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寂静的房间。我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挥笔写下一个又一个的数字与符号。
现在是冬天最嚣张的时候，而距离期末考试也只有一两周的时间。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想到在这个时候进行期末考试的——这个时候，手被冻得连笔都握不住，却还要逼着自己超越生理极限，在几个小时里把两面整的答题纸写满，简直就是反人类！虽说有暖气这种东西的存在，可我总是不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但是我并不算老几，对于这点也之后背后抱怨的份。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窝在房间里，把能刷的题目都刷一遍，把能看的书也都再看一遍而已。
我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眼睛和大脑也一同快速运作着。虽说做习题是间十分痛苦的事，但在安静地环境中高效地做习题却是件享受的事。可以被称作狭小的房间里，只有我和“沙沙”的写字声，我和它相伴，倒也觉得很有趣味。
但是，我们俩的独处很快就被第三者的闯入打破了。
当我做完了一套数学题，正打算看下地理放松一下时，便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一首《春节序曲》。喜庆的音乐冲破了门的阻拦，直接闯进了我的房间，直达我的灵魂。
“徐叔！是不是你在放曲子？”我隔着门板吼了一嗓子，希望自己的声音也能像这首《春节序曲》一样，能够穿过这层屏障，传到徐叔的耳膜那儿。
如我所愿，在我吼了一嗓子后，《春节序曲》便戛然而止了。
结束了吗？好吧，继续看书吧，先看个两本必修再……
我正这么想，突然，一声“常回家看看”又传进了屋里来。
“徐叔！我这在复习呢！能不能别把音乐开外放？”我又吼了一嗓子。
徐叔那儿又没了动静。“但愿不要再又什么奇怪的动静。”我正这么想，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什么事啊！”我放下手里的书，很不耐烦地去开了门。
门一开，我便看见徐叔正靠着门框站着。他脸上挂着很虚心的笑，两只手也来回地搓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就去看书了。”我已经做好了关门的打算。
“啊……就是这个……陈屹啊，你知道的……这不快要春节了吗……”他的眼神开始有些闪躲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更频繁了。
“嗯，是要到春节了，所以呢？”
“啊……就是……”说着，徐叔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我昨天收到了……呃……你爸妈的电话……”
听到“爸妈”这两个字，我眉头便皱了起来，心里差不多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了。
“他们问你，过年的时候……要不要到他们那儿去……或者，他们来看你。”徐叔整个头都低了下去，像是没有力气再把头抬起来似的。
“我现在还不是很想见他们——不，是完全不想见到他们。”
“啊……我想也是……”他长舒一口气，“那你继续复习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见他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我就直接把门关了上。
原来他刚刚放《春节序曲》和《常回家看看》是要勾起我的思家情绪啊？呵，他可真是打错算盘了。
我重新坐回到书桌前，拿起书打算继续看，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啊……父母……父母……那两个人，怎么还有脸面……
我的心越发的烦躁，连单单坐着都觉得是一种煎熬。
听点音乐放松一下吧，我这样想，接着给手机接上了耳机。我戴上耳机，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随便点了个歌单听了起来。
我本以为我点的应该是什么“那些让你high到不行的摇滚乐”之类的歌单，所听到的应该是声“Livin’ easy,lovin’ free”或是“Steve walks warily down the street”，可我听到的却是一声“正月里来是新年呐”。我赶忙把耳机从耳朵里拔出来，打开手机看了眼歌单的名称：“新春必听金曲”。
“靠！”我心里暗自喊了一声，接着把音乐播放器给关了掉。
春节，春节！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节日？就算是有了，就这样简单的提一下、庆祝一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搞个什么“家人团聚”的傻传统？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窗前，开始眺望起远方的景色，想要借此来平缓下自己的心情。
说是在看风景，其实也没有什么风景好看的：几处不高的民居，偶尔有的几座高出一截的楼房，以及只能看到轮廓的远方的山。楼下虽然还种着几株常绿树，可它们长得太矮，生得摆得也不是很美观，根本就没有什么观赏的价值。
