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公会”——广泛存在于各个国家和地区的组织，职责是将持有武器和强力魔术能力的“猎人”们进行组织管理。
虽然名为公会，但是实际上是国家机构，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享受着行政官僚的待遇。
每一个猎人——如果想要从正规渠道获得有保障的委托，就必须到公会登记备案。
相应地，公会也会为猎人提供补给品折扣、给家属的一定额度的意外保险、以及一些培训等等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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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云层散开，阳光温暖着我因失血而稍稍有些冰凉的肢体。
然而却穿不透我心中的阴霾。
回到镇上，和去警备队的亚瑟分别后，我和妮娜回到了家中
据亚瑟的说法，袭击卡珊村的骸，有多达五十之数。
当然，除了人形，还混杂着一些兽类。
“那么，改日还会再拜访的。”
甜腻而不带感情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脑中，让我无比不安。
“——啊疼疼疼”
“别乱动啊——“
妮娜有些笨拙地用棉条蘸酒精擦拭着我的伤口，搞得我龇牙咧嘴地直喊疼。
虽然也想过跟我之前给她处理伤口一样用术式控制水流进行清洗，不过在清水冲洗这个环节，差点把我手臂整个卸下来的水龙卷，让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家伙，虽然以太力惊人，不过制御能力的确是粗糙得可以。
“乖，忍住，别动——”
我只能含着泪花，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似乎是调笑我反应过度般做出哄小孩子般行径的妮娜。
——该死的，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加倍奉还……
“对了，妮娜。”
歪歪扭扭扎着的绷带下，经历了地狱中最残酷的拷问的伤口虽然还有些作痛，不过姑且已经能够进行魔术释放和换弹夹之类的简单战斗辅助了。
“怎么了？”帮我处理完伤势，妮娜也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自己的几处擦伤。
“这次的事情——果然我还是想去卡珊村看看。”
“果然还是在意那群白夜的——“
“那只是一个方面。”我用右手支撑着坐起身来，“这些骸的背后，应该是有一个操纵者的。”
妮娜听了我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眯着眼转向我。
“是‘操纵者’——还是说，‘制造者’？”
对于妮娜的敏锐，我稍微有些讶异，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两者都有可能——但是我能够确定的是，的确有人能够通过某种方法，操作这些骸。”
之前有跟妮娜提过骸可能是白夜某些研究的产物，可能被她记住了吧。
“操纵，吗……”紧锁着眉头，妮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任何与那些怪物交过手的人都应该能够清楚地理解到，如果那群依靠本能战斗的怪物获得了一个人类智力的指挥，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再加上，对方在数量上也相当惊人。
“之前，第一次见到骸的那个晚上，我被那个人约到了东郊外——在遇到你之前。”我简短地说明道，“然后被他操纵骸袭击了。”
“那，知道对方的真身吗？”
我摇了摇头，“应该是类似于人偶术之类的技术吧——对方只是通过一具骸来和我对话。”
妮娜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能够确定的是，对方是白夜的人——而且有很大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而且对方好像认识我”——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过去，对于解决这次的问题也毫无帮助。
