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东方是绵延渐远的低矮丘陵,其上坐落着诸多旧时的工厂。

  俯瞰而去,那些破旧的院墙与锈蚀的铁棚连成一片,无数细长的烟囱外壁布满了水渍与焦痕,林立在颓败的厂房之间,向着冬日的天际喷薄出银灰色的雾霭。区中,斑驳的铁架与老旧的楼宇错综成大小街巷,乍看之下紧凑而凌乱,但道路却井然有序地穿插其中,不时有满载货物的卡车徐徐驶过。

  “东区”本是这座城市的根基,但在当下,她仿佛一块老化的铁红色疮疤般突兀地矗立在城市一侧。

  早年的时候,虽然市内也考虑过对这片工业区进行整改,但出于经费拮据等各种原因最后不了了之,便放任其随时间风化。

  时至今日,除了不得不住在宿舍里的工人们,已经鲜有人继续居住在东区。只要条件允许,人们大都会搬到接近市中的地方。

  每天的清晨,庸碌的生机伴随着人们鼓点似的步伐流泻在东区,待到傍晚又如潮水一般褪去,待到静寂夜色,只有老树的枝桠在风中摇摆,发出萧瑟的沙沙声。

  尽管如此,弥赛尔•凯特拉却一直待在东区的边缘,和伙伴约瑟夫•施耐德共同经营着一间车库改造的百货店。

  不过,所谓共同经营也只是名义上的,通常只有弥赛尔自己打理偌大的店铺,而约瑟夫则在附近的汽车修理厂里工作。

  这间店有个随便得令人发指、且经常令人误解为连锁店的名字——“114号百货店”。

  她是在大战结束后开张的,至今也有七八年的历史了,但招牌却光洁如新,内里井然排放的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他商品——从玻璃罐里的五彩糖果、纸盒包装的巧克力饼干等零食,到起子螺丝之类的五金,乃至应季服装应有尽有,它们都被擦拭得纤尘不染,只有难以清扫的角落才留有一丝岁月的痕迹。

  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方面是出于弥赛尔谨慎细致的性格…….但更多则是出于责任与对某人的承诺。

  而此时此刻,弥赛尔一如既往地开始了每天下午六点例行的擦洗工作。

  他挽着袖子,一手喷壶一手抹布地弯腰擦拭着摆在入口旁的几棵盆栽,随着动作,几缕不服帖的金发在脑袋上飘荡,翠绿的杏眸正全神贯注地瞪着手里的花盆,嘴里一翘一翘地嚼着根小鱼干。

  他穿着件熨得妥帖的白衬衫,衣角完美地收在牛仔裤里,还套着件印着广告的黄围裙。

  “通信兵,停止撸树!开始报告!”随着砰然钝响,一个粗犷的声音响彻店内。

  约瑟夫•施耐德穿着灰蓝色工装,肩头搭着条染着油污的毛巾,站在门口边喘着粗气,边理了理自己的背头。

  “………”弥赛尔像只猫一样‘咕噜咕噜’地咽下了鱼干,蹲在地上淡定地仰头望着约瑟夫,“好的长官,晚上吃咖喱香肠和土豆汤,意大利面还有酸黄瓜。”

  “有黑啤酒吗?”约瑟夫一把将他从花盆前捞了起来。

  “…….你该减肥了,不要老是嚼香肠喝啤酒…”看着对方突然失落的神色,弥赛尔盯着他微微突起的肚腩,处变不惊地改口:“是的长官,准备了一公升,您工作辛苦了。”

  “那么..来一个,漂亮!”约瑟夫又露出灿烂笑容,高举右掌。

  “欧~完美!”弥赛尔跳了起来,为晚餐击掌庆祝,旋即一声轻咳结束了这尴尬的仪式,“咳、那么停止这尴尬的对话,赶快吃饭吧。”

  当结束一天的工作,晚餐间嚼着火腿美酒作伴的相谈时间一直是两人的保留节目,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感到完全的放松。

  “是吗,那个小女孩….贝德她终于实现了愿望。”约瑟夫嚼着火腿,微蹙着眉头,“记得以前她和妈妈还住在东区的时候,明明是个很活泼的孩子,现在却连学校都无法去了吗?那种病不能很好地治疗的话,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似乎是在加亚的教堂那里帮忙而攒下了零用钱,”弥赛尔说道,流露出担忧,“说来老爷子去世之后,我们也再没有去过那里,不知道弥撒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虽然那孩子还小,可是有些坎坷总要自己迈过去...他必须要拥有坚韧的心灵,有朝一日才能面对过往的真相,关于马克•罗斯特…关于他的父母….还有…捷西…她…”约瑟夫默默低下了头,沉默半晌,离开座位打开了一旁储物柜上的八音盒,“现在就先忍耐吧,‘掩盖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隐藏的事,没有不被人知道的。’——并非总有一天,而是注定在某个时刻。”