“这里还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啊。”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时，我的眼光突然聚焦到了楼下街道上的两个人身上。那是一对男女，男的是个穿着红色羽绒衣的大块头，而女的则是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茶色长发女孩。他们俩走在一起，可以说是完全不般配，让人很自然地萌生一个想法：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对情侣。
不过，这个男的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眼熟。虽说隔的距离有些远，我不大能看清他的脸，但他那很明显的结实的身材倒是马上让我想到了一个人，而又结合到他旁边的那个女孩，我大概已经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了。
林辉英和林晓梦两兄妹？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买东西？
我看着他们并排着在街上走，似乎没有什么要停下来的意思。但接着，林晓梦突然停下了脚步，林辉英则转过身看着她，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话。接着，周围的路人也都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他们那里。是他们吵架了？当我看到林辉英有了些肢体动作时，我便更确信了这个想法。
两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林辉英便指了下林晓梦，接着又转过了身去，缓步向前走去。林晓梦则没有什么动静，依旧是呆站在原地。
我是不是应该下去看一下情况？我尚没有拿定一个主意，身体就先行动了起来。我推开房门，径直走到玄关处穿鞋。
见我突然出了房间，又要穿鞋出门，徐叔便问了句：“陈屹，你上哪去？不是说复习吗？”
“有事，等一会儿再回来。”我这样简单地回了一句，便推门出了屋。
我小跑着下了楼，生怕林晓梦会在我见到她之前就离开。
明明“转校生”加“班花”这一组合是标准的官方情侣组合，可这都要一个学期了，别说什么涨好感的事件，我们俩就连话都没有说过两句。如果这个剧情放在某个galgame里，那么这次“巧合”就是一次重要的增长好感的“机遇”，哪个“玩家”会放过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呢？
我赶到楼下，远远地便望见了呆站在人行道上的林晓梦，她低着头，表情像是有些许悲伤，似乎是在沉思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既然她没有走，那么就说明这个“事件”触发了，而既然有“触发”，便必定会有“选择”，“选择”便是意味着“转机”！
我调整了下呼吸，接着慢慢地朝人行道上走去，好让我看起来像是正好要出去买东西，从而让我的意图不会显得那么明显。
“啊……让我想想……徐叔要我买的东西是……”我自言自语地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装作在不经意见看到了林晓梦，“啊！林晓梦同学，是你！”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林晓梦显然是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来，见是我，似乎便莫名地安心下来，但又马上紧张了起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上街买东西吗？”我尽量想和她聊起来，以便触发什么我期望中的剧情。
她看了看我，嘴巴张了张，似乎是要说话，可她随即有侧身看了眼我的身后，接着就没有了下文。
我的身后有谁吗？我转过身去，却没有看见什么眼熟的面孔。
“你是和林辉英一起出来的吗？还是说就你一个人？”
她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放进了外衣口袋里，整个人像是缩成了一团。
她这个样子倒是很不常见——至少对于我而言是如此的。据我所知，她并不是一个怕生的人，她和同性的朋友很聊得来，品日里也是有说有笑的；面对异性，她也只会在初次见面时做出些基本的礼节性行为，平日里有正事找她，她也是很官方地作出回应，而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则是完全显得冷漠了。你如果要问我从哪里得到这些结论的话，我只能告诉你：我这是“眼”经百战，见得多了。
若真要说她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表现，那就只有那个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的傍晚了。那个因为我的话，而不禁笑出声的女生，那个在教室门口，红着脸要我保密的女生，至今仍旧停留在我的心里。
这次她面对我，还是做出了这样不为他人所知的举动，是不是暗示着什么？上次那件事因为还有欧阳帆，我还不好下个什么定论，可这次和欧阳帆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和她单独见面，大概，不，是“一定”是在暗示些什么吧？既然都是在暗示了，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呢？
“这能说是有缘吗？明明只是很单纯的一次外出，居然就碰上了，哈哈……”
怎么感觉我的这个话听上去有点问题呢？不管了，先聊起来再说！
