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世界已是一片狼藉,不见堕魂踪影的众人终于舒下紧压的呼吸。接着附近就接连响起「噗通」的声音,将近全员都因过度乏力而摔倒在地上。
「欸...我这是怎么回事?」
苏偌烊的视线逐渐布上黑幕,他注视着掌心中触目惊心的伤痕,渐渐地明白过来。
「啊...是这样吗?身体早已经超负荷地使用了吧...」
天空中那道仿若极光般耀眼的光芒尚未转暗,而时钟已经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喂,六号时钟的,你们不是说打完堕魂就会走的吗?怎么躺这不动了?」
查尔特靠在墙边深呼吸着,半开玩笑地远远喊道。
「过分了吧!!我们也是辛辛苦苦战到现在、跟你们一样没有力气了啊!!」
筋疲力尽的志平仍旧不忘激昂的语气,非常不快地回击查尔特。
与查尔特不同,林遇在意的是另一个人、毕竟她可没有保证自己会乖乖离开。
「喂,蕾娜...你呢?」
仰天躺下的林遇一边发问,一边转到侧面抬起视线,把焦点落向蕾娜,却注意到她嘴唇失去血色、腹部的衣料已经染得血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哼,吾不走……即使只有吾一人也要把汝等消灭,取得支配战争的胜利。」
「别开玩笑了吧!!就你这伤势,再不回去是会死在这里的喔。」
「不用汝插手管吾的事。」
林遇见到蕾娜这副逞强的模样,无奈地撇了撇嘴。他一来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二来说不准蕾娜会趁自己失去意识后补刀。想了想,他还是轻喃出茶猫的名字。
「嗯…失礼~」
「喂!吾辈说过、不用你...不用汝插手吾辈的事!喂!!」
遭到无视的蕾娜被茶猫扔进星海酒馆,身影在现实与梦境的涡流间转瞬即逝,她的声音也消逝在了远方。林遇轻轻地松了口气,困乏地注视着天空。
现在把镜师的女朋友送回去,以后万一冤家路窄见到镜师,也能心安理得。
「说起来...你们谁知道阿尔凯特他去哪了?」
通往城镇中心的干道街口,阿尔凯特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银向据点出发。
「你不和他们道别吗?」
银重重地舒了口气,揉着闷痛的胸口问道。
「嗯。来不及再做道别了,我们必须把据点里的设备尽快撤走。临时盟会至此算是解散,接下去、就会是我们与二号时钟的战斗。」
「樱子呢?把她留在那里没有关系吗?」
「等她醒来后,她自然会明白我们的意思,跟我们汇合的。而且林遇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通信频道还能使用,有任何情况我们可以和樱子联系。」
说到这里,阿尔凯特的余光瞥见草棚下某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停下脚步。银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杂草堆上。
「是萧路路?不对,萧洛洛?」
银确认了一眼阿尔凯特的神色,结果阿尔凯特果然二话不说地走进这间草棚,他犹豫地收起细剑,往黑猫的方向走了过去。
「喂,你没事吧?」
如果现在见死不救,那就等同于默许敌人在战前死去,这是不光彩的胜利,也违背阿尔凯特心中信奉的骑士道精神。因此他不想装作没有看见。
然而——当他的步伐迈到距她只剩3米的位置时,黑猫冷不防地窜起身,阿尔凯特只看见一抹冰冷的色彩掠过他的身旁,少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到他身后。
阿尔凯特错愕地瞪圆眼睛,连忙打开洞察能力之眼,同时向身侧抽出细剑。
「谢谢你来救我呢,骑士桑~不过,你的动作太慢了喔~」
猛烈的一击寸拳击中阿尔凯特的侧腹,阿尔凯特忍耐着痛楚想要转过身,可下一秒双颊就被一双冰冷的手贴住,把他猛地翻滚一周甩向地面。
「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公主。」
银慌忙地后退一步,伸进斗篷中翻找着能使用的道具,但来不及找到有用的物件,他就感到后颈侧挂下皙白的腿部,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可…可恶…身体使不上力气..」
忍不住咳嗽的银抬起手想要挣脱黑猫的束缚,却不料她腿部愈发加猛力道,最终使下一股猛劲直接扭断他的脖颈,剥夺了他的呼吸。
「你这家伙...!」
