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
恍然回过神时,自己正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少女精致可人的侧脸,至于她说了什么则无动于衷。
因为对那张晶莹剔透的樱唇抱有难以启齿的幻想,甚至刚刚回归的意识又陷入无法自拔的漩涡。
“江流!江流!发什么呆嘛!”
然而,殷切的呼唤再次传来,断断续续的吐息带着宜人的香气,持续刺激着嗅觉。
于是,涣散飘远的思绪瞬间被强行扯断。
尽管意识仍旧零乱、模糊,但——
终于抬起沉重的眼皮。
却蓦然发觉,身着碎花裙的长发少女前倾着身子,张开五指的小手正在自己眼前拼命晃动着。
“呀——”
因为嫩滑纤细的手掌突然被捉住,少女发出惊呼。
自觉到举动失态,我也连忙松开手。
“抱、抱歉……一不小心才抓上去的——”
“才不要你虚情假意的道歉呢……”
面对我的真心实意,少女不满地撇撇嘴,尽管脸颊早已红透,但还是鼓起勇气定定地看着我。
“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本不想——”
“……”
但是,言辞脱口的瞬间,我立刻有一种也许说错了什么的错觉。
——映出自己呆蠢模样的浅棕色双瞳瞬间被清澈闪亮的液体充盈。
为了忍住眼眶里回旋打转的泪水,少女表情挣扎地咬着下唇。
“你怎么了?”
“呜呜……”
然而,似乎因为我的明知故问而没能忍住。
泪水立刻决堤,大颗大颗的晶莹簌簌滚落。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欺负你了吗?”
似乎充耳不闻,对于我的关心,少女只是紧蹙着细长的眉毛,无助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肯说?”
我着实有些生气。
——对心爱女孩遇到麻烦时无能为力的自己感而失望不已。
“因为这个人是——”
“是谁?”
“你……”
少女幽怨的表情深入脑髓。
她就那样楚楚可怜、伤心欲绝地抬起眼睑,凝视着差点石化的自己,然后缓缓吐出令人目瞪口呆的答案。
“我?”
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为什么?”
“因为你发呆!”
“啊?”
“跟我在一起就那么无聊吗?”
“不不,不是因为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哪样?嗯?”
“嗯、嗯……”
当然没胆量说其实自己是在幻想亲吻她那张诱人犯罪的可爱樱唇而陷入迷思。
“哼!”
见我嗯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少女再次不满地撇了撇嘴。
“甚至、甚至连牵我的手都还、还不愿意牵……”
嗯?
莫非——
这才是她伤心欲绝的真正理由吗?
“对不起!”
不禁面露苦笑干脆地承认错误,内心崩溃的同时又品尝到某种沁人心脾的甜美。
“才不要你道歉呢……”
擦拭着微微泛红眼角,少女无情地嘟起嘴巴。
“那要什么?”
“呆瓜……”
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注意到她正在拼命揉搓裙角的小手。
忍不住壮胆乘人之危,瞬间再次将她的手掌捉住。
“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一次没有听到尖叫,所以应该没问题。
但她还是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不过脸颊却再次爬满红潮。
“还用问吗?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吧……”
娇羞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我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抚拭她残留眼角的泪痕。
“夜馨,我想……”
“嗯……”
不等我将欲念化作言语,心有灵犀的少女已缓缓闭上双眸。
微仰着五官精致的脸庞,她嘟起可爱晶莹的粉唇。
……
阳光灼烧眼睑,瞬间清醒的自我猛然意识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睡梦之中。
能够再次梦见那名长发少女令人惊喜,不仅如此,还意外地发现这一次关于梦的记忆并没有迅速消弭。
依稀记得曾呼唤过她的名字。
——夜馨。
是叫夏夜馨吗?
