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手槍脫膛的子彈打到列車上,在其外殼打出些火花與凹痕。

「妳是徹底不打算解釋是吧?」

尼爾森叫道,接着兩人開槍制止三井,數發子彈同時從胸部和後背射入她身體內,其中一發穿過她的膝蓋,使其管膝蹲下。但即使如此,三井也沒有放下槍,仍然維持舉槍姿勢,對準另一面月台上的「祂」。

隨後,列車停下,在站內響起電子提示音的同時,車門朝左右兩邊移動,於人數稀少的車內,其中一個男人離開車廂,剛下車,就見到對歧中的三人。

然後,男人見到三井手裡的槍槍口朝向自己,嚇得連忙慘叫,跑上電梯。

男人走後,三井望向車窗,透過兩塊對稱的玻璃凝視對面月台。

坐在長椅上的槍擊目標,此刻正通過同樣的方法,對自己露出惡趣味的微笑,恥笑自己。

呯、呯、呯呯呯呯。

子彈不斷從三井手中的手槍噴出,但全被車窗的強化玻璃擋下,伴隨三種聲音制造出不規則的裂痕。

車上看熱鬧的乘客頓時慌了起來,急忙跑出三井射擊的車廂。此時,站內傳來預先錄好的女聲。

「各位乘客,從A市往D.C特區的列車即將開出,請各位已購票的乘客盡快回到車廂內。」

語罷,隨著溫馨的音樂,列車關閉自動門,開始以緩慢的速度跟著路軌前進。

不肯放棄的三井,在列車移動的那一刻立即提起恢復好的雙腿起跑,從月台跳下到路軌上,往對面月台上的「祂」跑去。

「喂!别逃跑啊!」

尼爾森也跟着跳下月台,追上三井的腳步。而隨後,華克迪森也站起身,但骨折的腿又使他走不到數步就再次跌倒,幸好夏立即上前扶住他。

「沒事吧?」

「沒事…斷了三四根骨而已…現在看大偵探了…」

華克迪森緊抓右腳大腿,在夏的懷裡露出痛苦的表情說道。

在路軌上,三井也沒讓雙手空閒,按下握把底部的按鈕,在空彈匣因重力掉落到半空時伸出左手接住它,再順勢填入同樣左手拿着的備用彈匣,咬住被固定的滑套,手往左拉,在感受到彈簧力量的瞬間鬆口,使滑套歸位。

不過是跨過路軌的數秒,三井就完成整套動作,重新舉起手槍,邊跑邊朝以旁觀者姿態露出微笑的存在射擊。

子彈仍然沒有命中「衪」,到三井走近二號路軌時,「祂」突然在長椅上打了個漫長的呵欠,接着站起身,高高在上的府視兩人,光芒照射到「祂」的背上,形成的影子朝路軌擴散,將兩人籠罩於暗影裡。

微微歪頭,裝出一副無辜模樣的「衪」,朝他們訴說著什麼。

真是遺憾啊。

察覺到甚麼的三井,立即急轉身停下,眼角望見高速前進的光芒,在最後的瞬間推走眼前的尼爾森。

「搞甚麼啊…妳?」

被推至兩條路軌之間的尼爾森抱怨道,但在他抬頭的那刻,三井就被另一班列車撞飛,她的身體於數毫秒內扭曲、變形,噴出的血朝四周飛濺,使尼爾森頓時下意識的舉手遮臉。

但除除了他還感覺手裡接住了甚麼,睁眼一看,三井持槍的右臂正在自己手裡。

血由撕裂處緩慢流出,逐漸經由手槍流到尼爾森手中,在被染紅的滑套,血突顯刻名於其上的句子:「以神之名鑄造此物,汝等無罪」。

數十秒過去,目的地傳出吵鬧的尖叫聲,不久後,警報響起,人群跑出列車,往上逃跑。只剩尼爾森獨自坐在路軌之間,望着手裡帶有風衣碎片,到最後一刻仍然緊握馬卡洛夫手槍的斷臂。

