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蜃楼/塞壬』

1.

「没想到还有能用海豹付钱的世界。」

结束愉快的购物,琉珣与凛花沿着防波提旁的人行道漫步时提到这个。

付钱时看到凛花拿白色的小海豹玩偶碰触收银台,她还疑惑过凛花的行动有什么意义,很快半空浮现出的文字,让她明白这是她不了解付款方式。

难怪出门没见到凛花准备钱包和纸币。

「准确地是电子支付。」

凛花隔了半拍说出这么句科普。

据她说,其实就是玩偶里的多功能芯片在发挥作用。本质上和过去时代通过移动设备的电子支付没多大区别,特意将文字投射到半空除了好看意义不大。

抛去话里像芯片名称之类的东西琉珣得知这些。

和猜想的没多少差别。

琉珣的世界里好像电子支付就不少见了,尽管她还是更常用纸币。

所以,之前她才没阻止刷了海豹就直接离开便利店的凛花,按着头去给店员道歉。虽然本来她也不是会做出替人道歉这种事的人。

她还没关心凛花到这个地步。

「总觉得……您好像更坦诚自己对这里的不熟悉了。」

凛花大概是随口一说。

没有疑问,也没有包含感兴趣的意思。

这不是说她不想知道琉珣的出身,相反地,她对琉珣的搭话次数确实增加了。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个相当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很平易近人又始终站在远处。

「啊、有么。」

确实有。

刚恢复意识的时候,对地面的材质产生疑惑,也不清楚凛花家照明装置的用法,包括厨具的使用,一切她都保持着警戒,未曾轻易暴露出自己的异常。

现在却可以当做无意义地搭话轻易说出口。

连『世界』都用得很频繁了。

……倒也难怪。

毕竟情况和之前不同,她对于自己的事已经不是一无所知,没必要再那么拘谨。

全都是依靠那个时候发起光的缎带传递来的信息。

至于要问知道什么。

——『苍角琉珣』是来自游戏世界的角色。

这就是对现状最简洁的概述。

她自游戏的世界而来,游戏的内容描绘着她保有的记忆,她是为了取悦他人而诞生的。

取悦他人。

抛开色情的意味,琉珣也不喜欢这个词。

一想到就不由得想去砍些什么。

但很快,又对如同被什么夺取心神般,缓缓吐出了胸部的蒸汽。

手臂无意义地下垂,随着行走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地碰触着大腿的侧面。

『……听到这样的真实,你会怎么想呢?』

自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留言,接下来完美地猜到了她。

一定,立刻就会觉得……

——『无聊』吧。

你、我。我们可不是会轻松到关心世界的人。

因区区的一个游戏质疑自己的痛苦。

如果真的能有那种温柔。大概,也不会一个人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吧。

另一个她是如此说的。

按照她的说法,『苍角琉珣』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她是抱有某一个目的,以自己的意志来到这个世界,并会在做了应该要做的事之后回去。

