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你单独说说话吗,弗格君?”
银发美青年科普斯突然挡在弗格面前。
弗格稍稍有些吃惊。但看科普斯一脸认真,还是点头同意。
科普斯虽然往日里也会这样大大咧咧套近乎,可今天他似乎真的有什么事。回想起开会时,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弗格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放不下。就听他说说吧。
钻进马车,弗格伸手去接真理,但科普斯却瞪着真理说:“我说,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这还搞得神秘兮兮……
弗格有些不爽,真理却很乖巧插在两人之间:“我去找希露迪,这之前,你们俩就在马车里好好谈吧。”
弗格把围巾解下来替真理围上。
“找不到就快点回来,下雪不冷化雪冷。”
真理浅笑点头,对科普斯行礼后,迈着可爱的碎步离去。
科普斯一口气钻进马车,轻轻阖上车门。
车厢窗户很大,并不暗,科普斯左看右看,不知在看什么。
弗格不高兴地说:“你的马车不比我的豪华,有什么好看的?”
科普斯还是左右各看一眼。
“我这是看有没有人跟踪我。”
弗格有了兴趣。
科普斯虽然不像他名声在外,可也是堂堂代理王,什么人敢跟踪他?
“哦?”弗格调侃道,“莫非你中了标?哪家小姐这么不长眼?”
科普斯苦笑着摇头:“我说弗格君,你就不能不这么说我?哎……”
他叹口气,确认马车周围没有可疑人物,混身泄了劲,靠到椅背上。
“……要真能让她中了标,也许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只是随口说说,还真说中了?
不免觉得好笑。
弗格认识的科普斯哪里会为儿女情长如此纠结,还小心翼翼。就冲他能送几乎不着衣物的精灵女孩做礼物,科普斯在弗格心中就一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那你找错人了吧,”弗格强忍住笑意,“勾引女孩子,你科普斯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求你别挖苦我了,弗格君。”科普斯一脸苦相,“我真是走投无路……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弗格一阵语塞。
“那,到底想说什么快说。”
科普斯重新正坐,甚至还把一头散乱的银发整理一番。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
“求你了,弗格君,求你帮我救救莎朵兰公主殿下!”
“诶?!”
弗格无语,突然冒出来这什么?救、救公主?
等等?!
“你是来说服我加入公主那边的?!”
他可是刚把两边人都拒绝。难道公主以为同样是代理王,可以找科普斯来求情?
科普斯满脸恳求,看上去可怜至极,他是真心恳求。但弗格话早就放出去,且也没有收回来的必要,那有违他的心。
“不行。你找错人了。”
断然拒绝。
“弗格代理王!”
科普斯竟然直接跪下。
弗格这下坐不住了,起身扶起他。
“之前布鲁克王子和莎朵兰公主都找过我,我已经回绝了他们。”弗格把科普斯扶起,推回座位上,“虽然你的死活不关我事,但我还是提醒你,皇家家事少掺和为妙。”
“我——”科普斯推开弗格的手,“——我知道投胎皇家,再无亲人,可莎朵兰不一样,我不想她……”
“不想她死,那就带她远离这场风波。”弗格没好气地补充。
原以为他只是个纨绔,没想到还有这等觉悟。
银发青年脸色更难看了。
“是啊,道理我都懂,可她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窗外掠过一阵旋风,地上还没凝结的雪花,扶摇直上,再落下仿佛又下了一场雪。
“她退得,她身后的支持者又怎么肯。”
“……”
“我十四岁见她时,她才十二岁,从那时起我就立誓要娶她为妻。原以为继承了代理王的位置,我们的婚事也会顺理成章……哪想会这样。”
弗格有些理解科普斯的心情,对科普斯来说,他继承代理王,就好比他找到解除魔窟诅咒的秘法。
誓言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充满力量。
“然后呢。”弗格有点不忍心。
“啊?”
“啊你个头,然后呢,你到底想我干啥?!”
“哦!哦哦哦!”科普斯总算反应过来,一脸恍然大悟,“您、您真的肯帮我?!”
“啧!废话少说,到底要我干些啥?!”
希望别是什么麻烦——
哎,这都答应了,怎么能不是麻烦事呢?
弗格稍有些后悔,但科普斯接下来的话,差点没让他下巴掉地上。
“弗格君,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加入到布鲁克殿下的阵营!”
“……”
弗格瞪大眼睛。
“你、你不是要救莎朵兰公主吗?怎么——”
“正因为我要救她,才必须这么做!”
说得理所当然,科普斯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忤逆的气魄。
弗格有些茫然。
“那,你说清楚。”
“我不想让莎朵兰她痛苦……弗格君,既然他们双方都找过你,想必你也知道国王陛下的真实情况吧?”
了然于胸。
“大王子的手下全坦白了。”弗格说。
科普斯苦笑:“那就更容易说了,在弗格君你看来,今天元老会议上,谁占优势?”
弗格想了想。
“公主这边吧,毕竟大王子那边被说得都开始胡搅蛮缠起来,而且那个尤米尔说得也挺有道理……”
“那之后呢?”
科普斯依旧苦笑,话里有话。
“到底什么意思,我不喜欢打哑谜!”弗格不高兴地双手抱到胸前。
“哎……”科普斯长叹,“这之后元老院不就立刻宣布散会吗?”