  鲜明婉转的节律,仿若舒缓明澈的汩汩溪流,那是与西街教堂里的老旧座钟相同的乐音。

  “大河之歌…”弥赛尔垂着眼眸,淡淡地说道:“事实上,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思考,关于捷西•帕维尔——以重病之身陷入战火中的她,明明毫无未来可言,但久远以前那短短的一个月中,她却用这晦暗的生命点亮了所有人心中的光彩。明明已经过去十四年了,我却清晰地记得那座燃烧的广场中心,她直面枪口时的低吟浅唱。连枪声和悲鸣都已模糊,只有这支旋律回响在耳畔,深远依旧。”

  他的目光落在橱窗外,仿佛越过荒芜的街道和光阴,再一次倒映出远夜之下纯蓝的星辰与河流。

  时至今日,奔涌在异国他乡的古老大河,是否复又昔日清澈?

  “每个人会经历不同的人生,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故事——但是,人与人又并非完全不同。”约瑟夫咽下最后一片香肠,“会为了亲人朋友的别离悲伤,会因为美妙的邂逅而喜悦,更会为他人的不幸而愤慨,无论何时何处,人们总是拥有相同的感情。”他继续说道:“共鸣于歌声,诗谣与故事,在千百年的任何时代都有着珍贵的价值。”

  “呵….”弥赛尔愕然地眨着眼,似是困惑地挠着脸颊,“如果是年轻时的你,这幅感伤的模样一定令人侧目,但是….”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约瑟夫的啤酒肚,轻叹而摇头,“现在这样有点微妙地违和哦,长官。”

  “啧,你这家伙。”约瑟夫翻了个白眼,拍打着自己的肚子,“不,你也已经不是那个会躲在墙角偷偷哭鼻子的小混蛋了。”

  敛去戏谑的微笑,他从橱柜上的花瓶中抽出一束,悄然摆在四幅装裱立式相框相片前。

  从左侧开始的第一幅,相片上是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留着一头干练的短碎发。他的脸庞轮廓刚毅,一对英气的剑眉下,双眸深沉而内敛。他挺拔而高大,身穿一套深灰色的军服,胸前佩戴着鹰徽,绥带交缠成的肩章上有着一颗星。

  在青年的身旁,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颇具中性感的俊秀五官还带着青涩,似乎有些拘谨地微抿着唇,矫健而纤细的身躯穿着一套黑色的军装,佩着闪电样的领章。

  两人簇拥着一位腼腆微笑的少女。女孩身着病号服,手中捧着一只纸飞机,一双大眼睛煜煜生辉。三人伫立在一幢挂着红黑旗帜的病房前的草坪上。

  相片上,有着各人的签名以及日期:约瑟夫•施耐德,露易丝•施耐德,弥赛尔•凯特拉1938年12月5日。

  第二幅相片,约瑟夫和弥赛尔身着便装,与一名和露易丝颇为相似的少女比肩而立,少女身着白色的连衣裙。而在他们的身旁,还有一位中年神甫,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他们的身后,是城中的河畔,粼粼波光在长满青苔的石壁残垣上留下了黑白的光影。

  少女的名字是捷西帕维尔,而神父的名字是加亚,时间是1939年9月。

  第三幅相片,是某座城市的郊外,约瑟夫与弥赛尔和另外三人并立在一台谢尔曼坦克前,扁圆的炮塔上漆着“114”的编号。他们几人身穿同样的土黄色夹克,歪戴着好像大狗果菲似的坦克帽。这幅摄于1944年7月的11英寸的大相片上,不仅有各人的签名,还写下了对未来的寄语:

  希望战争结束后回家乡开一间杂货店,和心爱的姑娘平淡度过余生——奥斯卡•莱纳德。

  大家一起去海岸来一次度假——帕尔洛特•乔纳斯。

  希望在回国以后开办一所孤儿院,为了完成她的遗愿——罗森•纳德罗。

  开始新的生活——约瑟夫•施耐德&弥赛尔•凯特拉。

  而第四幅相片,居于画面正中的,正是“114”百货店,低垂着眼眸的弥赛尔手捧花束,与紧握着一串狗牌和海滨花环的约瑟夫伫立在店铺的门口,后方工厂中林立的烟囱喷薄着淡色的雾霭。这幅相片上写着的日期是:1947年7月。

  约瑟夫微眯着眼,相片里的光景在记忆中逐一重现。这全部的四张相片,记录的是他与弥赛尔经历的所有。

  他们是同乡,甚至远在战争爆发的很久之前就已经是朋友了。当时约瑟夫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露易丝•施耐德,露易丝与弥赛尔在中学时是同班,那个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学习,而当时已经进入空军服役的约瑟夫也和他们一同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