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梦中少女。
然而,现在似乎并不是欢呼庆幸的时刻,因为很快就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无比的环境中。
——并不算舒适的高低床下铺,让我腰疼。
没有被褥,没有草席,有的只是光秃秃、硬梆梆的床板。
整个房间内只有我一个人,房门虚掩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窗外是绿意盎然的树海,刺眼的光线透过沾满灰尘的落地玻璃窗倾照在屋内。
深棕色的木地板上,一团散乱的沾血纱布堆在靠窗的地方,不远处,有一盆仿佛滴过红颜料的脏水,里面浸着大红色的女式衬衣。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似乎还掺杂了些许似曾相识的香水味以及淡淡的血腥。
想起身,却发觉手脚被捆绑,完全动弹不得。
到底醒悟过来,眼下的状况,以及昨晚曾发生过的事。
——被绑架了,被那个杀人不眨眼,残害了老爸的女魔头给绑架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开始有目的地环顾四周,以期寻找逃生方法。
这显然是一间长久无人居住的孩童卧室,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女孩子的卧室。
老旧的子母上下床上贴满米奇的装饰,尽管墙纸因为年代久远已部分褪色泛黄,但整体的粉色调可爱元素仍完好保留。
然而,却并没有我想象中可以利用的工具。
——除了本一尘不染的格林童话书孤零零地被扔在床头柜上外,视线内就几乎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小件物品了。
也不知道钟霞那个女魔头去了哪儿。
不过看那盆血水和绷带就该明白,受伤的她并不会走太远,应该就在这间老宅的什么地方。
“吱——”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开了。
裸露着光洁诱人的双肩,只穿白色小背心与牛仔短裤的短发女人,步履蹒跚地走进卧室。
“醒了么?”
进来的正是钟霞,只是和平时给人的强势感不太一样,恐怕是受了伤的缘故。
——右肩往下靠近腋窝的地方,以及左腿靠近大腿的中段,都绑了几圈绷带,微微透出的淡红色血迹表明这些绷带应该是刚换上的。
一看到这几处伤口,我便感到头晕目眩,心要裂开般疼痛。
眼前强行插播昏暗客厅中老爸濒死时的画面,那血腥的一幕幕霎时侵占所有的脑回路。
不免仇恨地瞪着迎面走来的女人,我并没有对她的问询做出回应。
然而,她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身边,脱掉脚上的凉拖,然后用裸露的脚尖蹭了我两下。
浓重的酒气随即扑鼻而来,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拎着一只墨绿色的葡萄酒瓶子,暗红色的酒液正在瓶中摇曳。
——果然不是好人,烈日当头的大白天竟在豪饮。
“恨我?”
见我一脸狰狞无视她的问话,她悻悻地缩回脚,穿上鞋慢慢踱到落地窗边。
然后转过脸,表情复杂地望着我,再次开口:
“真的恨我吗?”
“明知故问!”
绷着脸,这样吼出心中的愤懑后,感觉自己稍微舒服了一点。
听到我的回答后,她终于不再纠缠,静静地撇过脸去。
倚靠在窗边橱柜上的美丽侧影缓缓滑落,最后蹲坐到地上。
摇了摇头,她轻叹一口气,接着,仰起头,猛地灌下一口红酒。
半透明的红色酒液从她嘟起的褪去了些许艳丽色彩的嘴角缓缓溢出,顺着曲线完美的下巴,流过白皙的脖颈,最后汇聚到裸露在外的精致锁骨之上。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
如此香艳的场景着实诱人。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达到某种极致。
——受伤的她显露从未表现过的忧郁和柔弱,何况原本就身材火爆,却偏偏此刻只穿了短裤与小背心。
不知道自己已多久滴水未进了,干涩的喉咙在目睹眼前的一幕后,的确也饥渴难耐。
“要喝?”
可能是听到房间内不断响起的咽口水声,所以才注意到我脸上一副渴不忍耐的表情。
钟霞冲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不要!”
尽管喉咙里如冒烟般煎熬,但我还没傻到要用酒来止渴。
何况瓶口上淡淡的红色唇印让我心生芥蒂。
——哪怕是间接接吻,这也是我的第一次,怎能便宜了一个大我十多岁的杀父仇人呢?
“那这个呢?”