“不过，说起来，林晓梦同学似乎不是很喜欢和男生们讲话啊，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啊！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的话，不说也可以！”
林晓梦依旧是蜷缩着，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啧，是我的话题选的有问题吗？毕竟我都不知道她有什么爱好，很难挑起话题啊。不过，要说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我这倒是知道一个，只不过，用在这个场合似乎……不管了，先聊起来再说！
“那个，之前放学的时候，在教室里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吧？虽然是很长时间之前的事了。”我挠挠头，偷偷地观察她的反应。
她听我提及这件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面颊似乎也开始有些泛红了。她把头埋得更深，身子蜷缩得更厉害了。
起效了吗？她这是害羞了？是她想起了在我面前暴露了本性这件事，还是想起了我发现了她的秘密的这件事？
“其实啊，从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本来想装作开玩笑地问她一句“她那时是不是迷上我了”，但仔细想想，这种话未免也太恶心了，光是自己脑补，就已经有够羞耻的了，于是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但是，听到我的这句话，她倒是有不小的反应。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这次，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面颊已经整个红了起来。
她这个意思难道是……对我有意思？哦！只要知道了这一点，剩下的步骤就很简单了啊！本来以为只是个增好感的事件，结果这一下，就直接要进结局剧情了吗！
“林晓梦同学，你……”
“快走……”她看着我，轻声地说了一声，眼神里似乎突然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啊？快走？我不是很懂你的……”
“快走！”她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却十分的坚决。
我并没有理解这是什么个情况。怎么，刚要进结局，突然来这么一出？难道是我之前一直都想错了？没理由啊……但我还是听从了她的话，迈开腿朝前面跑了起来。
我这倒不是出于对她的百分百的信任，我这一举，更大程度上倒是因为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一声“你他妈在干什么”，以及我极快的反应力。虽然不确定那个声音是不是冲我来的，但我确确实实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我飞奔着跑到了街的拐角，赶紧把自己整个人藏在了拐角后头。我并不认为那个人会一路追着我不放，而在我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后，我的想法也得到了证实。
没有追来吗……我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则是想着刚刚发生的事——那个人是谁？是来追我的吗？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林晓梦为什么让我走？
我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后，又偷偷地从墙体后探头出去，想看看林晓梦那边的情况。
她那里离我倒是有着一段距离，但我倒是还能看清她那里发生了些什么？我看见林辉英很关切地问着她些问题，嗓门很大，连我这儿都能把他所说的听得清清楚楚。
“你受伤了吗？刚刚那个人对你干了些什么？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吧？”
哦？因为我是背朝着他，所以没有认出我来吗？那倒是让事情好办了些。如果他知道，刚刚那个人是我的话，一定会认为我们只是在进行友好的交谈，不会责难我什么的。
我放松了下来，调整了下呼吸，准备出去和他解释。
“要是让我看见有什么男人接近我的妹妹，我非把他打死不可！”林辉英突然怒吼了一声，接着一拳砸在了墙上，连我这儿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墙体的震动，吓得我赶紧把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喂喂喂，不妙啊，我怎么觉得他不会听我的解释，反而会把我揍一顿呢？我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危险去打这个赌。我于是又偷偷地藏了回去，静静地观察起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哥哥，你又再说气话了。每次你看见有男生接近我，你都这么说……”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你之前已经因为这件事吃了大亏了，还嫌不够？那个臭小子，就是因为……”
“你刚不是说不提了吗，怎么还提……”
