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战争,是魔术师们为了争夺万能的许愿机——圣杯而展开的厮杀,一共七骑从者将会作为魔术师的使魔而进行至死方休的战斗,而这七骑从者,也因其不同的现世的姿态,而有着七个完全不同的职阶。
魔术师作为英灵的御主,将会在圣杯战争开始时获得三道可以命令从者的令咒,也只有拥有令咒的魔术师可以被圣杯承认,继而召唤出听从自己命令的从者。除了常规的七种职阶之外,在圣杯判断有需要的情况下,圣杯自身将会召唤独立于七个职阶之外的额外英灵,以Ruler的职阶现世,确保此次圣杯战争的顺利进行。
也就是说,实际进行英灵召唤的是圣杯,而魔术师的作用,是英灵召唤时的媒介,以及维持英灵存在于世间的魔力供给而已。
“所以说,不需要复杂的降灵仪式,就可以召唤英灵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少女合上了面前的书本,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蓝色的神秘涂料在地上划出了一个略微复杂的召唤阵,那些颜料书写的符号在魔力流动的影响下如同拥有生命一般闪烁着呼吸一样的荧光。
“真漂亮呢。”她喃喃道。
“希尔小姐,老爷生前嘱咐的日子就是今天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少女身后的女仆躬身如此禀报。名为希尔的金发少女深呼吸了一下,双手如同许愿一般和在胸口。她穿着的一身带有精致流苏的连衣裙自然地垂下,穗状的流苏在魔力共鸣的微风中轻轻飘动。
父亲的话又如同昨日一般在耳边响起来。
“我们波拿巴特家,和普通的魔术师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还是孩子的希尔·波拿巴特天真地抬头,好奇地睁着宝石一般青蓝色的大眼睛乞求父亲继续解释给她听。
“对,不一样。爸爸已经和你说过圣杯战争的故事了,那么,告诉爸爸,圣杯战争总共有多少个职阶的英灵呢?”
“七,七个!”
“哈哈哈没错,希尔记性真棒!那么,你猜哪一个职阶最为强大呢?”父亲宠爱地抚摸着女儿的金发,此时正是悠闲的午后,能够这样和女儿心无旁骛地共处的时光,对于他这个不能尽职的父亲来说,是最为珍贵的宝物。
“是Archer!阿……爸爸的Archer超厉害的!”
少女如同眼睛里闪烁着星星一般,毫不迟疑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哈哈哈哈,答对啦!”做父亲的男人开怀大笑,把怀里的女儿举了起来,“我们波拿巴特家的魔术师,在圣杯战争中,一定能够召唤出最强大的Archer来,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哦。”
“噢?哇,一定能召唤出Archer吗?”少女的询问里掩藏着巨大而单纯的向往。
“是的,一定能。”
女孩的父亲眼中充满了自信与慈爱,这美好的片刻,被时间永远地定格在了希尔·波拿巴特的记忆里。
“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穿越抑止之轮。”
少女喃喃地吟唱,眼神却有些飘忽。
Archer吗?父亲的Archer明明那么的强大,那么的英勇,那一次的圣杯战争,父亲明明露出了那样自信而让人安心的表情。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他不在我的身边呢?
十年以来,我努力了这么多,我改变了这么多,您还能看到吗?
“吾身为神圣之弓矢,将以此身引导拂晓的破灭。”
我真的好想。
真的好想再让您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啊。
“出现吧,天平的守护者。”
一滴晶莹的眼泪,随着这最后一句的咏唱,从少女的眼眶中滑下,眼泪顺着她精致而温柔的脸颊曲线滑落,没入了她脚下青石的地砖。
“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如此难过的哭泣吗?”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然而只闻其声。
“你是因为心中的悲伤哭泣,还是因为难言的喜悦?”那声音从希尔的前方传来,闪烁着耀眼蓝光的灵子在她的面前逐渐地汇集,最早实体化的,是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
“如果是前者,那你已经不用悲伤了,我的小姐,不,小姑娘啊。”
那只手轻轻地,扶上了少女的头,小心而温柔的抚摸,让少女一时间有些恍然。
“爸爸……”她刚一开口就咽下了自己的声音。
不可能的,只是因为这十年间,自己从未被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希尔咬住下唇,看向自己面前已经召唤完全的英灵,战争在即,这就是自己的武器。
只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那就是你失去的东西?”