似乎早已料到我不会接受她的红酒,钟霞瞬间从背后变魔术般掏出一小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狡黠地冲我笑笑。
“……”
“还是也不要?”
故意炫耀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她眯眼看我的反应。
“这可是这栋别墅里的最后一瓶——”
“我喝!”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完全不想对眼前的女魔头低头。
但我意识到,或许在这个废弃的老宅中,如果现在不补充水源,或许真的会没有机会。
万一她说的是真话呢?
我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做赌注。
——多次经历与死亡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已深刻体会“留得江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眼见我屈服在淫威之下,她终于舒展眉眼,笑盈盈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
大概腿上的伤口被牵扯,所以走起来有些挣扎。
尽管她极力用笑意掩饰,但微微蹙起的眉毛还是出卖了她强忍疼痛的事实。
不过,我自然不会有丝毫怜悯,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食其果。
在将瓶盖拧开后,她把瓶口送到我嘴边。
矿泉水的甘冽气息瞬间涌入鼻腔,但我却强忍着饥渴抿住嘴唇。
“怎么了?”
她疑惑地望着我。
“不习惯被我妈以外的人喂食,我要自己喝!”
我面无表情地瞪着她,感到她眼中突然出现某种不满。
但是,她并没有发作。
僵持了两秒终于妥协。
再次重重地叹息一声,她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开始给我的脚松绑,接着是手腕。
白色的特质绳索一解开,手腕上深红色的勒痕立刻显露出来。
“嘶——”
其实并没有什么疼痛感,倒是被钟霞突然占便宜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战战兢兢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触在我手腕的勒痕上,害怕她突然变身恶魔,给我来个割腕之邢什么的。
然而,惊呼声倒是让钟霞一愣。
似乎好半天才将我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听进耳朵并理解似的,只是木然盯视了我几秒钟,这才缩回抚摸在手腕上的左手。
“快喝吧!晚上才有补给送过来,既然跟我走了,就不要想着逃跑,明白吗?”
将矿泉水瓶送到我嘴边,她恢复了之前的神色。
“我自己来!”
从她手中没好气地抢过水瓶,我狠灌了一气。
一瓶水下肚后,果然感觉没那么渴了,不过肚子偏偏又开始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但这一次钟霞没有再难为人,直接丢来一小包硬成石头的压缩饼干。
我也不客气,很快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后,我发觉钟霞仍旧倚坐在窗边的橱柜门上,慢慢地品着红酒,视线落在树海尽头。
好像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一般。
不过想来也是,她的确不必担心我会突然偷袭她。
——拥有瞬间虐杀三名大汉的实力,哪怕现在有伤在身,估计我这样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的高中小男生,应该都不够她看的吧?
除非我现在有一把枪!
不不不……
恐怕有枪也未必能胜!
——想起昨晚在黑暗中骤然闪过的诡异电光,立马打消了心中想要上前手刃她的冲动。
算了!
无脑的冲动不仅报不了仇,还会让自己加速殒命,倒不如省点力气。
或许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考虑如何逃出她的魔掌,到人多的地方,然后再想其他的事。
事已至此,我决定智斗。
“可以问个问题吗?”
“哦?”
钟霞慵懒地瞥了我一眼,显然酒精的麻痹作用已让她反应迟钝了,但不知道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模样,还是真的如此。
“终于想通了?”
不知她这句话的意思,我只能皱眉注视她姣好的脸庞。
“就是说……不恨我了?”
“唔……”
“鬼才信!”
她喷出酒气浓重的闷哼,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是不是想问这里是哪儿?嗯?”
嗯?这女人是怪物吗?
竟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厉害……
三句话没说都能猜到我的意图。
不免心灰意冷,望着叫人憎恨的身影,心情复杂地蹙起眉。
“就知道你根本没想通。算了,你怎样想都无所谓了,我知道你现在根本不会听的……”
抿了一口酒,她歪了歪脖子,眯眼看向窗外。
“这里是金陵城宁江区的龙眠大道。”
察觉到我一脸疑惑,她自嘲般干笑了两声,接着喃喃自语起来:
“当我没说吧!唉……以前的确是叫这个名字的,不过——说了恐怕你也不知道就是了!”