阿尔凯特咬紧牙关,眼中闪出愤怒的润光。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情愿,抓住银身后的披风把他举起作为掩体,侧转一步到黑猫的右方,立刻挥出细剑袭向对方。
黑猫用俯视蝼蚁的姿态戏谑地打量着阿尔凯特,俯下身一个鞭腿把他扫到地上。
手中的剑被地面撞开,阿尔凯特刚想要重振旗鼓,握住前方的剑柄,手臂就被黑猫狠狠地踩下,撵来仿佛会被碾碎的痛楚。
「呐,永别了~三号时钟的支配者。」
从地面冒出的青色藤蔓一株株刺进他的身体,直到他化作蓝色的颗粒状消散。
与此同时的樱子慌神地睁开眼,撑着地面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她轻揉着发晕的太阳穴,意识深处仍然回荡着上一秒传来的声音。
【听得见吗,樱子?快趁现在,回到现实去!】
即使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樱子还是迷迷糊糊地听出阿尔凯特语气里的焦急。耳边忽然响起细碎的声响,回过身只看见是六号时钟的支配者勉强站起了身。
「原来有人比我们先醒啊…你也是准备回现实去的?」
「嗯?啊,是的。」
樱子恍惚地回应了志平的问话,虽然意识尚且昏昏沉沉,找不到方向,但脚下却是情不自禁地迈步跟着他们走到了星海酒馆前。
「正好,那我们一起走吧!」
光芒渐渐消逝,晴朗天空的色调再次转为赤红色。仅存的数台时钟于此刻开始消亡,只剩下二号时钟孤单地滞留在空中——
「客人,客人?」思绪朦胧之间,林遇感觉到有人推着自己的肩膀,「您听得见吗?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要打烊了,需要我们把你送到附近的酒店吗?」
听到耳边重复过一遍的话语,林遇困惑地揉了揉眼睛,直起了身,于是半梦半醒的意识顿然间被这所酒吧熟悉的场景唤醒。
「欸…欸?这是哪里?等等,难道我醒了?」
林遇迅速地朝左右张望了两眼,却发现附近已经没有别的客人。
身旁的酒保把林遇的胡言乱语当做酒话,没有过于在意。
「非常不好意思。客人,您现在可以自己回家吗?」
林遇花费两秒的时间回忆起在这场漫长的梦境之前,他因为不想和茶猫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黏在一起,把所有的旗帜全拔光、最后在这家酒吧度过了夜晚。
这家酒吧每当夜晚10点就会休业。林遇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超过时间15分钟,他连忙对酒保致以歉意的笑容,把衣服披在臂弯走出酒吧。
门上铜铃的声音让林遇的思绪略显恍惚,他不明缘由地想起了观测者之前的话。
【等到只剩一台时钟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放你们的身体回到现实。】
既然已经回到现实,那就说明六号时钟的支配者遵守承诺,全员离开了吧?
不对。那阿尔凯特他们呢?难道他们也趁我们昏迷的期间悄悄离开了吗?但我明明记得阿尔凯特他说过很期待和我们一起留到最后、进行最终的交战……
「算了…总之,支配战争终于是落幕了啊。啧,现在反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住宅区的路灯忽明忽暗,林遇几乎是摸着黑回到了单元楼,他没有刻意敲亮过道的声控灯,一边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一边走向楼上。
就在一片漆黑之中,林遇隐约间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他出于本能地抬起视线,却看见一双忽闪的眼眸在正前方,下一秒侧闪而过的身影朝他腹部袭来。
林遇立刻退后一步,想要拽住对方的手腕,却不料对方轻而易举地弯下腰闪过他的手臂。对方扣住林遇的手肘,向后猛地顶过去控制住了他。
声控灯此时终于捕捉到楼道里的声音,映出正好能照明楼道的光亮,林遇借助这道灯光望向身后,与背后的人对上视线,于是两人纷纷陷入尴尬的愣怔。
「啊…原来是林遇啊?」
林遇注视着眼前蓝发单马尾的少女,不禁困惑而又气愤地回问道:
「薛学儿?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在这做什么?」
薛学儿慌忙地松开林遇的手,双手摆起作出投降的姿态,视线也避闪到别处。
「我…那个…」
林遇一边凑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薛学儿,一边挥动着抽痛的手肘。
