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夜馨。”
“红隼!现在可是在敌占区,请注意你的措辞……还有,我的名字叫钟霞,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什么夜馨……”
侧身错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橘发女子,对她的救助竟没有半点谢意。
钟霞冷着脸,接过这名代号“红隼”的外国女子递来的仿佛香口胶般的速效凝伤剂,将它们一一贴于伤口之上。
——这是星盟特战科才有的特殊战备补给,这种时候的确帮了大忙。
但是钟霞的回答多少有点不近人情。
刚才若不是“红隼”及时赶到,第一时间破窗而入,并且用麻醉剂迅速制服那名陷入疯狂正在施暴中的少年。
或许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就不是少年,而是眼前满身酒气,浑身是伤的钟霞了。
“可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就叫夜馨啊!”
皱着眉,“红隼”一掌拍在刚刚使用高聚物临时塑形修补好的窗户上,直直地盯着那名已有8年未曾见面的好友,不快地撇了撇嘴。
“五六年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改就改得过来……”
和“红隼”想象中的再会方式不同,她的这位好友不仅没能给她来一个大大的感人拥抱,甚至对她的到来都带着莫名的敌意。
“学生时代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处理完伤口,钟霞摆了摆手,似乎完全无视了“红隼”的不快。
“唉!”
叹了一口气,“红隼”以手遮面,摇了摇头。
“果然你一直都是这样呢!总在奇怪的地方较真……不过,伤口……真的没问题吗?”
歪着头,“红隼”的视线始跟随眼前窈窕的身影。
看到这位昔日同窗落座子母床的床沿,刚刚凝结的腹部伤口也因此被牵扯到,她不由面露担忧之色。
“放心吧!并不太深。”
真的不深吗?
钟霞下意识地顺着“红隼”的话头在心中自问。
好像还挺深的。
当然不是指的肉体,而是心灵上的旧疤与新伤。
不禁轻摇了三两次下颌,缓过气色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从未想过会再一次经历这样让人生无可恋的悲恸。
因为这种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感觉,竟然和14年前惊人的相似。
——被我用恶毒的言语侮辱,仇恨的眼神直视,毫不犹豫的挥刀捅刺。
若不是心已经足够强大。
若不是曾发过誓一定不会轻易放弃。
若不是因为——
看到床上那个我,那个肩膀有节奏起伏、鼻翼均匀鼓胀,再次陷入昏睡的少年的熟悉却又陌生的侧脸。
钟霞真会觉得自己将在无尽绝望的深渊中万劫不复。
“真是的!以你的战斗能力,总不至于被这小子伤成这样吧?”
察觉到钟霞异样的表情,用食指绕着一缕橘红色长发,“红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
“你原本就认识雏燕,对吗?”
“嗯!”
钟霞点了点头,并不打算隐瞒。
事实上,在接受本次“雏燕夺还计划”任务时,情报科“YY别动队”成员都知道这个公开的秘密。
只是“红隼”是特战科的,本不该来地球参加此次特别行动,所以不知道罢了。
不过,既然问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这么紧张他,看样子就是他了吧?”
“你说什么……”
“以为装作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便可以瞒过去了吗?”
“……”
就像嗅到猎物气味后紧追不放的猎狗般。
对于曾亲密无间的好友脸上一闪而过的少女娇羞神色,“红隼”紧咬不放,坏心眼地眨了眨宛如蓝宝石般的双眸,毫无淑女可言地砸了两下嘴巴。
“怪不得从月球星盟士官初级班时开始,你就从来没答应过任何一个爱慕者的追求呢!没猜错的话,就是因为他咯?”
终于愿意正眼面对“红隼”,钟霞无奈地报以浅笑。
“一如当年,还是那般毒的眼睛和不饶人的舌头!”
“嘿嘿!你也不想想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双手抱臂,“红隼”得意地扬起棱角分明的嘴角,走近到床边,然后探下身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持续昏睡的少年(我)。
“不过……这样看,还真是不可思议呐!的确跟睡美人一样……”
饶有深意地转过脸,不怀好意地望着钟霞,
“嘿嘿……难道不打算跟我透露透露你们之间的事情吗?”
这样说着,“红隼”摆出一脸咸湿大叔的表情,闪光的淡蓝色眼瞳里充满期待。
然而,钟霞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回答问题。
“啧!”
