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带着日间余温的的夕阳透过窗帘的间隙射进房间内。

在距离夜幕降临不远的某一时刻,住宅区角落的某个宅邸的阁楼中响起了声音。

“唔嗯嗯嗯——真是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啊。”

坐在在整洁的大床上,从离开公馆开始就仰头呼呼大睡的悠精神萎靡地搔着头发。

“没有催起床逼着干活的老板娘,没有暴力的女神,也没有在睡觉时会把刀插在我脖子边上的女仆,啊不好,忽然想永远就这么住在这里了。”

说着,他立刻又躺了下来。

“好!继续睡觉吧!”

然而,他刚说完——

“那么,接下来就往您的脖子上插一刀吧。”

“喂!给我等下!”

悠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然而视野内并没有赫维莱娅的身影。

“……咦?真、真奇怪,没人啊,唉唉,才两天而已,我居然会产生那个面瘫女仆的幻听。”

再次躺下,悠闭着眼皱起眉嘟囔起来。

“是呢,真奇怪呢,才两天而已,我居然会连续往您的脖子上扎刀,希望您能像昨天一样好运。”

“你果然在的啊——!……咦?”

悠大嚷着起来朝向声音的方向,然而依旧没有人。

“不、不可能的吧,难道是我睡得太多才造成的连续幻听吗,还是说现在我在做梦……唔,果然是太累了吧,还是——”

“还是往您的枕头和被褥上扎刀吧。”

“……你、你还是人吗?”

“至少比睡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后甚至还打算继续睡的您来的像吧。”

叹息声。

“说到底,你到底在哪啊,完全看不到人啊。”

“床边的小木柜上是不是有个魔导灯?”

“有倒是有,这就是魔导灯啊。”

伸手从小木柜上取下赫维莱娅所说的魔导灯,悠把弄了起来。

“唔,亮不起来。”

“因为内部作为光源的魔导石被我换成发声用的魔导石。”

“确实,声音是石头发出来的,发声的时候倒是会一闪一闪的嘛……最近的技术原来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啊。”

“本来的话是作为通讯用的。”

“现在的话可是被你拿来恶作剧了呐。”

出了口气,悠忽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可是向你的主人请求过了哦,让你不要在睡觉时间打扰我的,现在你要怎么办呢?求我的话我可以让你的主人不要惩罚你。”

“一日不见您说话的语气倒是恶心了不少呢。”

“哼哼,你也就现在可以从容了。”

“遗憾,‘莱滋戴特先生睡觉时请不要恶作剧’我接到的只是这样的命令。”

“……唔?命令没有问题啊,有什么遗憾的?”

悠发出疑惑的声音。

“遗憾您现在不是睡觉时。”

“…………这、这样也行吗!?”

“怎么了,我可是,一丝一毫,都没有,违背,您让主人转述的要求。”

赫维莱娅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可我刚要睡觉。”

“还没睡不是吗?”

“唔……”

“话说回来——”

“话说回来?”

“以上全是录音内容,所以哪怕莱滋戴特先生真的睡眠遭到了妨碍也无关女仆赫维莱娅的事。”

“骗谁啊!”

悠冲着魔导灯大喊着。

“最后,因为我不想走太远的路去树林,也不想撞见您换衣服的场景,所以在城内期间平时的三餐请您自行解决——尤其是今晚和明天。”

“什么叫尤其是今晚和明天啊……”

看样子,过了明天三餐还是会帮悠准备的。

“唉,就是说特别忙,然后爱芙黛明天回去是吧。”

魔导石没有再发光传出声音。

“去工作了么……真是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悠下床拉开了窗帘。

他看着窗外逐渐染上夜色的天空和古雅建筑。

“姑且去公会看看吧,唔……这头发在这里真麻烦。”

虽然有不在意的人在,但是说到底是在皇都,除去发布讨伐魔物任务的公会外估计不会受任何委托人待见吧。

于是——

“噢,这不是昨天那位吗?”

在比悠往日所处的边境城镇的公会大上数倍的建筑内,一个大汉正向悠打着招呼。

那是在昨天悠与幻想种的对峙中赶来的冒险者中为首的格洛诺。

也是明确不在意悠黑发的冒险者。

“……不好意思,你是哪位啊?”

仰视着高自己两个脑袋的格洛诺,悠倾着头。

“居然忘了吗,我们昨天才见过的啊?”

“嗯,有吗?”

“就是在杀掉那只幼龙之后向你和那位同行的女仆小姐问话的那位啊。”

“……啊!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合事来着,唔,名字记得是…………”

这么说着的悠就那样拖着长音茫然地看着格洛诺。

他似乎完全没有去回忆昨天的事的打算,而是想就这么等格洛诺报上自己的名字。

“格洛诺,格洛诺·尼尔。”

“啊,对,恩恩,就是这个名字,你好啊。”

对此,格洛诺只能报以苦笑。

“那,找我有事吗?”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刚好看到了来打个招呼而已。”

闻言,悠环顾起人满为患的四周。

格洛诺见状说道。

“你的黑头发太显眼了啊。”

“啊,是这么回事啊。”

确实,周围陆陆续续有视线不着痕迹地往悠的身上投去,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冒险者众人是不会如此反应的。

“喂!格洛诺,待会儿去老地方的装备店看看吧,我听说刚刚有批新货到了。”

从一边的柜台拐角向格洛诺走来了一男一女的冒险。

“唉,你真要去吗?”

“我听说有品质很好的剑!这次我要好好地装备自己。”

“我说你算了吧……反正你也买不起的,拉上格洛诺是想让他帮你垫一部分吧。”

“啰嗦……嗯?格洛诺,这个小鬼是谁?”

