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圣女与将军的问答
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组成共和国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将军之一。这样的他在离开的途中驻足在了城堡铺着红毯的走廊上，伫立于硕大的玻璃窗前遥望起了远处的街景。
“噢噢！噢！噢噢噢……”
人群所在的地方距离这座城堡很远，但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是扑到了这里的窗户上进而刺痛了克里斯蒂亚诺的耳膜。
现在整个首都正在举行着一个庆典，庆祝共和国军在大约两周前的决战中大胜伍德侯爵军。然而，也正因如此，那一声声来自于平民百姓而蕴含了真挚喜悦的呼声才会刺痛克里斯蒂亚诺心中那名为“羞愧”的神经。
“咔咔咔咔！”
不由自主便紧握起的双拳中就此迸发出了关节的弹响声。
也就在此时……
“你是将军吗！”
突然间一个女孩子的高呼声令克里斯蒂亚诺从自我的情感世界中惊醒了过来。他迅速回身望去，还得低下头来方才见到了一个大约也就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其人身穿着女仆装，却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贵族大小姐般傲慢的气息。
“你是，什么人？”克里斯蒂亚诺惊奇地询问了起来。
“嘿嘿！”女孩先是得意地笑了几声，然后便挺起胸抬起头，以一副很了不起的姿态宣布出了她的身份，“我正是圣女殿下的侍女，卡洛儿！”
“原来是圣女殿下的侍女啊！这还真是失敬了。”克里斯蒂亚诺以哄小孩子的语气做出了回应并欠了欠身以表敬意。
“嗯！”卡洛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那么，你是将军吗？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将军？”
这番话入耳立刻就令克里斯蒂亚诺大吃了一惊。
面前这个小女仆能识别出他将军身份这一点算不得稀奇，毕竟他正穿着的军装上就装有代表军衔的肩章，胸前也为仪式而别了军功章。然而，这个小女孩又是如何知道，他具体是姓什么叫什么的呢？
“你认识我？”惊疑之余，克里斯蒂亚诺不禁立刻就询问了起来。
“当然！”这样说着的同时，卡洛儿便特意眯起眼睛做出了一副神秘的表情，“将军阁下，你要知道，圣女殿下的侍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哦！”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也并非看上去那样简单啊。
这样想着克里斯蒂亚诺也就稍微重视起了卡洛儿进而说道：“原来如此，我这还真是受教了呢。那么，侍女阁下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感到光荣吧！”卡洛儿趾高气昂地放声高呼了起来，“圣女殿下决定接见你！”
话闭，卡洛儿便自顾自地转身迈开了脚步，显然是一种“跟我来”的意思。然而，克里斯蒂亚诺却是不禁迟疑了。
圣女殿下的召见显然不是在预定行程之内的事情。说到底这会是圣女殿下自己的意思吗？该不会是教会的授意吧。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好怠慢了。
克里斯蒂亚诺身为军方的大员自然不会怕了教会势力，但毕竟对方也是国家权力中枢的一极，就算不去谄媚，也不应该故意甩给人家冷脸而搞坏了关系吧。
于是，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克里斯蒂亚诺便迈开脚步跟上了前方领路的卡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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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
休息室的座椅上，保持着圣女外貌的爱丽丝，她的心中剧烈地敲响着鼓点。
军事高官她见过很多次了，所以这并非是她所紧张的事情。然而，之前的情况无一例外的都是这些人来主动地找她，而她却从没有以圣女的身份去召见过哪个大人物。除了即将到来的这次。
除此之外，这次会面也没有事先准备好的稿子让她去背熟，事先预演过的套路让她来按部就班地使用，也没有教会的人在一旁给予“指示”。这是一次货真价实以她自己的意志发起，也只能由她一个人来应对的会面。
所以，说实话，爱丽丝对此感到很恐惧，甚至是恐惧得都有了一种临阵脱逃的冲动。然而，她却仍然坚持坐在这里则是因为关心某人的感情远远地胜过了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所怀抱的恐惧感。
约修亚还在战场上，还在战斗着，还在一次又一次地冒着生命危险，这两周来已经有五次了！爱丽丝对此很是担心，担心得不得了，担心得根本无法忍受只是担心而不去做些什么。
