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霍普的母马走出大聚落的木门,天边的云彩已经开始被熏出成片成片的樱红色。

没想到这次拜访会让亚尔林产生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选择。怎么选择?

对错。谁的对错?

烛火的花纹静静在夕阳清风中卷动,亚尔林背对着污渍斑斑的木门长久说不出一句话。

辉煌神众啊......这算什么呢?这是您赐下的考验么?

“神官大人?是您吗神官大人?”

冷不丁地从路旁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霍...普?”

熟识的车夫一手扶着驮马——乔,一手拿着自己的草帽冲亚尔林挥舞着。

“霍普!伙计,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看见自己的主人,乔愉快地发出一阵吐息,清扫尾巴走到亚尔林的身前。在他身侧依然载着那个大得不像话的包裹,那是重新包起来的巨石剑祭坛,虽然包裹的方式不怎么专业。

“圣所庇佑,这是你做的么霍普?”

“啊?呃,我很抱歉,神官大人,我是不是不该自作主张?”

“不,当然不,谢谢你的帮忙。”

亚尔林粗略检查了一下祭坛的状态,被擦得很干净,连尖端的泥土都擦掉了。

“本来我是想老实呆在那里的,您不是交代我在那里守着嘛,但是您的马!泽姥证明我没有说谎!您的马,它...它似乎想去找您。它走到我面前一边蹭我一边用蹄子去够那个大得吓人的石头剑,把我吓得够呛。但是我记得您说过它通人性,因为它额头上有个星星,对吧?我就寻思它是不是想找您。”

“哈哈,是这样么好伙计?”

也许是在跟长老对话时的心理失态引起了乔的感应吧。毕竟‘启明星’的符文还在生效。亚尔林轻轻抚摸坐骑的头,然后对一脸惴惴不安的霍普说道:

“我要再次跟你道谢,霍普,谢谢你。祭坛搬起来可不轻啊。谢谢你帮我看护他们。”

“不打紧不打紧。神官大人在为了我们四处奔走,我们都看在眼里呢。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而且嘛......”

青年车夫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泽地人懂得道义,神官大人。为朋友办点事算不了什么。”

亚尔林愣了愣,接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朋友。你可是把我从迷雾里解救了出来,还帮我守着祭祀呢,记得么?算上这一次我已经欠你三回啦。你说,在泽地这得等于多少杯酒?”

车夫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拍拍亚尔林的肩膀说:

“很多杯,亚尔林,很多杯!瞧着吧,今晚去我家,应该是我老婆的妹妹家,让你尝尝她们的手艺,咱们可以喝点淡酒!我老婆在酒坊帮过工,她可懂酒是怎么回事了!”

青年车夫大喇喇的笑容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有暖意。

一个愿意在边境之地称呼自己为朋友的人。

年轻的神职者觉得有什么东西化开了长老在自己心里留下的恶寒。

选择。怎么选择?为了这样的良善而选择吧。

对错。谁的对错?至少,别让这样的无辜承担对错吧。

默默打定主意,亚尔林将母马的缰绳递给霍普。

“嗯,我一定登门拜访的。不过今晚不太可能啦。听着霍普,我希望你能再帮我一个忙。作为报答,到时候酒钱我付。”

 

夕阳的沉势已经越发明显。

充当临时祭坛的小草丘在一片光晕的映照下丧失了本来的色彩。

亚尔林面对着夕阳微微眯起眼睛。

刚刚分别的回忆还十分鲜明,亚尔林记得霍普很干脆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托,骑上他的马二话没说便跑回了锈镜泽。

“就这个口信.......是吗?好的,我会转告总督的。‘放弃原计划。和大聚落合作或许有新的可能’对吧?不过这是啥意思?算了,等喝酒时你在给我解释吧。另外,对付魔物务必小心啊!别让那个狗娘养的怪物伤着了!”

