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了。”

李离打出手里最后一张梅花2,向林海和芙尔科宣告自己的胜利。

“我居然输了……”

林海看着手中仍未打完的一大把牌,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旁边是全局只打出过三次牌的芙尔科。

额…………从结果上来说,或许一次都没打过反而更好。

不是很明白游戏进展,只隐约察觉到自己拖了他后腿的芙尔科,一脸尴尬地拍着他的肩膀,劝慰起并不算输家的林海:

“没事,比赛嘛,输赢都是常有的。”

“不对,老师,他肯定作弊了。”

林海抬起头,一脸怀疑地盯着对面的李离,而后者只是笑着转过头去。

与他同一阵营的芙尔科面色为难地挣扎了会儿后,用略显犹豫的语气替对手辩解道:

“他应该没作弊吧……”

毕竟她在牌局中帮不上忙,全程都盯着李离看嘛,实在很难昧着良心说他作弊。

“老师你不知道,他玩斗地主从来没赢过。”

“是这样吗?”

听他这么说,芙尔科也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起李离。

“大哥,我平常只是想快点打完然后作为输家下场而已,毕竟你们三个无论是作为队友还是对手都是最差劲的。”

李离无奈地摊了摊手。

林海膝行到李离身边(也就几步),用手指戳起他的胸膛,气势汹汹地数落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拿出实力来就肯定赢我吗?”

“我没这么说……”

“那你是说你比我厉害?”

“…在扑克牌方面?”

“对。”

“……应该吧。”

“你赢不了柳茹和刘晴的!”

“你有什么好自豪的,你也赢不了啊……话说回来,你有这么看重这个组里倒数第二的战绩吗?”

“…………”

像是被李离戳到了痛处,林海嘴角一抽,陷入了沉默。

“……林海同学?”

有点不明白现场状况的芙尔科试探般地戳了戳他的后背。

下一秒,社团教室里响起一声愤怒的咆哮:

“再来比!!”

这声音略带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被吓得跌在地上的人——真正的输家——芙尔科,一脸茫然地眨着眼,愣愣地看着正冒出赛亚人般斗气的林海。

沉思了会儿后,李离淡淡笑了笑,说:

“挺好,再比一次。”

 

五分钟后。

“我赢了。”

李离打出手里最后一张方块2,用熟悉的方式再度宣告自己的胜利。

“……”

林海倒在桌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离看了眼正对着地面默念“2居然比3大”的芙尔柯,挣扎了会儿后,小声问她道:

“老师,是赢三次,不是连赢三次吧?”

“啊,什么?”

芙尔柯抬起头来,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似的,愣愣地看着他;接着又立刻埋下头去琢磨起手里的牌。

她完全入迷了。

“……2比3大。”

沉默了会儿,李离这样说道;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我就知道!”

芙尔柯猛地抬起头,激动地说。

“什么鬼啊,不是在比试吗?!”

“那个怎么样都好啦,无论输赢我都会告诉你的。”

“…………”

我的那些觉悟到底算什么?——李离按着额头,在心里这样想着,倒了下去。

继林海之后,李离也阵亡了。

斗地主真是个可怕的游戏。

倒在桌上的李离斜看着同病相怜的林海,有气无力地提议道:

“……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我看行。”

林海磕着桌面点了点头。

于是斗地主大会就此结束。

 

林海抱着自己的网球拍心情大好地离开后,社团教室里只剩下李离和芙尔柯两人了。

“老师,茶。”

“谢谢。”

芙尔柯谢过再为自己泡了一杯茶的李离后,捧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而后者则在她对面坐下,并非刻意的,以庄重的神态注视着她。

“可以先谈我感兴趣的事吗?”

意外的,芙尔柯以这句略显功利的话作为开场白。

“当然可以。”

但李离倒是对此十分满意,不以为忤地点着头,像是在说“事情就该这么谈”。

像是在整理思绪,沉默了会儿后,芙尔柯开口说道:

“那么,我首先想问,你之前所说的‘你想要的’,就是指我曾经发表的那篇关于血之魔法的论文吗?”

“……并不全是。”

“什么意思?”