“所以。”妮娜思考着，“你是想亲自去确认对方的真身？”
我点了点头，”如果警备队能出动的话，这或许是我们双方战力对等的唯一机会了。“
单靠我们两个人，去挑战五六十个怪物，怎么看都不太现实。
“总之，去警备队那边看看吧。”
“啥？拒绝出动？”
离警备队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居然正巧碰上一脸苦涩的亚瑟。
“说是什么人手不足——女神在上，这可怎么办……”
没有战斗时的勇武与果敢，壮硕的男子，此刻的身影，却是有些摇摇欲坠般濒临崩溃。
“你的同伴呢？”我打断了亚瑟的喃喃自语。
“在那边的旅店里，我走之前给他留了张字条。”
也就是说那家伙还没醒过来吗……
“你试过向圣堂求救了吗？”妮娜在一旁插话道。
亚瑟的眼睛，在听到圣堂二字时一亮，旋即又暗淡下去。
“没用的，这钟小镇的圣堂，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称为战斗力的东西。“我摇了摇头，代替亚瑟解释道。
“那怎么办——这些警备队的人该不会是怕了吧。“
”总之——不介意的话，亚瑟先生……“我思索片刻。
”叫我亚瑟就可以了“
“——亚瑟，先跟我们一起来吧。我们正好也有事要找那群怪物——准确的说，要找那群怪物身后的某个人。”
办法总会有的。
就算是，只能靠我自己来寻找办法。
“唔，这倒也不怪警备队——最近的确抽了不少人手去坎特那边。”
将面有疑惑的亚瑟带到迦楼罗酒馆，我一屁股坐在有些冷清的吧台前，向理查德大叔打探情报。
“你看，还有一个多月不就是圣夜了吗——那边早就开始抽调周边的军队和警力了。”
“……该死，忘了这茬了……”
一个半月后，就是新月十字教一年中最大的节日”圣灵节“。
而拉罗省首府的坎特城，届时将举办隆重的庆祝仪式。
作为王国第三大省，祭典的规模将是可以预期的宏大吧。
相应的，需要的安保力量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该死的——这里离坎特只有两百公里啊，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我右手握拳，砸了一下桌子。
“没通铁路的地方，你还指望能给你来个大变活人不成？”大叔翻了个白眼，“不过如果问题真像是你这位朋友描述的这么严重的话，我倒是可以出面向公会总部那边求援。”
“那就——”
“不过至少得四五天左右时间吧。”
“啧……”
四五天时间，人家怕是都打到镇上来了——如果那个人愿意的话。
如果亚瑟所言不虚，五六十之数——甚至可能继续增加的骸，绝对能够让这座几千人口的小镇陷入巨大的灾难中。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就麻烦大叔了。”我叹了口气，向大叔微微低下头。
“只要你们别做傻事就行——这几天就先老实呆着吧。”
数量的优势如果能达到质变，的确不是质量所能轻易弥补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
“不，不可能的——我们这才四个人，怎么可能……”
“随你的便，你留下来等着给援军带路也行——反正我是不打算真的就这么闲着的。”
一想起那个恶心的声音，我就如鲠在喉。
一天两天还好说，接近一周的时间，可能产生的变数真的太多了。
让亚瑟把查尔斯带到我家，四人一起讨论着接下来的对策，顺便用我家的工具维护调整一下枪械。
还好之前样本采集过后就把那具骸的全尸个烧掉了，不然某人怕是又要一惊一乍的。
“胆小鬼就老老实实呆着吧。”妮娜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
“妮，妮娜小姐——不是，我是说，让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陪我们身陷险境什么的……”
顺带一提——亚瑟这个窝囊废同伴，似乎对妮娜一见钟情了。
然而公主大人却并不买账的样子。
“不需要你担心——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别又被吓到尿裤子了吧。”
“怎么可能，我我我我也是能战斗的。“
“别吹牛了——”
“好了，妮娜。”我沉声打断了涨红脸的查尔斯和一脸不屑的妮娜的争论。“查尔斯，我给你选择——是留在这里等救援到，还是跟我们一起回村子看看？”