“红隼”不坏好意地冷哼了一声,
“我一直以来都挺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让你这样一个处在绿叶包围下的玫瑰,能始终保持老处女的心态,到现在都守身如玉呢?”
“呸!你才是老处女!”
“既然不承认那就解释一下呗?”
“红隼”扬了扬眉毛,再次露出坏笑。
“作为重逢拥抱的替代,给你曾经最好的朋友——我,在六年后的重逢之礼,况且还是在救了你一命的情况下,好歹你得表示表示,对不对?”
“……”
“反正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唉!怕了你了……”
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终于“阴谋得逞“展露”偷笑的“红隼”,钟霞妥协地露出苦笑。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不也猜到了七八分么?”
“就是说——”
“嗯!他……他是我的初恋!”
微微点着头,惊天的秘密与淡然平静的表情形成巨大且鲜明的反差。
钟霞倾吐着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瞬间让“红隼”宛如置身幻境的错觉。
如果此刻我醒着,一定会更加怀疑自己的人生,质疑这个世界的一切。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我仍旧浑浑噩噩地沉浸在昏睡之中,并不知道这间卧室里所发生的一切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交谈。
“从你口里说出来,还真是让我有点难以接受啊!”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在士官初级班那会儿一直都那么高冷,我还真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
捕捉到钟霞立刻凌厉的眼神,“红隼”瞬间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于是谎不迭地止住喉咙里还在酝酿的音节,讪笑着吐了吐舌头,
“口误、口误……你知道的,我一激动就会这样,下不为例!”
当然清楚这位学生时代的好友并非有心,钟霞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总算又见到他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吗?”
或许还真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不,岂止是高兴,应该庆幸才是!
低下头,认真地凝视着那张曾在无数个夜晚梦到过的熟悉脸庞,钟霞的眼里满是柔情。
几乎下意识地伸出被匕首刺伤、留下伤口结痂的白皙手掌,指尖没入稍带卷曲的发梢,触碰到温暖脸颊瞬间,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如此真实的触感令她不由感慨万千。
“我是真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再次看见这张脸,我们都还活着……”
自嘲地莞尔一笑,钟霞纤细的手掌贪婪地摩挲在我温热的脸颊上,
“他还跟那时候一样,几乎没怎么变,跟个呆瓜似的。”
似乎回忆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诱人犯罪的红唇忍不住勾起一抹上翘的弧度,然后她弯起修长的食指,轻轻在我鼻尖上刮了一下。
“即使是到现在,也还是会在重要的时刻失去本该有的智慧呢……唉——只是我……”
连贯的词句卡壳,棕色的眼瞳瞬间起雾般蒙上一层迷离之色。
收敛了温暖的笑意,钟霞眸子里的光辉已黯然失色。
抿着红艳的嘴唇,她欲言又止,再次轻轻摇了摇头,脸色复杂地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景。
“我则变了太多,不仅是模样,甚至连性格都是,我大概已经不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女孩了吧?”
显然被钟霞营造出的忧郁氛围所感染,“红隼”也沉浸在淡淡的难以自拔的忧郁之中,半晌,她回过神来般指了指仍在昏睡中的少年(我),突然开口问道:
“那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你指的是?”
“难道你想就这样继续以绑架的形式,强迫他跟你去地外空间吗?”