记忆丧失也是预定的一环,想要知道全部就得先找回刀。

……『刀』是必要的。

不可或缺的。

为了拯救……夺回自己的世界。

『请相信我。然后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另一个她留下这最后的话。

似乎是很壮大的故事,有如一款游戏的起点,琉珣正作为玩家读完了序章。

「……」

而要说琉珣是否相信这段信息。

是否相信自己来自游戏,又是否相信另一个自己刻意的说法。

只能说不知道。

她没法给出一个答案。

「因为、我没有至今为止的记忆。」

心绪便是如此不置可否,防波提后却是晴空万里。在这片温和而悠长的黄昏之下,海浪正一重又一重地随风起伏。

仿佛不曾受到任何影响的一切的事象。

简直就像无关心的她。

大概,这微小的一条信息,汇集了足够让一个人行动的全部。

可如果不能在心上留下意义那就只是一件小事。

所以,这仅仅是一件小事。

琉珣会去追寻至今为止的『记忆』,但不代表她就对至今为止的『自己』有兴趣,更不代表她对遵从至今为止的『轨迹』有兴趣,那无法给她带来前进的动力。

不,说不定看过信息后,她反而对该如何做更加迷茫了。

甚至还不如,

「啊,做做看?说不定还碰巧能知道我的事呢。」

凛花听过后的随口一说。

那样一来,就真的觉得相当无聊了。

所以——

「晚上不是吃汉堡肉么?」

回到凛花家后,她的目光落在准备拿出来用的锅上。

那是个看上去相当大的压力锅。

不过,琉珣在意的理由不是它的大小,而是这个对汉堡肉来说要用在什么地方。难道说世界间的不同,连同一个名字的菜的料理方法都不一样么。

「那个是用来试着做一些肉酱的。」

凛花用余光看了看她。

「看您比起蔬菜更中意肉,就想着多做几样,顺便也会冻起来些备用。」

一边揭晓答案,一边拿出『就是这么回事』的语气轻轻地敲了敲刚买回来的保鲜盒。

为了她,凛花的话里透露出这个意思。

因为琉珣爱吃肉,所以才费心去准备汉堡肉和肉酱意面。

这个事实。

这份针对性极强的顾虑。第一时间会让琉珣发自心底的感觉不适。

即使没有至今为止的记忆,她也能清楚地知道。

她知道,『苍角琉珣』不是个能轻易接受亲近这种距离的人。认知到瞬间,逐渐发热的手指就下意识的想更用力地握住什么。

似乎比起寒冷,

琉珣会更先对『温暖』起反应。

总归不管那边都会过敏,实在是个很麻烦的生物。

……然而。

凛花的顾虑里传来的是并不温暖,却也无关寒冷的温度。

就仿佛总凑到左耳边,即便是女孩子也过于亲密的说话方式。那女人的确很平易近人表情也丰富起来,但距离她……距离这个世界的距离同样也很遥远。

很像是凛花那从未要求其具有『意义』的话语。

远在咫尺。

这份梦与现实并存的暖意。

化作舒缓空气的暖意就宛若春日的阳光,从至远的天空毫无动摇地接纳着一切。

或许正是因此,这份带有距离感的温度才更令人舒适。

特别是,令琉珣舒适。

「那我来弄意面?如果料理的方法没变的话。」

雨一般的清澈声音也变得柔和。

「嗯……?」

是为了问题呢,还是为了柔和呢?凛花先是显露出困扰的表情,接着用食指点着下巴像在思考什么,最后才用毫无深意的笑容结尾。

「我感觉方法应该是一样的。」

那便问题不大。

尽管意面有些难煮,至少不会影响味道。

「交给我吧。」

打出包票,琉珣暂且中断了对话,让凛花专心处理晚上的料理。

到头来,厨房里既没有产生『两人做饭』的氛围,也再没有打破寂静的声音,看来改变并没有回应她难得的温和。

但是,这样就好。

想到和凛花毫无顾虑地在做饭时聊天,她暗自心潮起伏。

顺势的改变哪怕不会抗拒也会觉得很突然吧?

对琉珣来说,要适应这一点,其艰难程度无异于相信她来自游戏,当场拯救世界。

她原本就并不擅长雕琢并革新自己。

这样那样,琉珣一边审视自身一边费工夫地搅动着汤勺,坚持到捞出才煮好的意面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定额。

「似乎很好吃呢。」

装好盘的时候,尝试着若无其事地朝凛花搭话。

她一边贴在凛花附近一边俯视锅里。

「谢谢,尽管我觉得普通。」

「你这是做得到的家伙才有的余裕,装点着莴苣的汉堡肉也是,不一般。」

「啊,那个倒是费了点心思,要是您能喜欢就好了。」

……喜欢?

这个女人似乎总是很轻易的使用这个词。

她知道凛花没别的意思,但这种暧昧而难以具现化的话,感觉不是靠说就能传达的。

「看上去都挺美味的,应该吧。」

应该什么呢。

「呼呼,那等处理好肉酱我们就吃晚饭。就几分钟。」

「……嗯好。」

「啊先等一下,过来。」

听了凛花的呼唤,琉珣不由得疑惑让她留下来,还能有什么用。

但她仍然停下脚步转而贴近凛花。

一步,又一步。

即使快要靠在一起,凛花好像也依然是无动于衷。

这让琉珣再次意识到这女人的麻烦之处。

内心上的距离,物理上的距离,两者将维持的界限混淆之后,也模糊了她自己的极限。

可压力恐怕只有自己这一边。

不太公平。

「来,张开嘴,尝一尝。」

理解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来打算像普通地在一起生活的人似的,事先尝一下味道合不合。

