
她张开嘴,像是打算说什么,却又在一开一合之间变成了问句: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人,既不在意被人批判,也不在意之前上过什么当、受过什么骗,不论别人对她如何,都会一如既往地伸出援手,你相信吗?”
我是想否定的,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也没有多等,继续说了下去:
“她后来被人给救了,一个姐姐,也是一个好人,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让那个姐姐身处险境,但再次遇见的时候,姐姐却在一勺一勺地喂她吃粥。她问姐姐为什么要救她,姐姐说只是觉得必须救。她又发脾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暴躁,似乎就只是觉得姐姐看起来很不顺眼,甚至到了即便没力气也想起身去揍这个姐姐的程度,可即便是拿着刀威胁,大姐姐也能毫不顾忌地给她喂饭吃。她很想弄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存在,为什么这种人还能活得好好的……”
她的片刻停顿让我出了声:
“所以……?”
“所以那只臭老鼠选择了适应,在无微不至的关照下妥协了。”
“啊……”
那真是太好了。
“……没想起什么?”她抬眼看了过来。
“诶?”
“就是我说的那个人,如果你没把一切都忘掉的话,应该能想起什么吧?”
“您是说,是我认识的人吗……”
她没有回应我的疑问,也或许是她听出了那并不是疑问。
“之后的事情就无趣了,跟着真正的好人学,即便是恶人也能洗白了变成好人,至少是表面上的好人,况且为了实现恶人的无聊愿望,好人还给她找了份工作,所以恶人没了继续作恶的理由,只好老老实实地学着做一个表面上的好人了。”
整个故事像是在这里打住,她没再说下去,我却觉得应该有后续,而且还很长。
“之后呢?”
“不是都说了很无趣吗?”
“……我觉得,很有趣。”
她似乎对我的回答有几分哑然。
“不,根本没有一点意思,已经无聊到不想说的程度了。”
“是这样吗?”
少女别过了脸,看这样子,故事的后续要另寻机会才听得到了。
我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李瞳。”
“嗯?”
“她不是恶人,不论是表还是里,她都是善良的。”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她不是恶人,我知道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淡棕色的眸子终于是默然地移开。
“……随便你吧。”她起身,像是逃走一般的准备离开了。
“啊,还有一件事。”
“嗯?”
“我也想和您讲一个故事。”
“……那我倒是很想听听。”
我不会去杜撰一个故事,我想她也同样没有。
她重新坐回我旁边,我也开始讲了起来。
一个时间跨度不足一月的故事,毕竟自己所知的也只有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