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要谨慎……”

从被刨削平整的巨大青岩顶部跳下,被横向钉入岩壁的木桩在少年的又一次踩踏下震落了不少灰尘。

稍许的木屑来自顶部穹形木纤维的弹弓,与之一同弹起的,还有被像是蹄铁一般青色薄甲包笼的足底。

宋鸿昕没有走正常的下山路,而是在第一个木台阶的地方就纵身一跃,整个人落进了竹林之中。

多节织物的其中一枝被虚拟义体的重量吊弯直至松垂水面。

宋鸿昕感到自己冷硬的足底也终于触及到了水面一丝些微的凉意。

从高处落下再到抓住竹节还未受伤这段反应力的自我测试,说明今天的宋鸿昕还处在一个说得过去的状态。

腰上稍微使劲,让脚趾可以勾住石岸上一处小小的凹槽。

手腕脱力的时候,便松开了。

没有投入很多的时间去整理游戏世界中的陷阱和守城构筑。

这一望无际,随时泼洒着各种绿植的林海,大概就是宋鸿昕为自己的入侵者准备的第一道防线。

男子化为在丛林中高速奔跑的人型,自背包栏中取出了一杆长弓,除此之外他还将某个护颈一般的金色饰物卡在自己的脖颈上。

为了平衡身体而前倾的上半身,在宋鸿昕的后背,便有深棕色的暗淡光圈浮现了出来。

光圈层层相扣,随着整体构建雏形的出现,几支由高级材质制成的箭矢便浮现在了这虚幻的箭囊里。

来自游戏列表的某个人曾经调侃道这可能是宋鸿昕最具有特效的某个装备了。

宋鸿昕只是开玩笑一般的说着什么:这个戴在身上隐蔽能力不行,只是有保鲜箭头的毒液功能还是不太好用,真希望没有这种发光的特效。

毒液,这也是他采取的防守战术。

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用这名叫解构世界的沙盒游戏做一切能够填补“现实”——这另一部游戏空缺的事情。

所有人看似都把这游戏当成高效实用的全功能社交软件,但恰恰也是所有人都没忘记这个游戏的本来面貌。

某些机构会有要求检查玩家个人世界交流记录的权限,来调查一些违法的空间入侵事件。

没错,违法。

游戏的建设部分内容及其写实,繁杂到过分,这几乎就是为“复制”另一层现实而准备的。

一个人花费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辛苦建设起来的东西,很有可能就会因为另一个强大玩家的空间入侵,而被夷为平地。

耕耘或者是掠夺,这也是对于另一层现实的成功复制。

少年跃上一块带着孔洞的怪奇石头,在他和目的地的直线连接中,并没有要必须越过这块石头的选项,但是少年最后还是选择做这一串会拖慢他赶路速度动作的原因,只是因为在这石头内部和一颗小树苗之间,绑着一段蛛丝一样的细线。

这是饮用感知视觉类增强药水都无法避免疏忽漏掉察觉的陷阱。

这处地方曾经被宋鸿昕清晰的记忆在脑中。

所以,他才要到特定的地点伐木。

它们,陷阱,布满了整片看似青葱无害的树林,这于穷人真是楷模一般的做法。

少年突然停止了飞快的奔跑,站在原地压制住并不剧烈的喘息之后,他开始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另一个游戏使用弓箭积累的经验。

战术是这样的。

包铁的脚掌像是猫的肉垫一般踩进草丛,系统辅助下微妙的肌肉调控几乎没让这些东西发出任何一点值得注意的声响。

虽然感知类义体的出现总体而言可能性并不大,但是从现在这个距离开始,他就要坚持不让自己发出能被某些感知类义体捕捉到的动静了。

能够指引少年以一个明确方向奔跑的东西,是处于他视野短视焦位置中的一个大致方向指明器。

当某个玩家再决定入侵另一个玩家的游戏空间并真正意义上的按下入侵按钮时,他会被允许“空投”至一个该空间核心地点以外的位置。

在这个空投步骤之后,才是被侵略方玩家收集到自己客户端的警报信息,并且登录世界。

然后大多数情况下的下一步骤,就是跟随某个关键雷达的指引了。

这个雷达会用一种非明确的方式将世界主指向侵略方所在的位置,根据实际距离的不同,这个以动态的平面角将会以自己的角平分线线冲向侵略者所在的方位,并以锐角到不大于等于一百八十度角的大小来表示大致距离。

