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从压出凹陷与裂痕的地上起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扭头视线扫了过来，中世纪头盔面罩下的双眼光芒微亮：“是你们啊。”

他朝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一副跃跃欲试，还想重回刚才地方找人算账的样子。我急忙抢先喊道：“慢着！请问一下巴耶克教堂怎么走？”

“你们去那里做什么？”约翰闻言果然停下，好奇地回头。

“应教廷高层的邀请办点事情。”我和约翰之间关系不算多好，相互之间的交集还是多集中在冲突方面。在这等时候要想问路，不扯点虎皮当做大旗是不行的，好在检查朗基努斯之枪原本就是教廷的要求，倒也不算在撒谎。

“我还要工作，要不你们两位等半个小时，马上就能回来。”约翰没有拒绝的意思，提出要我们先留在原地等待片刻。活动肩膀，盔甲叶片扭地嘎吱直响，朝另外一条小巷走去。

我与小紫相互对视了眼，若真等在原地，等会约翰不回来的话可就抓瞎了，于是心有灵犀地跟上。

约翰在小巷里拐了几个弯，到达刚才下落的楼房，三两下几步进入楼梯，登上了楼。

里面不出意料的，环境比小巷中还要恶劣。昏暗的楼梯入口处甚至堆着大大小小的黑色垃圾袋，在地上和垃圾袋上爬行觅食的苍蝇们受到惊扰，轰的一下四散飞舞而起，展现出一条可容纳穿过的狭窄空间。

空气比外界更显浑浊，楼梯连基础的扶手都没有，当初负责建造的机械只构筑完粗胚，根本没有进行过修整的痕迹。等我们两人跟到楼里，沿约翰走过的路线爬到五楼，未经装修的楼道里仅有一个变形洞开的门框，框边木质纤维连接的条块碎片仍在不住晃荡。

或许之前是有门的，不过被约翰暴力拆卸了下来。我踩着楼道满地的木屑，暗自忖度能把全身覆盖重甲的约翰从窗口打下，显然约翰说的这项工作并不轻松，等会可得注意点自身和小紫的安全。

楼道里还插了块像是从垃圾场拖回来的泛黄塑料广告牌子，用铆钉固定底部，整个横在中间，上有记号笔书写的大字“白皮猪与狗不得入内”，字迹潦草，语气狂放至极。

“……哟呵，是说护教骑士吗？”小紫给手中向千惠借来的银色小手枪喀嗒上了膛。在这种近距离的环境下她无法发挥出完全的实力，手枪远比狙击枪好使的多。

我同样拿出消音手枪，打开保险，维持警戒。

门洞内隐约听得见交谈声，和先前预想的剑拔弩张情势有些不同。我对小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准备支援，而我则是先一步试探着走了进去。

玄关处不见人影，地上到处扔着吃剩下的饭盒、方便面桶等。屋内未刷油漆的粗粝墙面布满一个个破坏出来的拳头大小穿孔，洞口边缘还有烧焦的痕迹。而对面墙壁，之前把约翰丢出去的窗户在多个可怕穿孔的环绕下，情状比毁掉的门洞好不了多少。

再继续往里走，入眼所见的赫然是一座肉山！

我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现实中真的会有这么庞大的……该说是人呢还是什么生物。总之从自己所在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充塞半个房屋空间的肥肉巨型团块。至于家具，除了肉山底部有张生锈的金属床架，以及镶嵌在其对面墙内的广播电屏之外就不剩下什么了。

电屏正在运转状态，播放的是一则牛排汉堡包的广告内容，辐射出的彩色光亮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相互交织，在阴暗的室内地板投影出诡谲的图案。

当这座“肉山”开口说话，本来应该是头部的位置，陷在肥肉里，只露出黄豆大小瞳孔的地方就放出渗人的目光，一圈圈清晰可辨的波澜从头到腰，在油腻庞大的黝黑皮肤表面起伏不定。他坐在床架上，上身赤裸，只在下身穿了条特意加大的宽松平角裤，即使套了重甲的约翰，站在他的面前也显得格外渺小。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教廷的人！”“肉山”声若洪钟，说话的速度一字一顿，每一个字词都咬的格外清晰。

约翰面对肉山的体型威慑，丝毫不为所动。站在房间中央，双手抱胸，用公事公办的冷漠口吻说道：“我再说一次，要是你还想继续住在教区的房子里，那就必须交房租，不然我们只能赶你出去。”

“房租？老子可是难民，不是供你们吸血的教徒！难民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怎么可能会有钱，快滚！别再让老子说第二遍！”

肉山理直气壮地咆哮大吼，肥厚发紫的嘴唇喷出唾沫星子，溅到了约翰的盔甲上。接着他按动身下巴掌大的遥控器，给广播电屏里正在播放的换了个节目，不再理睬眼前这个护教骑士。

两个人之间仿佛陷入冷战，我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们的对话。

这个年代竟然还有需要交房租的地方？

不过想到护教骑士们曾经去往村庄征收粮食税收的行为，就不难理解，或许他们真正的本职工作就只是收钱而已，那么对教区里收房租也就顺理成章起来。

无非就是变相地向信奉教廷的教徒们敛取钱财的手段罢了。这样的行为对于教徒来说可能行得通，可是如果像“肉山”的无信者难民居住在这里，无疑不会接受这种行为。

等等，难民？

“你是从哪里来的难民？”

我心中升起不好的猜测，硬是打破结冰般的僵持气氛，强行插入肉山与约翰的对话中。

“当然是第三市区，前阵子不是发生了场恐怖袭击么，逃难过来的人还有不少，很多人都不想在那里呆下去了。”背靠着墙，坐在床上用小拇指掏耳朵的肉山这时才注意到屋内另有其他人，大概看我不是他认为的“白皮猪”的关系，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些。

“教廷接受了第三市区行政长官三号机的请求，才将巴耶克教堂附近的居住区域划分给新到的难民们。”约翰补充道，身上的重甲内置引擎开始响起轰鸣，“可是你们这些难民不但不肯信奉教廷，连日常的税收都不肯交，真当三号机的面子有那么大吗？”

“哼，老子没钱，说没钱就是没钱，你想怎地？”

“那就滚吧！”

约翰大吼一声，重甲开启镇压模式。随着引擎狂暴的动力输出，地面被踏碎下陷出一圈薄薄的浅坑，整个人飞速前冲，在近距离的房间内挥拳砸向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