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把钱包拿了直接跑了吧……“
“跑？大白天的跑出去给人抓吗？”我翻了个白眼，推开房间的门。
如果说趁着夜色未尽，冒险回到教会是出于没有补给的无奈之举，那么在已经日出的现在还在外面晃荡，可以说是相当无谋的决断。
对于我们而言，选择无非是两个，一是找一个角落在修道院藏到夜幕再次降下，而另一个则是——
——“你，你们怎么……”
虽然早有察觉，不过听到声音的我还是下意识一怔，旋即苦笑着合上收拾的差不多了的行李箱。
——另一个选择，无非就是冒险向修女求助而已。
虽然被迫做出选择这件事让我有些不快，不过无论如何，事情还没有倒向最为绝望的一面。
将粗麦面包混着滚烫的咖啡送进肚子，我不由得产生一丝近乎于侥幸的心情。
——至少，还能和孩子们一起吃一顿和平安详的早饭。
“妮娜姐姐，你们昨天跑到哪儿去了啊？”
”咳咳，我……我们……“手中的牛奶径直溅到了我的裤子上，坐在我身边的妮娜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孩子们。
“没什么，被这个白痴带着迷路了而已。”我故意有些夸张地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有些不屑的表情。
“是啊是——呃”应声附和的妮娜，表情如同嘴里进了苍蝇一般僵住，额角的青筋似乎是在努力维系着假笑一般不住跳动着。
“诶，妮娜姐姐原来是路都不认识的笨蛋吗？"
"咕……“
“好了好了——之前教你们的术式练得都怎么样了？”
听到身边似乎有掰动关节的响声，我识趣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呜，好像不是很顺利耶……我还是不太明白……“
“刹那哥哥你看——”
“看啥——呜哇，别在饭桌上生火——别凑那么近啊，我的头发，头发！”
“嘿嘿，我厉害吧~”
“你再不消停点，我就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厉害。”
我放下面包和咖啡，双手捏住凑到我身边准备烧我头发的小男孩的脸颊，有些恶狠狠地揉着。
“对唔起，唔粗了——”
“好了，别打扰他们俩吃饭了。”修女端着一盆沙拉进来，脸上依然是柔和的笑容。
只是游移的目光，有些刻意地避开了我们两人。
妮娜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而我也只能不着痕迹地耸了耸肩，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示意她不要太过露骨。
“先去吃个早饭吧——孩子们挺担心你们的。”
——这是从我们的房间到这里，我们和修女唯一的交流。
于我而言倒是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不过看妮娜一路到头欲言又止的表情，应该会有很多话吧。
只不过当下，还有更为急迫的事情要做。
其一是吃饱肚子，其二是……
”那个，大家听我说——我突然想起家里有点事，可能得先回去一趟了……“
“诶？！”
“妮娜姐姐不走吧？”
“我还想跟妮娜姐姐多玩几天……”
喂，小崽子们，你们好歹关心下我吧……
“大哥哥还会回来吗？”
“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吧。”我挠了挠头，“不过之后有机会的话还是会再回来的。”
“应该……吧。”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老实说，这种可能再次给孩子们带来危险的事情，我是敬谢不敏的。
只是那如宝石般清澈的眼神，却容不得我说出半个不字。
“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喔，回来晚了的话，妮娜姐姐就是我们的了。”
“……虽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家伙也要跟着我回去。”
“诶？为什么？”
“你笨啊，回家肯定要带着女朋友走啊。”
“对哦，我早就觉得妮娜姐姐和大哥哥有一腿了。”
……喂喂喂，我可不记得我有个会咬人的女朋友。
而且“有一腿”这种词到底是谁教你们的。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颊，瞟了一眼妮娜。
满脸通红的妮娜微微张着嘴，却又没发出一点声音。拿着叉子的手举起又放下，对孩子们的话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只要别一叉子叉我身上就万事大吉。
