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所能及的只有深黑色、被污秽所亵渎的海水,以及在死静海面上露出尖锐白色顶部的,那些巨大的、神秘的建筑物。从不知何处来的风所带来的只有恶臭和浓烈的血腥味。向上看去,不可思议的、无法想象的、完全的超出常识,就连顶部也是一片异常广阔的大海,彷佛整个世界就只有无尽的水。在无穷尽的恐怖中也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只是透露出无尽的压抑,宣告着这片海、这个世界就如同我这个被吊坠所支配着的人生一样,也随之死去了。
那个吊坠通体为黑色,材质似石又似木、摸上去却带有人类皮肤特有的那种细腻感,甚至还残留着似似体温,就如同它曾经持有者的灵魂被灌注其中一样。我不曾见过或者听说过这种材质,我们仁慈的,敬爱的地球是绝对不可能诞生出物质。如果这吊坠正如同手稿所言,那么它是来自神明的世界,一个疯狂的、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世界。
在正面用朱红的染料描绘着一个圆环形的魔法阵,正中央则是那只不可名状的怪物,回忆起来这跟曾在那家咖啡厅所见到的召唤阵一模一样,就连旁边细微的小字也是认真的被纹绘出来。背面则是密密麻麻,那是用从未见过的文字雕刻的大段颂文,只能勉强的从中看到卡萨伽人所吟唱过的几个词语。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穿过孔洞挂在脖子上的并不是传统的细麻绳,而是一根还在不断在脖子上蠕动的触须,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它的吸盘在贪婪的吮吸静脉血管和轻微刺激着我的神经节。
我在通风管道中被怪物逼得走投无路,无意间的被它上面的尖刺扎伤,如同唤醒它了一般,迅速脱离了早已成为枯骨的原主人,滑溜的从手臂向上攀爬,死死地缠住颈部,无论我如何用力的拉扯,它丝毫不动半分,只能给自己造成伤害,越是使劲就越能感觉到自己血管被紧紧束缚的痛感,就如同它已经寄生在身体中,彻底的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至今我仍然被它的能量所震撼,从魔法阵中猛的爆发出一道惨白色的死光,将那些憎恶的怪物轻而易举的蒸发,死光不减速的直直前进,直到在天空中穿了个大洞,甚至就连空间都变得支零破碎。在一阵阵咔嚓声响过后,从上面泄露出冥府之风和永恒的死水,风仿佛吹过我的脸颊,水气打湿了我的裤腿。
狂怒的飓风和不可估量的洪水席卷着每一个角落,无数的建筑和生物被撕成碎末,连不可一世的怪物们都跪下来颤抖着,渴求飓风的原谅,期望洪水的慈悲。有的只有如梦般的破灭 。
毁灭降临,群星黯淡,世界逐渐坍塌成一个巨大的、疯狂的漩涡。位于正中心的我无法逃离不可抗拒的力量,一边颤抖一边恐惧,就这样被吸进无法想像的、不可见底的漩涡。
在恍惚之间,隐约看到了如巨怪一般、若隐若现的影子,那似乎是神殿的立柱,它高高地矗立在光暗交错、超脱生死的海底中,就如同存在不死者的墓地里,那些庞大而黑暗的使徒,在吹着令人作呕的短笛,舞动着扭曲的身躯,这些盲目、痴愚的使徒们,在为即将苏醒的神明而献上了最忠诚的祝福……
失重所带来的不适感,以及脖子上强烈的阵阵刺痛,让我很快从恍惚中清醒出来,睁眼所见只有无尽的黑色海水。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确认了自己在半空中不会掉下去,违反伦理的可以如履平地的在空中上下攀爬。开始四处探索出口,首先要确认的就是头顶上那片和脚下相互对应,但是清澈透明、波光粼粼的大海。
我缓缓向上爬,使劲用手拍了拍头顶上的海面,享受着被激起的水花所冲刷脸庞的感觉,激动着一头插进水中,“噗通”一声,却被透明的壁障阻拦在海水之外,就如同虚拟和现实之间的屏障,两个纬度之间的沟壑。有着什么永恒的,高于纬度的存在制定了规则,我们永远只能观测的到这种屏障,无从插手,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海中游动着大大小小无数透明的、包罗万象的球体,其中有一个球体靠近海面,我才看清它们是何等的巨大也是何等的精细,最小的球体也有桌子大小。就算眼前这大概半径有几十米之大的球体,也只能算是中等大小。在海的更深处有着似乎还有从海面上都能看到比这个还大的巨型球体。透过透明的外壳可以看到里面的构造,那些球体就如同一个世界、一个星系、一个宇宙。在数不尽的星球上面,有无数的建筑物参差错落其中,建筑物上有着比细菌还要微小的人类,他们为了一己之欲发起了一场规模浩大、无法收场的战争。从这个视角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就如同人类不会蚂蚁一般的争斗,最多也就是孩童对蚂蚁的行动起了兴趣,随后用水龙头冲跨蚂蚁所聚集的巢穴,用脚踩死一只只正在四处躲避水流的蚂蚁,仅此而已。
忽然球体如同泡泡一样破碎了,里面的建筑、正在争斗的人类通通被海水冲刷,被海水腐蚀。最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容纳一切的大海,正如我刚才经历的一样。仿佛正在做梦的生物醒了,梦自然也随之破碎,那么我所生存的世界是不是也只是一个其中最普通的球体,而同样有着某种存在在海面上观察着,仿佛一切都是毫无意义。在不远处的海中又聚集起了一个气泡,海水不断把球体的残骸灌注其中,转瞬形成球体,又是谁想要做梦呢?