“那你还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别打没用的心思!”
“……”
被她不留余地的拆除,除了沉默以对,别无他法。
——刚才的的确确是打算问清楚身在何处后,再谋逃生方法的。
但万万没想到,仅在数秒之隔后就被她识破。
浅浅一笑,钟霞朝窗外的树海昂了昂下巴,
“这里可是无人区,距离最近的社区差不多有100多公里,周围的森林里猛兽可不在少数,劝你不要想着擅自离开这栋别墅,不然——”
“咣当——”
喝干的酒瓶被重重跺在地上。
“嘻嘻……你懂的,对吧?”
她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儿,单闭着一只眼,再次转过脸来,戏谑地看着我。
这下彻底断了念想,困在这个野兽横行的森林中,唯一能庇护我的竟只有眼前这个受伤的女魔头?
真是太讽刺了!
现实果然很爱捉弄人。
我咽着了一口吐沫,心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来。
事已至此,大概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等着她将我带去外太空,然后去看那所谓的“世界的真实”了。
见我顿时失去斗志,钟霞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盯视了我几秒。
然后起身,抓起空酒瓶,径直出卧室。
不多一会儿,她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只是手里的空瓶换成了新开的红酒,继续倚坐在窗边的位置,默默喝着,似乎想着什么心事般将手拄着下巴。
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明明长得很有淑女气质,却偏偏浓妆艳抹,还竟然是个酒鬼!
暴殄天物这个词来形容她还真是贴切。
有些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但也无事可做,索性拿起床头柜上的《格林童话》,心无旁骛地读起来。
小时候爱听童话故事,倒也没少买过这些书,然而,却几乎没怎么自己用心读过。
翻到《海的女儿》这个故事时,发现页面皱巴巴的。
应该是被小主人看得最多的几页了。
还真是奇怪,不知这栋老宅中的女孩是怎么了,难道这个故事如此有趣吗?
不过,看了两遍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索性继续看其它故事。
过了不知多久,视线变得模糊。
应该是天渐渐黑了下来。
本以为这种废弃多年的老宅应该不会有电,刚准备要抬头问钟霞接下来该怎么办,却突然感到头顶光芒一闪,接着,落满灰尘的蘑菇型顶灯居然自己亮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落地窗边看去,竟发现钟霞睡着了!
——窈窕的身影俯卧在木地板上,嘴里叽里咕噜地嘟囔着不知道什么梦话。
“睡死你!”
不屑地朝她撇撇嘴,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两下麻木的双腿,决定去卧室外转转。
——别墅外面当然不安全,但不代表卧室里的其他地方都不能去。
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一进入走廊,壁灯瞬间都自行点亮。
虽然惊讶,但我没停下来。
——几乎一天没上厕所了,我得尽快解决生理问题。
穿过走廊,到达阶梯的拐角,找到应该是厕所的小房间。
不过眼前的一切又再次让我吃了一惊。
无论是坐便器的造型和功能都大大颠覆了我的认知。
心中顿生无数困惑。
——为什么一栋被遗弃了十年以上的老宅,竟有智能化如此先进的家居设施呢?
竟然比我所了解的最先进的还先进?
无法给出合理解释,发觉自己再次陷入某种混乱。
出了卫生间后,我又逛了逛处在一楼的几个房间。
除了卫生间还算干净一些,其他的房间都落满灰尘和蜘蛛丝。
由于忌惮钟霞所说的野兽待在暗处,我没敢深入探索各个房间,更没敢上楼一探究竟。
带着种种疑虑与困惑,我再次回到那间卧室。
钟霞还在沉睡,此时已经翻了个身,侧卧在落地窗下。
从她身边走过,能够听到沉重的呼吸和微弱的鼾声。
她已经不再梦呓,但是仍然时不时会砸吧嘴。
然而,却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因为被耷在脸上的胳膊盖住了大半边面容,不过倒是能看出来脸色潮红,如同发烧一般。
看来的确因为把红酒当水喝的缘故,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顺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视线滑落,然后定格。
接着,便再也挪不动了。
——一把黑色的匕首从她后腰间的皮带旁露出来,白色的灯光倾照在刀刃上,夺目的寒光凛冽地刺入眼中。
“噗通——”
自觉心脏狠狠地紧缩了一下。
气血瞬间上涌,直冲脑门,感到头皮发麻,视线因为脉搏陡然增速瞬间稍稍被放大。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听到心中蓦然响起一连串狠厉无比的声音。
“不要错过!”