「你应该知道这是我家吧?深更半夜站在别人家门口,见到家主人回来还直接动手,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报警处置你。」
「这是误会!!」薛学儿焦急而又慌张地解释道,但她的辩解显得十分苍白。
「而且疑点有三!其一!我记得你跟我不是来自同一个现实的人吧?」
林遇的语势逐渐加重,步伐也往薛学儿这边靠近过去,薛学儿摆着手不停后退。
「其二!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我记得你明明是个体力渣+体术废!」
薛学儿被林遇的气势逼到墙边,她红着脸偷瞄着林遇的眼睛,将双手挡在面前。
「其三!支配战争,为什么不告而别?」
林遇视线紧紧地盯着薛学儿,不给她逃避问题的机会。就当楼道里的声控灯又要暗去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再次唤醒灯光。
两人同时被室内的光亮吸引去目光,只见蓬松着一袭茶色头发的茶猫眯着慵懒的眼睛,平淡地打量了两眼林遇与薛学儿,略显不悦地稍稍鼓起脸颊。
林遇尴尬地退后一步,与薛学儿拉开距离。他跳动着右眉,僵着声音问道:
「我现在都快忘记感慨重逢了,谁能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情况……」
室内。林遇与薛学儿面对面坐在正对的沙发上,茶猫在两人中间的沙发上坐着。
薛学儿和茶猫被林遇的视线来回顾及,茶猫仿若无闻地不理不睬,双手握着茶杯咬住吸管,而薛学儿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往沙发里缩了缩身体。
「所以……意思是薛学儿通过星海酒馆的门离开后,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错误地来到我的世界层,正好被茶猫你碰见了……结果你就把她带到我家住了??」
林遇说到后来语气顿然由平淡转为难以置信,薛学儿慌张地躲闪着林遇的视线。
「唔…事情差不多是这样。还有一点呢,就是你和薛学儿的时间有些偏差,对你来说可能她离开就是不久前的事,但她其实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周哦~」
「哇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听出我语气里质问的意思吗?」林遇夸张地摆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又问道,「等等,你说三周?岂不是我走之后的第二天她就来这住了吗?」
「欸,是吗?准确来说是你走的当晚哦…」
「我说,这有区别吗?你到底有没有这是我家的概念?」
「没有欸…我一直觉得这是我们家呢。」
「……这么说倒也没错啦。」林遇被茶猫懒散里有些甜美的声音带了过去,于是摆到双腿上的手突然觉察到不对跳窜起来,「这和你把薛学儿拉我家住有关吗?」
「欸欸,她也没有其他地方住啊。」
「你不能订间酒馆?我不是把银行卡、手机还有密码全给你了吗?」
「哦…好像有这么回事,可我都放在抽屉里不想用…我觉得还是住在家里好~」
林遇扬起双眉,他十分痛苦地伸出手掌掩住了自己的脸,手指拽着前额的刘海。
「我不知道该夸你意外的勤俭持家,还是该吐槽你奇怪的脑回路了……」
茶猫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她似乎不明白林遇有什么可埋怨的。
「唔,而且你走之后盗梦者常有过来哦…虽然我赶走不少,但有时候我睡着了可能会不小心让他们溜进来,现在多个人也有照应嘛~」
「所以你就用支配现实的力量把薛学儿的技能点到体术上了……?」
「欸…不全是这样啊。薛学儿她也有很努力地学习。」
林遇顺着茶猫的视线望向薛学儿,只见她双手摆在胸前,认真地点了点脑袋。
「要不是我知道这家伙力气小的很差点信了啊!布置据点的时候她连袋米都拎不动现在徒手能把我手拗断了好吗?大费周折的,你就不能安装一台报警器啊!!」
「没有想到嘛…我也不知道报警器的构成,做不来。」茶猫轻飘飘地答道。
「姐姐你是个现代人啊!谁让你亲手做了,买一台回来啊……」
林遇感受到体内的吐槽能量熊熊燃烧,已经自动把目标调整为茶猫。
「你的银行卡和手机在抽屉里,不想用。」
「那你不用钱,这段时间吃的什么…」林遇挑起半边眉。
「我在打工。」茶猫的话令林遇陷入沉默,隔了一会,她又继续说道,「薛学儿会做饭。虽然我也会~不过,还是她做的好吃,所以每天的三餐交给她负责。」
抬起双手的林遇把手交叉握住顶在下巴处,脸色故作深沉,思考的却是极其肤浅的问题。薛学儿主内茶猫主外,岂不是他从现在开始就能安享天伦之乐了吗?