缠在脖子上的触手,忽然突然狠狠束缚住脖子,压迫着气管让我短暂的窒息。等到疼痛感让我对这些缥缈不可及的事情,超脱一切如同神明俯视人间的感觉中脱离出来,触手才回归原状。现实让我清楚的感觉到目前的窘境,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被逼得走头无路的人类。也不由得让我感觉到后怕,那片海太过具有魔力,那种彷佛连灵魂都要被夺取、仿佛迷失在永恒虚空的感觉,简直会让人上瘾。我已经不想再去经历和思考和这片海相关的事情了,我强迫自己低头去观看脚下那恶心的黑海。
我强迫自己上方的海面被屏障所阻隔,那么唯一的出口只可能存在于下方,我忍着恶心和不适感,以及抱着对亵渎的宽恕和污秽的宽容,一头扎进了下面污浊不堪、如同海底淤泥一般的黑海中,就在靠近海面时,数十个根细长的、布满倒刺的触须,突然破水而出。
自己的身躯被触须紧紧地困住,倒刺深深地扎入皮肤之中,带有麻痹效果的毒药直接注入身体之中,就如同被捕获的猎物一样拽入深海之中。
在模糊的意识之中看到各种畸形、愚蠢、暗哑、疯狂、不可言状的怪物,在巨大的白色建筑物上缓慢地、笨拙地、荒谬地跳着水中才能施展出来的舞蹈。它们在肆意地狂欢、在发泄着内心的喜悦。
海水不断的倒灌进胃中,鼻子中满是腐烂的恶臭,意识在渐渐地远去,生命也在不断流逝,我的一切就要在这里终结,绝望、迷惘、恐惧、无助、愤怒、癫疯、不甘,最后放弃了思考,只听见一个来自深渊的声音,是如此的嘶哑、低沉、具有恐惧感。
“还不够……”
……
“呼哈!”
我从噩梦中惊醒,在自己床上坐起,冷汗紧紧贴住衣服,在梦挣扎时被子早已被蹬到床下,而我家的猫咪——凯西正窝在我的枕头旁,满脸不解得看着自己的主人。
我坐在床上发起了呆,不断思考着昨晚的梦,似乎触须紧紧捆绑时的黏腻感、带着恶臭的海水还残留在我的身体上。直到吵闹的闹钟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拿起床头的闹钟——十二月三日早上七点。
我急匆匆的跑到卫生间,把冷水开到最大,希望用寒冷刺激自己的大脑,让它清醒起来,认知什么是真实的世界,什么是梦。直到我通过镜子看到了在脖子上紧紧缠绕的触须吊坠,甚至伸手去摸了一下那个仿佛是宠物项圈一样的吊坠。
我渐渐地看完书信后的事情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在读完父亲所遗留下来所装着信封的箱子中发现了那条漆黑的、疯狂的、无法想象的吊坠,它就像对父亲做着的事情一样,扎伤我再紧紧地缠到我脖子上,就向被带上项圈的狗一样。随后我被强制的陷入昏迷,让亲身我经历了父亲所见到的那个奇特的空间——所被当做祭品一样处理的待遇。只要那个“项圈”还挂在我脖子上,将来恐怕也会被拖去那个地方,到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我绝望的、无力的滑坐到地板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地板,悲伤的眼泪不断的低落在嘴中,满嘴都是苦涩,对自己的未来只感觉到了黑暗和恐惧。我甚至放弃了生存的打算,但是在挥刀的一瞬间,身体被脖子上的“项圈”接管了控制权,随后把菜刀狠狠地插在地板上,那种一切都被控制,连死都做不到的感觉,实在是绝望地让人发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仍然消极的坐在地上,对以后失去了方向,喵咪来到了我身旁,蹭着我的腿脚,我便紧紧的把它抱住,现在空荡荡的事务所中它成了我唯一的寄托和希望。
“叮铃……叮铃……”
在客厅摆放的座机剧烈的响了起来,我无精打采的缓步走到座机旁拿起了电话,很稀奇的是来自普罗朗镇警署的电话。他们说是来找我的父亲——洛夫特.德雷斯,想要委托他去侦破一桩连警察都束手无策的密室杀人案件。父亲虽然自身有能力且名字很大,但是他的脾气也实在是太过古怪,让人难以接受。这也导致连警署都很少和父亲联系,他们也就自然不清楚父亲已经失踪了(我没有报案)。
我随后向他们说明了父亲和事务所目前的情况,比如说父亲他已经失踪了整整三个月,整个事务所完全由我来打理,而自己从未参加过有关凶杀案的侦查,所以这次的案件还是另请高明吧。
本以为这件事情这样就过去了,但是警署的回话出乎我的意料。说什么,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消失了?!这让我怀疑父亲他平时的人品究竟差到什么地步。但是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们竟然要让一个初出茅庐小侦探,去参加一场连他们都奈何不了的命案。答复却是异常简单,“你父亲也说过你们德雷斯家族的责任吧,这次的事情是只有你们才能完成的。”并且他们还保证会有其他的侦探一起前往侦查和探索,而警署的相关武装人员也会全程陪同我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所以请我务必的在今天中午时前往警署会面。
诡异到让人难以接受,这一切和我的经历是不是有所关联。越想越糊涂,越猜测只能是越恐惧。
在这背后有什么人或者更为可怕的存在正在操纵着一切,自己就如同人偶一般可怜。没有自己的思想,更不会去反抗操纵者,只能被动的去演一场幕后黑手所写的剧本,哪怕是再荒诞不羁,也必须含着泪默默无言的演完一场又一场,直到有一天人偶彻底的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