还真是,王子这边占据劣势,元老院——
“等等!你的意思是,元老院是站在王子这边,才见势不妙中断会议?!”
“是啊,如果一开始就是公平竞争,即便站队莎朵兰,也没什么大碍,可连元老院都站在大王子这边,莎朵兰她已经非常危险了。”
不用科普斯说,弗格也明白元老院站在王子这边意味着什么,但胜券在握,他们为什么会——
尤米尔。军队。
“科普斯,”弗格反应过来,“你的意思,因为莎朵兰有军队撑腰,所以元老院才不会放过她?!”
“是啊,弗格君。”科普斯苦笑的脸,愈发绝望,“因为军队的支持,让元老院认为和平解决没有半点可能,那换做你,对抗武力用什么最好?”
“更强大的……武力?”
“真是如此啊,几次胜仗让军队无论人望还是地位都得到超乎想象的提高,不说那些没有分到利益的贵族,当军队权利威胁到元老院时,冲突已经不可能避免。”
科普斯声音开始颤抖。
“莎朵兰她太优秀,可就是这份优秀,让她处于完全孤立无援的地步。”
弗格回想起那些少女骑士,那一头蓝发,却很容易害羞的大姐姐。她们没有像王子的手下那般咄咄逼人,或许不单只是自信而已。
“所以你觉得如果贸然和莎朵兰站在一起,会玉石俱焚?”弗格问。
“真不愧是你,是,毕竟全国的力量都针对莎朵兰,凭我……没法保护她。”
“喂喂,大男人,别、别在我马车上哭啊!”
科普斯不听,开始自顾自地说。
“他们找你,无非是冲着力量而去。所有人都知道,你这样的恐怖人物加入哪边,就意味着哪边必胜。所以我就想,赶在那之前,让莎朵兰放弃争夺王位的想法……弗格君,那也是为了莎朵兰啊。”
“我知道,我——”
“我不希望莎朵兰死,但如果你加入她,很有可能又让她背负弑兄的罪孽。她是我的女神,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
少女一头亚麻色长发,继承自母亲。白皙的肤色则源自父亲,虽然她更希望自己可以和母亲一样,天生漂亮的小麦色肌肤。
她是父皇众多儿女中的一个,却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父亲真正伟大的一个。
叩叩——
房门被轻轻叩响,莎朵兰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轻声:“进来吧。”
伴随缓缓开门声,莎朵兰喜欢的麦色出现在眼前。是她最信任的骑士,和母亲同族的芙.拉切鲁斯。
“公主殿下,晚宴的邀请函已经送达弗格大人府上,可是——”身着漆黑色盔甲的蓝发少女微微颔首。
“怎么啦,芙姐?”莎朵兰靠近芙,但对方却推开她,慌忙向身后望去。
确认没人后,才略安心地说:“殿下!以后请注意下言行,这样的称呼,只能私下只有我们俩的时候——”
纤细的手指抵住嘴唇,莎朵兰止住芙喋喋不休的嘴。
“可现在不就只有我们俩吗?”
芙小麦色面颊染上两团好看的红晕。
“但、但也请给属下一、一个准备时间啊……”
真是可爱,莎朵兰笑出声,或许当初父亲会喜欢上母亲,也是因为这份可爱?
“好好,下次我会注意的,那——”莎朵兰话锋一转,“你刚才可是后面想说什么?”
芙脸上还挂着红晕,却已经一脸正色。
“属下是担心,弗格大人他还是会拒绝我们。况且我听说……”
“听说什么?”
“今天他坐到了大王子那边。”
莎朵兰望向镜中的自己。
明明那位恐怖俗称,甚至在皇宫里撕碎了王国勇士的代理王,如今坐在敌人那一边。
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冷静?
说什么不选边站队,但终究还是选择了哥哥……
明明如此危急关头,为什么自己还这么冷静?
在期待什么?
“你说得对,舅舅他们也大吃一惊,那位大人竟然站在了哥哥那一边。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殿下?”芙满脸疑惑。
莎朵兰忍不住轻抚她和母亲极为相似的面颊,却让芙好不容易恢复的面庞再度染上红晕。
“我总觉的那位大人并非我们的敌人,况且现在新的敌人也远比哥哥他们恐怖。”
莎朵兰接下腰带,华丽的裙服缓缓滑落,少女曼妙的身姿呈现在镜中。
“亚美帝国的消息如果是真的,那才是真正恐怖的未来,决不能把父亲大人辛苦守护的国家,付诸东流。”
“那,”芙从床上抄起绒毯,裹住莎朵兰,“为什么不向布鲁克殿下他们说明这一切?告诉他们殿下您只是想团结罗斯特哈维尔而已。”
“你很啰嗦哦,芙,”少女贴近少女套着黑色铠甲的胸口,“要是哥哥能理解,能看到,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殿下……”
“况且,哥哥已经堕落了。”
奇妙的宗教,亚美帝国皇族被杀的真相,这些莎朵兰从罗斯特哈维尔密探手中得知的情报。
让亚美帝国覆灭的并非失道寡助,亦非外族入侵,只是单纯的——
大逆不道。
叛乱。
而那宗教,奇妙的控制人心的宗教,如今也出现在罗斯特哈维尔……
哥哥看不到,并非他眼拙目瞎。
污水怎么会意识到自己是污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