我嘬了一口咖啡，试图缓解尴尬。
“啊，我明白了——刹那哥哥是要回去跟妮娜姐姐办婚礼吧。”
“噗——咳咳——瞎说什——啊！”
“怎怎怎怎么可能结结结婚什么的啊啊啊啊！”
火山喷发，喷出一把勺子，结结实实地砸在我的大腿上。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庆幸妮娜的叉子拿在左手，而我坐在她的右边。
混着厨余的、皂粉的腥味，让人胸口发闷，一如这一言不发的僵硬空气。
吃过饭，我跟着修女一起到后厨收拾，妮娜则是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的院子里玩。
为了防止妮娜感情用事，我决定还是跟修女单独谈谈会比较好。
但是实际上，我却有种无话可说——更准确的说是无从说起的感觉。
总觉得，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水槽里的盘子，越来越少。
是时候打破僵局了，我想。
“那个”“星宫先生”
背对背的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除了声音，却没有了更多的交集。
“……你先说吧。”
罗琳修女稍稍顿了顿，极为平静的话语汩汩流出。
“——我背叛了两位。”
“我知道。”
“事已至此，我不奢求能得到两位的谅解……”
“——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稍微有些强硬地打断了修女的话，我直截了当地摆明来意。
虽不至于争分夺秒，不过当下也确实不是适合优哉游哉聊天的心境。
“……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吧，现在不仅是山路，城镇里面也布满了等着抓你们的人。
修女停顿了片刻，说道。
“嗯。”
理所当然的事情，事到如今也不至于让我惊讶了。
我只是应了一声，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不过我还是有办法让两位脱身的。”
“哦？”我眉头一挑。
“星宫先生应该知道，修道院这种建筑在古代一般还会兼有教会的堡垒作用——因此也会留下诸如地道之类的暗门。“
修女并没有停顿，只是兀自诉说着。
我微微耸耸肩——其实我倒是不太关心古代教堂的构造之类的问题。
“修道院有连着下面村子的地道，只是我也太久没有走过，不知道……“
“没关系，总归有试一试的价值——不过光是到村子也没什么用吧？“
“村子里的给我们提供食物的猎户会定期运些毛皮之类的货物到其他地方去卖——算起来今天或者明天应该会有一班吧。”
唔，坐猎户的货车吗……
虽然估计是马车一类的东西，而且还得跟一堆尸体或者毛皮扎堆——不过就安全性而言，的确是最好的方案了。
前提是……
我把最后一个碟子擦干，放到架子上，
最后一块疑问的拼图已然合上，我总算是理解了我们的处境。
“反正都这样了……也好……”
我心里默念着，舔了舔嘴唇。
“什么时候出发？”
摇曳的火光照亮幽暗的回廊，三人的脚步声在长满苔藓的石壁间回响着。
和孩子们道过别，我和妮娜便跟着修女，走进了修道院的地下。
为了防止有孩子们误入地下，随行的修女在我们进入后，就把门锁了起来。
颇有些年代感的大铁门上描绘着繁复的花纹，借着手中星星点点的火光，我难以窥探其全貌。
“差不多了吧……到这里的话……”
“什么差不多？”
“星宫先生不必在意我——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还请让我将两位送到……”
“不，我不是说这个。”
我轻笑着把手插进口袋里。
“说起来——还记得我们之前看的某些东西吗。”
“啥？”
我没头没脑的话语，让妮娜有些摸不清状况。
“一个普通地下室的门——真的需要用那么厉害的咒术锁吗？“
“星宫先生是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到这里的话——”
走在中间的我，猛地顿住脚步，左手一把拉住妮娜。毫无防备间，妮娜一个趔趄，差点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倒。
而我的右手，则抽出了左轮枪。
“——就不需要再演下去了吧？”
“砰，砰，砰。“
没有反应过来的修女多踏出了一步，半个身位的差距，让我有机会将手枪抵在她的后脑勺上。
“啧……”
血花飞溅——并没有。
“你干什——“
没等妮娜反应过来，我拽住她的手，一脚踹开修女，头也不回地往地下跑去。
“嘻嘻……嘻嘻嘻……”
幽狭的回廊，只有木屑和粉尘，悬浮在令人发毛的笑声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