两人将视线投向了格洛诺身边的悠。

“唔嗯……黑头发的,啊,你是昨天我们到时就已经和幻想种打起来的那位吧。”

女性的那一位新奇地打量着悠。

“啊——你好。”

面对毫不在意自己的黑发的女冒险者,悠呆然地回答道。

“哇,仔细一看,虽然是黑头发的,但是长得真可爱。”

“哈……啊…………”

于是,悠困倦的脸上出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神情。

“……珂丽特,你的品位也太奇特了吧?”

“咦?卡特你不觉得这个睡意满满的呆呆脸很可爱吗?”

被叫珂丽特的女冒险者笑容满面地指了指悠的脸。

“呆、呆呆脸……不,我完全不觉得。”

男冒险者愕然之余叹起了气。

“切~卡特你真无聊,格洛诺你怎么看,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哈哈,这个谁知道呢。”

“欸,怎么你也这样。”

珂丽特向两人抱怨完后转向了悠。

“我说我说,呆呆脸的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悠·莱滋戴特。”

“我说,你生气也可以的,这女人就是这种欠打的性格。”

卡特头疼地对悠说道。

“你说谁欠打!”

“就是你啊,你。”

“很有种嘛!我们去公会后面的训练场玩一会儿吧!”

“我才不要,休息时间我才不要给你做无聊的陪练。”

“笨蛋卡特,我是要教训你啊。”

……这两人没事吗。

悠以眼神示意格洛诺。

“嗯,他们啊,平时就是那样你不用太在意的,就像常常打闹的姐弟一样。”

“喂,格洛诺,为什么我会是弟弟啊!”

“那就要问平时那个不稳重的你了。”

“你——说——什么!!!!!!!!可恶,训练场,我要给你好看!”

“哦,这可是你说的哦,待会被打哭了可别怪我。”

“谁会哭啊!”

“哈哈哈,你看吧?”

眼神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家人,格洛诺注视着打闹着远去的两人笑着说道。

“……哦。”

“怎么?啊,听昨天那位女仆小姐说你是偏僻的小城镇来的啊,是想起家乡了吗?不好意思啊,说了多余的话。”

“没有,那个倒是没什么。”

悠摇了摇头。

家人,能被那样称呼早就已经不在了。

家乡,在哪并不知道。

不如说,自己的家乡在哪里都不存在。

他望了两人一眼然后向格洛诺问道。

“柜台那边现在还在工作吗?”

和边境那边不同,这边的冒险者公会似乎还兼营酒吧和餐馆的样子,虽然还有人在活动,但是这种时间柜台是否还能正常办理手续并不清楚。

“除了特殊时期,基本到零点前是工作状态——你是来发布任务的?”

“是来赚晚饭钱的。”

“……啊?”

格洛诺愣了愣神,随后不确定地问道。

“来……接任务?”

“唔,就是那么回事。”

悠平常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和那女仆小姐一起的吗?恕我直言,她的主人不是一般人吧,作为客人的你有必要出来赚钱自己处理晚饭吗?”

“嗯,虽然怎么看不是一般人,而且就某些地方而言相当异常,我也是她的客人……姑且算是好了,但是和那些没关系。”

“没有关系吗?一般主人不是会招待客人的三餐吗?”

所以,其实不是客人,而且被绑来的囚徒……当然,也不是因为那种理由才来公会接任务的,但是说明太麻烦了,所以悠放弃了解释。

“身处客人的立场难道就不用靠自己的努力赚饭钱吗——不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吗?”

“哈哈哈哈哈哈,你要这么说倒也没错,这话是那位主人说的?”

“唔嗯……?啊!她是会这么说的人呢。”

环抱着双手思考了下,悠不知为何自己先露出惊讶的神色重重地点了点。

“……所以你才在这里啊。”

“唉,从结果来讲的话,那,再见,哈啊啊——”

悠打着哈欠向格洛诺摆了摆手,随后转身打算往柜台那边走去,然而——

“啊啊,别走那么急啊。”

他的肩膀被一只粗大的手掌按住了。

“呼啊啊啊啊,嗯——?”

写满疲倦两个字的脸转了回来。

“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格洛诺看着那张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的脸笑着说。

“嗯……?”

闻言,悠低头开始慢悠悠地审视起自己来。

“唔唔……好奇怪,没有的吧?应该是没有的才对啊。”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什么没有?小哥你在看什么?”

“在找我身上能被你惦记上的东西,唉,顺道说一下,衣服里好像也没有钱包的样子,所以你从我身上是什么也拿不到的。”

“啊——”

格洛诺恍然。

“我不缺钱,放心吧,这次只是单纯的请客,因为小哥你很有趣所以想多聊聊。”

“呼,有人提供晚饭我是个人不介意啦。”

悠出了口气,然后又用那慵懒的声音反问道。

“不过这样好吗?”

“小哥你是指什么?”

“我对自己这头发惹人厌的程度还是很有自觉的。”

从昨天的状况看,格洛诺在这里公会应该是作为核心的冒险者之一的,然而这偌大的公会,在两人对话的期间,除了最初的两人,就没有任何人上来搭话……

无神的双眸扫过周遭。

“……”

所有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所有人都没望着这边的两人,但是——视线却不间断地集中了过来。

……尽管如此,依旧没有任何人……

然后,在这种时刻——

“唔嗯嗯嗯,真是正常的反应啊。”

悠傻乎乎地赞叹了起来。

他毫不在意自己连带着别人令公会大部分人避而远之这件事。

“所以,果然还是算了吧。”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没办法呢,那就把这个给你吧。”

格洛诺取出了钱袋。

“——哦!还有直接给我钱这一招啊。”

“这是早上讨伐的那只幻想种的赏金的一部分。”

“啊,说起来那玩意的尸体很值钱吧?”