雷达会在钝角即将变为平角的情况下失效,在这之前的很小一个角度范围,都是对于防守方搜寻隐匿玩家的最后指引。

也就是说,在一定程度的接近之后,防守方若想要继续掌握关于侵略方方向变动的信息,就得让自己的位置,保持在某个“圆圈”之外才行。

而这个圆圈中心,就是鬼鬼祟祟,亦或是已经开始大闹的侵略方。

圆圈之外的方向数据,对于防守方的意义已经很明显,就是利用此在第一时间判断侵略方的进攻意图——“那个该死的侵略者到底想要破坏什么东西来赢取奖励。”

而进入圆圈之内,就只能是侵略方被迫暴露于极为空旷的地方,或者已经被防守方确定动机,在缩短搜寻容错的情况下快速进攻的情况。

但是有两种方法,可以让防守方既能好好的确定侵略者的位置,又能在这之外就对侵略者发起攻击。

再除了重度氪金构建世界换来的某些“第三只眼”,则最后只剩下一种手段。

“陷阱。”

那些遍布在森林中的丝线,其两端并不是联系着什么精巧的设备,而是一块块黑色的干燥烂肉。

它们卡在略微蜷曲的树皮上,或者干脆是什么老蜘蛛网之类的位置。

一旦有什么特别大的生物触碰那些丝线,从而驱使那些黑色烂肉在空气中快速运动。

它们就会在消失为细碎粉末之前于宋鸿昕的眼中变为无视任何遮挡的灿金色提示。

少年的手臂绕过肩膀,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根浮空的毒箭。

轻透的合金箭头上铺满了一种奇异的秘纹,就如同它曾像土地被吸水龟裂那般被充满力量的铸锤榨取欺压过。

四周都是蝉啸。

箭头的菱切面映射出少年带着素淡决心的面庞。

确认了,这是枚毒箭。

拉弓搭箭,前踏的足端指向那不明敌人的位置。

视界中有金灿色的连续粉末在某一个奇点上构成燃烧般的图像。

首先确认一个丝线崩断位置。

侦测陷阱经常由三条以上的腐肉丝线交替形成,只要在这之后的连续秒数中再有一条丝线崩断,宋鸿昕几乎就可以立即射出这第一枚箭头了。

时间似乎就是凝滞在了他拉开弓弦的那一瞬间。

一股异样的眩晕感从停止收缩的肺叶中冲了上来。

这种屏息一直持续到弓上的某个位置再度弯曲,出现了箭矢穿透的蓄力判定为止。

但是宋鸿昕不想在弓箭蓄力的情况下射出这只箭,它在这种状态下裹挟的动能很有可能无法把全部毒性效果都留在一个标准的虚拟义体内,换言之就是直接刺穿那个侵入者的义体,而并不让其留下持续时间足够长的毒性减益效果。

但是这太不正常了。

从金色粉末效果的开始到现在,竟然已经能够经过了让宋鸿昕手中这杆复古复合弓出现满蓄力。

而且……从刚才到现在,虽说自己没有被系统划进那个“圈里”,角度雷达也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是对方察觉了么。

宋鸿昕脱去手臂还在被灌注的力量,通过新一轮的深呼吸盖住屏息带来的眩晕感。

箭尾卡在回直的弓弦上,金属刃尖靠近足前。

宋鸿昕松懈了。

没有。

少年依旧盯着那个方向。

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就这么盯着,一直到视界中的雷达有了足够大的起伏之前,他一直蹲伏在那里,盯着和雷达中轴线所指示方向相同的位置。

“应该只是发现了陷阱,没有发现我这个人。”