“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们又不是去送死，状况不对跑就是了。”我站起身来，“猎人公会的援助充其量只是一道保险，四五天的时间谁都说不准会有什么变故。“
亚瑟也点点头，“我同意星宫的话，《新月理书》有言‘我必要即刻出发，在圣泉受洗礼，以期蒙解救’……”
“不好意思，虽然可能有些冒犯——解救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女神还是没有这玩意儿靠谱。”打断了亚瑟背诵经文，我从房间的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积满灰的箱子。
“这是啥？”妮娜好奇地凑了过来。
“神的权杖，真理的代行者——”我嘿嘿一笑，打开了有些生锈的锁头，“——王都禁卫军标配，李恩菲尔德步枪。”
“女神在上——你是从哪儿搞到的……”亚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号称栓动步枪的顶点，射速最快，精度和威力也是一流的名枪，比起亚瑟他们使用的、老掉牙的帝国制毛瑟g88步枪而言，无论是强度还是价格都是云泥之别。
即使强如阿尔比恩王国军，也只是在部分精锐部队列装了这把枪。
单枪造价75金币，不过实际考虑到产能的话，黑市上能够卖到100金币还有价无市。
“我一直在想，你哪来的那么多好东西的……”妮娜也一脸复杂地看着我。
“枪可是战士手臂的延伸。”我轻笑着端起步枪，“虽然我倒也不经常用到这种枪。”
平时的话，我的大口径左轮枪配上特制弹药已经可以应付绝大部分敌人了。
而且实际上……
“这把枪是我一个朋友的遗物来着……”我露出稍微有些怀念的眼神，抚摸着枪托红木上R.R的铭文
“呃，抱歉……”
“没事——正好也是跟这次的事有点关系的朋友。“我将枪立起来靠在肩上，腾出左手摆了摆手。
“难道是你之前说的——变成了骸的……”妮娜似乎想起来什么，瞪大了眼睛。
我不置可否，只是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
“等等——骸是什么——你们知道这个怪物？”
“先下去吃点东西吧，明天出发之前，我会尽量给你们解释清楚的——如果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的话。“
“我看看……剩下的村民都逃到这边了吧？”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我向一旁的查尔斯核实道。
就在昨天遇到亚瑟他们的地方，东边两三公里，同一个山谷里的一个小岩窟。
而岩窟以南的村落，则成为了怪物的大本营。
不巧的是，村落正好位于从岩窟的位置出来的唯一通道上。
三面绝壁，一方重围——可以说，等待生还者的，只是苟延残喘的微渺希望。
“是，是的——我们真的要……”
“不想去就赶紧回去，别又拖后腿就行了。”妮娜有些没好气。
“怎，怎么这样——”
我感觉查尔斯都快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妮娜也是——怎么感觉你对他火气这么重啊。”
在我的认识里，这位大小姐虽然有些刁蛮了一点，但是不像是能说得出这种刻薄的话的人。
“没什么，单纯看不惯同伴在战斗的时候自己缩在后面的懦夫而已。”
“那也不至于说到这个份上……”
“既然刹那这么说的话——”
“呜，妮娜小姐，好过分——不过这样也好棒。”
查尔斯眼中奇怪的光芒让我浑身一个激灵，
似乎是被骂出了奇怪的性癖……
“——什么味道，这么臭？”妮娜忽然皱了皱眉头。
带着丝丝甜腥味的风，将淡淡的腐败的气息硬灌入我的鼻腔，让我不由得掩面。
“啧，这个味道是——”
“请小心点，要到了。”亚瑟的脸色虽然也不太好看，但他还是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都安静下来
我朝妮娜点点头，两人各自掏出一瓶以太尘。
气息遮断和反魔术侦测——前者用于干扰骸的感知，后者则是为了防范隐蔽在暗处的神秘人。
收起以太尘，我将背后背着的步枪取下来端着。
虽然左臂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过已经不太影响战斗了。
更何况使用步枪的话，主要受力还是集中在右肩多一点，对左手的压力并不算太大。
和我的左轮枪一样，只有五发的弹夹容量，稍微让我感到有些不安，我不得不再在枪头上装好刺刀以防万一。