不对….既然这个家有她们俩完全能正常运作,我又什么都不做,那到最后我不会被踢出去吗?总觉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会沦落到喧宾夺主的结局啊。
算了,管这么多干嘛?一日三餐就当是住在这里的房租吧。
「薛学儿,总之,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林遇摆出一副老干部的架势,拍了拍薛学儿的肩膀,信任地冲她点了点脑袋。
「嗯…我会努力。」薛学儿的眼睛慌乱地到处闪躲,最后略显难为情地落到了林遇的身上,「刚才把你误以为是盗梦者……不好意思。」
「没事。」林遇想起与薛学儿是在楼道里碰面,问道,「你刚刚呆在楼道里干嘛?」
「我本来是准备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吃的……唔,光顾着跟你解释这些事情,忘记还没去买了,我现在下去一趟…你们有什么要我带回来吗?」
「欸欸,我不用了。看来事情圆满解决了呢~那我回你房间继续睡了哦。」
茶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转身走进林遇的房间。
「都等等……!还有件事没说清楚,——为什么你要中途退出支配战争?」林遇说到这里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继续问道,「渡部枫他,到底和你们说了什么?」
在结点的彼端,梦境夹缝的世界。这场支配战争仅剩的6位支配者们聚在天空中唯一的支配者时钟之上。世界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停止在了前一秒。
支配者们如同支配战争开始前那样,身体被束缚在足下的数字无法行动。
「话说…我们是在支配战争胜出了吧?」查尔特环抱着双臂,略显好奇地左右张望着附近,问道,「既然已经结束了,梦之狂人怎么还没有来找我们?」
「安静地等一会吧…那群观测者们不可能不过来的。」
苏偌烊平淡地回应查尔特的话,不过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觉得…支配战争还没有结束。」苏绘凛环抱着双臂,迟疑地猜忌道,「有可能我们只是『某个地区』的胜者,还有其他地区胜出的队伍会来和我们对抗吧。」
「这种事……」查尔特想要反驳她,但又话锋一转,「……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偌烊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而是颇为在意地打量着夏音慈,她的神情相比往常看起来略显严肃,同样的林遇也默不作声、黑猫则是一直背对着他们。
当指针指向12的瞬间。响彻天际的钟摆在众人的耳畔边摇晃起来,于是观测者的时钟从1号起按序地相继出现身影,唯独12号迟迟没有出现。
「支配者们,衷心祝贺你们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走到这一步。」
说话者不再是那位面戴小丑面具的梦之狂人,而是庄严而又深沉的男声。观测者时钟的12号已成空位,代替他恭迎支配者们到来的是1号观测者。
「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我们的支配战争尚未结束。」说到这里,观测者的语气禁不住戏谑起来,「当然,接下去迎接你们的将会是这场支配战争真正的结局。」
林遇以愤恨的眼神死死地注视着目中无人的观测者,等待观测者说出在这终盘,自己其实已经知道的宣告——
「在苏偌烊他击败十二号时钟之后,其实我就已经见到过渡部枫。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交谈什么……我仅仅是目送着他离开,没有追上去。」
耳边回响起薛学儿的声音,在不遥远的记忆中,林遇看见薛学儿一味地苦笑着。
「渡部枫告诉我支配战争最终阶段的规则——当梦境夹缝只剩下一台时钟时,这台时钟的支配者就要开始自相残杀、直到留下最后一位支配者,作为胜者。」
薛学儿的话仿佛一根刺进脑髓的尖锐银针,林遇感觉到耳朵底刺痛起来,响起间歇的耳鸣。他搐动着眼皮,望向靠在门沿边的茶猫。
支配战争至今14届,却只有12位观测者;观测者们说只剩一台时钟就放他们回现实,却没说游戏到此结束……种种迹象早已指向这最后会迎来的游戏。