所以，她要坚持坐在这里，坚持和真正能够左右局势的人谈一谈。这是她所能想到的，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如果连这个都放弃了，她又怎么还有脸面有朝一日去和约修亚见面呢？
“咚咚咚！”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卡洛儿的声音：“殿下，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将军前来谒见。”
“吸……呼……”闻声，爱丽丝不禁深呼吸了一下。她先是抬手摸了摸隐藏在胸口的项坠，然后便正襟危坐起来地发话了：“请进！”
话音落下之际，休息室的大门也就在“咯吱”的声响中被卡洛儿从外面推开了，而紧跟在她后面走进来的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无外乎就是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将军了。
见状，爱丽丝便立刻从椅子上起身，两手一边一扇地提起裙摆行了一礼，然后打招呼道：“将军阁下，百忙之中打扰还请见谅。”
“不！”面对国民偶像级人物的屈尊纡贵，克里斯蒂亚诺赶忙鞠躬行了一礼，“承蒙殿下召见，我感到荣幸之至。”
“那还真是太好了呢。”见最初的接触顺利，爱丽丝也就松了一口气地安坐回了椅子上。而关好房门的卡洛儿也在此时犹如撑场满一般地走过来侍立在了她的身旁。
“那么……”与此同时，克里斯蒂亚诺在起身后立刻便询问了起来，“殿下召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要事呢？”
“算不上要事啦……”爱丽丝有些怯懦地说道，“就是有点事情想问将军阁下。”
“请说。只要是我能回答的，一定知无不言。”
“非常感谢。那么，将军阁下，我想问你，我们是赢了吧？”
“啊？”克里斯蒂亚诺闻言不禁感到了错愕。因为，他眼前这名圣女明明就在不久前才刚刚为庆祝胜利而致了辞啊！怎么现如今又问起这个来了？难不成是教会让她来考验自己立场的？
一念至此，克里斯蒂亚诺也就不禁在心中飞快地盘算起了措辞。然而，还不等他算计好，爱丽丝那边就不禁大声甚至是带着一些怒气地叫嚷了起来。
“请不要说谎！当然，将军阁下一定要欺骗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却是一定会知道的！”
这个瞬间，注视着爱丽丝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克里斯蒂亚诺不禁感到了一股令他全身战栗的寒意。
他怎么能忘了呢！面前这名少女是有着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的。虽然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说那不过就是教会的包装，但也有一些事实佐证了这份力量的货真价实。
前者也就罢了。可若是后者的话，若是圣女殿下真的有那种力量，那在其面前一切花言巧语都毫无疑问是会无所遁形的。
“嗯……”克里斯蒂亚诺有所忌惮地沉吟了一下，当意识到自己在进入房间站在圣女的面前时就已经被“将军”后也就放弃一般地坦言说话道，“严格来说，确实是赢了。”
这不是谎言。爱丽丝能够确实地感受得到，所以心中的费解才更加高涨了起来。而且她也知道对方有所保留。
“那么，前线的战斗为什么没有停止呢！”于是，爱丽丝有些急躁地质问了起来。
“那是因为，也有输的部分。”
“输的部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约两周前的那场会战分为正面主要战场和两翼次要战场。这一点圣女殿下能明白吗？”
“嗯！”爱丽丝点了点头，“差不多。”
“那么，我就继续了。我们现在所谓的大胜是指正面战场的胜利，但在两翼却是输了的。”
“怎么会呢！”爱丽丝难以置信地叫道，“零号大队不是击败敌人了吗！”
“零号大队！”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下。自圣女口中所说出的这个编号纵观整个共和国军也只有一个部队在使用。于是，他便回问道：“莫非是，第五集团军所属的特编零号MA大队？”
如此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说漏嘴的爱丽丝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捂住了嘴巴，但这何异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迅速意识到这一点的她也就只好是承认了下来。
“是的！”
与此同时，克里斯蒂亚诺却是陷入了疑惑之中。
从刚才的对话看来，圣女殿下对战局的认识并不清楚，只能算是片面，似乎只是从特编零号大队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前线零星的状况。虽然个中的渠道也很令人感兴趣，但当下的首要问题还是……这场会面难道和教会无关吗？
“恕我多言。”随即，克里斯蒂亚诺便如此发问了，“殿下和特编零号大队是什么关系？”
“那个……也没什么关系。就是，有一个朋友在里面而已。所以就……多关心了一点。”爱丽丝害怕自己和约修亚的关系暴露而有些手慢脚乱。但克里斯蒂亚诺却并没有这样怀疑。