“不,事后我们并没有得到幻想种身上任何的东西,当然,公会也是,所以最后只拿到临时任务本身的报酬,虽说如此哪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用来应付晚餐的话应该也是绰绰有余的。”

瞬间——

“……啊?”

悠立刻皱着眉抬起了头。

他看着格洛诺——

“…………没有尸体?”

“嗯,因为在运回公会的过程中,幻想种的尸体莫名其妙自然消散了。”

闻言,悠疲累地垂下了肩膀。

“唉,我就说那个状态很奇怪,唔唔,真不想管这些麻烦事,但是幻想种……没办法了……好!大个子,我就特地允许你请我吃顿晚饭!”

看来他根本没有去记格洛诺的名字。

“哦,哦……这是怎么了?”

“啊啊,关于早上的事想问点东西。”

这时,珂丽特拖着浑身上下满是伤痕卡特回来了。

“咦,你们要去吃饭吗,带上我们两个如何?”

战败者在她身后使劲的挣扎着,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挨了珂丽特别在腰间的剑鞘一击。

“这个嘛,要看小哥了。”

格洛诺戏谑地笑了起来。

“哇~反正是这边这位请客。”

“咦,真的吗!真幸运,今天的晚饭钱省了,刚好运动了一阵想大吃一顿呢。”

这时,珂丽特刚刚的运动对象发话了。

“喂,珂丽特,也差不多了吧,快放开我!”

“烦死了,输了的家伙就不要叽叽喳喳的乱吵,还是说你输不起啊?”

“唔唔,至、至少不要在大庭广众下……”

“……呜哇,这个令人泪目的场景,感觉像是看到了被月咏惨整的我啊。”

悠在一旁小声地嘟囔着。

“好了,我们走吧!嗯,虽然平时在这里吃也不错,不过今天这里好像气氛不太好的样子,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笑着说道,珂丽特转身向门口走去。

“哦~~~~~~”

悠看着珂丽特的身影。

“唔,这是要直接拖到别的餐馆去吗?”

他惊讶地望着依旧挣扎无果的卡特。

“哈哈,真可怜啊。”

跟在先行的两人身后,格洛诺大笑着。

然而,悠却那样说道。

“真幸福啊。”

无关其身世。

无关其感情。

只是,他自身是那样认为。

能够那样的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

夜色笼罩视野,公会早已落在了身后。

时间在那十几分钟后。

“珂丽特,你要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终于从珂丽特手中被放生的卡特一脸疑惑。

珂丽特带悠等人去往的并非什么餐馆而是街心公园一角的小树林。

“做什么,当然是吃饭啊。”

“喂……你不会……”

卡特想起什么似的皱起了眉毛。

“地点刚刚好很偏僻,不会引人注目,天也暗下来了,嗯,完美的环境。”

双手插着腰,珂丽特看着眼前的小树林满意地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说是完美的环境,小哥的黑发在夜色里就变得不太显眼了啊。”

“哈啊,饶了我吧……格洛诺。”

意识到珂丽特要做什么的卡特投降一般地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平日间为首的那一人。

“偶尔这样一次不也挺好嘛。”

“我可不想被路过的人当成稀有动物围观啊,那边那个……嗯?是叫悠·莱滋戴特来着吧,你也不想在这种地方用餐吧?”

“唔嗯嗯……”

悠正望着眼前的草地沉吟着。

“你们看吧,他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吃东西的。”

卡特似找到了共同的战友一般兴奋地说道。

“我说啊——”

“哦!你说吧,不会有人反对的!”

这时,悠忽然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只见他用手摸了摸了草皮。

“……你在干什么?”

卡特不理解悠那个动作的用意。

不过,那份不解也只是一时的,因为——

“嗯——果然,这个比普通的床还要舒服啊,哈啊啊啊啊啊——睡了。”

说着悠脸上带着舒适的表情躺了下来。

“你丫只是想睡觉啊!”

“……你们还在闲聊什么,卡特,快点来坐下帮我涂酱料!”

珂丽特已经在裸露的土地上生了堆火,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动物肉块架在上面烤了起来。

“为什么就只有我是苦力啊?”

嘴里抱怨着,卡特还是走过去从珂丽特手中接过了酱料。

“啊,大概是因为你是这里最弱的?”

珂丽特笑嘻嘻地说。

“我把这酱料涂你一脸啊?”

“敢做的话我就把你浸一晚上辣椒水明天全裸着挂到城门口。”

“……你、你这家伙还是女人吗!”

尽管说着不客气的话,卡特却神色紧张的后退了一步。

“随便说说的,又不会真的做,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珂丽特眯起眼睛盯着卡特。

“你的话真的干得出来的啊……”

“你说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卡特连忙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草地上一脸睡意的悠。

“……不过我再怎么说都比那个强吧?”

他悄悄地对珂丽特说。

“嘻嘻,这个可说不准的哟。”

“你这口气真让人火大。”

“你想嘛,当时我们赶到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吧?”

“那又怎么样了?”

“咦,还不明白吗?他那时可是就现在这样一脸睡意地站在那只龙面前哦,而且除了衣袍稍微有点破损外完全看不出其他的战斗痕迹——不知道的话说不定会认为他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你观察得还真是有够仔细的啊。”

“笨蛋,才不是那种问题,我说面对当时那个东西,一个人的话卡特你有把握做到他那样吗?”

“啊……?”

回想起当时那尽管幼小但仍旧异常的怪物,卡特思考了一下。

“……没、没有。”

不是依靠人数的话,恐怕自己是没有胜算的。

“是吧?还有他当时拿的武器我怎么看都只是随便从哪个水果摊里拿来的水果刀啊。”

闻言,卡特看着悠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啊?在说我吗?”

悠的视线刚好投了过来。

“啊,我们可没有在讨论你哦!”

“唉,所以才说你是笨蛋啊。”

珂丽特用生火用的木棒敲了一下卡特的头。

“干什么啊!”