“我——我也不知道……”
缩回带伤的手掌,仲夏一脸苦涩地以手扶额,发出令人扼腕的无奈悲叹。
她现在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初,她也未曾料到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过小看政治。
——无论是在地球这一方,还是在地球以外的星盟这一方。
原本以为,作为情报科的最佳任务适格者,更作为情报科火星分站的高级指挥官,此次“雏燕夺还计划”的一切都应该以她为主导。
但令钟霞万万没想到是,在执行任务到第17天的中途,金陵城竟突然毫无征兆地遭遇星盟特战科试验型突入地球圈兵器“B”的粗暴介入。
——6月27日晚间地铁事故所发生的一切,不仅打乱了原本拟定好的作战计划,更把她作为“雏燕”赋予者所需要的时间节奏全部破坏殆尽。
为了躲避当局对那场莫名而来空袭所进行的为期一月的全球戒严、记忆消除,钟霞也不得不从我家所在的小高层22楼的临时居所撤离,逃到被当局封锁禁入的中心城市外围森林中。
直到现在,沉睡中的我也不知道,在那场地铁事故中,自己作为“D”基因的携带者,能力在濒死状态下被钟霞在我体内注入的“D型”催化剂强制觉醒的事实。
而我,也更不会想到,为了配合当局的记忆篡改,我和地球圈内的上亿人一起又被强制“冻眠”了一个月。
——一系列连锁反应逐渐使我与钟霞间的关系偏离了原本预设的轨道。
一想到几十分钟前,自己所领略到的冷冽仇恨的眼神,听到的毫无怜悯的恶毒言语,钟霞就感到心痛得无以复加。
——14年前,当她在半人马座星系参加夏季集训时,当听到地球传来那场灾变的噩耗时,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穿越那道包裹地球的无形屏障,在有生之年都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那个名为“江流”的“呆瓜”少年的瞬间,她所体味过的那种肝肠寸断的苦楚,以为从此就要永久失去的哀默,以及令人绝望到连呼吸都想要忘却的悲凉。
她真的真的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要么就不要给予希望,既然给了希望,并且也再一次给了与这个自己恐怕此生都难以忘怀的心爱之人相逢的机会。
那么,至少不想再也看不见他。
再次伸出双手,抚摸着温热的脸庞,耳朵、鼻子、嘴唇。
仿佛眼前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钟霞的手指柔软、冰凉,微微颤抖着轻轻拂过我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在经历了那么长久的哀默心死后,竟突然被告知——那个少年(我)竟然奇迹地生存在地球的某个角落,而且还是重要的标本,被星盟高层指定要带去地外空间。
那一刻,想必知晓这一切的钟霞是痛并快乐着的。
——即使现在,手心能感受到我活着的温热,也还是让她感到如此的不真实。
犹如幻梦,虚无缥缈。
她害怕再一次被迫失去。
所以——
“或许只能像你说的那样,把他绑回去!”
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再次回到她所生活的世界里。
“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吗?关于你们之间的一切?”
“怎么告诉?”
再次脸色复杂地看向窗外,钟霞的眼里闪过浓重的阴翳。
“对他来说,我现在就是个十足的恶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甚至还是他的杀父仇人!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让他心平气和听我讲述那一切?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一个高中生,想要理解我所说的那一切,不仅需要完全推翻他现有的知识体系,还需要重新构建世界观,这些都无异于天方夜谭,绝非易事!”
叹了一口气,她缩了缩脖子,将精致的五官掩在弓起的双膝间,不无伤感地望着我的睡脸。
“如果我是他,估计我也会以为自己是在胡说八道吧?”
“可那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啊!”
“事实?”
抬眼望向据理力争满脸不平之色的“红隼”,钟霞抱歉般干笑了一声,抓了抓鬓角的发丝。
“对于亲身亲历过那张灾变的我们,对于被拒绝进入地球圈的我们,对于仍旧清醒地活着的我们来说,那或许的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可是……对于他,还有像他一样,在那场灾变中被迫强留在地球上,挺过了那场浩劫所带来的人口锐减,被EBE(外星生物)侵染了基因,并且最后战胜基因排异,完成融合获得新生的新人类来说,我们所说的事实,与谎言并差别……”
“可那也不能一直这样啊!你的任务,作为雏燕赋予者的任务,不就是要带他去地外空间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吗?”
看着仍旧平静昏睡的少年,“红隼”忍不住小声嘟囔。
“他也总有一天会知道你就是他曾经的初恋吧?或许直到现在他还像从前一样,心无旁骛地喜欢着你呢?”
是这样吗?
或许吧……
要真是那样,还真是件浪漫的事……
可惜的是,钟霞并不敢奢望太多。
宁愿永远尘封这个秘密,也不能再允许自己伤害床上如“睡美人”般持续昏睡的少年。
——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爱哭、爱闹别扭的12岁少女了。
不可以任性。
她如此在心中告诫自己。
“你说的这些,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打定主意绝不会在此之前告诉我真相,这样想过之后,她反倒有些如释重负。
“我呢!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现在就是一个比他大了十岁的陌生姐姐,就算以后他慢慢接触到了世界的真实,我和他之间,或许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结果了……他将会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无论未来怎样。而我,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仅仅是能够再次邂逅,我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望着熟睡中我的脸庞,钟霞舒缓眉眼,展露真心实意的笑容。
“就是能知道他还活着,能再见到他,然后在他身边,在他所察觉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他,就像他从前在暗地里为我所做过的那一切一样,仅是如此,我就心满意足、此身无憾了!”