在扬鞭启程的最后一刻车夫还不忘为自己神威。

亚尔林松开手半遮阳光,对着夕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总督也好,长老也罢。为什么一定要从坏的选择中挑一个呢?不,自己是不会接受的。一定,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案。

夕阳继续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向地平线的远端没入,而光芒的背面,夜色已经开始像墨汁般迅速浸染着天幕。

巨石剑祭坛静静地矗立在身后。在巨大护手的中央正燃烧着一根圣烛。火焰摇曳飘摆,绽放着初阳般明润的色彩。

驮马乔乖乖的站在年轻神职者的身旁,甚至没有低头吃草。亚尔林从乔的侧身鞍带上解下自己的剑。那是一柄做工精良但设计朴素的长剑,圆头柄上手工刻出来的烛火花纹是唯一的装饰。亚尔林将剑系在腰带上,然后依次从鞍包内取出鞣革的护胸与护肩穿上。

此时,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眼见着就要被彻底吞没,祭坛上的圣烛却放出越来越明亮的光芒。

拍拍马儿,亚尔林指示驮马自己回锈镜泽去。乔扬起前蹄来回刨动着脚底的草皮,似乎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在亚尔林的又一次催促下才轻轻咬了下主人的手掌,然后慢慢加速离去。

终于,最后一丝辉光随着乔的马蹄声一起渐渐远去。亚尔林握住长剑的柄慢慢走向巨石剑祭坛。

陷阱的设计十分单纯。

让两个聚落的民众燃起圣烛,并在聚落的外围留下白油绘制的教廷花纹。而自己孑然一身处于空旷的大道一侧。

圣物的气息会让魔物产生本能的反感。当没有智慧只有兽类本能的魔物需要猎食来填补饿火燃烧的胃时,它会怎么做?

起雾了。石剑祭坛上的烛火也突然狂野地摇摆起来。

“饥饿。对吧?”

亚尔林抽出长剑,吸引着烛火的剑刃反射出森然冷光。

“当然要吃那个,看起来没有防备的猎物咯。”

一瞬间,烛火熄灭,旋即在下一秒带着幽绿色的光芒重新燃烧。

猛烈的震动由脚下传来,一个狂野的黑影从天而降。

 

长老的推测没有错。这个通体漆黑家伙确实有着恐熊一般健硕的躯体。

平滑的皮肤慢慢地分泌着像沥青一样浓稠的淡绿色液体,它们顺着四肢滑落到爪子上,那爪子比亚尔林整个头还大。不过有一点长老没有猜到。

它还有一根堪比身长的粗壮尾巴,而且它的嘴就长在尾巴的末端,森然利齿依稀可见。

“你们创造身躯的想象力真是一再刷新我对丑的认识啊。”

亚尔林审慎着步伐,以弧线的方式慢慢接近魔物。长剑的尖端始终瞄准着左右摇摆的尾巴和嘴。而身体的重心却保持变化,时刻提防着应该长着头,事实上却一片平坦的面部。

亚尔林没有看见它的眼睛在哪,但那张长在尾巴上嘴却十分准确的对着亚尔林的方向发出尖啸,浓稠的不明汁液四散飞溅。

怪物也动了起来。

沿着亚尔林弧线步伐的反方向四爪交替移动,超乎预料的灵活。而那个诡异的尾巴则像个眼镜蛇一样左右轻颤,嘴巴还不忘示威一样的咔哒咔哒地咬着空气。

那个被吃了半边身体的受害者的画面在记忆中一闪即逝,亚尔林默默将持剑的动作换成了更易于快速移动的架势。

小心那个嘴。当然还有爪子。

教廷的剑士加快步伐。

“来啊,你这个丑陋的怪物。”

在亚尔林速度变换的瞬间,它扑了过来。

剑士侧身闪过像短矛一样尖锐的爪子,同时迅速向身后作出额外的两次撤步。

果然,尖牙与尾巴紧接着利爪从上方咬了下来。额外的后撤争取到了躲开攻势的宝贵空间,亚尔林抓住它扑空的机会迅速地斩下长剑。

魔物发出难以形容的痛苦尖啸。

四爪用力拔地起跳,巨大的身躯弹指间就退了整整一个身位。尾巴左右摇摆,像狗抖落水珠一样把体液和沥青汁混合的浓稠液体泼溅在空地上。

虽然传来的手感表示伤口并不深,但亚尔林知道此刻魔物一定很疼。长剑上提前涂抹的圣烛烛泪被绘制成了‘炎’的符文,一旦接触就会让魔性污染产生烧灼般的痛苦。

神术带来的创伤永远是魔物最忌惮的东西。

怪物再次尖啸,但却没有立马扑过来报仇,它移动爪子像先前一样踱步试探着靠近亚尔林。

剑士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呼吸和心跳的节奏。至少剑击是有效的。刚刚的短暂交锋也显示这个怪物并不是自己搞不定的对手。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和冷静。和死神跳舞最怕的就是急躁。

