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自家二楼睡着个美少女租客,那么对此,我作为一个十六岁,青春正盛的健康少年来说,自己的心中对异性深深好奇的那部分,会不会有所动摇的话……
嗯,其实非常兴奋哦!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那位美少女好说歹说是我的高中班主任,而且教的居然是“魔术基础素养拉丁语”,经过三天,这么几堂课下来,我对她是自己当之无愧的老师这件事,已经是完全、完全地信服了。
蒂娜在三尺讲台上来回移动,高跟鞋哒哒作响,大衣里面是那套成熟的黑色职业装,当然,可惜完全不是“教师”的职业装啊!但她自己估计有什么误会吧。低领衬衫加上短短的工作裙,说“显山露水”应该是不过分的。丝袜完全就是外挂了。当然,同样属于外挂的还有那一抹淡淡的唇彩。
如果年龄大一点,哪怕是二十岁出头这样一个年龄层呢!这样子穿也就都没什么了,因为不会有年龄和服装之间强烈的反差所带来的“萌”啊。然而,这个家伙完全就是我们的同龄人。我私下里找她要身份证“确认”过了,真的是再过两个月才十七岁!于是,情况就是:这样一个十六岁的美少女,身穿这样成熟的“职业装”在给我们热情洋溢地讲课呢。
虽然外面那件纯白滴、纯洁滴大衣,确实是将自己肩负的“多少遮掩些风光”这样一个重大使命完成得很好,但是,我发现班上不知该把眼睛往哪搁的男生依旧比比皆是。我琢磨着还是应该私下里建议她换一套衣服,嗯,唇彩也应该免了。
但是蒂娜课上得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针对我。
“同学们,拉丁语的发音是非常简单的!属于 ‘所见即所听’的类型,就是说怎么写就怎么念、怎么念就怎么写,完~全没有任何古怪的变换,甚至没有不发声的 ‘e’……好!洛亚!起来,跟着老师念:Pronuntiatio Latina est facilis(拉丁语的发音是简单的)~快、快、快!”
“噗、噗、噗若恼踢……”我还真就对这玩意儿感到苦手头疼。
“好~洛亚给我站着,各位同学不可以学习这个坏榜样哦!咳,拉丁语作为我们的魔术用语~用它念响的咒语,乃是押韵如诗篇、洪亮如演讲的!因为它的语句中反复出现抑扬顿挫的变化…………”
啊呸呸呸!蒂娜站在讲台上的时候,老是叫我出丑呢!总是刚刚上课没多久就叫我站着!这难道不就是在向房主强调“我是你老师,别小看我”么!
而且啊,这家伙说什么自己每天回“家”,都要花时间练习自己的发音……啊呸!她一回“家”就懒成考拉了!别说什么自己练习了,哪怕想拜托她给我开小班,都是只有被她嫌弃的份。就像这样的情景:
蒂娜倒在沙发里,简直就像睡在情人怀里似的,躺姿肆意,然后一般情况下就这么懒到吃饭!除了厕所就不动弹。
温习功课的我:“喂,蒂娜!你既然老是批评我,就不能给我补习一下!”
沙发上的考拉:“啊?不行哦!教育事业奉行的是公平啊!怎么能给个别学生开小班呢。要理解老师哦,房东大人~”
喂喂喂,记得我们在房租问题上互相“掐架”的时候,你还近乎谄媚地向我保证附带私人补习班的吧!而且居然给自己找“教育公平”这么堂而皇之的理由么!狡辩的真有水准啊喂!
准备做饭的我:“喂,蒂娜!补习就算了,你好歹过来做点什么事情,帮帮忙啊!”
沙发上的考拉:“OK!老师对自己的头脑可有自信了!这样吧,我帮你 ‘策划’一下晚饭吃什么比较好吧!我要吃番茄拌面,要加洋葱和两个鸡蛋!房东大人拜托啦!嗯……以后我就专职晚餐策划好了。”
晚、晚餐策划是个什么鬼!?而且你刚才自己说了吧!你刚才说出“我要吃”这句话了吧喂!
就是这样一个家里家外两重天的典型分子,这叫我如何能够春心动摇呢?
更何况,这个魔女,她声称自己可以“闻出”荷尔蒙!虽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是这个开挂技能,在一瞬间“验明”安东尼娅的真实性别这件事上,可以说算是已经充分证明她所言不虚了的。
这叫我如何敢春心动摇呢??荷尔蒙这种东西,对她来讲根本就是像有色的雾气一样吧?稍微一有那种心思,她就能感觉到正下方有一座粉红色的火山吧!