“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为你的老爸报仇!”
“这是手刃仇人的唯一机会!”
疯狂的想法一发不可收拾,迅速控制我的思考能力。
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那把闪耀着青白寒光的匕首。
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因为害怕,更因为兴奋。
这种体验从未有过。
视线突然有些扭曲,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听觉却因此更为敏锐。
可以听到窗外树海中的蝉鸣,远处的蛙叫,还有自己脉搏的急速律动。
凝神屏息,汗湿的手掌缓缓握向匕首把。
这个过程很耗时,也很费力。
我几乎花费了此刻能动用的所有力气,勉强抑制住颤抖不已的手臂,生怕会把钟霞惊醒。
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抓握感后,这才轻轻抽出闪着寒芒的匕首。
然而,她却突然翻了个身,卸掉档在脸上的胳膊,正面朝着我,艳丽的红唇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惊得差点松开手中锋利的匕首。
但是,钟霞并没有真的醒过来。
白皙的肌肤,细长卷曲的睫毛,美丽的短发,和典雅丰满的身体,还有让人颤抖的貌美脸庞。
如果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大概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和这样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反目成仇,并且要到亲自手刃她的地步。
她真的很漂亮,真的非常非常的漂亮,漂亮到让我几乎犹豫,犹豫到不敢下手的地步。
但是——
她毕竟是我的杀父仇人,血腥地虐杀了我的父亲,还有那些看着我从小长到大的叔叔伯伯们。
就算他们再怎么错,再怎么隐瞒了某些事实,也没有到要被人处以极刑,以死谢罪的地步。
更何况还是在我眼前,连辩解与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想到这里,犹豫被仇恨替代,忧伤被狰狞吞噬。
老爸!你的在天之灵,应该可以安息了!
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刀尖对准她的脖子,然后,狠狠地刺下去。
“唔嗯……”
呻吟声顿时传来。
成功了吗?
急迫却又忐忑地睁开眼。
却看到令人心惊的结果。
匕首并没有直接刺中钟霞的脖子,而是从脖子左侧划过一个较浅的伤口。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感官依旧敏锐异常。
不知她是如何意识到自己在遭遇危险的。
或许是因为我太不成熟,根本就不该在动了杀机的念头下闭上眼睛。
当匕首即将刺到她脖子上时,因为意识到了什么,钟霞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以最快的速度将脑袋歪向一边,然后用手抓向迎面而来的匕首。
匕首毫无悬念直接扎中她主动迎击的双手。
“你干什么啊?”
大概是被我扎疼了,钟霞紧蹙双眉,竟然带着哭腔,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我。
“我、我……”
鲜血染红了她柔荑般的双手,顺着裸露光洁的双臂“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地板上。
看到这略带血腥的一幕,瞬间产生的慌张竟一扫而空。
心里莫名的舒畅起来。
狂躁?
兴奋?
我不知道。
在此以前,我甚至时常认为杀死一只动物是件惨无人道的事情,但是面对眼前这个正在流血的漂亮女人,我竟然未能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
——想起在客厅中所有的一切。
——想起仍旧佝偻着背,双手捂着腹部的或许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某个叔叔伯伯的身体,正从脖颈处喷出雾状的殷红液体的场景。
——还有老爸熟悉的身影瞬间瘫软在地,鲜血像洪流般向四周扩散,慢慢淹没白色地砖的场景。
于是,那个疯狂的念头终于再次清晰起来。
——我,现在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要杀你!”