  后来,因为家族的安排,15岁的弥赛尔在毕业后加入了青年团,并进入了以培训特工为目的的特殊学校进行学习。在那一时期,环境的变换对少年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特殊学校与外界隔绝,年轻的人们在各种教育的熏陶下对领袖产生狂热崇拜的氛围令他有一丝不安。而就是在那时,约瑟夫和露易丝的书信成了他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那些书写着曾经熟悉的生活的信纸,仿佛熏着阳光和春泥的香气,安抚着他躁动的心。但是在这段时期,他也渐渐了解到——因为罹患肺结核,露易丝的身体每况愈下,约瑟夫为了妹妹操碎了心,书信上属于露易丝的笔迹变少了,更多的是约瑟夫对他的倾诉。

  当他结束学习生涯,进入安全局开始工作后,时间已经是1939年,而他也17岁了。

  1939年,这一年正是历史转捩的枪尖,多达六十一个国家将先后卷入一场人类史上最大的战争,它决定了二十亿人的命运。

  在这一年,露易丝一病不起,最终在4月的时候离世。失去唯一亲人的打击,几乎令约瑟夫处于崩溃的边缘,但时局却不会放任他沉湎于悲痛之中。针对东部邻国的攻略计划早已确立,而7月末的时候,弥赛尔与约瑟夫,以及来自陆军的马克•罗斯特中尉一同被指派前往邻国的首都进行内应工作。

  他胸腔中的热忱与冀望仿若在静寂中熄灭。他就如同一具游荡在人间的空壳,对一切都不再关心,只专注于手头的任务——此时,他并不知道,越是尽忠职守,未来便将收获更加巨大的悲痛。

  1939年的9月,雷霆时刻,注定在人类的历史上刻下伤痕。

  夜幕之下,遮蔽天穹的战机飞越国境,边境上万炮齐鸣,铁与火的风暴令天空都为之倾斜。而地面上,大量的装甲武力从北方、西方、西南三面压境。死亡和毁灭骤然从天而降,就连首都也不能幸免。

  天穹之上,亨克尔重型轰炸机巨大的弹仓迎风开启,航空炸弹和燃烧弹在重力的抱拥下坠向这座被大河环绕腰际的古城。

  爆响撼摇苍穹,远方的建筑一栋接一栋突然膨胀扭曲,而后在焚天烈焰中化作四散炸裂的碎片,就连亘古的大河都涌起黑色的波涛。

  绝望的人们哭喊着四散逃离,身体在流火飞灰中化为焦尸。无论男女老幼,无论美丑贵贱,平等而残暴的死亡席卷所有生命。

  约瑟夫伫立在街道中央,注视着一个时代的破灭。

  然而,就在冷酷与漠然将玷染瞳孔边缘的刹那,一名少女的倩影映入眼帘。

  她身着一件病号服,苍白的双脚早已被瓦砾划得遍布血痕,而她却浑然不觉似地在火海中疾驰。因光焰而明亮的金发随着步伐飞舞,如同深渊中的一道曙光。

  并非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拯救——那名少女竟是向着倒在约瑟夫身后不远处的一对夫妇冲去。

  金色的发梢在视野中一闪而逝,青年紧绷的面孔流露出一丝愕然。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露易丝。

  少女与他已逝去的妹妹有着几乎相同的容貌,当怀念压到理性,他毫不犹豫地反身帮助了她。

  那对夫妇还十分年轻,极具责任感的丈夫样貌平平,而他怀有身孕已接近临盆的妻子却是典型的东方人,有着玄色的长发和琥珀色的瞳眸。约瑟夫与少女将两人接到了相对安全的教堂照料后,他了解到少女名为捷西•帕维尔,是音乐学院的学生,19岁,会穿着病号服是因为…..罹患肺结核,在院接受治疗。

  相似的容貌,相仿的年纪,以及相同的命运,当少女的身影完全与妹妹的形象重合,溃决的悲恸与欣喜裹挟着泪水涌出。但是——纵然相似,她们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每次昼夜更替,这个国家便愈发滑向深渊。到处是四起的硝烟,人们在战火的夹缝中苟且求存。而捷西却未曾放弃过梦想,她一边拖着带病的身体,一边帮助教堂的神甫加亚先生救治伤员,并且在提灯下继续书写着自己的曲谱。她的行动渐渐感染了周遭的人们,特别是马克•罗斯特,这位颇具正义感的陆军中尉甚与她萌生恋情。

  然而一切早已无可挽回,在某个黎明,一发燃烧弹将教堂化为一片火海,勇敢的中尉毅然冲入火场救下了那对夫妇的孩子。他的脊梁被一截燃烧的断木刺穿,他却只是紧紧地护着怀中的稚儿。当他走出火场,将孩子和一条发带交给加亚神甫之后,就那样在少女的眼前屹立着化为火炬。