嗯,正下方呢。从位置上讲,蒂娜和我,我们两张床的位置基本是重合的,只不过我的床是东西放置,她的是南北放置罢了。这是以前老爸的布置,他说这样能够加深父子间的心灵联系……当然,我完全不觉得自己通过这玩意儿更加了解我的租客了,对我而言,她依旧是一个活生生的未解之谜。是不是上了大学都这样呢?
高中第三天的夜晚,差两分钟就要到十一点了,我躺在床上,将双腿伸直、交叠,靠在墙上,双手环在脑后,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着关于蒂娜的这些事情。
白月如湖,夜色沉静,能听见零散几只夜鸟,它们偶尔扇动翅膀发出悦耳的刷刷声。
我喜欢十一点左右上床,先不急着睡觉,想想事情,然后过了十一点半,名为睡意的老头儿,自然就会轻车熟路前来光顾我的脑门。
蒂娜她那么“成熟”,肯定也没有睡觉吧!她会在做着什么呢?用功编写明天的讲义?我才不信!玩游戏?不像。嗯……总不会是在和人夜聊吧?咳,我在瞎想些什么呢。话说,蒂娜在大学里又做过些什么呢?这样的年纪,在神学院里简直是颗明星吧!莫非是不乏追求者的类型?
夜晚就是这样,能不知不觉将一切想法拉伸、放大。仿佛大脑中落户了一群蝙蝠,每当夜色降临,它们就呼扇着翅膀,在脑中肆意飞舞。
然而就是这一天的这个时候,蒂娜做出了令我无比吃惊的举动来。
主动夜袭?!咳,怎么可能……
我听见她从二楼窗户跳下去了。
我真的情愿相信那是一只乱窜的夜猫!但是无可奈何的是,我一向对自己的听觉深深自豪。不会有错,只能是蒂娜。她很轻很轻地打开了卧室的门,跟贼一样踱过二楼那狭窄的走廊,缓缓打开了对开的玻璃窗户,窗户木框有些干涩老化,还隐约发出“吱呀~”的一声。
然后,蒂娜一定是手扶窗框,双腿收拢,脚踩窗檐,紧接着就果真像一只泼皮的夜猫儿一样,飞身下去。
她有没有穿鞋啊?咳!不对!她从二楼跳下去了?!
我当然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奔到自己的窗户前向外张望。我看见她了,蒂娜穿着她的“私服”,那个背影,和我在房屋中介所二楼所看见的一模一样:带有剐蹭磨损效果,流行款式的紧身牛仔裤,完美地贴合着她优美纤细的腿型;干净、利索的铁锈色皮革外套,袖子一直卷到肘关节之上,完全不在意那是皮革质地。
一束火焰般的深红色马尾辫,末梢将近垂到小腿肚的位置,铁定是从没有剪过,令人赞叹不已。
我看见,蒂娜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迈开脚步朝着学院半岛的方向走去。她脚步干脆利落、若无其事,很显然,从二楼飞身而下对这个魔女来说完全小菜一碟,或者不如说,简直要让人怀疑,“这种程度”的事情对她来说是不是就如同家常便饭了!就像她随手在大马路上“捏”起一辆自行车那样……
……不过,她这是要去干嘛?我看见她在讲电话,难道真的是在夜聊??不对,一边讲,一边还偷偷跑出家门,这个节奏莫非……
幽、幽、幽、幽会??!!
蒂娜莫非是要去幽会?!男、男人么!咳,好像我也不、不能管吧!但是,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啊我!好像气氛上并不一样啊?我的直觉,蒂娜的身影中是带有一种“履行责任”或者“执行义务”的感觉的,是很有事务性的。但是这么晚了究竟……
……!传说中的援、援……!