还是抚摸过自己头顶的那只手,轻轻地拭去了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我给你上一课吧,小姑娘,如果我们失去什么东西,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抢回来。”
皮质的手套明明应该冰凉,应该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但希尔却分明地感受到了那一点点残存的暖意。
“已经回不来了。”她轻轻地摇头。
“那你告诉我们,我们要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那名从者躬身下来,慈祥地对希尔露出了微笑,他梳的整齐的一头银发垂下了一丝,在那一丝垂发的后面,是眯起来的,满怀笑意的,躲藏在金属镜框眼镜后面的眼睛。
“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了……”
少女忘记了询问英灵的身份,在触景生情的对父亲的悲伤思念里,思索着面前男人的问题。
“有哦。”年长的男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即使留着精致的胡子,也能感觉到他嘴角的笑意。他终于不再眯着眼睛,露出自己藏蓝色的瞳孔,修长的脖颈被英式衬衫的夹领围住,再往下,是酒红色的精致领巾,被整齐地塞进白衬衫外的皮革马甲下方,强烈地体现着衣服主人一丝不苟的精神。
“我们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这悲伤当作燃料燃尽,这样悲伤会消失,而那能量也会产生新的光和热,让我们得到更多不怕失去的东西。”
“更多……不怕失去的东西。”少女喃喃地复述。
“没错,如果获得的比失去的要多。”年长的绅士牵起希尔放在胸口的手。
“我们就永远不怕失去。”
希尔·波拿巴特看着牵着自己右手的老绅士,心中涌起了难以名状的热流。
“我是你的Master,希尔·波拿巴特,波拿巴特家族第十七世的魔术师,Archer,告诉我你的名字。”
“哈哈,关于我的职阶还真是自信啊小姐,这一点很不错。”灰发的Archer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你叫我教授吧,教授詹姆斯·莫里亚提。”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林间医生,我能像今天这样正常生活,都是您帮了大忙!”
上野东邦医院的工作日有多么忙碌,从即使无法奔跑仍要在走廊快步走动的护士和医生就可以得知,这间公立医院的诊察室也和平日一样,从早晨开始就排满了长队,一直看诊了近五个小时的患者之后,皮肤科医生林间明美终于有了得以偷闲的时间。
“哪里哪里,您回去以后一定记得按时用药,这是外用药,用手涂抹到皮肤感觉发热就好,下次回诊日再见。”
因为患者鞠躬而不得不起身回礼的林间明美终于结束了早上的诊察,刚瘫坐在椅子上,长呼出一口气后,一旁等待的护士小心地敲了敲门。
“嗯?怎么啦,还有病人吗?”
“不,不是,医生,您的女儿在天台等您。”
明美点了点头,俯下身去从桌子下方的手包里拿出一盒七星香烟,“我去看看女儿,这边麻烦你一下,”
“啊好的。”
医生穿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出诊察室后,护士有些向往地看向已经关上的门。
“医生还真忙呢,自己的女儿都只有抽空才能陪吧。”
“妈妈刚下班吗?”等在天台的林间蕙已经吃完了自己带来的午饭,看着母亲一脸倦容地靠着栏杆,关切地这样询问她。
“只是休息,下午还有患者啊。”明美微微张开的朱唇轻轻地吐出了一缕烟雾,纤细的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夹着一根女式香烟,“所以呢,特地到妈妈这来,有什么事呀?”