祭坛的烛火是绿色的,这表示这个怪物还有余力,至少还剩下可观的魔力能够再塑造出一定程度的实体或者某些诡异的器官。亚尔林必须设法诱导它的敌意,不能让它创造出超过自己预期的东西。

剑士决定慎重地进行佯攻。

他平举长剑,剑尖不再死死地锁住那张丑陋的嘴,而是瞄向平坦的面部。一段变速跃进的步伐,剑士快速刺向目标。

出乎意料的,怪物没有选择避开锋芒,而是尖啸着迎了上来。

亚尔林快速挥剑划开从左边拍来的爪子,怪物的力气大得惊人,一爪虽然没有伤到剑士却轻易地破坏了他的重心。亚尔林索性蹬地跃起,借着魔物的力道扭身闪过扑下来的嘴,然后乘着错开身位的瞬间把握在左手的匕首狠狠刺入嘴的下颌。

又是一声惊人的尖啸,痛苦且震耳欲聋。

亚尔林手脚并用地从怪物的右爪下闪开,然后回身想用长剑逼退追击而来的尾巴。

但怪物依然没有选择避开。

插着匕首的嘴巴没有咬到亚尔林,但整个尾巴的冲撞却像攻城锤一样,把没有完全站稳的剑士撞飞了出去。钝重的痛感闷雷一般响彻内脏,亚尔林努力止住了自己的翻滚,然后条件反射地扑向右边。

常年的训练与战斗经验让他赌对了一半。

被饥饿与伤痛折磨得狂怒不已的怪物在亚尔林刚刚停稳时就紧跟着扑杀过来。剑士凭借本能的躲闪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可长剑却被压在了怪物的爪下。宝剑散发的圣烛气味让怪物厌恶不已,它扬起一爪便将之拍到了空地外的雾中。

“圣所保佑......”

遗失武器的剑士低声呢喃着祈祷语。然后突然像个摔跤手一样压低腰身、摊开双手面对着魔物。

“来啊,杂碎。你不是饿么?”

魔物没有理解语言的智慧,但没关系。因为挑衅是种仅需要态度就可以领会的东西。

魔物四爪着地疯狂地扑杀了过来。可在它刚刚发力的瞬间,亚尔林念完了神术所需的最后一句神语。

一声清澈而辽远的钟鸣在剑士的脑中响起。

跃起在半空的怪物发出了今晚最强的一声痛呼,整个身躯难看地摔了过来,亚尔林一把蹲下,轻易地闪过了失败的扑击。怪物的躯体横砸在地,腾起一阵低矮的烟尘。

终于上钩了。

亚尔林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庆幸着和死神跳完了第一段舞。几度交锋亚尔林都想把魔物的位置引向一个特定的地方,那就是自己和巨石剑祭坛的对角线之间。可魔物却因为深深根治于体内的本能而回避着那个位置,这让亚尔林始终无法施展真正意义上的大型神术——“圣域”。

在交锋之中掉落了武器,险些被怪物逼入绝境,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一心想要除掉亚尔林的怪物放松了避开祭坛位置的戒心,这才让剑士把它引到了陷阱上。

此刻,激斗的空地里绽放着淡淡的光芒,那是这片天地的自然生命力支持着亚尔林的神术的体现。而插入下颌的匕首此刻也燃烧起白色的火焰,在‘神’的领域里,那才是‘炎’的符文该有的姿态。

怪物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爪子与尾巴互相交缠,徒劳的想要拔除那个烧灼自己的尖锐玩意儿。

亚尔林慎重的保持着距离。很好,如果匕首能保持着燃烧,兴许圣焰能直接就这么烧死怪物,直接结束战斗。

就在剑士这么祈祷着的瞬间。

巨石剑祭坛上的烛火再次摇摆,绿色的光芒猛地窜起。

仿佛响应着烛火的变化一般,怪物开始发出不同于痛苦的咆哮。一阵肉眼可辨的黑色烟尘颗粒从它体表升腾起来,然后飞快向平坦又空无一物的面部聚集。

亚尔林迅速跟上了变化。这种现象只有一个解释:这魔物要用剩下的魔力塑造一段新的躯体。

剑士从怀中摸出一柄石制的短剑向着怪物跑了过去,同时左手摸出腰间的最后三柄匕首,瞄准黑烟聚集的面部一一掷出。第一把匕首被爪子挥开了,但那个爪子也在下一瞬间被第二把匕首击中,第三把匕首偏离了目标,擦着尾巴的中段飞向了雾中。