我狠下心来给了自己一巴掌,惊讶于自己居然是这样一个“失礼”的家伙。蒂娜此刻尚且在我的视野中,但是再过不久就要消失在街角了,方向上不会有错,是往学院半岛的方向。
我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决定“失礼”到底,决定跟上去。
作为房主,必须要对自己的租客负一定的责任,这也是正常的吧!况且现在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跑出去会很不安全……虽然她是个魔女,但是完全有着招蜂引蝶的资质,那么作为“室友”,因为凑巧看到她神秘外出了,感到不放心,于是默默跟上去看看情况,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一边这么想着,我飞快地披上件外衣,随手摸了条运动裤套上,飞身窜出门去。
出门前,我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大概是迄今为止,“直觉”这种东西给我下达的最正确的指示了。
我顺手将自己爱用的弓箭带上了。
它像小提琴一样被安置在一个矩形小木盒里,檀木盒子,表面如漆,四角镶铁,侧边钉着皮带,可以单肩背着,里面没有箭囊,但是装着五支应急用箭,都是锋利致命的真家伙。对于一个百发百中的弓箭手而言,五支箭意味着足足五次逆转形势的机会,顶足够了……
话说为什么我要带上它呢?我是想要逆转什么形式呢??射杀蒂娜的幽会对象?胡扯。完全没有这样想。
直觉,当时只能说是直觉。一刹那,半秒钟之内大脑做出的瞬间思维反应。弓箭盒子就挂在我卧室的门后面,我要开门就一定会看见这个老搭档,于是脑子就忽然对我低语、我自己就忽然对我自己低语:
带上它吧。万一呢。
所以我就带上了。我右手将它取下甩在肩上,同一时间左手就已经打开了房门。
我蹬上自行车,那车子,前面被蒂娜捏坏的置物篮都还没有换呢,那家伙甜甜地笑,还装萌,闭上一只眼睛,说是要赔我,但是我至今连一块钱也没见着……包括理应预先支付的房租在内!!
我骑着它,就仿佛讨债人似的,车轮砸地,刺溜一下飞快别过房子的侧沿,来到蒂娜跃下来的那条街道,眼睛迅速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颜色,她红红辫子的尾端正巧消失在街口的路灯下。我二话不说,静静尾随了上去。
刚出门的时候,是因为害怕蒂娜消失得太快,所以才本能地骑了自行车,现在跟上了,我原本以为自行车会变得很累赘,但是,但是……
我远远跟着蒂娜来到了临海的下坡路,就是我上学第一天时愉快骑行的那条路,就是我转角遇见魔女的那条路。现在是夜,海潮静静地翻涌,月色澄明,如美少女。
而我跟踪的那个美少女,她在这条路的起始处站住了。不动弹。奇长的马尾被一阵迎面而来的海风几乎吹成笔直的一条火焰。她纹丝不动。
啊咧,发、发现我了?我慌忙也停住车轮,躲进墙边的黑暗里。说实话,我对自己的这种行为非但没有任何不安,相反……我很兴奋。我很愉快。要问为什么?那为什么今晚的月光如此清澈美丽呢?无解啊。
蒂娜沐浴在月光中,轻轻抬起头来,我能看见她的侧颜,她闭着眼睛,似乎在深呼吸,夜晚冰凉的海潮气味,一定沁人心脾吧!然后,她忽然原地踮一踮脚、踏一踏步。嗯?怎么就跟在做什么准备活动似的呢??
没几秒钟,蒂娜微微低伏下身形,双手插在皮衣的口袋里,膝关节看似随意地弯曲,但小腿上柔韧的肌肉一定是绷紧了,整个身子……有些妖娆地弓着。见到她这么一个猫科动物的姿态,我不由地也将车把手握得更紧,屁股离开座椅一点,脚关节悄悄着力,但是心里头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觉得应该不会吧……
然而会的!然而是必须的!仿佛听见了发令枪一般,蒂娜就这么飞奔了出去!
天、天呐!那是一匹长着马尾辫的猎豹!
在惊叹的同时,身体上已经做好准备的我,也是早已飞驰出去。根本顾不上什么车子的声音会不会过大,因为彼此的距离在仅仅一瞬间就被拉开来了!我迄今为止首次,对车轮子能不能赶上人腿、而且是女孩子的腿感到质疑!
我是在下坡路上用尽全力踩着脚踏车!然而眼前的目标依然越来越远!她甚至是把双手很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的,一点没有想要减低空气阻力的意思。他急速的背影中,敞开的皮衣在身体两侧猎猎飞舞,马尾辫当然飘得笔直,在我眼中是一个结构复杂的红点。
蒂娜以这种完全非人的速度在公路上“奔驰”着,如此下去,我迟早会跟丢,但是她的目的地我已经心中有数了,这条路只能通向学院半岛。就是不知道,蒂娜这是把什么东西忘在海鸥高中的办公室了,着急去取呢,还是大半夜要回母校天球神学院,参加某个神秘的同学party!!
转眼就到拐角处了!什么,蒂娜居然如此轻盈就贴地擦了过去,减速程度绝不超过百分之十!路面上甚至如遭刀砍般,迸出了淡蓝色的线状光芒!
……我的话,当然早早就开始减速了!