“那我还跟你说过，少跟别的那些男生有什么来往，你不也还是不听？我才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见你在……你现在对那件事没所谓了，我可还是记在心里呢！”
“我……我……”
虽然林晓梦这时背朝着我，但我还是能看见她把头低了下去，身体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在哭。
“好啦，晓梦，别哭啦！每次你都这样……”
林辉英举起了他的手，似乎想要摸摸林晓梦的头，但他的手悬到空中时，他又有气无力地把它放下了。
“行了！我道歉！我错了！别哭了！我们还有东西要买呢，别哭了……待会儿我们去吃冰淇凌？你不是出来的时候嚷嚷着要吃吗？我们马上就去买……”
林辉英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妹妹，一边带着她慢慢地离开了原处，继续朝远处走去，直至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处拐角。
我缓缓地从墙角走出来，两腿现在都因为林辉英那一拳，还有些发抖。
不过，从他们刚刚的对话中，我倒是得知了不少的信息。
我似乎是大概了解到了林晓梦不喜欢和男生交流的原因了。似乎是因为在之前发生了某件事情，导致了林辉英对于别的男人有着极其的不信任，而因此反感林晓梦和一切其他男生的所有的交际。恐怕之前也有几个男生试着和林晓梦进行一些更深入的交流，不过他们都被林辉英给“解决”了。如果按照这个解释的话，倒是也能解释为什么身为一个美人胚子，到现在还不见有人向她表白，或是有什么无端的绯闻的消息，也能强行解释林晓梦不愿和别的男生有过多交集的原因——她不想别人因为这个，而让别人受到她哥的物理层面上的伤害。
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林辉英这个还真是一个十足的妹控啊……我的脑中这时浮现出了无数个妹控题材的作品，可像肌肉猛男和表面冷漠、实则不然的妹妹这样的人物设定，我倒是没怎么见过，不，是压根就没有见过。不过，如果真有这样的游戏……身体壮实的哥哥，配上一个表面冷酷的妹妹……画面感马上就出来了！而且，我还莫名感觉很不错，甚至有些想玩这个游戏了！
至于林辉英所说的“那个人”和“那件事”，又是指什么呢？有谁曾经伤害过林晓梦吗？她之前难道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吗？
等等！我似乎想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剧情！如果结合了“妹控”和“有过旧感情”这样的要素，似乎能这样解释这整个事件：林晓梦曾今和某个男生有过感情，他们一直是纯洁地相处，最多不过是牵牵手而已，可有一天，男方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和林晓梦发生性行为，林晓梦执意不肯，男方便打算强行行事，好在及时被林辉英发现，把那男的胖揍一顿后，直接撵出了自家的家门，这才让林晓梦保住了贞洁。
因为这件事，林晓梦彻底和男友断绝了往来，而自己和哥哥之间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加上之前险些被侵犯，反而激发了林晓梦不可告人的属性，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畸形，终于有一天……
啊！不行，再想下去都要写成一个galgame剧本了！虽然这样的剧情可以完美解释之前他们的对话，可这完全是“柯南式解释”吧！但即便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我还是止不住地想象着之后的剧情。
喂喂喂，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女主角是我暗自喜欢的女孩，为什么我还能脑补的这么开心？难道我并不是喜欢她，而是单纯地起了邪念？不！我只不过想开了去而已！我这不是“背叛”！我这不是“龌龊”！我这不是“渣”！
不过，既然线索不够，尚不能有个定论，我就不好急着下定论。我这也并非出于严谨的考虑，而是单纯地不愿相信自己相信的那个丧病的剧情而已。
可虽说要有更多的线索，我又有什么办法获得更多的线索呢？继续跟着他们，听听有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可他们都已经走远了，我哪里还找得着他们？我可没有“佩斯利公园”那种跟踪型的“能力”啊。
说来说去，不还是只得回去复习吗……
别无选择，我只得上了楼。一开门，徐叔便问去了哪儿，用“随便逛逛”简单地应付了他之后，我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说我现在应该是要继续复习的，但在那之前，我选择了在床上先躺一会儿。虽然只是下去了一小会儿，可我的身子倒是乏了不少。
我瘫倒在床上，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这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我把被子裹在了身上，连衣服也不打算脱。躺着十分钟再起来吧，我这么想。
嗯……怎么说呢……虽然能意外地见到林晓梦，而且又和她说了些话（虽然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说），我确实是觉得比较开心，但是，一旦想到那件神秘的事件，我就会莫名觉得苦恼，这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真相，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那个奇怪的联想……