以及站在月台上,目賭這一切的兩人。

「那個…先生,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們去醫院一趟?」

在地鐵站外的救護車裡,頭戴白盔的救謢員望着額頭包帶的尼爾森問道。

「不用了,擦破皮而已,看,比起我,他更需要到醫院去。」

尼爾森揮了揮手,示意拒絕同時指向躺在床上的華克迪森說道。接着離開車廂,和封鎖地鐵站入口的巡警打了招呼,徑直跨過印有「禁止進入」的膠條,與在外面的夏會合。

「我也是…不,沒事,放我下去!」

在救護車的華克迪森似乎還想說些甚麼,但還沒說完,兩救護員就將後門閉上,朝醫院前進。

「那…妳現在要回家嗎?」

夏沒說話,靜靜地低下頭點了點頭,尼爾森看着她,像是後悔般的嘆一口氣,然後再次對夏問:「那,我送妳回去吧。」。

說完,夏仍然一言不發,獨自向前走,尼爾森看着她,默默跟在後頭,護送她。

路途上,兩人一直沒有交流,只是單純地跟隨夏的腳步,過了許久,尼爾森才開口說道:「抱歉,將妳卷進來…」。

「不用道歉…」夏背對尼爾森,緩緩的說道,然後又強忍着哭腔繼續說:「我明白的,我明白的…靈搖也好、那個先生也好…我明白的…」。

說到這,夏停了下來,沉重地呼了數口氣,用手輕輕扶去眼角的淚水,轉身面對尼爾森,勉強擠出如同他早上所見的笑容,對他說:「到這裡就可以了,接下來我自已走吧。」

尼爾森看着她,也不好說些甚麼,只能目送強顏歡笑的夏離去。在眼前的少女消失在街道彼端後,咬着下唇轉身回去事務所。

「可…可惡!」

在被人遺忘的一角,約翰正努力嘗試掙脫背背後的手銬,但任他如何伸展雙手,鋼制手銬也只充其量發出數下拉扯聲,完全不為他所動。

噹。

突然,約翰背後傳來響亮一聲,束縛他的手銬斷了。約翰急不及待的伸手到臉前,雖然手銬的雙圈還在手上,但連接用的鎖鏈已經斷了。

「還真夠狼狽呢。」

從背後不遠處,傳來低沉的老人聲音,約翰急忙轉身望去,一個衣著打扮停留於維多利亞時期的老人正站在這,雙手放到樟木制的軍團長權杖上,置於兩腿之間,挺起胸膛,威風凜凜地站在約翰臉前。

「莫里斯先生呢?」

約翰一邊拍去身上的塵埃,一邊朝變化成紳士的「祂」詢問道。只見「衪」輕推單邊眼鏡的鼻托,以滿不在乎的語氣回答:「對你而言,很遺憾的,被死刑執行人遣返回去了。」。

「你不覺得可惜嗎?」

心生不滿的約翰繼續着急向「祂」詢問。

語罷,「祂」伸手指向夜空中燦爛的繁星,反問約翰:「這些數不盡的星麈,你會因為其中一顆消失而覺得可惜?」。

接着,紳士垂下手,無視約翰向前,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衪」又仿佛使時針與定理逆轉,從「紳士」變為「少女」,用像是與朋友聊天般背對他說:「只要不防礙我作為【管理官】的工作,你幹甚麼都是你的自由。」。

然后,少女又被黑暗吞噬,在街道彼方消失。

回到事務所的尼爾森,進門後開燈望向時鐘,現在早已經過了三更,時針正在兩與三之間徘徊。

走到辦公卓旁,脫下大衣,褂到辦公椅背上,在再抬起頭的時候才注意到電話正亮着表示有留言信息的綠燈。

尼爾森先移開話筒,按下擴音鍵,再按播放按鈕,電話開始播出一口純正北京腔普通話留言。

「啊…喂,老劉,是我老陳,你之前拜託我搞的移民、買房甚麼的都辦好了,現在只差你人來就齊了,你要是確定好時間就打給我吧,等你哦。」

然後,男人的聲音變成單調且刺耳的電子提示音。

「也差不多該說再見了…」

尼爾森一邊掛上話筒,一邊對自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