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神的权能,赐予凡人的荣光——大陆最大的宗教,新月十字教如此宣扬着。

以经典《新月理书》为范本,旧时代的十字教在吸收了诸多精灵信仰和一神教信仰后,发展至今的、以红月时代之前,古书中记载的洁白月光为信仰的教派。

虽然也宣扬着所谓的平等,不过“魔术的天才即是神的宠儿”这一信条,也正是在这群人的宣传下,成为大陆的主流认识。

实质上是扶持新兴的魔术贵族和宗教贵族以提高在大陆的政治影响力,对于一个势力盘根错节的教会来说,比起拜女神阿尔忒弥斯,拜权杖和皇冠可能是更为现实的话题。

***************************************************************************************************************

低矮的灌木丛,虽然无法挡住初夏已经初具威力的毒辣阳光,用于遮蔽身形倒是绰绰有余。

“怎么样?”妮娜向着缩回头的我问到。

“不太乐观。”从夹具上拆下光学瞄具充当望远镜的我,将身子缩回灌木丛的阴影下,“进村的路上,至少可以看到六个人形的骸和三个活动的野兽”

能够在无差别袭击周围生物的骸周围大摇大摆晃来晃去的野兽,估计也早已骸化了吧。

“好消息是,目前还没看到有村民变成骸的样子。“

人形的骸目前只看到了白夜的那身袍子,这姑且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把瞄具递给妮娜,我靠在灌木上,木刺微微扎着我的脖子,让我稍稍有些不舒服地偏了偏头。

“不过白夜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啊……”

算上之前干掉的,白夜这次至少出动了20人以上。

对于杀手组织来说,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数目了。

无论怎么想,追杀一个少女出动这样的人力,也有些太夸张了。

我有些复杂地瞥了妮娜一眼。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嗯,怎么了吗?”似乎是感受到我的视线,妮娜稍微偏过头来。

“不……没事。”

无论如何,还是等这件事先解决了再说吧。

“正面突破——似乎不太现实啊……“我皱起眉头。

怪物并没有一个严密的阵型组织,只是散漫地在村头晃悠着。

但是这样说明——村里面的怪物密度,应该不会比这里低多少。

“我我我们还是回去等——”

“从外侧绕行也不太现实,过了村子之后几乎就是三面悬崖,没有再进到山谷里面的路了。”亚瑟补充道。

“用术式遮蔽冲过去如何?”妮娜提议道。

“对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或者动物,我也不知道一般的隐蔽术式能有多大作用。”我叹了口气,“说到底,侦测术式先不谈,对方也有可能会使用触发式的术式陷阱吧。”

信息不对等的进攻——还是以巨大数量劣势做出的对抗,并不是简单的奇袭就能弥补的。

“而且,光是冲过去倒是不难——问题是,过去和村民汇合了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并不解决任何问题,无论是我和妮娜的,还是亚瑟和查尔斯的。

阳光微微炙烤着因沉默而凝固的空气,只有虫鸣和草叶的摩挲能够激起一丝涟漪。

“如果能找到星宫所说的那个操纵怪物的人就好了……”亚瑟的喃喃自语,打破了无言对视的僵局。

“哪有那么容易……”

“找,找人的话,我或许有点办法。”一直吵嚷着要逃走的查尔斯,突然说出了让我们意想不到的话语。

见我们三人都以炙热的目光盯着他,查尔斯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有些受到惊吓,略微缩了缩身子。

“那,那个……”

“别废话了,快说。”我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查尔斯的支支吾吾。

“星,星宫先生刚刚说过,这些怪物——骸都是受人控制的吧。“查尔斯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如,如果是类似傀儡术的技术的话,我应该能有办法追溯到傀儡师的位置。“

“哦?“

“这家伙的以太力感知能力相当惊人——我们能够溜出来也是靠这家伙几次察觉到那些怪物的动向。“亚瑟在一旁代替被咄咄逼人的我瞪得有些说不出话的查尔斯说明道。

“居然还有这种能力……”我相当惊讶,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男子,居然有着这种可以称得上稀有的能力。

虽然在特定条件下,我也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不过需要长期的预先准备和各种道具与媒介的辅助。

“如果追溯到一次的话,我应该能够在一定的距离内持续追踪他……”

“那就赶紧试试吧——”妮娜有些兴奋地用手肘戳了戳查尔斯,“想不到你还挺有用的嘛。”

“嘿嘿……嘿嘿嘿。”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查尔斯红着脸挠挠头。

“别傻笑了,好好干活——干完这票请你吃好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不过还有个问题……”查尔斯稍稍稳住了情绪,收起了笑容,“感知怪物当然问题不大,但是要追溯怪物的控制者的话——光是现在这样还不太够……”

“所以说?”