宋鸿昕心想着,又将弓弦拉满。

在那陷阱的附近,还有很多在其他方位分部的陷阱,从初始后退到现在的角度差变化,推测那个侵略玩家目前正在向着下一个陷阱前进。

这对于侵略战模式的规则来说,实在是一种难以发生的,诡异的现象。

侵略者一点也不争分夺秒,仿佛就是为了以不友善的面孔来到这个世界参观一般。

求你了……踩中啊,让我有把握射出这一箭……

直到指示蓄力的反曲簧片再次变形的瞬间,两团散发着金色颗粒的火苗突然在视野中同一位置燃起。

火苗焰心的运动速度与拉拽力的来源,圈定线条的大致延续方向后,少年立马凭着瞬间的灵感与直觉,在脑中描绘出触碰细线人形大致的分布草图。

在草图无数轮廓的交汇区域,射出的一箭便是将那里选做了靶心,通过练习过许久的精准射术,来将来犯者用黑金尸蛊画上记号。

尸蛊的效益产生权限,来源与义体左臂配置的符文插槽,右臂持有的力量特化,再让弓箭这种力量级别的武器可以被灵活运用的同时,又能保有一定的近战能力。

在宋鸿昕的计划中,只要是个侵略者玩家被他如此阴中,那么接下来他就会继续用弓箭射击直到杀死对方,在迫不得已时更要表现出自己的强项格斗,如此看来,知道这一箭射中,他接下来的战斗就会非常稳定。

想法很周全,而且也很美好。

就是这么看似能让人猝不及防,从警报圈外射去更像是胡来梦中的一箭,被侵略者灵巧的闪开了。

两团金色焰火被各自的线牵扯至飘散。

而随着直觉浮现于脑中的,是一串难以言喻的体操动作。

在高抬腿的翻越以及单手撑地后,雷达中的钝角区域突然开始激烈扩散,随即世界下方就快速出现了“接近”字样的警报文本。

他追击的目标,现在反而开始追击他了?!

在侵略战这样的模式下,越是出现这样侵略方极为激进情况,防守方的战术就得越为忙中不乱,接近保险。

呈角状表示的雷达图案,几乎是瞬间就由钝角变成了不予指示的圆圈。

宋鸿昕放弃用毒了。

首先先得排除对方具有弹道计算功能下,自身目前所处的劣势。

少年快速起身,越过身后的一丛灌木,飞奔而过一片铺有涓流的溪古,重新埋伏在有一处树从遮挡的岩石上。

右手拂过肩后的箭羽,抽出某只用来打纯伤害的钝头十字箭,架在弓弦上,目视前方。

视界中的雷达指示物,还是处在一片混沌的样子,没有新的角状指示显现,宋鸿昕只能判断为迎战才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他的处境可能已经极为被动了。

因为侵略者一开场就针对防守方主人的情况,并不能说多见。

空间侵略战,是根据侵略方在规定时间内破坏的物件多少,而决定防守方损失和侵略者材料收益的PvP模式。

至于侵略的时间,则需要交由世界主的领地扩张次数来判定。

宋鸿昕的对手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宋鸿昕同样也有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来狩猎或者直接冲过去怼自己的对手。

当然也并不是说防守方就不能从这战斗中“收获”什么,而是在当今社会下,随意发动的空间侵略战,都可以视为违法行为。

虽然游戏规则对此除了五个小时的CD外就并无限制。

 

那么那些敢于越过这众多弱者划分的界限,进行入侵的人。

就一定得有什么底气的依凭才行。

大多数空间侵略都是防守主被群殴一顿之后接连受到无情的控制,剩下的团伙成员才敢去肆无忌惮的破坏全部。

然而宋鸿昕今天所面对的人不同。

那看起来不像是来报复,武力威胁他的对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入侵他的空间,这似乎都是个值得交流的玩家。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了,你知道吧,苍泽越?”

宋鸿昕抬头仰望着漂浮着稀薄几片白烟的蓝天,脚跟情不自禁跟着挪了一下,一阵哧溜的干燥声响就在附近的沙子旁边响了起来。

他这两天一上游戏就揣着那把复合弓,新砍下的树没有去拖走盖房间,而是直接剧了两个,做成了训练用的重型准靶。

“对啊,所以说到最后你真没发现那个人其实是来帮别人教训你的?吱——”

苍泽越现在正在喝宋鸿昕囤积的功能饮料……实际就是假竹子酒,眩晕感扩散开的同时,他突然有了在喝椰子酒的错觉。

“要是真的只是帮别人来教训我,应该采取更极端的方式才对……你看到那座山了没。”

宋鸿昕说着,伸手指指远处,再用中指画了一个圈,那是在半山腰被支起一座小木屋的石头山。

“它现在还在,找你那种程度的形容我……觉得它早就该炸飞了,苍泽越。”

“所以你接着说啊,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稍许的浮躁袭来,脑中又开始显现出肮脏的湖水中,那种伴随着窒息感浮现的痛苦。

心脏的位置仿佛产生了一处极大的气泡,那束气泡再尝试着将整个身体拽出水面。

并不是什么求生欲,这种产出自肮脏本能的东西只用自卑感就足以抵消了。

无论是抛弃自己的女孩子也好,叫了宋鸿昕去网吧就是为了早日脱身换工作也好,还是单纯倒霉被权富家的娇溺的孩子报复。

宋鸿昕一遍又一遍的冲苍泽越抱怨他们其他的朋友是多么的差劲,多么的能混日子。

本来能在一起延续友情与关系的人突然开始纷争不断。

父母催着工作自立却根本不给予支持忽视痛感。

“【才发现,原来自己活得连狗都不如。】”

“什么?”

