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逃!”

“快逃!”

“从你父亲那里……”

咚咚咚。

我被敲窗声吵醒。因为是刚醒来,躺在后座的身体随即打了个寒颤。

“喂,还活着吗?”

车窗外传来结实的人声。

我还在那辆车里吗?车窗外几束手电筒的光线胡乱照着。我盯着刚刚敲响的那块玻璃,然后强烈的光束射了进来,我不由得用手臂遮住眼睛。

“啊,快来,还有活的。是个小鬼。”

“好,就这样把他救出来吧。小鬼,离这面玻璃远一点。”

我向后靠去。车外的手电筒都集中到了这辆车里。在混乱的光影中,我能看到破了个洞的前车窗,还有满是碎玻璃的前座。仪表盘上闪烁着的灯光似乎在诉说着此前发生的事情。

我爬出车窗,在一群大人的接捧下,我踏上了黏糊湿软的地面。

“哦,抱歉,这边有点脏。”

接着我就被抱了起来,换了个地方“着陆”。

前车门边似乎趴着一个死人,身影很熟悉,但是大人们的手电筒并不给我进一步确认的机会。

等等,我被抱了起来?从胳肢窝?小鬼?

我做梦的时候连年龄也要跟随设定吗?

“别担心,小鬼。叔叔们可是这儿有名的猎人,像这些恶心的怪物,我们只需这么几下它们就完了。”

这个满脸胡渣的大叔似乎在逗我笑。

……

抱歉,我不感兴趣。但是这接下来的设定,我倒是很感兴趣。即使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只要找个好地方做个茧居就可以回去了。

猎人们带我上了车,在弯曲的山路晃荡了好久,然后在一座大铁门前停下来了。

“夫人,我们把少爷送到了哦。”

铁门的那一侧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贵妇人,她穿着蓝色的束身礼服,头发梳成了很严肃的盘发。看起来相当冷酷的一个人。

她看了看门外的一排人,似乎在里面找什么人。

“是吗,莫立夫管家他……”

她叹了口气,然后为我们打开了门。

“少爷,请跟我来。”

她牵着我的手一直往黑夜的深处走去,一言不发。

这里似乎是个巨大的庄园,木屋与木屋的间隔中植满了白桦,在点缀在木屋上的昏黄灯光下,游动的萤火虫群宛若绿色的流光。

她带我走进最深处的一个木屋,打开了所有的灯,然后蹲下来把我搂在怀里。

“少爷一定被吓到了吧,没关系,别担心。你父亲很快就来接你了。”

突然温柔的话语,让我相当惊讶。

她用双手摸着我的脸,眼眶里打转着泪水。

“莫立夫他……肯定……”

“没事吧……”,我试着安慰她。然而说出来的却是相当稚嫩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救赎了一般,然后她重新把我抱在了怀里。

“没事的,我没事,少爷也会没事的。”

咚咚咚。是敲门声。

她擦好眼泪,正了正衣服然后向门外严肃地说道:“什么事?”

“……”

门外没有一点回应。

“是谁?”她又问。

“……”

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少爷,你先去那边躲好。”

……

房间的构造朴素。黄色灯光照亮的木屋顶端是密实红亮的木板,巨大的横梁顶在顶端,没有一点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

她伸向门的把手,那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但我感受得到这“故事”应有的气氛。

窗户很矮,最适合我坐下来窥探窗外的夜色。但我却看不见理所应当的萤火虫光影,我只看到了与我一样坐了下来,正和我平静对视的红色双眼。

啊,是你啊,刚刚把我抱起来的大叔。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全都知道了。

“…少…爷”

门边传来了虚弱的声音。

她的脸被打开的门遮住,我看不到她的脸色。黄色的灯光下,她左手攀在门上,双腿发软,身体向前倾,似乎是随时都会倒下的姿态。

“芙媞……亚……”

芙媞……西亚?是谁?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到这个名字……

“芙媞亚,你怎么了!”

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灯光剧烈的颤抖着,原本充满房间的温暖黄光现在却忽闪得让人惊恐。

“芙媞亚!”

门口的那具身体没有回应我的呼喊,她抓住门的手松了开来,整个人向后倒了下来。

脸部就像被啃食了一样,只剩下了后半个脑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吓倒在地上,胡乱蹬着腿缩向墙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我除了叫喊,什么都不知道。

窗外的噪音越来越大,隐约还有几声枪响。

窗外的红眼捅破了窗户,把手臂伸了进来。浑身湿黏的怪物越过芙媞亚的尸体踏了进来,它嘴里满是黑红的血肉。

“茧……”

是啊,我应该去找茧居。

这样我就能从这噩梦中醒来。

“少爷!”

强大的爆破声传来,几个持枪的军人冲了进来。

“……躲进去”

我要躲进去,再也不想出来。

“少爷!快跟我们上飞机。”

我哪也不去。

你们谁都靠不住,谁都会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离我而去。我再也不想回到这样的世界。

所以,我要茧居。

无论在哪里,我都要茧居。

“少爷……”

回应我啊!

回应我啊!

就在这个木屋内,把我封闭起来啊。

“不行的哦,小伊。”

耳边似乎传来清澈又熟悉的女声,而我的眼眶中瞬间便充满了泪水。

“……你在哪……妈妈。”

我躺在木屋的地板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