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能做美梦的药吗?给我能做恶梦的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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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里斯·修尔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做了件惊动整个斯图亚特的大事。
她擅自打开了图书塔顶端的仪式之栏,将被监护在其中的龙之子劫持,并试图强行启动远冬港正在停机维护的传送门,最终导致了远冬港传送门的魔力逆流,差点使它从斯图亚特北方的天空中坠落。
在这场闹剧中,因为远冬港的故障,而死难了数十名优秀的机械师和平台维护人员,在特里斯·修尔逃离的过程中,也造成大量王国卫兵伤害事件,甚至在其被捕后,被中途转移至别处的龙之子,也引发了二死一伤的惨剧。
但名门出身,并且资历优秀的她并没有因此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仅仅只是被教训了一通,就被责令带着龙之子去就医了。
负责接待她们的杰基尔医生起初对此毫无兴趣,他正忙于研制能开发细胞潜能的新式药剂,基于已故的黑色断头台——欧萨姆·布莱克的芬芳之血的传言。
传说那是一种能调动血液里的细胞活性,让生命拥有异常的自愈能力和新陈代谢耐性的技术。虽然没人亲身体验过,但记载中欧萨姆倒在自己的断头台下时,血流之处那遍地绽放的野花就足够说明这一技术,至少是这一技术的雏形是确实存在的。
但这研究进入了瓶颈,或者说一开始就在瓶颈里不得脱身,因为完全没有任何的技术基础也没有任何的援助。杰基尔医生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却是和自己的目标完全撘不上边的东西,三十岁就已经开始脱发的他变得相当焦虑,不得不定期服用一些镇定剂来安抚自己那苦于事业失败的脆弱内心。
可观测龙之子的心理健康是事关自己饭碗的头号大事,就算再不情愿,他也还是不得不接待了她们。等他从急诊科安置完另一名远冬港的幸存者后,就立刻回到了自己的诊室里,诊室中,一名身形瘦小,浑身血污的年幼少女,和一名顶着一头红发,满脸的桀骜与不耐烦, 年纪稍长的少女正等着他。
虽然在路上就已经解过了这次事件的经过,但当这两个浑身散发出血腥臭味的女孩出现在眼前时,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厌恶。可不论是龙之子,还是修尔家的独女,都是远比自己身份尊贵的存在,他只能抓起了一块笔记板,装模作样地给两人各开了一份口服式镇定剂——他可不敢真的对这两位大小姐做些什么。
从脸上到裙摆处都是已经干燥了的血污的龙之子在拿到那份镇定剂之后,睁着目光涣散的双眼问医生。
“这是什么?”
“吃下去就能做美梦的药。”
杰基尔把脸藏在笔记板的后面,以惯常的说辞回复道。
每当官方把麻烦差事交给他的时候,他都是这么应对的。
可红发的特里斯·修尔啪地把药瓶扔在了一旁的垃圾筒里。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用?”
“修尔小姐,从我的老师,和我老师的老师,这件诊室就一直在为龙之子服务了,你要相信我的专业素养……”
“你看过了吗?”
特里斯质问着医生。
“什么?”
“那个男孩,最后被她抱在怀里的那个男孩的样子,你看过了吗?”
杰基尔摇了摇头,他虽然大致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匆匆赶来的他可没有机会去了解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吃了一半的鱼,啃了一般的排骨,我看到他的粉色的肋骨,看到了那些骨头下面黑色的内脏,橡胶一样的血管,看到了他翻白的眼睛,看到了他嘴里吐出的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各种东西……”
她皱着眉回忆刚刚所目睹的一切,就在不远处,就在眼前所见到的东西。
“即便是身体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却还是挣扎着,明明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口,却还是哭喊着奇怪的声音……”
随着回忆的进行,一度打伤了十数名守卫,引起了几十条无辜人民的她居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痛苦地颤抖了起来。
杰基尔木然地看着这一切,毫不在乎地给她又开了一剂药,口服式镇定剂。
但在这是,一边目光呆滞的龙之子开口了。
“医生,他们和我说,你会解答我的疑惑的。”
“那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便是,我会尽我所能的。”
“那么……”
少女提问道。
“‘好痛’是什么意思?”
“诶……”
杰基尔医生被这诡异的问题难住,一时语塞而默不作声。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提问,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答,只能想到什么便是什么地解释起这个词义来。
“就是……比方说被针刺到了,或者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时的,自然而然会喊出的话。”
“这样么……”
少女似懂未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再度提问。
“‘求求你’是什么意思?”
“这……”
相比之前的提问更为怪异,杰基尔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他不敢想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如此幼小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来。
直到这事,他才第一次不是因为血液的臭味而正视了那女孩浑身的血污,那厚重深黑的血液图层,这带着组织碎片和囊膜的混合物远非自己最初瞥视所见的那般轻描淡写。
他忽然明白了那个毫无悔意的罪魁祸首为什么会陷入这般懊恼的状态,也忽然明白了自己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可能引来了怎样的灾祸。
“那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会情不自禁说出的话来……所以,那个,如果刚才我有所麻烦的话,十分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呢?”
出乎意料的,骇人心魄的,这女孩居然顺着自己的求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了。
“对不起就是……那个……就是……总之,就是如果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不小心提出了什么任性的要求,只要说出去,对方就一定会原谅自己的话了,就是这样!”
谄媚也好,讨饶也好,仅仅是三次提问,杰基尔已经像条落水狗一样地开始乞降了。
“这样啊……”
少女再度点了点头,然后用那空洞的眼睛凝视着杰基尔。
“对不起,医生。”
她把那瓶镇定剂递交给了哆嗦个不停的杰基尔,摆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僵硬表情,然后慢悠悠地说道。
“我不需要可以做美梦的药。可以的话,请给我能做在梦里面,说出‘好痛’和‘求求你’的那样的梦的药。”
……
于此同时,在与诊室百米之遥的公园附近,这样的对话在两名穿着制服的成年人之间展开了——
“长官,您来了?”
“见鬼,那堆该死的垃圾就和你的脸色一样臭……她人呢?”
“送去杰基尔医生那里了。”
“那个只会开镇定剂的杰基尔?”
“嗯哼,不然呢?”
“随它吧,现场的情况怎么样?”
“您知道比惨不忍睹更严重的词是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想象。”
“那么现场就是您想象的那个样子。”
“……有监控录像吗?”
“有……但是我不推荐您观看。”
“你是在耍我吗?”
“我可不敢耍我的直属上司。”
“那么……你能简单地说明一下吗?”
“事情是这样的——她从塔里跑出来后,在这里遇到了附近的几个孩子……和她差不多大。他们以为她是新搬来的邻居或者是别的什么的,总之,小孩子嘛,就邀请她和他们一起玩了?”
“玩什么?”
“捉鬼,就是一个人抓剩下的其它人的那种弱智游戏。”
“嗯……那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就是这个游戏,你懂的,小孩子们管这个游戏叫捉鬼,跟她说明规则的时候告诉她,鬼就是要把其它人捉到吃掉,被吃掉的那个人就来当鬼。”
“然后呢?”
“然后刚一开始,不到五秒钟,她就被捉到了,因为她根本就是站在原地没动……”
“然后呢?”
“然后……嗯,轮到她当鬼的时候,吃掉了其中两个,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她正在吃第三个。”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看,先生……那儿,那堆垃圾,它们本来是两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