苍泽越才意识到宋鸿昕重复的是自己上个周发的说说内容,心中为之一惊,做好了接受一串讽刺的准备。

“你怎么了?”

“啊?”

宋鸿昕似乎没明白苍泽越的对于他话语特殊指向性的暗示,或者……

苍泽越盯着他那疑惑的眼神看了许久。

宋鸿昕被苍泽越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些许,眼睛突然睁大了,他的视点在短暂直视苍泽越的眼睛之后就开始挪向别处,那感觉就像是被同样的磁极对上的磁铁一样,根本没法安分下来。

……好吧他有可能根本就没看苍的说说。

苍泽越回过神来,猛吸一口饮料:“没事,你接着讲?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宋鸿昕因为惊恐而些许瞪大的眼皮松懈了下来。

两个人还是背靠背地坐在青石板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饮料。

 

“你知道么,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侵略战……但是那天和那个人交战的时候,我感觉我想起了什么东西。”

“说重点,赢了还是输了。”

“……平局吧。”

“怎么着能算平了?”

“反正就是平了,然后就是说,我要告诉你的,一个比较重要的事,老苍。”

——

“你为什么不将我杀死呢?”

宋鸿昕半跪在地,被刺伤的左侧小胫正在有汩汩的黑色液体顺着伤口流下来。

然而这用于遮蔽血腥信息的颜色却在即将垂向地面时柜于正常的血色,那些开始已经化为红色的血液中夹带着一颗颗形状诡异的冰碴。

那只该被红色血流覆盖的脚掌,此时已经被一堆形状诡异,黏连在一起的冰锥粘在地上。

那些不断融化又凝固的固液混合体,仿佛整块冰就是活的一样,诡秘的陵纹不断变化着,预示着某种严重的冰冻伤害。

宋鸿昕动不了了。

不过他的对手也动不了了。

十几秒钟之前,那枚分量十足银色箭头拖着坚硬的鹰羽箭尾飞了出去。

它在落地之前,曾经有划过某个女角色身边的空气,割断稍许银色的发丝。

法术敏捷型义体配置。

这是大多数玩家在看到精灵长耳时的第一反应。

更何况在拔出手边的佩刀去冲向前时,因为闪躲弓箭的动作而露出的雪花状耳钉,也被圆瞪的目珠收在了记忆中。

有首饰,往往说明人物在配置方面已经完成了对于某种属性的功能强化。

难对付,很难对付。

依旧保持警惕心的少年,他手中的刀尖稳稳地停滞在了面前女性的喉咙上。

然而他的腹部也被对方手中的匕首刺穿。

双方的躯体都与游戏标准的人类躯体差不太远,侵略方的肉体韧性和剩下的半管血量都难以承受宋鸿昕这边所能造成的割喉伤害。

然而他这边的生命值百分比已经降到了个位数,虽然他这刀一落下就会给对方造成致命的损血,不过那柄刺进他腹部的匕首也可以发动凝结法术对他的创口造成二次伤害。

不过无论如何,世界主的守护任务已成功。

是宋鸿昕赢了。

但是却有一种本能般的意识逼迫着他不能过早落下刀刃,况且对手那边也透出了一种难以捉摸生硬感……

曾经陪着苍泽越在那个人人学习拳术以及武器使用方法的世界待了好久,日久天长就可以对自己对手的状态仅凭直觉就做出初步评估。

那种不自然的生硬感,对方战斗行为与行为的不连贯,除却虚拟机延迟严重的情况,就只能是“放水”了。

“果然如此,你是个相当可靠的伙伴……”

能够随时被切断呼吸来源的女生慢慢的道出那嘲讽一般的话语。

女生好像已经将惨死之类的东西置之度外了一般,只是带有专一的目的性来到了这个不值一提,根本就是没有经过任何打理的简单世界。

“啧,你说什么?伙伴?”