火光映着悠那疲惫的脸,他倾着头在一边看着这相识不到半天的两人吵架。

然后,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木柴燃烧的声音,他问道。

“那只龙,幻想种的身体后来真的消失了?”

这话是向格洛诺问的。

“咦?”

“嗯?”

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小哥你突然后来改变主意让我请客吃饭的原因吗?”

“差不多是那样啦。”

与作为纯粹的意志的聚合物而生的神明、恶魔、源种不同,作为实实在在的以现实的人类和生物为基点固定了外在形体的幻想种是不会消失的,纵然会死亡,正常情况下那个尸体是必然会残留于世的东西。

那么,消失了也就意味其只是有着那样形态的其他东西。

作为生物,说幻想种有着繁殖能力无可厚非,然而其之所以是幻想种依托着的是污染灵魂的“恶质”,所以幻想种之间生育出新的幻想种是绝对不可能的。

悠一开始认为,那是某只幻想种特有的某种状态。

但是,现在尸体消失了……

“嗯……实话说,这是我们第一次杀死幻想种,所以完全不知道幻想种的尸体会有这种特性,简直就如种族的名字‘幻想’一样。”

“悠你对那个幻想种很了解吗?”

珂丽特好奇地问。

“唉……我没见过那个啦。”

被区区人类所杀的幻想种——那种幼弱的状态,在悠所认知中的幻想种都不曾有过。

那么,那个东西果然不是幻想种吗……

漆黑的林影遮掩着月光笼罩在悠的身上,他凝视着眼前的火苗不发一语。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再次看向格洛诺。

“消散了,不是消失了,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吧?啊……唔,格、格洛诺?”

“啊,是消散了,像雾一样的。”

“……黑色的吗?”

“咦?怎、怎么会……”

“……你怎么知道的啊?”

一时间,珂丽特和卡特明显地露出了诧异地神情。

“这可真是令我吃惊了。”

格洛诺话语间虽然镇定,但也略微收敛起了轻松的表情。

按理说,那是当时不在场的悠不该知道的事。

“小哥你当时是有在附近吗?”

“没有,只是跟幻想种和源种之类扯上关系大多都是黑色的,所以猜了一下。”

“啊这样也说的通呢。”

格洛诺意味深长地看着悠笑道。

就当是这么回事吧,仿佛在那样说着。

所以——你就当是那么回事吧。

无所谓格洛诺的话中音,悠那在夜色中彻底失去光华的黑眸只是愣愣地望着远处的夜空。

然后,众人就这么迎来了架在火堆上的肉块烤熟之时。

“来,这可是我的得意菜谱。”

珂丽特向围坐在小小的火堆前一个个送去分割好的烤肉。

“怎么样,好吃吗?”

“哦,手艺还是和平时一样好呢。”

咬了一口,格洛诺笑着称赞道。

“不就只是个普通的烤肉嘛……”

“那你就不要吃了!”

珂丽特一把抢过了卡特手中的烤肉。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

卡特立即道歉了。

“悠你也——咦,你从刚刚开始就在看什么呢?”

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街心公园外不远处的某一角,并非什么商业街市,然而却灯火通明,众多的人在那里忙碌地来来去去。

“那边平时的这时间也这么热闹吗?”

“嗯?啊,那边啊,大概是在为这次的庆典做准备吧。”

“唔?庆典?”

“你是刚到这边啦可能还不知道吧,下周就是公主大人的生日庆典了。”

“哦……看起来很受爱戴啊。”

“因为是公主大人嘛,而且啊——”

说到这,珂丽特双手合拢,仰望着天空。

“公主大人可是被神明所选中的人,庇佑着我们国家呢。”

望着珂丽特那副模样,卡特想笑又不敢笑地抽搐着嘴角。

“…………你说的被神明庇佑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公主大人从出生开始,就被神明们所钟爱呢,听说即便是不愿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神明大人,公主大人如果期望的话他们也是愿意显现出身姿的哦。”

“……”

悠,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厌恶着神明,

却被神明所喜爱着。

囚鸟般地活着,

却总是在笑着。

孤身一人,仅有一位女仆陪伴着的,居住在森之海的公馆里的——带着异样面具的那位少女。

“……唔,应该没那么巧,但是仔细想想爱芙黛那一层的人际圈没准…………”

“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

“啊?嗯……唔,没什么啦,只是刚巧想起某个人的一些事来。”

“哼姆~~~~~~”

珂丽特饶有兴致地提起了嘴角。

“女朋友小姐?”

“唉,没有那种东西。”

“咦,不找一个吗?”

“为什么啊……”

悠脱力地叹了口气。

“因为,唔,是冒险者不是吗?”

“和是不是冒险者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冒险者很危险,指不准哪天就死了哦,所以要赶紧留个后代啊,对吧,卡特?”

“为什么会问到我这边来啊……”

“咦,你不是四处都在勾搭女生帮你生孩子吗?”

“才没有的事情啊!你从哪里听来的啊!”

“公会的其他人那里?他们说你很受女性欢迎来的。”

“库,那些家伙……下次要让他们好看。”

恨恨地说完后,卡特皱着眉对悠说。

“你啊,还是想办法染个头发比较好,不然的话将来绝对是会找不到女人的,无所谓女人的时间也就只能是现在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转到了奇怪的方向。

“咦,还有我哦。”

“你看,还会被这种麻烦的女人缠上——喂不要把带着火星的木棒扔过来啊!”

“你们两个,小哥可不缺女人啊。”

“咦?骗人。”

这下,不仅是珂丽特和卡特,连悠也愕然了。

“……啊?女人?我吗?”

“是啊。”

格洛诺摆出一副老实相点了点头。

“昨天的那位女仆小姐,看上去和小哥关系不错的吧?”