凛花在足够的距离,随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肉酱。

没有猜错,等到勺子向前送到琉珣的嘴边,她便遵从理所当然的事将之张口含住。

「果然很美味。」

好好地完成了尝味役的职责。

酱料很多,番茄的味道相当的浓厚,炒得很干的瘦肉口感恰当。

嗯,追忆着嘴唇留下的触感回味可以做下判断。

是令人欣喜的味道。

「是吗?」

这时凛花又一次舀起肉酱。

不过并没有将勺子送往近在咫尺的琉珣嘴边。

而是运到自己的口中,另一只手做出稍微护着的动作,也试着去品尝了肉酱的味道。

轻柔地咀嚼着。

能看出凛花品味的动作十分细致。

不像琉珣的『美味』,给人一种想必会拿出有条理的美食家评价的感觉。

结果,凛花也放缓了语气,如同郑重宣布一样点头。

「嗯嗯嗯,是挺普通的美味呢。」

真的是。

不普通还要怎样啊?

2.

汉堡肉。

关于这道料理的诞生有着诸多说法。

像是由俄国传入德国,最终以德国的城镇取下名字,又或者是大航海时代的船员因为觉得储存的干肉不好食用,为了吃到柔软的肉块而衍生出这个烹调方法。

其中最受认可的,则大概是源自于想要吃便宜牛排的美国人。

他们将不适合做牛排的碎肉弄成肉糜既而煎成牛排,以这种方式应对当时牛排价格高昂的情况。——巧合的是,日式汉堡肉的流行也是出于相同的,『食材价格高涨』,这么个纯粹的理由。

区别则是日式汉堡肉更多地会使用猪肉。

凛花虽然嘴上说这是这样,不过并没有普通的去做猪肉汉堡肉。是恰到好处地混合了牛肉和猪肉两种食材的特制菜单。

……关于汉堡肉的介绍,对于凛花来说或许是无所谓的。

这很符合印象。

「吃东西的样子被盯着看,我可能会害羞。」

注意到琉珣视线的凛花这么轻声说道。

无论是放软的声音也好,叉起切好的汉堡肉送入口中的动作也好,习惯地护着嘴的另一只手也好,凛花的小动作都很能透露出女生特有的可爱。

配合泪痣营造的困扰的礼貌浅笑。

真的难以置之不理。

「啊、是吗。」

但是唯独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琉珣是知道的。

仅仅是知道。

「这个、也值得称赞。」

烧到色泽舒适的棕色绞肉块,加入的肉汁、鸡蛋、马铃薯淀粉使其黏固成型,还能隐约从蒸腾的热气中嗅到蒸的时候垫在下面烧进去的洋葱的香味。

与普通的煎制不同。为了锁住肉汁,又顾及口感。当汉堡肉的两面都烧到焦糖化时立刻关火,最后通过蒸的方式让肉的里面完熟。

加上梅肉酱汁,便是凛花汉堡肉。

「那首先我来,吃吃看肉。」

由于和琉珣印象中的不同,割开时流出的肉汁给她带来了一些未知的体验。

说什么呢,明明就没有至今为止的记忆不是么?

如此这般想着,在双手合十说过『我开动了。』之后,她就将夹断的汉堡肉送入口中。

「嗯、嗯。」

发出了猫伸长爪子一般的呻吟。

「美味。」

想要发表配得上这份想让人慢慢咀嚼的料理的评论的。

因为做不到所以放弃了。

终究,琉珣既没有双眼闪闪发亮,也没有吐出叹息,看来她果然还是相当顽固。

——『 美味。』

大概这些微的坦诚就是她现在表现力的极限。

「蛋黄酱是放在您那边吗?」

而凛花正用刀子切割着盘里的汉堡肉,同时轻而易举地问道。

「是没错。」

「能递给我一下么?」

「嗯……」

搞不清楚突然要这个做什么,反正只要把身边的蛋黄酱递出去就可以了。结果,凛花将蛋黄酱挤到了一半切好的汉堡肉上。

还以为这女人是不会吃蛋黄酱这种高卡路里的人呢。

结果却淋得一脸自然。

「完美。」

凛花边点头边叉起成果说『啊』,原来是将蛋黄味的汉堡肉运向了琉珣。

「尝试各种味道也很有趣的,看您一直在吃梅肉酱汁。」

看来伸到嘴边的叉子并非幻觉。

「还以为你喜欢蛋黄酱。」

盯着凛花的脸,咬住汉堡肉将之吃掉。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反问,让琉珣情不自禁地眉头微蹙。

