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内发条。
正式名称是额叶射线刺激微分杆，主要用途是抑制过激的情绪表现。
移植了发条的个体，通常来说——会更加平易近人，恪守职责，成为一个模范好公民，邻里的榜样。
不过由于技术原因，微分杆的一部分必然会暴露在外，这就使得一部分运动量较大的职业并不适合安装它。
作为警探的布拉德脑袋上就植入了这种发条，这也是因为他的工作性质，比起外勤来说，更倾向于文书工作，经过校准的颅内发条能够让他时刻保持冷静。
是的，冷静——在被殷拉着东奔西走，被迫花费了宝贵的调查时间之后，布拉德仍然能够保持冷静，这也多亏了颅内发条。
“殷小姐，请问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难道你从来没有尝试过坐着漂浮板穿过商业聚合建筑吗？”
岂止没有，布拉德简直头晕目眩。
悬空的建筑群不规则地组合在一起，汇聚成了巨大的立体迷宫，二人的上下左右皆有不同的店面，它们的拟型光效在推销各自的产品，间或有寻常公民的主妇或小孩在建筑边缘行走购物。
两人在离开军署之后就直奔这里，把车停在一边，乘坐着租借的便携交通工具在此
处闲逛，殷看上去对这里十分熟悉，她轻车熟路地带着布拉德前进。
“我一直以来都是通过阿玛斯服务进行购物的。”
“那现在就让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一出生就用空中物流的家伙永远不知道的事情。”
殷的语气相当自豪，可这样说着的她手里却拿着一杯紫色的液体，海苏拉（一种动物）的眼球在里面晃荡：“比如我手里的杯pathos，我敢保证你从来没喝过，这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如果要享用美食的话，大可以通过模拟程序……”布拉德的话还没有说完，殷就将玻璃杯推到了他的面前。
殷向他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说，这个动作十分富有魅力。
“所谓美食可不仅仅是用电信号能够模拟的出来的东西，程式能够模拟五感，可不能模拟气氛。”
“气氛？”布拉德觉得这两个字玄而又玄。
“看看你的周围，这里是距离地面三百标尺的空中！你的脚下就是地球，你甚至可以从这里望见生态保护圈，还有长城！”
殷仿佛喝醉了一样喋喋不休，顺道一提，布拉德不知道“长城”是什么东西。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你的面前居然是我这个世界第一的美少女！the-god-殷！以你的发条脑袋恐怕难以理解吧？”
咯吱咯吱，布拉德的发条在转动，他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把玻璃杯推了回去。
“当然，我明白您是一位美丽的小姐。”
“你……呃？”
听到这句话，殷仿佛被激光打中的小行星，一下子失去了长篇大论的激情，她把后背在轮椅上，叹了口气“呼……你可真不懂什么叫做察言观色……”
“所以这杯饮料还是请您享用吧。”
殷抓起玻璃杯喝了两口，她一边嚼着橙色的眼球一边道歉。
“抱歉。”
“没关系。”
“我早就应该想到，你这种家伙怎么可能看的到长城嘛。”
看起来殷并不是为了刚刚的失态而道歉。
“不……我倒是很好奇，长城是什么？”
“一个过时的冷笑话，不用在意。”殷露出一副不想讨论下去的表情。
“那好吧。”布拉德感觉要求殷以后不要这样也是白搭，所以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不过我确实因为这杯pathos而非常感动，你确定不想来一口吗？”
“请容我拒绝。”布拉德斩钉截铁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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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轮椅上的殷巧妙操控着悬浮板，穿进一条岔道。
这片区域是以居住为主要目的建筑群，一些自律运输机在家家户户之间飞行着，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和消耗品。
这里也有军署控制的安保无人机，当悬浮板路过它们身边时，后者会向布拉德微微致意。
“你倒是很受欢迎嘛？”
“我穿着制服，而且这也是他们的工作。”布拉德紧紧抓住悬浮板侧面的栏杆，长时间的悬浮让他有些头晕，这不同于开车的感觉，让他很不习惯。
绕过横七竖八的晾衣绳，最后在一间脏兮兮的可移动式侦测工作间MDW（mobile detecting workcell）前停了下来。
“这是……”布拉德观察四周“为什么在居民区中会有MDW停靠？这不符合街道管理办法。”