宋鸿昕盯着她带着某种蔑视色彩的眼神,前倾着身体,附上带有某种威胁意识的口吻,质问着对方。

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抵在自己喉咙上那个尖锐的东西又稍微压入了几分,但是那张由精致的五官组成的面庞上,还是保持着嘲讽的表情,从始至终就没能甩脱与之相关的态度。

唇形由伴随着蔑视的微笑转为开合,说出宋鸿昕怎么也没想到的一串话。

“那个优盘是你拿走的吧?”

“……”

少年想起了在冰冷的金属隔板与运作主机中间,某日危机下自己所燃起的好奇心。

只是因为对方做出的是合情合理足以称为违法的行为,顺理成章地就将那块小小的优盘塞进兜中。

“那本该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回忆中浮现的负罪感似乎还是可以撼动宋鸿昕些许的。

这也许正是这个狡诈的侵略者所期待的,利用对方意志力的断层来反制对方。

然而宋鸿昕只是猛眨了一下眼睛而已,期间,他也在提防对方想要反制他的想法,毕竟将他固定在地面上的寒冰过了半天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现在能压制住对方也只是因为自己能用刀尖戳着可以令其毙命的地方。

那个优盘,这件事结束的末尾,对方也并没有反抗。

这就很奇怪了。

“所以呢,你不打算再说两句么?”

宋鸿昕尚未被冰冻双腿的那只膝盖还压制在对方某段关键腿骨上,既然他不想被这个人突然一脚踹开就得保持这种姿势好久,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宋鸿昕的内心已经恨透了这种喜欢cosplay盗贼的玩家了。

“你知道你刚刚被剥夺了什么么?”

那个“女精灵盗贼”突然放弃了用嘲弄的眼神盯着宋鸿昕,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便深吸一口,眯着眼睛,整个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

“你想说自由这个词?既然你使用这个优盘找到了我,那你也一定会有能告诉那些材料混混关于我地址的事情……但是既然这几天没有什么人上来找我,那你可能就是那些惯犯的线人什么的了,看你一身洋气的配装很有钱嘛,你希望我做什么?”

宋鸿昕的手腕猛地抖了一下,但是刀尖却没有再向前逼近了。

他突然想到在他今天登录游戏前所见到的那枚优盘的最后一面。

那个黑色的东西比起“优盘”从外表上看更像是个微型主机一样的东西,但是实际用他的头盔读取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存储设备之外的功能,除了一些难以捉摸充满动态乱码的小文件……只是这样就已经是他根本触摸不到的领域了……

所以他就在那种散漫的生活中将那枚优盘丢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阳台的落地窗总会在傍晚为了通风处在玻璃推窗和遮帘都在打开的状态,阳光便会直射到家中那布满人工釉彩的茶几,透明物质的边缘,七彩的折光带将针刺一般的细小光束,射进宋鸿昕凌乱发丝遮挡下,呈现咖啡色的眼瞳。

他揉揉眼睛,摆弄着那枚小“优盘”,宋鸿昕对其中的文件并无办法,只是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收藏一般对待。

他最终还是在沙发上想起了自己现在的生活是有多么的晦涩,多么无聊。

接近着换一只手,摆弄着手机,和那上面的消息。

刚才的威吓已经用尽了他所能把握的全部距离,这种时候刀尖也不能向后退,往往就会不小心显露出心虚的意味。

这里,他是不是立了一个FLAG?

“你还挺会猜的,不过虽然你说的都很合理……”

她拉长了嗓音,睁开左眼,做了一个俏皮表情,这是故意给对方看的。

银发女性的手腕突然在此时转动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做出其他的动静来。

此时宋鸿昕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她的言语表现所吸引了。

“但是你还是没猜到我是谁,具体的原因么,你看看,既然我面前是一个十八岁还没有上大学的人?那总得有原因吧?”

“你知道什么……”

宋鸿昕沉默了下来,他的表情语言没有之前那样富有威胁性了。

对方的这个人所能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多到……不正常。

“四年前的电竞比赛,在你这个省份的某个地点举行……啊,你在那场PVP模式的电竞比赛里被主办方坑害了,所以你会觉得你还在这里跟这些虚拟的山水做打交,是因为这件事?我说的没错吧……”

“……”

宋鸿昕的呼吸到这里有些急促,但是他自己又很快的让自己稳定了下来,那种感觉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些混蛋,把我好不容易寻找到的队伍打散了……不过我当时的队友也是活该……”

宋鸿昕开口讲话的同时,眼睛的视点开始随着感情的流动转移向别的地方。

“那可是划分世纪与世纪,几乎是里程碑一样的比赛……让我猜猜,在你参与比赛的时候还是高中生的年龄吧……你有多多么苦我也是理解的……缩在被父母限制过的世界里,是不是觉得自己看着那些在曾经同一届比赛里脱颖而出的人出道做偶像去当职业解说,感觉特别不满?”