林间蕙丝毫没有在意母亲抽烟的举动,很显然这不是第一次母亲在女儿面前露出疲惫的一面了,这一点点的体谅,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是沙树的事。”
“哎?沙树啊,那个小鬼怎么了?”明美被女儿的话题激起了好奇心,饶有兴趣地询问。
“没什么……上次问妈妈的,他的手那件事,他说回去医院自己看的,就不用麻烦妈妈了。”少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失落。
“唔,这样啊。”母亲点了点头,她当然能察觉到自己女儿心里的心思,“真是的,那个小鬼,我这里也是医院啊,就过来一趟,能有什么事。最近你们相处还好吗?”
林间蕙点了点头,那一点点失落被新的话题一扫而去,换成了嘴角上扬的效益。
“还不错啦,晚饭都是去沙树家,他做给吃的。”
“哎哟,那你就吃人家白食吗?他一个男孩子自己住,房间里应该很乱需要收拾吧,你帮忙了吗?”
“帮了!”女孩毫不迟疑地撒谎。
“嗯……”明美沉思着,口中细长的烟头火光亮了一下又变得黯淡,“你父亲呢?”
蕙的笑意也凝固了下来。
“他应该,要回来了吧。”明美若有所思地看着城市边际处的蓝天,修长的柳叶眉有些局促。
之所以用了“你父亲”这样子生分的修辞,是因为夫妻二人已经离婚分居了九年,在嫁入名门不动家的时候,更名为不动明美的她发现自己半只脚踏入了自己并不想要了解的领域,正攻读医学硕士的不动明美直到结婚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动叶原,是所谓魔术师的后代,乃至名义上的不动产家族不动家,也是作为神秘魔术师而存在了上百年的古老家族。
明美不希望这些复杂而危险的事情,威胁到自己未来的孩子,在了解了魔术师的所作所为,与他们趋之若鹜的那个“圣杯战争”之后,她判断出来,属于魔术师的世界,是无比危险的世界。生下了第一个女儿不动蕙后,明美决然与不动叶原离婚,并执意自己抚养女儿。
不动一族自然不会接受她的要求。
让明美稍感幸运的,是不动叶原依然对自己抱有感情,他尊重了明美的决定,违逆着家族的意见,同明美离了婚,让她带走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从那之后,不动叶原离开了日本,而不动明美则换回了自己的旧姓,作为林间明美医生,自己抚养着林间蕙长大成人。
本来生活会像这样继续下去,忙碌且充实,但那一天还是会来。
前夫不动叶原九年前和自己说过的,圣杯战争。
“会回来吗?”沙树喝了一口味增汤,疑惑地问蕙。
“妈妈是这么说的。”盘腿坐在地上的黑发少女露出了少见的凝重表情,面前沙树准备好的乌冬面散发着袅袅的热气,但她却破天荒地没有动筷。
“想看看呢,蕙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啊。”察觉到蕙心情不好的沙树,用筷子夹起自己晚饭里的咖喱肉排,“啊,张嘴。”
“不要,我不想吃。”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他了,也从来……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少女举起双腿,抱住了膝盖。
“我都快,忘记他了。”
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二人都没有说话,沙树沉默地把手放在蕙的背后,轻轻地拍着。
对蕙来说,可能这种时候有用的,只有这样无声的安慰了。
良久,她开口。
“对不起啊沙树,我今天这个样子……”
“我知道的。”他摇摇头,示意少女不用再说。
“今天明美阿姨应该是巡查日吧?你就住这里吧。”
蕙愣了一下,随后微微点头。
“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在家里等我,好吗?”沙树用他少见的口吻嘱咐着青梅竹马的少女,等到对方认真答应之后,才起身走向房门。
门口放着两双鞋,除了自己的运动鞋外,还有女孩换下来放好的棕色皮鞋,明明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公寓,什么时候这样的景象成为了日常呢?