“啊,是那位啊,确实,连作为女人的我也觉得她很漂亮呢,很有一手嘛。”

珂丽特戳了戳悠的腰。

“嗯,乍看虽然冷淡,但是是个好女人,在那种情况下也能在一边守候,只是作为女仆而言也相当的优秀。”

“……啊啊?”

优秀的、关系不错的……女仆小姐?

悠环手沉吟了起来。

……昨天有那样的女仆在场?

可是除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女仆,自己并不认识其他人……

如果是赫维莱娅,冷淡虽然姑且是符合条件,某种程度上明面不说也有在关心自己,但是说她好女人……

……这是什么恐怖小说吗?

于是,思索无果的悠问道。

“唔唔,不好意思,我当时没注意……你们说的是谁?”

“小哥你在说什么,不就是当时站在咖啡店的招牌边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那位女仆小姐吗?”

“啊?你才是,刚刚可是有人说她优秀诶,那种专爱戏弄人的女仆到底哪里……唉,可能是那样吧,毕竟平时在做的工作量就不同寻常,只是你们又是哪里看出来我和那女人关系不错了啊?”

“可是她不是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看着悠你一个人吗?”

“这么说当时虽然是我在问话,她却看都都没看我一眼。”

“喂,那个是什么,当时那女人从头到尾都盯着我一个?这也太恐怖了吧!”

悠不寒而栗。

“唔——说起来也有可能是被格洛诺你吓到了吧?”

珂丽特忽得开口说道。

“格洛诺差不多高了她半个身子吧,被吓到了吧。”

卡特对比格洛诺和记忆中的赫维莱娅的身高说道。

“啊?原、原来是我的错吗?”

“格洛诺问话时的语气也相当重呢。”

“抱、抱歉。”

“哇,什么啊,不要吓我啊,我差点今晚就要做噩梦了啊。”

悠的神情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

“不说这些了,对了,公主大人既然被那个……嗯,神明所钟爱,那下周的庆典是不是那些神明也会来啊?”

“小哥你是问到时候神明会不会降临吗?”

“降、降临……唔哇,真是高贵的说法啊,待遇差距真大……总之,就是那个啦。”

“嗯,要说会不会的话——”

格洛诺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因为是那位公主大人,所以应该会屈尊降临的吧,但是实际如何我们就不清楚了。”

“毕竟神明都不喜欢现于世人眼前嘛,姆,私下去见公主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真是的,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们啊……”

悠嘟囔了一句,然后他再次问道。

“那个啊,公主遭神明们所钟爱的理由……不对,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那样的认知的,你们知道吗?”

“不,那个的话……”

格洛诺面露困扰。

“嗯?在皇都的你们也不知道吗?”

“冒险者的话,本身出身就是在皇都的情况是非常少的,所以具体的我们也不会特别了解。”

“但是平日间多少不是会谈及的吗,啊那个,饭后闲聊?”

“悠,公主几乎都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哦——啊,这点就像神明一样呢——然后,皇城里也不会传出公主的逸话,因此我们知道的事一直也就那些而已,而且平时打交道都是些冒险者,大家都不是会关心那种事的人。嗯……这样的话想知道那些其实去图书馆或者找个从小在皇都长大的人不就好——哈啊!”

说到这里,猛地,珂丽特转向了卡特。

“卡特,我记得你是在皇都附近的小村子里长大的对吧!”

“啊嗯。”

“那悠刚刚问的那些事你知道吗?”

“知道。”

卡特肯定地说。

“啊啊,真是的,早点说啊。”

闻言,卡特一脸无奈。

“我根本插不进话好不好啊。”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悠继续说。

“虽然一般都说是公主被神明所喜爱着,但其实正确的说法公主被神明所选中了。”

“唉,笨蛋卡特,这两个根本没有差别嘛。”

“不,有的。”

“哪有啊?”

“……”

卡特闭口不言。

但是,意思已经传达了过来。

差别,是有的。

占主导的对象不一样。

所以,才会是那样一副厌恶的语气吗……

果然,莉迪雅就是公主么……不,不对,和爱芙黛有关系确实是显而易见的,本身的情况也确实如格洛诺他们所说,但是对他们都已经如此的表现出厌恶感——

“好了好了,庆典前还是不要说这些了,万一传到教徒的耳朵里可不是说着玩的啊。”

这时,明了卡特所顾及之处的格洛诺笑着打了圆场,那之后他看了眼悠又对珂丽特说道。

“光吃烤肉也没什么味道,珂丽特,和我一起去那边买些酒来吧。”

“欸——好啦。”

两人起身往对街的商铺走去。

周围冷清起来。

“……你还有想问的事?”

卡特盯着悠问。

“啊啊,不好意思,就再让我问件事吧。”

“什么?”

“你见过公主吗?”

“问这个做什么?”

“唔嗯——对能让神明为之折腰的公主的美貌感到十分好奇。”

再傻的人都能听出来的假话。

“……见倒是见过,不过我的记忆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

“咦——?啊不是,我不是抱着随便的心态问的,嗯……不是说公主几乎不出现的吗?”

“被选上的那一天也有举办过庆典,所以见到了,但是只是远远地望到了一眼,连样貌也没能看清。而且,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哪怕我还记得公主小时候的样子,也没有意义。”

“…………唔。”

悠略一思索。

“那么——”

他说出了此刻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然后——

“……”

“………你说、什么?”

从卡特嘴里说出的那个事实,让悠一时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这个时间……

皓月当空,星如碎玉。

其之下,是无声的死寂公馆。

“今晚的夜空真漂亮啊。”

昏暗的房间内,坐在窗边莉迪雅静静地望着无垠的晴朗夜空自语。

“你不这样想吗?赫维莱娅。”

这次是看着玻璃上的银发的她的倒影,莉迪雅问道。

“是呢,很漂亮。”

“但是,不会觉得今天有点冷清吗?”