又是一阵尖啸传来。

亚尔林猛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尖啸声的音调变成了两个。

该死,没赶上。亚尔林暗骂一声,往后跳开和正在缓缓起身的怪物保持距离。

黑色烟尘颗粒逐渐散去,平滑的面部不再空无一物,凭空长出的第二根尾巴冲着亚尔林发出同样愤怒的尖啸。

“哼,两个尾巴,两张嘴。所以头和屁股变成一会事了么?”

没有理会剑士的嘲讽,新的尾巴咬住第一根尾巴下颌的匕首,一口气拔了出来。随后第一根尾巴的嘴垂到身下,灵活地拔出了爪子上的匕首。从圣焰的烧灼中解放出来的怪物痛快咆哮,然后将敌意凝聚在眼前的渺小人类身上,整个身躯横向站立,原本是前后关系的两根尾巴变成了左右翘立,像被恶意粘合在一起的两条毒蛇。分别露出利齿瞄准亚尔林。

亚尔林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向着祭坛方向跑去。

以为猎物逃跑的魔物迅速追上,在跑动了两步后便乘着惯性四肢蹬地使出了熟悉的扑击。

魔物的方向和力道都无可挑剔。

但亚尔林却在中间停了下来。

怪物跃起的瞬间剑士便用难以置信的灵越步伐止住了奔跑的势头,并再次转身瞄准魔物跃起的身下空挡一记滑铲躲了过去。愤怒的怪物就这么撞上了巨石剑祭坛,圣洁的光芒合着一记爆鸣声将怪物推了开来。

又痛又怒的魔物扭过身躯,重新以一前一后的方式攻向跑到自己身后的剑士。

亚尔林第三次转身面对魔物,这次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已经达到了这步险棋的目的。

捡回躺在怪物原本位置后的长剑。

前面的尾巴已经无法停下噬咬前冲的惯性,亚尔林握紧燃起白色火焰的长剑,以腰部为轴旋身斩出了一记完美的切线。剑身切入尾巴的中段,像切开豆腐一样轻松地斩下了怪异的嘴部。

挥剑的势能未尽,亚尔林顺着剑刃的舞动继续向侧面旋身。一步,两步。避开挥来的尖爪,格挡住第二张嘴的噬咬。当怪物的后爪也挥来时,剑士果断对准爪心,用长剑狠狠地刺了个对穿。未免被挥击的冲劲压翻在地,在长剑刺击得手的瞬间亚尔林便果断放开了剑柄,同时扭身向后翻滚开来。

第二次弃剑,但局面已经大为不同。

亚尔林从地上跳起,不忘用怀中的石制短剑护在身前,然后向魔物看去。

漆黑的怪物瘫在地上,被长剑斩下的一根尾巴真的想蛇一样在地面上来回扭曲。后爪被刺穿的身躯尝试了两次才重新站起来。剩下的那根尾巴发出苦痛的尖啸,带着身躯蹒跚着往亚尔林相反的方向退了一步。

大势已定。

教廷的剑士一手持着石质短剑,另一只手轻轻张开对准魔物,开始默默咏颂起神罚的祷文。

泽地的流水。

泽地的草木。

泽地的泥土。

来吧,回应我的呼唤。升起洁白之火,烧尽非此世界的灾祸。

回应我的呼唤吧,‘泽姥’。让我为您祛除这个玷污您天地的祸害......

空地中闪烁的微光仿佛在响应亚尔林的低语,每向魔物近一步,长剑上白色的火焰便更加灼烈一分。集中于此的自然生命力是如此的浓郁,几乎营造出了一个短暂的深层冥思的领域。亚尔林小心地控制着神术的力道,尽可能节约着从‘泽姥’那里借来的力量。如果消耗过多,会直接影响‘泽姥’本身,那就本末倒置了。

恼人的尖啸开始慢慢嘶哑,这个没有进食过的畜生已经濒临极限。只需再持续一小会儿,就可以用石质的短剑——海栖石与皂荚木打造的教廷之剑解决它。

就在这一瞬间......