不止是人会吃喜欢吃的东西的理所当然,更是因为打破这理所当然的,是自己这件事。

「只是忽然感觉而已。」

「好歹是女生……不过,偶尔吃点也算不上讨厌就是了。」

「不讨厌?」

对什么算不上讨厌呢?

凛花的态度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近似毫无顾虑。

所以她不知道。

平时——产生这种印象,默默吃汉堡肉的琉珣也不由地陷入了深思。

既然会有平时,那就说明或许自己也已经认为……彼此之间有了一定程度的熟悉。

于是,这是建立在怎样的关系下呢?

明明连名字都没有称呼过。

「我是『丧失记忆中』的凛花伶。」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为了回敬她,表面平静地去笑着打量,脸颊却不太自然。估计是身体不怎么适应『笑』这件事吧。

接下来抹有番茄酱的汉堡肉,都要更让自动咬住叉子的嘴感到适应。

「好吧。我是没有至今为止的记忆的苍角琉珣。」

「唔……这样就是第一次认识了。」

「请多关照。」

结果最后,发展成能够自然而然地一起吃饭、喂食的……

类似于初次见面的关系。

「很僵硬呢。」

「……请多关照,凛花。」

「说了苍角您很僵硬!」

凛花不禁失笑地颤动身体,食指遥远地指着琉珣的鼻尖。义正言辞的下定论。

「呼呼,世上的失忆者尽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女人说什么傻话呢。

「……还有、这个样子的。」

就像是镜子的两面,她的食指也指向凛花,一模一样。

最终,两人都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明明。

就是毫无意义的事。

但是,又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事。

没什么不好。琉珣没将之放在心上的专心于汉堡肉,三种的搭配确实有趣……结果,『不讨厌』到底是对什么呢?

——我?

3.

「总觉得……您在勉强自己。」

依靠游戏杀时间时,琉珣耳朵发痒地听到了这么句话。

吃完饭不久后,始于什么理由已经记不清,但是凛花提出玩游戏的建议。

「游戏吗?」

琉珣并没有在向哪回问。

只是咬着字。

「因为今天不用再检查藏书内容了,所以打算稍微放松一下。」

说完她不等回复,一个人开始着手布置游戏设备。

这么说来,昨天确实没时间碰这些。

「好啊,那就玩吧。」

琉珣先是如此颔首,然后又蜷了蜷手指。

「虽然不一定擅长女生的游戏。」

「没关系,随意点嘛!」

按照凛花的教导整理出电视机前的空间,然后一边拍打膝盖沾染到的灰尘,一边连通电源。

而今自己是真不在意陌生感了,哪怕对电器知识一头雾水。

琉珣望向窗外,发现夜空到来的要比昨天晚一些。随着时光流转,黑夜的时间正在不断减少,令人清晰地感觉到季节变迁。

夏天即将开始了啊。

「手柄给你。」

「……」

话语自左耳边极近的距离传达。

下意识地心脏一跳。

回头瞧去,果然是不知从哪来的凛花来到了斜前方。她微微前倾着上半身,把游戏手柄塞进琉珣的手里。由于知道一定是她,所以琉珣才没有反应过激。

「真遗憾呀,我还挺期待能吓得您『呀』地叫出来呢。」

「在你眼里我到底多脆弱啊?」

「唔……没办法吗,这种程度还不够呀……」

凛花根本没听人说话的一个人纠结,念叨完带上稍有些恶作剧的微笑,直到现在,才直视着琉珣说:

「那我就期待您的反应了。」

期待?