明明这是从一开始就清晰地摆放在面前的事实,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
「在这场自相残杀中失败的支配者不会留有最终阶段的记忆,因此即使问参加过支配战争的支配者最终阶段要做什么,他们也无从说起。」
「观测者们有监督最终规则是否泄露的职责,不允许任何人说出相关的事项。因此即使有人猜到了这件事,在观测者的监视下他们也无法说出口。」
3号观测者默许渡部枫泄密给个别人的行为,但若是他冒着风险告诉所有人,那她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他只能抱着能带走一个就带走一个的想法。
正好碰到薛学儿和萧路路而已。又或者说,其实她觉得这两个人离开也没关系。
「路路姐她可能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吧…如果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就等于默许你们走向自相残杀的结局……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所以提前离开了那个世界。」
林遇直到现在才明白萧路路的用意,她在这种危机时候故意不出面,是想利用堕魂超乎寻常的强大让我们这些临阵退缩、退出支配战争。
「区区一个笨蛋,竟然想出这种遭人误会的方法…」
想起当时、时而出现的黑雾,林遇觉得萧路路一定忍耐不住帮了自己好几次。
「所以…你当时问我有没有考虑过退出,果然是这层意思吗?」
「嗯。在便签上我也暗示过你,但看你现在的反应,似乎没有明白呢。」
「便签?」林遇听到了令他在意的关键词,蹙起眉头问道,「你说的便签是走之前留下的那张吧?我看过啊,只写了一些感谢和道别,哪来的暗示?」
「就在这些话的后面啊…」薛学儿显得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嘴,缓缓地沉下视线,垂落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所以,你果然没有读懂我的意思吗……」
「等等,别忙着失落啊!什么叫懂不懂你的意思,那些话后面根本就没有……」
说到这里,林遇忽然回忆起那张便签有残缺的部分,把食指贴到嘴边陷入沉默。
「在交给我之前,你暗示我的部分...被谁撕掉了是吗?」
「交给你…?你不是第一个拿到这张便签的人吗?」
林遇与薛学儿对视了一眼,于是两人的脑海里同时跳窜出同一个嫌疑人。
「规则如上所述。请你们尽情地厮杀到最后一位吧……啊,为了防止你们羁绊过深、不愿对彼此下手,因此我们决定——三小时内无法结束,将全员受惩罚。」
就如往常每次宣布规则的梦之狂人,1号轻描淡写地宣布完这些事宜。
「至于惩罚是什么,不用我再详细解释了吧?」
——剥夺做梦的权利。作为无梦之人指不定哪天睡着就再也无法醒来。无外乎是支配战争开始以前他们用的那些惩罚手段。
「由于在场只剩6位支配者,因此我们会实行新的计时制度。由你们的序号为顺序,每过十分钟切换到下一位支配者的主宰时间。请大家,务必玩得开心。」
话音刚落,观测者时钟的光芒就消散而去,时钟上的身影也接连消失。
「喂!给我等等!混蛋!」按耐不住的查尔特往前迈出脚步,愤怒地高喊道,「事到如今颁布这种莫名其妙的规则……你们究竟想玩弄我们到哪种程度!」
观测者们尚未全部消失,查尔特奋命地向前奔跑想要追上那群观测者,身体却无数次地被拉回原地,他们就像支配战争开始前那样被束缚在原地无法行动。
「不,查尔特~这可不是事到如今才颁布的规则。」
甜如浸蜜却又轻浮的声音从4号的方向响起,黑猫带着礼貌而又疏远的笑容,以轻盈的步伐跳上指针,不紧不慢地走向时钟的中央。
查尔特尚来不及做任何回应,划破空气的风声就送上危险的信号唤醒他的绝对观测。青色的藤蔓以贯穿一切阻拦的气势,直往在场除黑猫外的每个人射去。
「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存在的规则~既然每个人刚开始获取的情报都对等,那就说明区别只在于你有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为这场压轴的戏码做好准备呢~」
为了避开从时钟中央出发的藤蔓,众人接连向时钟的外围退后,却不料背后也跟上致命的青藤……黑猫率先的行动霎时间致使聚集在时钟的六人分散。
城镇。屋顶砖红色的瓦片遭到锐利的银光冲击,顿时向下碎裂开来。屋内似乎长期无人打理,撞破屋顶的瞬间扑来一阵浓重的烟尘。
