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对我来说是一种目的,是一些经历的终点,是一个必须的结果:我曾经喜欢过你,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我会喜欢你的……只要这就够了,真的。

 

(1)

 

 

 

日记。

某年某月某日,雨。

 

我写了一封信。

拜启,三年后的自己。

透过那厚实的外包装,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在收件人的那栏上,写着我自己的名字。

它被塑料袋和档案袋反复包裹,最外面还缠着一圈又一圈的胶带,埋在我第一眼就看中的位置里。

但在挖坑的时候,我找到了另一封信。

它被塑料袋和档案袋反复包裹,最外面还缠着一圈又一圈的胶带,埋在我第一眼就看中的位置里。

透过那厚实的外包装,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在收件人的那栏上,写着我自己的名字。

拜启,三年后的自己。

破了个洞的信封里,有一只又白又胖的虫子。

 

 

 

“信里写了什么?”

我合上了日记本,将它递交回了会长手里。

“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开玩笑似的,会长把那本黑色封皮的日记塞回了书包里。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她收拾好东西,自己起身走到了门口。

不要让女士久等哦。

暨半夏从学校便直接分别之后,会长如此叮嘱着,离开了,从我的家中。

送别了会长后,我坐回了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因为维茵正坐在主沙发上面,望着眼前茶几上散落的两张电影票发呆。

明天上午的,当下热门科幻电影的特等席两张。

会长告诉了我很多,关于这几天来一系列所发生的物与事。

维茵持有的那本黑色的记事本,原本是会长的所有物。

准确来说,是维茵所在的那个未来里,由未来的会长写下,托付维茵转交给现在的自己的日记。

上面详细地记录了从车祸事件伊始,一直到维茵从未来返回现在为止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关于两个世界的存亡,关于魔法使,关于这些突然出现的机甲,关于会长自己,关于我的,所有事件的经过,和能搜集到的有用的信息。

这也就不难解释车祸发生时,维茵会那么及时地出现了。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维茵会说它已经没用了,因为这本日记所记载的一切,都是以半夏在车祸中发生意外为起点的。

未来的会长希望自己能结合这本日记,通过维茵的帮助,找到改变未来的方法。

但是会长并没有收下这本日记,或者说,仅仅只是收下了。

“预知未来是绝对有害而且无益的蠢事,哪怕是我自己起的头。”

她答应了会帮助维茵,但也将那本记载着未来的日记封存了起来,安放在了学生会室里——这也是她三天两头就会回到学校的原因。

直到发现维茵将那本日记偷走了为止。

对犯人的身份心知肚明的会长,选择了在河堤那场战斗的混乱中,悄悄拿走了那个机器人的发信器作为报复。使维茵陷入被迫面临援军而一筹莫展,只能回到学校来自投罗网。

而在学校出现的那台机器人,则完全就是个意外了。

但总之,在放下顾虑之后的维茵,很轻易地就将那机器人打倒,之后也确实地摧毁了发信器,受到结界保护的学校最后也完好无损。

因为维茵的擅自行动而引起的一系列事端暂且告一段落,就结局来看,这也并非不可原谅的过错。

只是那日记里的未来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是维茵还是收回了日记的会长,都不肯透露出一点信息来。会长仅仅是望梅止渴般的,允许我稍稍看了下另一本,她自己所写的日记来满足一下好奇心。

但那根本是一堆毫无关系而且乱七八糟的诡异记录。

毋庸置疑的,两人都对我有所保留,维茵出于某些理由完全不肯多说一句,而会长则干脆将其变成了筹码,向我要挟起来。

 

想知道更多的话,就要看南叶同学你自己的决断了……

 

电影票的原主,会长把这两张薄纸片按在桌上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虽然意义不明,但我也只能答应了。

 

“对不起……”

 

维茵穿着半夏的睡衣,双手抱膝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用细微的声音向我道歉。

“都是因为我,才让南叶被这个讨厌的家伙缠上了。”

她把头埋在膝盖中间,把自己本就不多的表情藏在了我看不见的位置。虽然强大而且有些固执,但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却完全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磅礴的失落感正毫无遮挡地从她瘦小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一种放着不管会变得很糟糕的感觉。

“不要紧的,会长也不是什么坏人啊。”

尽管显而易见地有所隐瞒,也毫不掩饰自己对玩弄人心的狂热,但在这段时间与会长的短暂接触中,我本能地感觉到会长并没有恶意。

她以别人的痛苦为乐,却并不会落井下石,最后甚至还会伸出援手。

我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这个过程十分的煎熬。

“她是的。”

但是维茵不这么认为,固执地一口咬定会长不是好人。

“她总是会变成这样的人。”

这样的坚持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只能尴尬地另找办法。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不久之前,维茵刚刚以一个漂亮的跳斩把那个巨大的机器人横着切成了两段,但先前被闪电击中,和机器爆炸时那漫天坠落的碎片,还有那握住闪电时升腾起的焦烟,都让我忍不住地担心起她这小巧的身体来。

加上这次的洗漱是会长负责的,从浴室出来后,维茵便一直穿着这套有些大号的睡衣。虽然从脖子底下露出的一小块肌肤不仅并无大碍,甚至白得有些让我心神不宁,可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只是些不值一提的烫伤而已。”

维茵终于从两个膝盖顶上露出了两只眼睛来,视线没有焦点的,空洞的眼睛。

“没关系的,请不要为我担心,没关系的。”

她嘴上这么说,同时向我张开了手,两只手心都完好如初。

可我的视线里,却不断地把她的身形,与那个反复出现的,两臂上都是鲜血与伤口的影子重叠起来。

为什么我会看见这样的幻影?

自从维茵出现之后,它一而再再而三地浮现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更看不清晰,梦魇一样纠缠着我。

这是否是某种预兆,抑或是什么该死的忘却了的回忆呢?

一想到这个,我的头就又隐隐作痛起来。

“为什么维茵不喜欢会长呢?”

我试图转移话题,却在无意识中,把话题调转回了最初的地方。

但这一次,维茵没有抗拒回答。

“她骗了我。”

她的目光转向了空无一物的方向。

“骗了我们所有人……”

稍作停顿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就连自己也……”

这之后,便再也没有后文了。

“发生了什么?”

“……”

我追问出口,却没有得到回答。

结果又变成了这样。

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已经打算放弃,探手去把桌上的两张电影票收起,却在收回手的时候,被维茵的小手给按住了。

“怎么了……吗?”

原本兀自消沉的她突然作出这样的举动来,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也带我去。”

她小声地发出喉音。

“什……”

我本以为她会想要阻止我。

“电影,我也去。”

维茵的手抓得更紧了。

“但是,我已经……”

答应了人家了。

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至少在维茵那满是期待的目光的注视下,我没法说出口。

“但这可是特等席啊。”

我掏出了手机,不做期待地打开订票网站,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一整片没有标色的作为,只有几个红色方格稀稀拉拉地散落其中。

“果然,这已经没我……”

然后我看到了图片底部的一行,“红色代表已经被预订的座位”,这样的文字。

稀稀拉拉的几个红色里,只有两个格子是连在一起的,正好便是我手中的两张票所标注的地点。

 

这不是完全没有人看吗?

 

我反复查看了电影票的日期,再三地刷新网页,终于只得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就在刚刚还说出会长也不是什么坏人的我,在这一刻,深刻地怀疑其了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