“可这样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红隼”捏紧拳头,狠狠地在墙上锤了一拳,仿佛受委屈的人就是她自己似的。
“不公平也好,不理智也罢,总之这些都过去了。反正你得答应我,今天跟你所说的一切,你都得烂在肚子里,绝不对第二个人提起!”
“啧!知道了!”
“红隼”不甘心地从牙缝里挤出回应。
“那么……莉莎,现在是不是该来讨论一下正经事了?”
“嗯?是谁刚才还义正言辞地说敌占区只能使用代号来着?”
“……”
卸去之前所有的痛苦、悲伤、烦闷与失落,恢复往昔冷静、高傲的钟霞,一脸正色地盯视着代号为“红隼”的莉莎,缓了两秒,终于再度开口:
“既然来接应我的人是你,你应该有办法带着我和雏燕顺利脱离地球圈的“玻璃罩”吧?”
钟霞口中的“玻璃罩”只是一种更为形象的说法。
——是对“多峇巨灾”后,星盟的地外空间人类对地球圈上空突然出现的自适应物理全屏蔽系统的戏称。
因为这个“玻璃罩”的出现,离开了地球圈的人类无法返回地球。
而待在地球上的人类则被当局告知,因为之前人类自己的某些不当举动,造成了全球范围内的大灾厄。
好不容易苟延残喘下来的人类达成协定,任何人都不允许再搞太空开发。
——这也是所有被篡改的人类记忆中地球人类的现状。
“好吧好吧!来说正经事便是……”
单闭着一只眼,莉莎伸出两根手指,在钟霞面前晃了晃,
“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要先听哪一个?”
“好的——算了,还是坏的吧!”
“呵呵,就知道你还是那个习惯。”
“别卖关子了!”
钟霞嗔怒地瞪了莉莎一眼。
“反正现在也时间多的是——”
“什么意思?”
“因为坏消息就是,新型的地球圈突入试验机‘B’已在一个月前那场与‘D’型基因能力者——‘替身’的交战中,连同物理屏蔽自融合系统一起被‘替身’所摧毁,短时间内,你、我,包括现在俘虏到的‘雏燕’都无法依靠地外空间带来的技术,逃离地球圈物质隔离层。”
“就知道你们特战科乱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喏!”
径直起身,从窗台附近提起一瓶还剩大半的红酒,喝了一小口后,钟霞递给莉莎,看着她淡蓝色的眼瞳,神情严肃地努努嘴,
“我就想问,到底是谁给你们下的命令?为什么不通知我们情报科?当初星盟太阳系最高指挥官拉莫斯司令不是说过,这次的行动是交给情报科火星分站全权执行管理的么?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特战科连协同作战都不通知一声?”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我也是刚从半人马星座接到当地分站星盟特战科的指示后,星夜兼程赶回太阳系执行这次任务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无奈地耸耸肩膀,从钟霞手中接过酒瓶,莉莎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
“那么,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在你跟你的小男友,哦不!跟雏燕——”
见钟霞紧蹙双眉地瞪视着自己,莉莎赶紧将顺口带上的不当言辞改口,
“在你们顺利逃离监视者们视线的这段时间里,我找到了试验机‘B’,而且惊讶的发现,‘B’还被那帮新人类给修好了。”
“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并夺回‘B’,就有离开地球圈的可能?”
“宾果!”
打了一个脆生生的响指,莉莎肯定地眯起一只眼睛给予赞许。
“不过——”
蹙起与头发相似橘红色的细长眉毛,她瞥了一眼钟霞的倩影,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让你养伤,要是以你现在这种状态出战,恐怕一出现,我们就会被生擒,根本没有机会闯过重重关卡,夺回‘B’,所以,现在倒不必太着急。这样吧,给你三天时间,什么都不要做,就专心恢复体力和伤口,顺带也把这个家伙……”
又指了指床上酣睡的少年(我)。
“要是能让他不再仇视我们,愿意好好配合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说实话,这比登天还难。”
钟霞叹了一口气,苦涩地干笑了一下,
“不过,我试试!好坏也是要面对的。”
她又补充道。
“去休息吧!不早了。”
“唔——喝完这瓶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