苏偌烊挥起镰刀勾住顶上的房梁,在空中稍作停滞后他收起镰刀,落到这间屋子二楼的木制地板上,他温柔地扶正尖帽,透过屋顶的破洞望向天空,叹了口气。
「首先…要在不能依靠林遇和他通信频道的前提下,找到夏音慈和妹妹吗?」
楼下的门从内部反锁,不过门木制的材质已陈旧得刮下木刺,苏偌烊向木门劈下镰刀,轻而易举地破坏掉木门。离开屋子后是司空见惯的无人街景。
苏偌烊沿着狭窄的街道走出没多远,就听见不远处响起谁踹开门的重响。
「嘁…混蛋,这女人到底早到什么时候知道这种烂规则的,这种局势对不知情的人来说真的是不利透顶啊!」
查尔特骂骂咧咧地拍开沾到身上的木屑,视线渐渐地随着绝对观测落到拐角。
仿佛意识到了查尔特拥有绝对观测的事实,苏偌烊把镰刀靠在肩上,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查尔特愣怔了数秒以后,略微眯起眼睛,放声说道:
「不过多亏了混蛋黑猫,我现在多多少少是能勉强接受这个规则了啊,苏偌烊。」
「三个小时的时间容不得我们考虑多久,查尔特。」
苏偌烊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漆黑的柄端,等待着查尔特的回应。
「现在让我带你去星海酒馆也不是不可以,怎么样?你怎么决定?」
查尔特轻蔑地扬起脑袋,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右手却悄悄地摸向腰间的枪。
「不好意思啊,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我答应过某个人要帮她取得这场支配战争的胜利,也有完成某人夙愿的承诺。所以抱歉了,我有不能退出的理由。」
得到回应的瞬间,查尔特褶起眉展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立刻抬起抽出的双枪。
「是吗?那就对不住了,我这边也是一样啊!!」
话音刚落,苏偌烊握在柄端的手也立即绷紧最后一分力道,挥下镰刀挡在身前,猛踩一步以不输给查尔特的气势逼近过去。
划过空气的银光接近查尔特,被他以濒临危险的边缘闪过。查尔特持起右手的手枪错开镰刀瞄准苏偌烊,对上苏偌烊的视线,于是查尔特迟疑一秒扣动扳机。
轰开气流的枪声撞上平转开的镰刀,交织成清脆的碰撞声,枪弹以斜角的角度迅速弹开。查尔特举起左手的枪口,作势对上苏偌烊的前额。
「你心里很清楚你的行动都在我的观测之中吧,苏偌烊?」
苏偌烊向身侧抬起空闲的手,凭空抽出另一把镰刀,用刀柄挡开枪口。
「是啊,但你不会忘记我还有尚未使用的王牌吧,查尔特?」
仿佛被触动某个开关,查尔特露出不快的笑容。
「王牌?正好啊!我早就想跟你那个目中无人的造梦者算清旧账了!」
查尔特猛踩足下,俯冲到前方,对准苏偌烊的胸口就毫不犹豫地开枪。在非常危险的边缘苏偌烊撞开查尔特的右手,近在咫尺的枪声贴着他的脸颊爆发。
下一秒,苏偌烊的后脑勺顶上一阵冰冷的触感。苏偌烊猛然意识到查尔特的左手趁自己应付另一把枪时绕到了他的背后。苏偌烊一瞬露出错愕的神色。
「我说过了,苏偌烊——你的行动全在我的观测之中。」
话音刚落,查尔特认定对方的造梦者会出现,立刻手指往里一绷准备扣动扳机。
就在此时查尔特敏锐地望向身旁,两人的背后突然同时冷不防地出现两道诡异的撕扯力。夏音慈展向两边的双手分别指示着两股重力,把两人拉离到两边。
顺着这股重力,苏偌烊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开查尔特的枪口,随即坠向背后摔碎橱窗玻璃,摔进街旁的小商店。
至于查尔特是以倾斜的角度被拉向地面,朝斜下方的重力狠狠地撵着他的身躯,背后的衣服一路磨着柏油马路蹭破,直到把他的身踢撞到墙边才终于罢休。,
夏音慈轻轻地松懈开双手,视线短暂地落在查尔特的身上。她抿了抿嘴,右手稍稍收成拳,转向她背后的重力就轻缓地带她穿过破碎的橱窗。
玻璃碎片摔到地上传出声响,苏偌烊撑着地面站起了身,于是就见夏音慈步伐轻盈地落在地上,她歪了歪脑袋,牵着她标志性的苦涩笑容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
「呆在这里说话可不安全喔~边走边说吧,苏火火。」
「去哪?」
「还能去哪?」夏音慈将牵人心绪的眼睛转到右上角,媚眼如丝地瞥视了一眼苏偌烊,莞尔笑道,「和小凛汇合啊~」
夏音慈上前一步,将右手穿过苏偌烊的手臂,半拉着他通过商店的后门进入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