“所以说……如,如果是交战状态的话……”

“你的意思是——”

“需要有人去当诱饵,和那群怪物干一架,是吧?“尽管说的比较隐晦,我还是充分理解了查尔斯的意思。

换句话说,捕捉交战时可能有的来自操作者的以太脉冲——和截取无线电通讯是一个意思。

以前出于研究目的稍微摆弄过一下电台之类的设备,虽然有些囫囵吞枣,不过姑且还是理解了基本原理。

“诱饵什么的——”

“这里就让我来——”

“我去吧。”我打断了妮娜和亚瑟的话,“简单地说,就是制造混乱就好了吧。”

“可是你一个人……”妮娜似乎想要反驳我。

“比起我们俩,亚瑟应该更清楚应该如何配合和保护查尔斯。”我将瞄具装回步枪上,拉了拉枪栓,“你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后面吧。"

"喂!”

“瞪着我也没用——还是说你觉得你的单挑能力比我强?”我轻轻弹了弹妮娜的脑门。

“呜呜~”尽管鼓着脸表示不满,妮娜只是捂着额头,并没有再多做反驳。

“真的没关系吗——”亚瑟似乎有些担心。

“如果有意外的话,不要犹豫——直接丢下我跑就可以了。”我打断了欲言又止的亚瑟,补充道,“相应的,视情况而定,我也可能直接丢下你们逃走。”

比起分离后强行的重新汇合,显然是各自为政更加有效率。

“怎么这样……”

“总之,以各自保存战力为最优先——如果失败的话,直接返回鲁格镇汇合,明白了吗?”

步枪,手枪,子弹,以太尘——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装备,我扫视了一圈三人。

“你们这边顺利的话给我个信号——我想想,用这个吧,”

我将一枚小圆球塞入妮娜手中。

“震爆弹——用的时候稍微丢远一点,然后捂住耳朵,这玩意儿还是挺吵的。”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愿女神的恩泽与你同在。”虽然情感上可能还有些不能接受,不过亚瑟还是叹了口气,默认了我的计划。

而即使是查尔斯,虽然一副有些纠结的表情,眼神中倒也有着一丝决意的光芒。

“啧,话是这么说……不过该怎么下手呢……”

脱离了队伍,我一个人在岩壁下的丛林中接近村庄。

刨开丫杈丛生的灌木,我思索着进场的角度。

“差不多了吧……”

离妮娜她们应该足够远了。

“那就先来——试试这玩意儿。”

我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摸入手中的是,半个拳头大小的卵形铁壳子。

比起给妮娜的纯粹依靠炸药爆炸和外壳破片进行杀伤的小炸弹,这个两公斤多的大疙瘩里面不仅装填了100克炸药,还填入了许多小铁片。

模仿军用手榴弹填入钢珠的装填方法,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增加对有生目标的杀伤力,对于骸这种目前除了打爆脑子还没找到其他反制方法的怪物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

不过作为实验目标来说倒是不错。

手指按在表面,一抹红光闪过,铁皮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咒印。

“走你——”

起身,投掷,持枪卧倒——我早就想这样玩一次了。

红色的咒印迅速升温,核心的黄色粉末很快来到了极限。

“轰!”

投掷目标附近的两个骸,连同河滩的石头一起被掀飞出去。

“看来这装药量还是满靠谱的。”我轻笑着,端着枪继续前进。

不过,其中一个没有被直接炸烂头的骸,虽然失去了一条左腿,但是在经受爆炸洗礼和十几米高空落地之后还能挣扎匍匐着,让我为之咋舌。

我只好端起枪,对着似乎是发现了我位置的骸,补了一枪。

毕竟是步枪弹,即使没有用上特种高爆弹,也轻易地就将本就因爆震而产生裂缝的骸的头盖骨整个地掀飞了出去。

“?!”

还未再次拉动枪栓装弹,我本能地往旁边一滚。

高压的空气掠过我的发梢,径直将我背后的一棵一人腰身粗的树拦腰打断。

“该死——是人类?”