等我终于拐过转角,当朦胧夜色笼罩下的学院半岛出现在我眼帘中时,该死!蒂娜已经又转了一个弯,离得老远了!此刻侧面对着我,笔直飞扬的辫子,果真就如同东方人信奉的“长龙”一般。
我隐隐约约看见那条长龙消失在海鸥高中的校门里。我不敢稍作停留喘息,紧紧跟了上去。蒂娜的话,感觉就算她在学校大门上钻出个洞也都不算奇怪呢!
然而到了那里,我发现海鸥高中高高的铁栅栏大门居然是开着的,怎么这样,就算是本校老师,是班主任,但是拥有学校大门的钥匙也太奇怪了吧!而且,这学校怎么晚上没有人来值班呢!?
我一边疑惑纳闷,一边从还在惯性滑行的自行车上跳下来,随手将它靠在路边的杉树上,连刹车也不放下来,结果没靠稳,自行车滑倒在了路边我也管不上了,赶紧从被蒂娜打开的大门进入到黑深深、阴森森的校园里。
夜风本来就是冷的,方才迎风骑车的时候,虽然因为注意力全在蒂娜身上所以没有怎么察觉,但是夜风就如同柳叶小刀,几乎处处要将我割伤流血:脸颊、胳膊、小腹和脖颈,而且就连伤口也都是冰的,是麻木的,很痒。蒂娜无疑也承受了这些吧!
夜风本来就是冷的,而当我跨入了当晚的校园,体肤所感觉到的,竟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冷”!那肃杀的气息,仿佛有一具不干净的死人透过坟墓向你耳语,诉说的,乃是另一个世界冰凉的语句。
夜风吹过,竟如扫墓。
我脊背抽缩,立即察觉到一股拒绝人类的气息。
“生人勿近!”,为什么不在这里插上这样一块警告牌呢!而且要表面荧光,以便让活人们大老远就能看见!
我害怕。虽然我一向坚定地否认妖魔鬼怪、怪力乱神,但是,当置身于某种陌生的黑暗之中,人心就不可能不害怕,人心是坦诚的。
蒂娜那家伙,居然来到这种地方闲逛么!?她莫非来招魂么!
其实所谓的“这种地方”,无非就是天天上课的校园啊!但是,我知道,今天晚上的这座建筑物绝不是我熟悉的校园,绝不是每天被蒂娜罚站的地方,绝不是每天和那几个笨蛋嬉皮笑脸的地方。
校园里有几颗破树,此刻它们那轮廓模糊、颜色漆黑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用我听不懂的话语嘲笑我。
呸!岂可被区区一种“气氛”给吓住,岂可这样裹足不前!要是被老爸知道了,非给我一顿打不可。“你可是弗兰德斯家族的男子汉!体内流淌的乃是通红通红、比普通人更红的佣兵血统!明白了么臭小子!”他一定会这么说吧!那个臭汉子。
我整整肩膀上的弓箭盒,感觉着它坚硬扎实的质地触碰我的脊背。从这位老“搭档”身上又获取了些勇气,我开始踌躇要怎么找到蒂娜那家伙。说到底,那家伙究竟干什么要挑这种时间摸进学校呢?真是的,让人操心的家伙!
这所学校是那种经典的半包围口袋状结构,教学楼坐镇中央,顺便拐个弯延伸到右侧一栋楼,左侧则是稍矮一些的学生活动楼,附带个集会大厅。偌大个地方,我该上哪里找我的美少女老师呢。
要不要干脆先去蒂娜的办公室看看呢……这么想的我,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瞎转悠了。
我远远地看见,在中央教学楼五层高的楼顶上,接近左侧边缘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星星般明亮的白色光点。
说是“光点”,但那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但使劲眯起眼睛,我琢磨着那发光的东西或许是细长的呢。它似乎属于另一个什么东西,是“飘”在半空中的,然而,那个什么东西被楼顶的栏杆挡住,看不见。
不管那是什么,蒂娜一定就在那里。那个奇怪的光,只能和那个奇怪的半夜来客挂上钩。
我在校园中再也感觉不到其他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气息了。但那究竟是什么光呢?是手机屏幕?不可能,那种程度的电子光源,在我这种距离根本看不见。荧、荧光棒?大晚上在楼顶手举荧光棒??难不成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召唤外星人么喂!
……就结果而言,确实是召唤了那么许多个“外星人”来……不过之后再说。
我一边心中打鼓,感到莫名其妙,一边朝教学楼的入口走去。话说这家伙是不是走楼梯上去的啊?该不会是踩着每个楼层的窗户檐,垂直楼面“拾级而上”的吧?