“往日就是这样的。”

“是嘛。”

莉迪雅笑了。

只是少了个人而已。

但是难得的,莉迪雅感到有些无聊了。

明明一直以来隔三差五都会有人来这里。

“赫维莱娅,你说莱滋戴特先生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大概正在为晚餐而苦恼吧。”

“你没有为他准备呀?”

“有更重要的事。”

“也是啦,毕竟算日子庆典也快到了嘛。”

然后,到时候又会见到那个……

“赫维莱娅,从那以后到底过了多久了呢?”

“……我记不得清了。”

“嘻嘻,差不多有十二年了哦。”

“……”

“不过也是,没人会去愿意记那些讨厌的事嘛。”

“如果莱滋戴特大人愿意把和爱芙黛大人之间发生的事告诉我们就好了。”

“因为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不愿意说的吧。”

莉迪雅心情不错地微微摇摆着身体。

“虽然说,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内容啦。”

身上飘散着的微弱的远甚于魔物的不祥气息。

在见到自己的面具后就确信那是幻想种的见识。

不出意外的话,在那个边境的小城镇外,恐怕沉眠着真正的怪物吧。

其实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其实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说,会是源种,还是真正的幻想种呢?”

“我不清楚,但是,无论是哪边都一样。”

“嗯,哪边都是一样的。”

这时,莉迪雅看着夜空中忽而闪现出的、由远而近的光点一派轻松地说道。

“哎呀,得去迎接客人才行了呢。”

说着,她站起身就要向房间外走去。

“啊,差点就忘了。”

她转身拿起原本放在桌上的面具熟练地带上。

咔喀——

由此,房间陷入了寂静。

紧随着,银发女仆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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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都繁华的夜街上,与格洛诺等人分别的悠漫无目的地游荡者。

灯火通明的街巷,为了不惹人嫌,悠戴上了买酒回来的珂丽特给的帽子。

“哦~~~~~~~~这个还蛮好用的嘛,比那个女仆给的长袍好用多了。”

他一边舔着用几枚铜币从流动摊贩那买来的水果糖一边按了按帽子。

擦肩而过的行人匆匆而过自身后远去,悠恍若融不进景的旅人就那样看着这片繁荣。

——公主为这个国家带来了安宁和繁荣。

那是卡特后来说的话。

因为公主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因为这个国家的公主被选中了,所以神明庇护了这个国家。

但是——

被选中了?

被选中了之后呢?

那部分的事完美没有提及过。

是要将一生奉献给神吗?

还是会被要求别的事?

“嗯,这简直就像是祭品嘛。”

莉迪雅也说过类似的话。

——成为祭品这种难道会是很值得开心得事情吗?

“唔,到底是什么呢?”

悠低着头一路思索。

不知不觉间,落在身上的光仅余下了纯白的月光。

抬起头,眼前的是作为他临时住所的宅邸。

“咦,怎么回来了……嗯,不想那些了,今天直接就睡好了。”

他说着打开了门。

……

……

房间里了无声息。

“啊,今天是一个人了啊。”

独自一人,已经很久没有过那样的经历了。

……很久吗?

真的有很久吗?

悠疑惑了起来。

明明自灾变结束以来,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才对。

和千世相遇是在十几年前,之后是月咏……

相对于独自流浪的这两千年,明明那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才对。

“唉,不妙啊,我这是时间观常人化了吗?”

搔着头发叹着气,然而表情却微妙有些开心的悠穿过客厅,踏上了楼梯。

直接趴倒在床上后,他将脸埋入了枕头中。

“唔唔,这个枕头不是盖的,和我在幻月亭用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嘛,回头问问能不能让我带回去吧。”

这时——

“……”

似是被什么触动了,悠扭过了头,他维持着卧趴的姿势望向了窗外夜空中的某个方向。

“……真、真的假的啊,现在就来啊……未免也太早了吧。”

他脸上的表情又是嫌恶又是疲惫。

虽然只是些许的,但是他确实感受到了——与自身截然相反的,被尊之为神明之物。

——在这夜里,神明降临了。

当然,肯定不是冲着自身而来的。

那么,其所往之处不言而喻。

“唉,夜袭女生什么的可真是恶趣味啊。”

以防万一回去看看那两人吧。

他刚这么一想。

“唔,不对啊,真是的,那家伙是去见公主的,现在又不能确定莉迪雅就是公主,我干嘛急着回去……”

——就算不是莉迪雅也是隔三差五就遭神明骚扰的。

瞬间,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啊啊啊真是够了啦,我就立刻过去看一眼然后马上回来!”

说着,只见悠将手往柔软的床褥上用力一撑——

“唔唔唔唔唔噢噢噢——”

他的嘴里发出了沉闷的吼声。

明明就只是从床上起个身而已,却让人觉得他在做着什么艰巨无比的事。

而且,如果有人站在旁边有看到他此刻努力的样子的话——

你根本没在用力嘛!

——那就是会让人如此极力喊出声来的画面。

甚至,他还说着这样的话——

“太、太可怕了,这个床,根本就是恶魔的摇篮啊。”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话。

往常的话,说这话时他就会被千世拉下床,近来则换成面瘫女仆会把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脖子边。

漆黑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

千世不会在这里。

赫维莱娅此刻应该正准备迎接贵客。

夜色被隔于帘幕之外,然后,在这无声地房间里,悠那本该隐于黑暗中的左眼正散发着血赤的光芒。

无关乎自身的意志,那仅仅是身为源种对相斥之物所产生的反应。

“……唉,这不是显得我像个笨蛋一样嘛。”

仿佛毫不知觉自身发生的变化,悠坐在床上长吁短叹着。

“也不是很想见到那些家伙啊……”

虽说自身的存在是被以月咏为首的众神认可的,但是实际见面的话——

“嗯,去的话绝对会被给脸色看的。”

那种压抑的场景他光是想象都觉得麻烦。

没有人会把他怎么样,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可是——

灾祸的怪物。

怪物……

他们用那样的眼神看着。

他们用那样的眼神谩骂着。

说,你这个怪物。

最后,他们又在眼神的底部添上了恐惧、

可笑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有恐惧的东西。

真的是,麻烦的要死啊。

悠再次这样想。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插一手啊?”