云翳飘散,阳光束穿过爆炸激起的扬尘,稍微有些晃住了逆光的我的眼睛。

只是隐约看到,白袍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右手抬起,掌心对着我。

而身后,则有两头豪猪飞奔冲来,看那鬃毛下隐约可见的黑色皮肤组织,无疑已经变成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怪物。

“没有袭击他……是操作者还是——”

没有给我思考的余裕,白袍男子的手掌再次亮起。

“好快——”

没有任何手势,也没有使用任何媒介,仅仅平举一只手,纤细的光芒便高速地编织着复杂的术式。

刚刚起身抬枪的我,在狙击瞄具里面看到的,已经是迎面而来的硕大火球。

”!“

猝不及防间,我只能放下枪,将以太力汇聚到左手,护在身前。

连术式都称不上的,单纯的防壁,虽然阻隔了火焰的直接舔舐,却难以抵抗高温将我皮肤表面灼出焦痂和水泡。

冲击波将我逼得连连后退,我不得不将刺刀插在地上支撑住自己,右手松开枪,摸出一瓶以太尘,洒在左臂上。凝结的冰雾笼罩了业已失去知觉的左臂,将溃烂的焦肉包裹在薄薄的冰层下。

我啐了一口唾沫,再次洒出一把以太尘,一左一右两个气旋汇集起来,在我恨恨的视线下迸发而出,将两头逼到眼前的豪猪掀翻到一旁。

趁着这个空隙,左手随便抓出两三枚爆弹,看也不看地全都丢了出去。

虽然有些不听使唤,不过做简单的投掷动作还是勉强可以的。

右手弹出一束火星,命中了其中一个炸弹。

白光吞噬了我的视界,脑中受刺激而产生了难以忍受的啸鸣声。

“干,丢错了……”

还好我下意识偏过了头,并没有直视极其强烈的闪光。

不过这个味道……呕……

我好像把闪光弹和臭味弹一起丢出去了……

比起避开直击的闪光弹,恶臭贯脑的感觉,已经不只是让我头晕目眩了。

翻江倒海的肠胃,如同灌进了一坨铅块,晃悠着改变着我的重心。

而脚下的鹅卵石滩,仿佛变成了柔软的棉花般,难以着力。

我到底是图个啥,要做这种东西……

狠咬舌尖,疼痛和铁锈般的甜腥味总算是让我找回来一点自我。

高度模糊的、旋转扭曲着的视野里,渐渐清晰的,是一片浓得呛人的粉尘。

“我都丢了些啥玩——咕噢。”

侧腹部遭受重击,让我连退几步,好险有肩带勾着插进地面的步枪让我没有摔倒。

“该死的——”我抡起步枪,一枪托砸在迫近的阴影背上。

趔趄的身影仆倒在地,却又很快起身,一把抱住我的右腿,将我拽倒。

“滚开,滚!”刺刀挑开白色的兜帽,枪口顶住对方的额头。

“砰,砰,砰。”

疯狂地拉动枪栓开枪,暗红发黑的血混着难以名状的灰黑色物质——可能是异化的脑浆吧——飞溅而出。

这种时候,我这种不信教的人,都要感谢女神保佑我没有卡壳。

“咳咳咳……”

一脚蹬开失去力道的尸体,我挣扎着用打空弹夹的枪支撑着站起身。

“啧……”

左脚脚踝似乎扭伤了,酸麻的刺痛感让我有些站立不稳。

还好是相对开阔的室外,让人产生自杀冲动的恶臭已经散了不少,遮蔽视线的粉尘也基本消弭了。

不过有些不妙的是,从村落的方向,更多的骸正在向我靠近。

5…6…7……

四个人形和八只野兽,显然不是现在的我能够应对的对手。

“该死的……还没好吗……”

我一边摸索出弹夹换上,一边盘算着。

弹药、以太尘和炸弹都所剩无几,体力见底,以太力开始告急。

伤势虽然不算严重,不过因烫伤而无法精确控制的左臂和扭伤的左脚脚踝,显然说不上是适合战斗的状态。

更何况,即使是完全状态的先手突袭,我也没有把握能够以一当十啊。

“还是溜——”

“轰!”

地动山摇的巨响,几近于要把两侧的岩壁震塌,然而对我来说却如同不可多得的天籁。

“终于搞定了吗……”

微笑浮上脸颊。

无论如何,今日事今日毕总是让人感到开心的。

“那就——再送你们一份大礼吧。”

抱着削减战力的目的,我把怀里剩下的五六颗各式各样的手制炸弹,一股脑地丢了出去。

——这次,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会把我自己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