就在我将要走进教学楼的一霎时间,天空中没有任何预兆地下起了蒙蒙小雨。
我站住了,望向天空:月亮依旧澄明漂亮,星子环绕一颗不少!那这“雨”是从哪里来的?我嗅嗅沾到雨水的胳膊肘,还好,没有怪味。就当是遭遇了一次离奇的气象吧!毕竟是尾随着怪胎出来的,遇见什么也不足为怪了吧!我有些自暴自弃地自嘲起来。
她站在高处,夜风加雨,她又喜欢将皮衣敞开来,会很冷吧!可别感冒了啊,回头还得我来照顾。我加快脚步进入教学楼,手扶楼梯护栏,两级并作一级地快步向上、向上。
五楼而已,很快就到了。
“那么人类呢?儿子,是的,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人类以外的成分。”
躲在顶层楼梯间的门后,透过一条极细极细的门缝,视野中的情景,令我情不自禁回忆起了老爸临走时的话语。那句令我莫名其妙的话语。
哇~真漂亮哎!这是第一反应。我在一个美丽的人类女孩子身上发现了非人的部分,而那个非人的部分竟然也是如此的漂亮。那是光茫,是角状的光芒。
蒂娜半倚在楼顶的栏杆上,轻轻闭着眼睛,侧身对着我,双手依旧插在上衣口袋里,并且,即便是在这幽凉的小雨中,她果然还是将外套敞开着的,这个小笨蛋,难道不晓得冷么……咳,当然还有更加引人注目的东西:蒂娜的额头上,长长地伸出了一支“角”。
我看得太清楚了!不容否认、不容自欺欺人,那支角就是从她光滑的额头上“长出来”的,完美、漂亮的圆锥形,尖端如刺,向着前方,斜向上四十五度伸出足足有将近半米!
它散发着,不,应该说“绽放”着梦幻般的雪亮白光,一尘不染、毫无遮拦,它的光芒照射出空气中游离的细小雨滴,仿佛凝聚成固定形状的车灯。
蒂娜额前有些许凌乱的发丝,大概是方才狂奔留下的杰作。尽管这么有些许发丝遮挡,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支角的末端就是牢牢连接在蒂娜的额头上的,双眼正中往上的位置。为什么看得清楚?因为那支角本身跟灯一样,连蒂娜长长的眼睫毛都被根根照彻清楚。事实上,她的脸面直到鼻尖为止,都在那份光的照耀之下。
蒂娜,她就宛如一匹生成人类形状的独角兽!那种传说中的,圣洁的物种,能够净化灵魂的物种!是的,蒂娜此刻,周身缭绕着星星般的超脱与圣洁,仿佛她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红尘,回到天上似的。
这种疏离人世的感觉是如此具体,以至于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冲出去将她“挽留”下来。
她这是在干嘛??我不知第多少遍这样问自己,她莫不是在做什么仪式吧!莫非真的在呼唤外星人喽?呼唤外星人来接自己?蒂娜,这个魔女难道是个外星人??还是说,神学院里的家伙都长角??
她半夜下床,从二楼跳下去,以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疯狂速度狂奔到学校,然后伫立在学校教学楼的顶端,闭目养神,从额头上伸出一支发光的角来。
…………我,该不会发现了同居者的什么怪癖吧!
而且……为什么我对她这么好奇??对啊,话说我干嘛这么紧张兮兮地跟随到这一步呢?一般来说,看到蒂娜的那种速度就应该放弃了吧!当时为什么非但没有回家睡觉,反而还紧随其后,相当吃力的跑到这里来,躲在门后面呢?我在干嘛啊喂!难道我不辞辛苦,就是为了调查同居者的怪癖的么……?
啊!她睁开眼睛了!
那眼神充满着某种自信和厌恶……简直就是不得不打扫卫生时的懒汉的眼神。
蒂娜的后背在栏杆上轻轻一弹,双腿顺势向前迈出了两步半,脑袋向着飘散细密雨珠的夜空抬起四十五度。
也就是说,那支角,像一根发光的锥刺,直戳天空。
“来了。”
她说。
我听见她的唇瓣微微颤动,我听见她吐露两个轻快的音节。
哎?来了?哎?什么来了?您的外星人同伴么?从哪里来?从天上?UFO?!
我在心中紧张不已,双手捏紧了金属门框。
不久之后我就晓得了……蒂娜的“外星人同伴”可真TM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