“所以你是来?”

“在此之前,我们能不能换个方式说话?”

宋鸿昕之后的表情快速地闪过几分尴尬,随即恢复淡定,手腕上的刀先是慢慢保持着随时可以恢复处决姿势的样子挪开,然后突然就蹦到了很远地方,之后就是一遍上药膏绷带一遍后退跑远的滑稽样。

当银发女生站起来之后,宋鸿昕已经离她有半个足球场的长度那么远了……

那个被刀尖抵喉咙的女精灵此时反而开始露出微笑,似乎终于可以表现出自身的不满一般。

然而那也只是一种在变故之中寻找到另一条路的意味,一种可以找到另一种利用周遭的途径。

宋鸿昕从她身上嗅到了如此的气息。

不过这也是他的臆断才对。

但是直到对方对着他重新因为提防而拉开的弓箭表示无所谓的时候,宋鸿昕的内心反而出现了一丝欣喜。

很久之前的小孩,在对着一群刷本队伍炫耀到自己刚刚从交易市场中买到的某种义体材料。

当时的他作为队伍中辅助位置在所有人中讲述有关于技能与义体搭配的见解,但是看起来似乎无人理会。

黑暗油腻而又沉重的潮水。

在地区化曝光度并不高的比赛现场,网络被对手凭借关系做了手脚。

他们的战术在第一次因为“意外”而断开的平衡对局中……

——

“这就是她提给我的建议,也是条件了。”

竹子酒被喝完了,宋鸿昕将空掉的竹筒扔在地上用旁边木桩上的柴刀砍成碎片,又装回了背包栏里。

另一边,苍泽越将手中同样空掉的酒筒晃来晃去,被蹂躏的吸管现在又被晃来晃去,发出空洞的响声。

“你是说她……用一种黑客一般的技术来找到你,然后寻找队友,并且威胁你如果不参加这个比赛就要向那些人暴露你的个人信息?”

“等等,你应该知道那个里程碑一样的电竞比赛吧,解构世界在它之前完全没有比赛这种东西……在那个比赛之后,相关的偶像主播什么的东西全都崛起了,现在就连电视节目也在做相关的节目。”

“你这么一说我到是觉得可以一搞……所以就是这样你就要把你的好朋友拉进去么?”

“不对,苍泽越你想多了……计划中对方是想把我做成可以被利用的一方,她并没有要求我和他站同一个队伍,这要用这种不稳定的关系出现在自己的队伍里呢?”

“你说的对,然后?”

“所以这个预先收买的战术,就应该用类似技术收买越来越多的人越好,直到他们全部都被表象的语言所欺骗着,然后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人群甚至收集情报,甚至改变游戏比赛的走向?”

“这么一看,如果你真的被淹没在人群里被操纵,也不是那么危险。”

“所以说,你知道的我以前的事的,苍泽越?”

“嗯……是有那么值得让我们两个搞一把……话说这一届采用的规则是什么来着?”

“主办方一直都是那么强强联合的几家吧,反正采用的都是PVP,不过官方倒是考虑到近年来工会以及线下组织越来越多的问题,说是要采用变相的PVP模式,总之都是表演性质的比赛。”

“这样啊……”

“嗯,所以。”

宋鸿昕从背靠苍泽越的位置站了起来,他并肩和苍泽越坐在了一起,摆出一个足矣让苍泽越再打他第二遍的搂抱姿势。

“现在我告诉你这件事了,能让你从无事可做的无聊生活中脱身么?”

苍泽越竖起大拇指,但是半天只是低头挠了挠眉毛,并无所动……当然这只是表面罢了。

“其实实话实说,宋鸿昕,前段时间我失去了太多东西,有些手足无措你知道么……我也不想让这种无事可做的生活再慢慢的消磨我的抑制了……多亏了你……”

法袍的外表有透明的光纹掠过。

苍泽越将他接下来的话慢慢道了出来:

“你总算是给我找到点我感兴趣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