祭坛的烛火熄灭。

{............趴下!!!!!!!!!!!!!!!}

曾在深层冥思里听过的声音响彻脑海。

亚尔林完全是凭本能趴了下去。

奄奄一息的魔物背后,一个更加巨大的黑影破开浓雾,撞开“圣域”的淡淡金光扑了进来。烛火重燃起暗红的光芒,亚尔林趴在地上,顺着血一般的红光回头看去......

那黑影有着蜥蜴一样的身躯与四肢。通体漆黑又平滑的表皮沾着像煤渣一样的颗粒,暗红色的光芒有节奏的在表皮之下一明一灭。

第二只魔物。

 

亚尔林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一秒钟?一分钟?

直到背后的尖啸声逼近,他才如梦方醒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风压从身后袭来,剑士来不及思考,用手臂护住全身要害转身防御袭击。

插着自己长剑的爪子挥来,结结实实地把他拍了出去。

刚刚一着地,尖锐的痛感便和撞击的冲力一道从肋间传来。亚尔林忍着钻心之疼爬起身,防备着接下来的攻击。

一定,断了一根肋骨吧,或许两根?

向祭坛的方向看去,奄奄一息的魔物和闪着暗红色彩的魔物戒备地看着巨石剑祭坛。亚尔林拖着脚步向它们走去,他不知道它们想做什么,但他的第六感疯狂地嘶吼着阻止它们。阻止它们接下来想做的任何事。

于是亚尔林默念着祷文,“圣域”的光芒重新绽放,牢牢地围住了战斗的空地。

蜥蜴般的魔物后退了一步,在它身后,“圣域”的光芒灼烧着它的尾巴。魔物发出一声可怖的嘶吼,然后卷曲尾巴避开圣域的壁垒,并再次看向巨石剑祭坛。

它们想做什么?

亚尔林避开肋间的着力点加快脚步,每一次向前奔跑都带起浑身过电般的剧痛,但他不能停下来。它们,渎神的怪物们明显是想做些什么。

接下来的瞬间,亚尔林了解了它们的意图。

奄奄一息的怪物率先撞向了祭坛,圣光和爆鸣如常绽放。痛苦的尖啸折磨着亚尔林的耳朵,但那怪物没有退避开,它依然将不停烧灼的身躯贴近祭坛,忍受着圣焰舔舐的苦痛。

一阵毛骨悚然的预感抓住亚尔林的心脏。他本能地大声诵读出神罚的神语,祭坛的光芒更加炽烈,但怪物还是没有退开。

此时,蜥蜴般的魔物动了起来。它对着只剩一只尾巴的魔物狠狠地撞了上去。

毁坏祭坛?不,圣所的圣物仅凭撞击是不可能被毁坏的。

但,“圣域”可能会。

撞击让祭坛发生了倾斜,在短短的几秒内,封锁着两个魔物出路的光之监牢失去了效力。两只魔物抓住了这短短的,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向着外界的通路扑了出去。

一左,一右。

两个方向。

两个方向的尽头,是两个不同的人类之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亚尔林举起手中唯一的的石质短剑。

该投向谁?

挡住谁?

选择谁?

放弃......谁?

 

    “所以啊,这次的委托全靠您了神官大人!......这种灾祸只有像您一样年轻有为的大师能解决!”

“体恤天意?哈哈,那谁来体恤我们?”

“但是神侍阁下,请容我提醒您,这次的委托不一样。这次您身在事件之中。您不止是一柄剑........”

“她是个勇敢的小女孩......要是好奇,回程路上可以瞧瞧那些小孩子。穿着米色连衣裙的丫头就是。”

“我衷心希望,您的选择不会变成您日后的噩梦。”

“很多杯,亚尔林,很多杯!瞧着吧,今晚去我家,应该是我老婆的妹妹家,让你尝尝她们的手艺,咱们可以喝点淡酒......”

 

是谁的声音?

是谁的回忆?

是谁的选择?

不,自己是不会接受的。一定,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案。

更好的方案......

“对所有人都好的决策,”他保持着背对“是很难存在的,可惜这次也不例外。”

不。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案!

不。我不接受。

不。不。不。

 

“不!!!!!!!!!!!!!!!!!!!!!!!!!!!!!!!!!!!!”

时间重新流动。

短剑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