因为，共和国的圣女殿下与被推翻的前帝国皇太子之间是笔友这种事，本就难以让人相信。此时此刻，克里斯蒂亚诺所关注的地方是爱丽丝的出身。
这位被国教会捧起来的圣女在成为圣女之前是住在孤儿院的，所以从其口中说出的朋友，多半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人吧。
这样揣测过后，克里斯蒂亚诺也就觉得自己弄明白了这场会面的真相。这根本不是教会的授意，而是圣女殿下出于私人理由的关心而已。
一念至此，克里斯蒂亚诺也就放下了提防，反而畅快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开口如此说道，“让我们说回刚才的事情吧。殿下所关心的零号大队确实是赢了，而且还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大胜利。然而，他们并非是整个战线。我们的对手，伍德侯爵军的新任统帅，尤格尔将军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他原本打算将部队拆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地袭击我们两翼的各个地方，所以我军也就将兵力散开防守在了各处。然而，那家伙却在最后关头改变了计划。当然其人化整为零的方针依旧不变，但在细节上却是将小股部队分别就近整合形成了相对我方而言的大股部队，不再遍地开花而是集中力量只突袭几个点。”
“结果呢？”爱丽丝关心地问道。
“我军大败。两翼多点被突破，后方五个主要后勤基地中的三个遭到重创，并且还让闯进来的敌军几乎误伤的跑掉了。因此，我军虽然在正面重创敌军主力，却无法彻底消灭他们。因此，伍德侯爵军虽然已经没有了大举反扑的力量，但却还能负隅顽抗。总体而言，我军确实是胜了，但却并非一般市民所认为的胜利，而是一种只要继续打下去就肯定会赢的胜利。‘只要继续打下去’呢。胜利是约定好的，但战争还远没结束。”
“怎么会这样呢！”爱丽丝感到痛心疾首，“那么，零号大队之前的胜利到底又算什么啊？”
“什么都不算。”克里斯蒂亚诺冷声说道，“这就是战争。战术上，也就是一个地方的胜利，有时会因为战略上，全体的失败而变得毫无意义。真的是很遗憾。”
“不要！”爱丽丝猛地摇了摇头，“就没什么停下来的方法了吗？将军阁下就是那个可以决定全体的人吧？就不能做些什么让战争停止吗？”
“恕我直言。殿下的心意是好的。但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伍德侯爵是不会和我们谈判的。”
“你们已经试过了吗？”
“不需要试我们也知道！”
“这怎么可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请去试着和那个伍德侯爵谈一谈吧！结果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那继续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啊！这种无意义的战争就让它结束吧！我不想让自己的朋友死掉！将军阁下也是一样的吧！将军阁下也应该有不想让他死在战场上的人吧！”
“这个……”
圣女殿下所说的是何等与其身份不相符而个人主义的话啊！然而正因如此，才让克里斯蒂亚诺无言以对。
涉及大义问题，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说服别人和自己去打仗。但若论及私心……他有个儿子而且是已经很接近现今入伍年龄的儿子，而就跟其他父亲一样，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上到那种终日玩命的地方。
“打扰了！”
就在场面陷入尴尬的这个时候，随着一声高呼房门再度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明显是一名国教会的主教。其人的到来令爱丽丝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对此，克里斯蒂亚诺倒不是很惊讶。
见人偶有了个人意志，主人会坐立不安也是当然的。看来，这场私人会面也就到此为止了呢。倒也还真是时候啊！
在心中感叹过后，他便如此开口了，“看来，圣女殿下还有要事，那么我这就告辞了。”
教会的人在场，爱丽丝当然不敢做些非分的事情只能是点头回道：“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
“不敢！这是理所当然的。”话闭，克里斯蒂亚诺也就回身迈开了脚步，和那位新来到这里的主教擦肩而过后走出了休息室。
他边走也边有些担忧地想道：不知道我们这位圣女殿下待会儿会有什么遭遇啊？不过，毕竟重量级摆在那里，应该多半是不会受到虐待的。但说教就少不了了吧！
“阁下！将军阁下！”
一件事刚结束，另一件事便迎面扑了过来。
听到呼唤声而抬头望去的克里斯蒂亚诺所见到的正是军部的通信员。
“你怎么来这里了？”于是，他便站定脚步问道。
“出大事了！阁下！”说着通讯员便扑到克里斯蒂亚诺的耳边低语起来。
随着话音入耳，克里斯蒂亚诺的脸色也不禁大变了起来，最终不禁惊呼了出来：“这是真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