好想知道啊……好想知道啊……这种感觉，就像是追了一部悬疑作品，它已经给了我一些碎片化的线索，只要再写上几段，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了，可这时作者却停更了一样。而这时我的状态，差不多就是因为看不到下一章而成天喊着“我要死了”的那种样子吧？
“林晓梦”“过去”……“那件事”“那个人”……“感情”……
难道事情真的同我想的那样？如果真要是那样，那么那个男的大概是个表面风光的伪君子，他总得长得帅，品格看上去也得好，不然林晓梦是看不上他的。不过，俗话说，男不贱，女不爱，或许那只是个能说会道的老油条？或许他在和林晓梦交往已经处了很多次了？不对，不对，我怎么把我的猜想看作是事实了？可是……
我合上了眼睛，甚至都没有意识到黑暗的侵入，就这么任由它啃食我的意识，不一会儿，我的意识便被它吞噬殆尽了。我恍恍惚惚地进了朦朦胧胧的梦乡。
在梦里，我似乎听到了黑暗中的低吟声，或许是恶魔的低语。那是两只恶魔的声音，一只男恶魔，一只女恶魔，另外似乎还有一个不死人，他很热情地和两只恶魔打招呼。
既然有了黑暗，有了混沌，有了恶魔，又有了不死人，那么，我又是什么？一团游荡的灵魂吗？
“他在里面吗？”这是男恶魔的话语。
“是的……”不死人这样回复他。
接着，便是又一个声音。似乎是木门被打开的声音，不过，这大概是我听错了。这地狱里，即便有门，那也是地狱之门，哪有什么木门呢？
“啊……”男恶魔似乎是看见了我，那么他一定是想要吞噬我这个灵魂吧？你听他这声，绝对是见了灵魂，就馋了嘴了。
“他似乎……更大了，更像一个……男子汉了……”女恶魔这么说。她喜欢大块的灵魂吗？果然，恶魔也是贪心的。
“明明才过去一年……”女恶魔又开口了，嘴里“呜呜”的不知是什么声音，大概是忍不住要大快朵颐了。
我能感受到，两只恶魔凑近了我，而不死人……他应该目睹着这一切，又或者，他已经进了恶魔的肚子。
那两只不死人似乎是俯下了身，但又迟迟不愿下口，只是让口水肆无忌惮地滴在我的脸上。但他们还是下了口。他们张开了嘴，在我额头上咬下了第一口……
“恶魔！不要靠近我！”
我大喊一声，随即从梦中惊醒。幸运的是，我眼前所见的依旧是熟悉的人间，不存在恶魔的人间。
在我发出了喊叫声之后，我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徐叔从房门外闯了进来。“陈屹！怎么了？你没事吧？”，他这么问我。
“啊……我没事啊……”我揉了揉眼睛——客厅里的光亮突然进了房间，让我的眼睛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徐叔快步走到我的面前，在床边做了下来。他看了看我的脸，说：“你刚刚是怎么了，突然喊这么大声……你脸上都是汗，刚刚做噩梦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脸。如徐叔所说，确实湿漉漉的一大片。不仅是脸，我的额头，我的脖子，我的整个身子，此时都冒出了汗，衣服和被子、枕头也都湿透了。
“我是做了个噩梦……那确实是个噩梦啊……”
“你先缓一下，清醒些，我给你找干的衣服。”
“说起来，徐叔，现在几点了？”我隐约记得，我上楼时大概是下午两点钟的样子，本来想着两点一十的时候再起来看书，不过，现在这天都已经黑了，时间少说也有六点了。
“现在？九点了。你一直在睡，我没好意思叫你起来……把衣服换好，就出来吃饭吧，我刚还把菜热了一遍……”
“九点了……啊！这样就错过去欧阳帆家的时间了！”
“去谁家？那个帮你补习的？你现在还要去？”
“啊……不了，都这么晚了……”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收到的消息——几十条消息通知，都是欧阳帆发来的，大致都是问我“为什么没去”“出了什么事”。
“睡过头了。”我这样回了欧阳帆一句，接着马上就收到了他的回复：“哦。”
这个人……算了，还是吃饭要紧。我把衣服换好，很快地下了床。
一开房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很怪的气味。这并非是菜的味道，而是一种香水的味道，刺鼻的气味，让人一闻就能知道这香水的廉价。
“徐叔，屋里之前来了什么客人吗？我怎么闻到一股香水味……”
“啊？客人……没有客人，哪有什么客人！香水是我怕臭，喷了点除臭的！”徐叔坐在沙发上，手上的报纸提得高高的，我根本看不到报纸后面的那张脸。
“是嘛……”我在餐桌前坐下，瞧了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嗯？徐叔，今天怎么菜这么多啊？比平时好像多了个两三道啊。”
的确，一般桌上应该只放着三盘菜，永远是一道荤，两道素，最多不过把一道素换成一碗素糖。可是这次，桌上倒是多出了整整三道菜，虽然它们都是素菜。
“啊！几天卖菜那大妈搞什么促销，我见便宜就买了，结果买多了……”他这么解释道。
“这样啊……”我夹起菜，开始吃了起来。
菜的量并不够装一盘的，显然是吃过的。可是，如果这都是徐叔吃的，那他胃口未免大了太多了——他虽然长得不是很瘦，但饭量倒真的不大。
或许他只是最近太累的，这才吃了多些吧？我这样说服了我自己。
吃好饭之后，要回房复习吗？我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复习的兴致，毕竟，今天确实想了不少的事情，脑子又累又痛，即便看了书，大概也马上会忘掉吧？
早点睡吧。虽说今天有着各样的“意想不到”，但是，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把菜和饭一同塞进了嘴里，饱腹感给了我一种真实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