自己也不理解似的,他低声嘟囔。

自己只是被莫名其妙地绑架到了这里,事情应该只是这样而已。

被黑发戴面具的少女询问了奇奇怪怪的,和所谓的人生咨询毫无关系的事。

又被面瘫腹黑的女仆整的惨兮兮的,动不动就被威胁要帮她一起打扫那个大的离谱的公馆。

虽然一开始有点在意爱芙黛后来的状况,但是现在看来也没有担心的必要,只要确保别再和自己扯上关系就好了。

“咦……所以说我当时为什么会不想着逃跑啊?”

悠歪起了头。

好处只有不会在早上醒来被那个女仆恶作剧,也不用工作这两个,代价却是现在这么麻烦的事态,和神明什么的有关系这件事明明在最初就是知道了的。

他如此优哉游哉地自问着,却是想在房间里找什么东西一样来来回回的走动。

“唔唔……要该怎么回去来着?”

做的和说的完全就是两码事。

再然后——

“哇,这个到底是要我怎样啊?”

无奈地叹着气,停止行动的悠抱住了头。

“这不是完全——找不到嘛,那女仆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回去的啊……”

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完全没有要空间转移的迹象。

“我这种人可是很容易放弃的哦,真的哦!努力就只有现在啦!所以,要让我回去就赶紧啦,不然我就睡觉了!”

说着就这么撒起气来了。

……

……

房间里依旧寂静无声。

半晌。

“……难道要撞的吗?不不……当时可没有撞啊,再说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撞,可是……唔嗯恩恩……”

悠走到了床边的小木柜前。

在那里,一盏小小的魔导灯摆在那里。

那时被赫维莱娅用这个吓了一跳。

从灯罩内取下魔石。

“喂~~~~~我说,你在吗?”

不抱指望的,悠慢悠悠地对着魔石说道。

于是——

——什么事?

那种声音理所当然没有透过魔石传来。

没能发出光芒的魔石无声地躺在悠的手心。

“唉,果然只是拿来恶作剧的不可能是随身带着吗……”

将魔导灯还原放回原来的位置,悠转身开始扫视房间内。

“没办法,就看看吧,这里当时都安置着些什么。”

于是,那赤瞳不再是视物之眼。

灾祸的象征。

相异于不详的黑色,仅仅作为他和其同胞身份的证明的赤瞳。

他用那只眼睛扫视着此刻身处的房间。

人的记忆也好,自然的规则也罢。

他作为灾祸的那份力量是绝对的。

那是绝对的扭曲一切之物。

所以,在那之前理解一切成为了必然。

“……唔,原来如此,是这种构造的啊。”

点了点头,他自楼梯口走了下去。

“这里,这样这样,然后走这边……”

不明所以地说着,他按着某中步调返回阁楼的入口。

然后,一瞬间——

“哇——回来了。”

悠回到了公馆的门口。

月光,明朗地飘落而下,整个公馆沉落在这夜色中仿佛本身就散发着湛蓝的光辉。

这只要远观便如画的景色满溢着宁静的神圣感。

但是,那不光光是因为这夜色。

“……唔,真的在啊。”

左眼的深处,涌起了轻微的钝痛和灼热。

被尊之神明的存现在正在公馆里。

“啊,是在接待室吗?”

藉由公馆的窗户而灯光只有一处。

此时,悠忽然皱起眉,脸上浮现了出乎意外的神情。

“咦?只来了……一个?”

本能让自己感到厌恶的气息,只有一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被众神所喜爱着吗?

然而到来的却只有一位?

还是说因为是在这样的时间的关系?

可是,就算是这样,在这样的深夜……要做什么?

悠踏前了一步。

“啊,咦……结界?”

地上出现了散发着纯白光芒的界限,不断自地上涌起的光芒仿佛在警告来访者一般。

“和大结界很像呢,哇,这里面到底在干些什么啊?这不是让人更加好奇了嘛。好,进去看看吧。”

轻松地说着,无视那个界限,悠一下子跨了过去。

“唔……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吧。”

回头看了一眼,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公馆。

“不过话是这么说,就这么闯进去感觉也不好啊。”

走在徒留月光的昏暗长廊中,悠双手抱在脑袋后面望着庭院里的景色。

“哦,对了,先去找赫维莱娅好了,向她问一下情况……不对,她的房间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平时总是神出鬼没的,哎哎,说起来那女人不会是干完活直接就睡地上的那种吧?总之,先去接待室的门口伏击——”

“唉……原来您是这么看我的吗?”

“唔哇!真、真的出、出现了!”

悠吓得一下子跳开去老远。

在他原来站着的位置后面,赫维莱娅正一脸漠视地看着他。

“真失礼,什么叫做‘真、真的出、出现了’,把说得别人跟幽灵一样,我只是走路不带声音罢了。”

“这不就跟幽灵一样嘛!”

“所以呢,您怎么回来了?”

“啊,那个啊,该怎么说呢,突然想回来看看……什么的?”

“这样么,那就请您突然地回去吧。”

“突然地回去是什么鬼啊……”

“如果是有想要的东西,我事后会给您送过去的,所以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先回去吧。”

“怎么感觉你是想赶我走啊?”