“谁在乎那种细枝末节的小规矩？”殷满不在乎地说，接着她操作轮椅，布拉德也从漂浮板上走了下来。
MDW的正门紧闭着，布拉德明白，作为信号隔断系统的一部分，闸门本身也是用隔断材料制造的，所以关着门也是理所当然。
“咚咚咚”殷探出上半身，使劲敲门。
布拉德正想为坐在轮椅上的她代劳，但就在下一秒，液压闸的声音响起，门缓慢地打开了。
“我一直觉得这个声音是故意设置的。”
“……您说什么？”布拉德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声音。
“液压闸的声音根本没必要不是吗，说到底，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液体都得打问号。”
布拉德对殷的疑问不置可否，不过在心里，他也对此感到好奇。
两个人（一人一轮椅）走进房间内部。
和大多数模块化房间相同，MDW的使用面积相当大，一改人们对“工作室”的印象，它由四个独立办公房间与接待室组成，被设计成可以由一个快速反应小组共同作业。
两人穿过房屋的走廊，从左侧的房间中传来了招呼的声音。
“小殷～大姐姐我在这里喔～”
听闻此言，殷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表的情绪，看起来她并不喜欢这个声音的主人。
“先说在前头，我可是为了正经事才会来找你的！”殷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甩开房门。
“哎呀，大姐姐我当然知道啦，毕竟小殷平时从来不找我嘛～”
房间的地板上铺着一张厚实的床垫，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趴在正中央，几根神经线从她脖子后面的通用端口连接到房间角落的工作站，后者正在发出轰鸣。
投影显示器堆满了三面墙壁，上面显示着不同的画面，布拉德偶然看到了自己和殷刚刚停留的饮料厅，看起来那是街角摄像机的监控录像。
想当然耳，这种信号源并非全部都向公众开放，布拉德开始猜测这间屋主的身份。
“咦～警探先生也来了啊。”女性见到穿着制度的布拉德，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她从床垫上爬了起来，换了个正坐的姿势。
这位女性穿着一身睡衣，高耸的胸部傲然挺立，出于礼貌，布拉德别开目光。
“哈哈哈，警探先生害羞了。”
对方没有安装颅内发条吗？布拉德不禁想到，因为角度问题，他刚才没有注意对方的太阳穴。
不过颅内发条纠正的只有极端情绪，在这名女性身上是否适用还犹未可知。
“她是行星统筹部的，你可以叫她诺依玆。”殷皱着眉头，低声为布拉德解释。
“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不过既然小殷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行星统筹部与联合军署属于两个不相干的系统，不过这样一来布拉德就能够理解为何这里有这么多较为隐私的信号源了。
“初次见面，我是联合军署的布拉德。”
“你不用跟她客套也没事。”
“哎呀，小殷真是不留情面。”
“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不必将毒蛇藏入怀中为其取暖，这是同样的道理。”
“可是爬行纲有鳞目蛇亚目已经在上个世纪……”
“住口布拉德，我不是叫你别说话了吗？”
你没这么说过，布拉德在心里想，咯吱咯吱。
“小殷刚刚没有这么说哦？”
“我不会承认我错了，除非你给我钱。”
“难道小殷你又无偿工作了？”
“并不是，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殷坐在轮椅上，叉起双手：“我来这里是想问你，基于Ebac协议的病毒程式是否存在？”
“……小殷在说什么？植入式通用端口不会衍生病毒，这一点是整个理论的奠基石。”
诺依玆的回答十分僵硬。
“别跟我装傻，就在三周以前你还兴致勃勃地说……”
“等一下！小殷！不要说了！”诺依玆的声音变得非常慌张，她一边关闭脖子后面的连接器，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似乎要阻止殷说的话。
布拉德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他低头一看，是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你先出去。”
布拉德看了看仍然衣冠不整，露出大片肌肤的诺依玆。
他判断勾引作为行星统筹部的一员，没有任何危险性。
所以他就放心地走出了MD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