不得而知。
名为林间蕙的少女,和她作为女强人的母亲,明明也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完整的单亲家庭,却在自己成长的这几年里,一直帮助着自己。
虽然已经和他们说过,凭借自己打工的收入,能够承担水电的支出,沙树却还是在每个月去房东那里缴费的时候,发现已经付清了的账单。
但沙树并没有觉得轻松。
这样的照顾,时间一旦长久,就成了还不清楚的亏欠,沙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深知这种不喜欢不能归咎于林间一家头上,却也只能自己承担着这样的不喜欢去和她们相处。
今天这种程度的关心,是为数不多的,自己能够确确实实帮到忙的地方。
所以,这样的自己,绝不应该再去添麻烦了。
这样想着,沙树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右手上红色的印记。
“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耳边又响起那个奇怪客人的话。
“你准备参加,这次的圣杯战争吗?”
开什么玩笑,还是,算了吧。
把提出门的垃圾放到回收的地方后,沙树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晴朗的夜空,万里无云,只有一轮皎洁的月亮,白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凭空得让人觉得遥远。
啊,能生活在月亮上吗,不用考虑这些事情,就太好了。沙树想。
月亮的白影映照着电线杆的影子,电线杆上,有停驻着整理羽毛的飞鸟,还有……
等等。
那是一个……人吗?
站在电线杆上?
沙树愣了一下,视线刚转向电线杆的方向,视野内的那个人影就迅速地变大。
那个人影变大了?
他的大脑花费了半秒钟不到的时间处理这个信息,然而在更短的时间里,他的身体自己向右边的地面扑了过去。
不是人影变大了。
是那个人和我的距离靠近了。
并且,靠近的极快。
“轰”的一声闷响,扑向地面滚了两圈的沙树单膝跪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一片沙土灰尘遮蔽了那其中的人影,不过他依然能听到被击碎的石块的崩塌声, 和铁器拖曳在石板路面上尖锐的声音。
“是谁?!”沙树暗自转动了一下脚踝,刚才的闪避太过突然,那种速度下,脚踝很有可能扭伤了。
“……抱歉,这个不能告诉你。”
女人的声音?
莫名其妙站在电线杆上,然后俯冲下来准备袭击我的,是一个女人?
烟雾逐渐落定,不敢大口呼吸的沙树看清了那个袭击自己的女人的样貌。
不,不能说是看清,他只是看到了那女人极为夺目的,仿佛反射了月光一般的银色长发后,对方就将手里的金属长枪举了起来,对准了自己。
“不知名的Master,我……我很对不起。要在你还没有缔结契约的从者的时候诛杀你。”
她的声音似乎隔着千万座山峰传来,沙树拔腿转身就向自己的身后狂奔。
开什么玩笑,第二次那样的袭击是躲不过的。
“你,知道爱的本义吗?”
银色长发的持枪女子不紧不慢地开言,她的话语却让沙树停下了脚步。
“你爱她的吧?”
沙树回头,如自己所想,女子的枪尖,指向了自己的公寓。
蕙。
蕙还在那里。
“你停下了,你是知晓爱的。”女子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羡慕呢。”
“你是从者吧!我不会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取走我的生命没有意义,她的性命也一样啊!”沙树驻足在原地,把右手背到身后去。
“是这样吗……可是我得到的命令是诛杀你。”女人似乎有些悲伤,却没有因为沙树的话语而犹豫,“我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的御主要的是圣杯战争的胜利吧?我放弃参战,已经绝对威胁不到他的胜利了啊!”
沙树的四肢拼命地传达着快逃的讯号,然而他的大脑死命地压制着逃跑的冲动,他明白一旦自己逃离这里,蕙马上会横死在自己的公寓里。
“是否有威胁,这要交由我的御主判断。”银发女子的声音不再那么感伤,“好了,你心里是有爱的,那就让我看看,这一击你会如何抉择吧。”
枪尖指向了林间蕙所在的房间。
女子穿着淡紫色金属护甲的双腿微微下蹲,之后高跟鞋底一蹬地面,向蕙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似乎是被刻意调整过的原因,冲击的速度不快,是沙树能够反应过来的速度。
她想知道,这名少年会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