“事实上就是想赶您走。”

银发的女仆如是说。

“啊,不、不好意思,原来你是这么不欢迎我回来啊。”

“您在说什么?刚刚的话和我个人的喜恶可是毫无干系。”

“咦,可是你刚刚不是说——”

“想赶您走是因为现在这里不是能容许您这样的存在呆的地方。”

“……你、你在说什么啊?”

悠吃惊地看着赫维莱娅。

不能容许自己这样的存在?

不能容许什么?

人类?

还是说……源种?

暴露……

——不可能的吧。

“主人应该有和您说过,有什么会隔三差五来这里的吧?直白的讲,那个现在正在这座公馆里。”

“啊,这个我倒是知道。”

“……您知道?”

赫维莱娅蹙起眉盯着悠。

“为什么?”

“啊不是,唔……不、不知道?”

明明说漏嘴了,其脸上却丝毫不见心虚。

“呼……既然您不想说就算了,我有别的事想问您。”

赫维莱娅叹了口气,然后凝视着悠的眼睛。

“您是怎么越过那条线的?”

“你说线……唔,什么线?”

“就是公馆正门前的那一圈。”

“唔,你说那个啊……”

自己是直接走进来的——这种话赫维莱娅是不会信的吧。

“啊,那、那个啊,我是直接进来的。”

“……”

——骗人。

悠等着赫维莱娅说出这话。

——得想个合理的理由啊……好麻烦。

然而女仆的回答却异样的干脆。

“我明白了。”

“唉,我知道了,你听我说……咦、接、接受了?”

“您是个不正常的人我是知道的,所以如果是您的话这个理由我是接受的。”

“说什么别人不正常啊……我可是很正常的。”

“爱芙黛大人的事,和昨天的事,怎么看您都是不正常的人。”

“唔……”

赫维莱娅一提到这两件事,悠立刻没话反驳了。他深知无论是哪一边,都是异常至极的事态,如果赫维莱娅要怀疑的话,不切实地说找个合理的理由是搪塞不过去的。

——不……除非她自己接受了,不然那之前不管说什么我最后都还是会被她怀疑的吧。

“但是,即便如此,可以的话趁那位大人还没发现,还是请您赶紧离开吧,不然的话是会死的。”

确实,一般而言被发现的话毫无疑问是会被消灭的——就冲悠的那头黑发。

而且,八成会败了某些人的雅兴。

“那个今晚跑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如您所见,是来见主人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我是问他来见莉迪雅的理由。”

“您是为了主人才回来的吗?”

“啊,不、倒不是……唔。”

说是的话他认为并非那样,可说不是的话似乎并没有其他值得他回来的理由。

“万分感谢您对主人的关心,话虽如此,那份担心是多余的。”

“可是正常也不会特意在周围布下结界吧?”

“所以显而易见,那个是怀着不正常的念想来的。”

“……你胆子真大欸,就在附近吧,不怕被听见吗?”

“无妨,倒是您,还是更多地担心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

“那,我就回去了哦。”

“嗯。”

女仆平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悠看着那样的赫维莱雅——

“唔,我对现在在这里的是哪一位,还有他怀着哪样的念想很是好奇……”

“呼……容我问下,您不会是回来这边自杀的吧?”

“嗯?很久以前是有干过这类事,不过我现在没这个念头。”

悠一本正经地给出了答案。

——那你为什么还能这么老神在在地站在这里啊?

赫维莱雅很想这样问,然而最后她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请您不要再给我增添无谓的烦恼了吗?”

悠从赫维莱雅的话语间感到了焦躁。

但是,是在为什么而焦躁?

这时,在其背后深处的黑暗中,细碎的声音飘了过来。

——赫维莱雅。

“叫你的——唔,这个不是莉迪雅的声音……”

悠望着那边。

“唔嗯,男人的声音?”

就算是近在咫尺的距离,悠依旧是那优哉游哉的德行。

“我明白了,详细的我明天会去您那向您解释的,能请您先回去吗?”

突兀地,赫维莱雅低下了头。

声音,已经几近是恳求。

“……”

见状,悠无言地耸了耸肩,他的视线仍集中于女仆身后的黑暗之中,半晌后,收回视线的他说道。

“不解释也可以啦,一个男的大半夜的在这里,还是黑发的,被那个看到的话对莉迪雅也不好吧。”

“那个是……”

“毕竟,国家是被庇护着的不是吗?”

赫维莱雅刚一开口就被悠打断了。

“…………”

女仆的表情些微的变得复杂起来。

“然后,唔……既然你说不用担心的话,那,明天见。”

转身前,再次看了看赫维莱雅那神色复杂的脸,悠背着身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明天见。”

在和赫维莱雅告别之后,悠如同来时一般大大咧咧地离开了公馆。

面前的是于夜间连月光都无法渗透其间的阴森森林,黑魆魆的林间时不时掠出湿冷的风,面对这般景象他一边打着哈欠就走进了其中。

然而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朝着能够让其回去宅邸的那棵树的方向前行。

“嗯,应该是这边吧。”

沿路,他半眯着双眼四处张望着。

以此来看,那并非是迷路。

这座森林中有着悠•莱滋戴特在意的东西。

“唔,之前还没有发现,是今晚有神明来了的关系,所以起反应了吗?”

绕过一棵巨树后,他停下了脚步。

这里,和途径的森林景色无异,只是黑洞洞的一片。

但是,悠却这样说道。

“什么啊,是你在这里啊。”

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友般,他懒散而感慨地说道。

但是——

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里,什么也不存在。

所以,回应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沉寂。

于是,悠像是由衷感到疑惑般地歪起了头。

“…………唔,是我搞错了吗?”

他愣愣地凝视了半晌,最后“咦”了一声。

“唔,是么,原来已经死了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