「你不一起玩吗?」

发现这话语背后隐藏的意思,琉珣不禁拧了眉毛。

「我更喜欢看。」

「……确实有这感觉。」

「感觉?」

「不,别在意。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看看……这个是『这个人,一言难尽』的表情。莫不是不喜欢被看着?」

凛花边撑着脸颊边侧目窥视琉珣。

和这没关系。

确实说起时有点在意『去取悦他人』这件事。

但咽下的话是关于为什么用了『感觉』这种暧昧的说法,那个场合应该没有这样的必要性。没必要为了隐藏重要的部分,而故意把话说得如此模糊。

所以才少见的、普通的有些抗拒。

「也不是不行,虽然、一定没什么好看的。」

琉珣自认从来不是个擅长取悦他人的人,即便她是为此而被创造出来的。

但听她一答应凛花就很开心。

「嗯,加油哦。」

真不懂她有什么好高兴,琉珣为此而更握紧游戏手柄。

为此。为了什么,她并没有来得及注意这个,凛花就已经开开心心地把电视机的视频模式切换到游戏机的画面。

「……」

看了标题大概懂了。

这女人选择的是所谓的心灵恐怖冒险游戏。

也就是一种营造压抑的氛围,配合黑暗的环境和诡异的音效,对游玩者的心理防线发起轮番冲击的自虐类游戏。——因为玩得人是琉珣,或许该称为『他虐』。

兴致勃勃地贴身坐着,凛花无疑是想享受别人发出的惊叫。

但老实说,恐怕很难得逞。

「可能吓不到我。」

似乎很期待的她听琉珣这么坦诚一说,反像哄孩子一样可爱地频频点头。

「嗯嗯,吓不到吓不到。」

「可能会很无聊。」

「没事没事,单纯的故事也很有趣的,享受故事不也挺好吗?」

说来说去凛花怎么也不信。

关于这个,还真都是琉珣实打实的心里话。

理由还要回归原点,恐怖是什么。

这是个相当大的话题。

倘若把诸说都展开来讨论,那话就会变得很长,所以这里先只采用游戏设计者常用的——『最大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这一点来概括吧。

也就是说,人的恐惧来自于她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未知产生不安,而不安会带恐惧。

人总是尝试去解释一切,但是人的力量面对无限的未知,终究是有限的。

在无穷的未知面前,人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脆弱、需要保护而又孤立无援。所以真正的恐惧来源于未知。这也是恐怖作品的主人公,常会陷入一片茫然无知之中的理由,不知道从何而来,不明白从何而去,不懂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这一切一切的未知不断的给普通人施加心理压力,直到靠尖叫去发泄。

……不觉得这和失忆很像么?

或者说,失忆本身就是最常见的恐怖题材。

游戏设计者绞尽脑汁的通过气氛、音效、色彩来烘托的这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却是琉珣最习惯的东西,为此才觉得不会吓到。

更何况……

确实世上大多数人会为未知、为不可见之物而恐慌。

同时,也无可否认地还有另一种人存在。

有一位诗人如此落笔。

『我们……因看不见而恐惧无形之物,因看不见,而敬畏无形之物,

于是,手中的剑,就此挥下。』

正是如此。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琉珣的本性正是如此。

比起害怕、比起担忧、比起一切,她的第一选择永远不会是大声张扬自己的心,她是货真价实的胆小鬼,所以,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先落下手中的剑。

是的,这就是『苍角琉珣』的做法。

然而,她的手中却没有剑。

哪里都不在,无论如何握紧也不存在,她的剑不在身边。

……每每认识到这个鲜烈的事实。

都不由眼眶生涩。

「怎么了?」

大概是光标一直停在开始游戏,凛花担心地问。

「没……不是什么大事。」

琉珣摇摇头,打算蒙混过去。即便想坦诚又没搞清心里是什么事。没有意义,总之先开始游戏再说吧。实在有什么烦恼,到头来,终归会有机会说给她听的。

何时变成会人谈心的人了——完全不像自己的想法不禁想笑。

明明还没想睡觉,屋里却关了主照明。

昏黄的小台灯在两人身边撑着,提供些微、却确实存在着的光明。按照凛花的指导,琉珣控制着少女,漫步在和式村庄的精致游戏世界中。

由于路上能捡到各种日记,所以在主线进行间,琉珣花费了不少时间在解读故事所描绘的真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