  ————会像他的母亲一样,有一头漂亮的黑发吧。

  那便是他临终的话语。

  在那之后,所有汹涌的暗流都渐渐寂灭,1939年9月28日,约瑟夫目睹来自祖国的军队如黑暗的潮水涌入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在广场上,开始枪决誓死不降的守军。此时的约瑟夫立场早已动摇,最终——他伙同弥赛尔和加亚神甫,在捷西的帮助下悍然突袭广场,救下了几十名守军后连夜潜逃。但是,这是一次并不完美的计划,暗中提供帮助的捷西与数名市民被逮捕,并在翌日被处决。

  面对冰冷的枪口,那名少女却格外平静,低吟浅唱着一首苍凉的歌谣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话说回来,同事们总是说这间店的名字随便地令人发指......"约瑟夫转向那张摄于1944年的相片,沉吟道。

  “怎么,你想改个名字?”弥赛尔挑眉。

  “不,只是他们谈到这间店的态度....令我感到一丝....该说是窃喜吗?你还记那个吧?当你在那个破学校里学习当间谍的时候,我们还悄悄保持着书信往来....那些信被你藏在了衣柜后的夹板里。”

  “....是啊,那个时候,看着周围的同伴们渐渐变得陌生的样子,我也...感到一丝窃喜,比起他们我是幸运的。”

  “虽然有些不一样,不过我现在的心情就是那样——那些书信,还有这间店的名字,都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当1939年被刻入历史的扉页,约瑟夫与弥赛尔却背负叛国的罪名活了下来。他们逃离着来自祖国的追捕,几经辗转,最终乘上航船越洋而过来到陌生的大陆上。

  然而新的生活并未如期开始,他们仍然无法摆脱追捕。迫不得已,他们只能继续辗转在异国的大地上,直到得到加亚神甫在赛农市的消息,才乘着火车满心仓惶地来到这座城市。

  时至今日,约瑟夫还记得,在一个雨夜下榻的破旧旅馆里,弥赛尔第一次哭了出来。

  夜雨斜飞,融化在水雾中的灯光飘摇着穿过窗棂,映得少年清秀的面庞格外脆弱。他紧咬着下唇,瘦削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湿漉漉的金发上还挂着水珠,而泪水一如窗外雨滴,随着极力抑制的哽咽簌簌落下。

  “…在祖国的爸爸妈妈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处决了呢?”少年的喉底勉强发出破碎的声音。

  以往的他从容而矜持,因为具有出色的能力而骄傲,而现在,这层层外壳分崩离析。

  “约瑟夫,我已经…我已经累了……”他的声音渐渐微弱。

  也许这个城市,也不过是漂泊辗转又一处,很快就要启程,继续向着陌生的土地吧….

  被追逐的日子,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这是背叛祖国而得到的果报。

  “我也…有时候也想安定下来…希望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几不可闻的话语,述说着卑微的愿望。

  在那一刻,约瑟夫做出了决定。

  “弥赛尔,事到如今,你后悔吗?”

  “…不,我没有后悔。”跪坐在床边的青年讶异地望着他,半晌,无奈地笑道:“相信你,背叛那个疯狂的祖国,这是我做过的最自豪的决定。”

  “是吗,那么也时候安定下来,回到我们该去的地方了。”约瑟夫憔悴的面孔上流露出疲惫,语气却坚定如铁,“为了结束这梦魇——让我们回到战场,亲手把这个疯狂的时代送进历史的深渊。”

  一味逃避就永远不会结束,而再次发起叛逆,即使迎来死亡,至少让这份不安烟消云散。他已决定将曾经目睹和忍受的一切,付诸明日——在1943年时,他们志愿参军成为了装甲兵,和其余三名同伴共同驾驭编号为“114”的战车。而机会很快就到来了,1944年年中的时候,他们在战舰的掩护下重返那片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

  在两年的时间里,他们一同战斗,一同生活在车里。每逢伤感的时刻,约瑟夫就会拿出加亚神甫送给他的八音盒聆听。那里面记录的是,曾经某位少女在生命最后所吟唱的歌谣。

  时间一天天过去,胜利已近在咫尺,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一次战役中,他们的战车被一发火箭弹打烂了发动机。除了他和弥赛尔,剩下的三人永远留在了钢铁的坟墓中。

  伤势严重的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燃烧的战车时,嗡嗡作响的脑海中却有熟悉的旋律在盘旋。

  大河之歌——苍凉却又充满希望的曲调,犹如永恒的箴言牵引着他们的意志越过极限,引领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塞农市。

  当他们再一次乘上列车,夕阳的余晖散落在纵贯城市的铁轨上,一道金红色的光路直通天际与地平。

  那正是指引未来的玫瑰线,亦是少女的歌谣,在人们生命中划下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