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慢了!」

假如说,刚才在向府吃的是鸿门宴,那此一刻,自己就是亲自步入龙潭虎穴之中。

「对不起,要姑娘你久候!」低声下气地赔礼了好半天,爱穿黄色衣裙的阿衡姑娘才终于愿意收起怒火。

虽然迟到是自己万万的不该(为什么要把巴士的编排号码都安排得如此相似呢?结果令本应乘坐「70x」的我,错误搭上了编号「70c」的车子,而且它们的候车位置还是该死的同一处),但吾辈不禁去想,假如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能够像向晴姑娘一样温柔体贴,那这个世界会变得多美好啊?

「你这副表情,是对我阿衡有什么不满吗?」

「小生岂敢!」

等等,我的态度有外露得如此明显吗?噫,以后记得在这个女生面前,可是要万分的小心。

『蛇骨婆』因为要看店的关系,所以今夜只有自己和阿衡姑娘前去小『时鹿』失踪的现场。

老实说,我不期望此行会有大收获,毕竟正如她们所言,与这件案件有关的大部分线索,很可能早已被不知情的人们清理干净。

只是令自己无所适从的是,前进的路那么遥远,而我却不知道中途应该跟这小丫头说些什么。何况她浑身竖起看不见的尖刺,支支都写上「生人勿近」,扎得我坐立不安。

随便找些什么说吧?假如气氛一直维持下去,我怕自己最后会忍不住借尿一遁。

「对了,阿衡姑娘你是哪一种妖怪?」

「打听这些事,你想要做什么?是想用来对付我吗?」

「不!你想多了......」

她对我的这种敌意,到底从何而来的呢?假如不计入澡堂发生的那件事,「聊斋先生」应该没有冒犯她才是啊......?

「想讨好我呢是没用的,现在不过是和你暂时合作的」强充大人来训斥自己的阿衡姑娘,目光却忽然被路旁橱窗里的物事所吸引,因而暂停了说话。

站在她身后一看,架子中某一个层格里,排满了一个个色彩绘就的玻璃圆球。

「晴姑娘说,这叫『水晶球』。」

阿衡姑娘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却把身子挨近透明的玻璃大窗。

莫非她很喜欢这个物件吗?在现世这球儿倒是随处可见的平凡玩意,在向府里就有一个。

看来女孩子家,多少也会喜欢这些精致的东西啊。

「姑娘你难道很少来人类的世界玩耍?」

眼见她仿如兔子一样受惊弹起的反应,看来自己没有猜测错误。

「你、你胡说什么!与人类有关的东西,我最讨厌了!」明明是盛气凌人的发言,转眼间她却垂下肩膀,消消沉沉的说:「奶奶说,『人类』这个种族都不是好东西。」

……我知道,世上仍然有不少憎恨人类的妖怪存在。或者阿衡姑娘的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眼望小小的水晶球,她的语气突然也变得飘渺无影起来:「但是,自己偶然来到现世,却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说的是『既视感』?」

阿衡姑娘直了直身体,仿佛被人调转了开关一样,回复平常对我的表情和腔调:「这与你何干!谁允许你问了!」她跺一跺脚,只差在还没用手指怒指我发泄,「刚才的话,你一句也不准传出去!」

然后,她又双手叉腰道:「倒是你聊斋先生,还没查到什么吗?」

好姑娘,假如什么也没查出来的话,蒲留仙我还敢来见你吗?

「自己是有一点头绪,只是有件事想先向姑娘你确认一下。」

小小的女孩高傲地抬起头,示意我继续发问。

「失踪的妖怪,只有目前已知的这几位吗?」

「没错。」

「阿衡姑娘,你有没有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共通点?」

「是什么?」她疑惑地半挑眉毛。

「这些失踪者,全都是无法变成人形的四足动物灵。」这是我掌握到的第一条线索──说起来好生奇怪,纠察队里的人,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吗?

「是同类相残?......」阿衡姑娘双眉一皱,摆出一副不愿意相信似的表情。

「这还不清楚。不过动物妖怪之间,几乎是不会用咒式攻击彼此的。」对于能力较低的禽畜妖魅,要在人类面前隐藏身影,已经消耗了它们绝大部分的妖力,因此这些妖怪往往没有多余的力量和智慧施展咒法。「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这种情况,直至我们抵达现场,依然是毫无进展。

小『时鹿』失踪的地点,是市内随处可见的休憩处。阿衡姑娘给我指的位置,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有几片遗下的边缘枯黄落叶,却不见有任何咒式的痕迹残留。

可恶,假如那个阵法还在,自己就可以用『红视』验证,那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所画的。

「结果我们还是回到原点吗?」思及至此,自己不免有点焦躁。现在只能寄望宗卷上的纪录吗?可是纸上的推理,又如何经得起推敲呢?

「聊斋先生,我想起了一件事。」很罕有的,阿衡姑娘的脸色变得凝重。「『时鹿』妈妈提过,它赶到现场之后,见到一阵光。」

「光?」

「就像那些。」她的手指向右侧,那是车来人往的一条柏油大道。正巧迎面而来,一辆纯黑色的车驶过。因为是晚上,所以车前点亮了白花花,油黄黄的前照灯,破开分寸前的幽暗。

「妖怪是不会驾驶汽车的……果然是人类所为的沒錯吧?」

她握起拳头, 紧紧咬住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