不过这个型号的枪，刺刀还真挺好用的。
无论是配重设计还是刺刀牢靠度，使用手感比起一般的短矛还要顺手一些，加上厚实红木的枪托可以当钝器使用，实在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近战神器。
虽然在近身战中，我还是更信赖魔术和手枪一点。
端起步枪，略微调试了一下光学倍镜。
“唔——这是……”
视野中出现的是……苍蝇？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放下枪，我沉着脸转向妮娜。
“怎么——那个是……？”
有些疑惑的妮娜看向我刚刚瞄准的方向，却只能看到地上黑乎乎的一坨。
而当我们靠近过去的时候——
“呕——”
面无血色的查尔斯，捂着嘴别过了头。
“女神在上……”连亚瑟都闭上了眼，手划十字。
妮娜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往我身边靠了靠，抓住了我的衣服。
熟悉而又陌生的腐臭味，加上隐约可以辨识的轮廓，让在场几人的猜想都导向了最坏的方向。
我皱着眉头靠上去，对着黑糊糊的一大坨，轻轻弹了个响指。
伴随微弱的白光，压缩的空气砰地爆发开来，将黑云吹散。
“嗡！”
黑云——黑压压的一片苍蝇，如水库开闸般漫溢开来。
我皱着眉头，再一个响指，混杂冰雾的风，直接将漫天的苍蝇全都冻成了小冰块，落了一地。
用枪托划拉两下，扫开盖住的冰苍蝇，我们终于看到了下面的东西，也是恶臭的来源之一。
碎裂的衣衫下，露出白骨的尸体，早已扛不住初夏的天气，爬满了蛆虫。
而除开腐烂发绿、布满暗紫色尸癍的皮肤，几处狰狞的撕咬伤和不翼而飞的左臂与头颅，让死无全尸的亡者显得更为凄惨与恐怖。
“该死的……”亚瑟咒骂道。
“这么大的臭味——难道说……”妮娜有些难以置信般，望向已经隐约可见的村落。
“所以我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我沉声道。
“怎怎怎怎么办，果然我们还是——”
“好了吗？”我没有理会查尔斯，手握一瓶以太尘，转向半跪着为尸体祈祷的亚瑟。
稍微瞟了我一眼，亚瑟理解了我的用意，点了点头，退开两步。
捏了一小撮以太尘，轻轻一弹，白色的粉末化作火星落下，将腐肉引燃。
“你干什么——”
“放着不管的话，也只是被野兽吃掉。”我头都不回地对妮娜说道，
咒术的火焰只在一瞬间就将尸体吞噬殆尽，连焦味都没来得及发出。
“……你该不会是想把村子都给……”
“视情况而定，不过一般来说，处理尸体就足够了。”我淡漠地再捏出一撮以太尘撒在没有熄灭的火苗上，抽走了咒炎的热量。
“为什么你能说的这么这么事不关己啊！”妮娜有些气愤地喊道。
“小声点！你是觉得我们现在很安全吗？”
“呜，可是——”妮娜转向亚瑟和查尔斯，然而两人也并没有声援妮娜。
“那可是你们的同村老乡——”
“那只是尸体——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一一缅怀感伤尸体”
“你这——”
“星宫说的对。”亚瑟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现在的确只能这么做，这里是水源附近，尸体如果不尽快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让下游的鲁格镇被瘟疫笼罩吧。”
“可是，就不能等家属回来好好地埋葬——”
“我的大小姐，这里是战场，战场你懂吗？”我叹了口气，“而且我这种只处理尸体的做法已经很仁慈了，换成警备队的人来，可能就是直接焚烧整个村落了。”
逝者已矣，但至少，活人的归宿，我还是不想去破坏的。
“呜——”被我说的无言以对的妮娜，只能涨红着脸瞪着我。
“妮娜小姐，我觉得星宫先生说的——”
“好了，走了，别耍脾气了。”在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我把手按在妮娜头上揉了揉。
虽然查尔斯一脸要开导妮娜的表情，不过我知道，这孩子已经理解了我的话，只是情感上还很难接受而已。
“星宫先生和妮娜小姐，果然是……”欲言又止的查尔斯，对着我喃喃自语道。
“嗯？你说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没事。”
有些落寞的查尔斯，自顾自地终结了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