芙尔柯疑惑地看着稍显犹疑的李离,后者脸上是一副想将事情讲清楚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神情。

“但说无妨,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好。”

听她这样说,李离立刻现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容,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芙尔柯暗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已经摸懂了与李离交流的正确方法——总之就是谈条件嘛,越功利越好。

这孩子才十九岁,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在心里暗自想道。

当她还在心里为李离过于早熟的性格惋惜时,他已经想好了说辞,用稍显生硬的冷漠的语调开口说道:

“我有个妹妹,叫李凌。”

“嗯。”

被他的话惊醒,芙尔柯回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离双手交叉落在桌上,两边的大拇指互相戳着,沉默了会儿后继续说道:

“她在七年前发生的一场意外中失去意识,已经沉睡了七年。”

顿了顿后,他补充道:

“没有死,只是在睡。”

“……什么?”

芙尔柯呆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没听清吗?”

“我听清楚了,你等等……”

芙尔柯以手支着下巴沉思了会儿后,续道:

“你是说她成了植物人?”

李离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虽然始终没能醒来,但身体仍在成长。”

“我懂了……”

咬着唇,芙尔柯艰难地点了点头,再看向李离时,目光难免带了点同情。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思了会儿后,开口说:

“恕我直言,我不是很明白我有什么能帮得到你妹妹的地方。”

“如果是生理意义上的植物人,一个魔法师自然帮不上忙,但她不同。”

“有什么不同?”

李离直视着她,以笃定的口气说道:

“她是修习血之魔法的魔法师,因此,她是魔法意义上的植物人。”

芙尔柯皱眉看着李离,一脸的费解,但李离的神情却显示出他对这个在她看来略显荒谬的结论抱有极大的信心。

很花了些时间领会他的意思后,芙尔柯试探性地问道:

“你希望我用魔法的手段唤醒她?”

李离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

芙尔柯立刻摇头,说:

“这不是我的专长,我是魔法师,不是医生。”

李离没去应对她的话,反倒没来由地问道:

“你对血之魔法感兴趣吗?”

“……我们在说的事和这个没关系。”

“你感兴趣,否则你就不会写那篇论文。”

李离自说自话的态度让芙尔柯感到有点不舒服,但既然他说的没错,自己也就只有承认。

“是的。”

她回道,然后不无怒意地反问他:

“那又怎么样?”

李离深吸一口气,即便他为此刻做了无数次预演——不,或许正因如此——接下来的话仍让他紧张到嘴唇发干。

他再次抛开行进到一半的讨论,从另一个看似无关的角度二度切入这个话题:

“教会典籍上所记载的主流观点认为人生存所需的养料来自于血管中的血液,而使用魔法所需的养料则来自于魔法通道中的魔力;血管汇聚于心脏,而魔管则汇聚于大脑。你是爱尔丁堡的名誉教授,这些对于你而言应该说得上烂熟于心了,况且你现在又多了个神学教师的职位。”

李离尝试在话语末端加点笑料缓和气氛,却发觉连自己都笑不出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血之魔法确实很特殊,因为使用这种魔法所需的魔力同时来自血管和魔管。”

芙尔柯点点头示意自己认可他的观点,接着配合似的露出一丝苦笑,像是在说“我也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僵”。

李离望着芙尔柯,望了足有十几秒钟的时间,才开口说出下一句话:

“那么,有没有可能让生存所需的养料同时来自血管和魔管呢?”

“…………!!!”

这句联系上下文看来仿佛水到渠成般的一句话,却让芙尔柯陷入了难言的震惊之中。对于一个血之魔法的研究者来说,这是石破天惊般的一句话,因为这预示了一种最为危险的可能性。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她只是在想到这种可能性的那一瞬间就否定了它。毕竟以她的知识储备来看,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李离接下来说的这句话,显然不在她的知识储备之内。

“那场事故之后,我找了三十天才找到她的躯体,而她至今仍活得好好的。因为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所以我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见芙尔柯没有插话的意思,李离沉默片刻后,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以一个血之魔法师的身份:

“这说明血液与魔力的转换并不是单向的,如果魔力能替代血液支撑躯体生存,那么它是否也能支撑大脑去思考呢?况且魔力存储在魔管之中,而魔管则直通大脑……”

“你等等,”

芙尔柯抬起手打断正要长篇大论地讲下去的李离,摇了摇头甩去脸上恍惚的神色,沉思了会儿后,她看着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自己李离,开口说道:

“这不是一个人类应有的存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