这个声音充满憎恨,涂满诅咒,宛如泣血的怒吼。
是心底对失去至亲所产生的最原始、最真实的愤怒,是这几日反复品尝过绝望和丧失感后的迁怒。
现在,全都爆发出来。
紧握颤抖的双手,我使出所有力气,向前推进。
“啊!”
精致的五官痛苦地紧缩起来,钟霞却只发出很低的一声凄叫。
鲜血一发不可收拾,已将她穿的淡蓝色短裤染红。
然而,匕首却无法再前进了,即使它锋利无比。
我无比惊讶地看着她。
发现她脸上竟不可思议地没有丝毫怒意。
看不到愤怒和恨意,有的仅是惊讶和不解,还有无法理解的悲戚与忧伤。
难道在忏悔自己杀掉的那些无辜之人吗?
在对我忏悔她当着我的面虐杀了我父亲的事情吗?
不行!
我茫然摇了摇头,强行镇定想要动摇的意志。
开弓没有回箭!
谁知道结局会如何?
哪怕现在我收手,恐怕她也不会放过我了吧!
然而,她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劲的确比我大。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迅速抽回匕首,乘她恍惚的瞬间对准她的腹部。
再次拼尽全力刺了下去。
“噗——”
这一次,我终于如愿以偿。
匕首扎在她背心下沿附近,白色的面料立刻被猩红的血水浸透。
“为什么……”
钟霞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紧咬着红唇,就像要从我口中得到什么亲口印证的答案一般,一字一顿地问道。
她红着双眼,似乎要哭出来一般。
“因为你杀了我爸!”
匕首想要继续深入,却再次被她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握住。
“不是那样的——”
“闭嘴!你这个杀人犯!”
我再次用力,感觉刀子又刺进去了一点。
“可我……”
剧痛让她鲜艳的嘴唇哆嗦起来,眼神充满哀怨,轻易从她视线中看到沮丧和失望,还有某种不甘。
晶莹的泪水瞬间失控般涌出眼眶。
感受到迎面而来仿佛哀求般的凝视。
我突然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个女人或许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反手夺取我的小命,却一直到现在都未尽全力,只是被动地不想被我杀死,然后宁愿让我在她身上发泄无处可泄的悲愤。
然而,或许就算真是这样,她反制我的机会也快要丧失殆尽了。
——因为她本就受了重伤,现在或许已经失血过多,也没有更多的力气跟我僵持下去了。
或许只要再坚持几分钟,我就可以拼过她的力气,将匕首完完全全地刺进她体内,然后,再用力朝着心脏的方向划开。
那么,她一定会倒下去,瞬间成为一具尸体。
“可我……”
怨念一般的呻吟再次传来。
钟霞脸色惨白,似乎为了那句遗愿般的话能说出口而不惜丢掉性命。
但阻碍匕首前进的力道在渐渐消失。
“我是你的……”
“嗯?”
听到这一句的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停下疯狂推进的双手。
“你是我的什么?”
“呯——”
落地窗的玻璃瞬间爆裂,但却直接化成了粉末。
仰面看到一个黑影从头顶上方飞过。
接着——
“噗——”
背后像被针扎中一般,刺痛感随即传递到大脑。
我扭过头去,茫然望见一名橘红色头发的外国女人正如临大敌般端着一把像是枪的武器对着我。
“噗通——”
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浑身僵硬,立刻瘫软在地。
愕然地看着钟霞,她的脸上仍旧泪水涟涟,投来的视线竟令我的心一阵抽搐。
——充满怜爱、心疼?是我的错觉吗?
不知她最后想要表达的具体意思是什么,但那都已经无所谓了。
好想睡觉……
好困……
思绪就像被搅拌似的乱作一团。
完全停滞,一片空白。
这种似曾相识的糟透了的感觉,再次毫无顾忌地压在体力耗尽的我身上。
一瞬间,眼前明亮的世界与钟霞的脸庞都化为乌有,最后被漆黑笼罩。
再一次,意识被黑暗完全吞没。
——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