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吼!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唐川幸不知何时凑到我身边,小声而兴奋地呐喊着。

这家伙究竟有多喜欢看热闹?

“和你姐姐对峙的人是谁?”

“唔?不知道!”

“那你是在起哄个什么劲啊……”我只觉得一阵头痛。

“就算是在下也不可能知晓哀姐的全部嘛,阿卡纳算是她的半个故乡,应该是挚友之类的吧?”

“刷刷刷——”

“唔哦!”脸颊上粗糙的触感着实吓了我一跳。

长濑正拿着毛巾,似乎想帮我擦掉溅到的水。

“长长长长长濑小姐!我不用啦!你你你你去帮麦茶好吗?掉进水里的她完全湿透了。”舌头几乎要打结般支支吾吾地表达了我的想法。

“收到。”

长濑转而去帮助喝饱了水的麦茶,后者从被捞上来以后就像只河豚般瘫在一旁,从G规律起伏的肚子来看她大概没有危险,这之后的路上大概也不会轻易喊渴了……

现在的问题还剩下仍旧处于对峙中的二人。

“我说过很多次别用那种外号叫我吧?”

被对方质问的唐川哀纳刀入鞘,在腰间别好胁差。

“是吗?鄙人倒是对你起的那个外号不慎介意呢,虽说有些粗俗,但也无可奈何。”

“你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擅长讥讽人啊……”

斋客将湿透的头发向侧面撩开,在阳光下展露出尚在滴水的容颜。

那是个……样貌清秀的人。

斋客身穿着绣有水天斋标志的短衫,因为浸水的缘故,原本就薄的布料紧贴着躯干。

由声音和身段来看、对方似乎是一位女性。

年龄可能和唐川姐妹相差无几,除了清秀之外,她给人的印象着实乏善可陈,就像是在生活中随时会遇到、半熟悉半陌生的路人一样,让人难以对其存在抱有深刻印象。

非要说特色的话,就只有像是扣在头上的圆短发……样子让人联想起蘑菇的菌盖。

“在口舌上都输给鄙人的你还有其他可取之处吗?”唐川哀仍旧音调清冷,语意却是毫不留情地步步紧逼。

“我不是来跟你做无用辩论的!记着下次别往运河里扔奇怪的垃圾或是人,小心被水天斋依法拘捕!”

“那鄙人还是先多谢过你的忠告比较好?”

“不是垃圾,这家伙是麦茶喔!”

唐川幸突然出声抗议,还朝着斋客以双臂比了个“叉”。

啊,斋客把眼神投向了这边。

“那边那个就是你妹妹?仔细一看还真是长着一模一样让人不愉快的脸……”

“诶嘿,正是在下,多谢夸奖!”

“我觉得那大概并不是在赞美你?”

“路易,在下认为只要心怀感激地接受,一切言语都能够成为褒奖。”

“那种随意一样的理论简直……”

“有够麻烦的。”

唔咦?

虽说句子的内容没有变化,但下半句并非出自我口。

顶着蘑菇般发型的斋客向我们迈步走来,接着在长濑身前蹲下。

“唐川姐妹的事情怎样都好……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掉到运河里啊?是在蓄意污染水源吗?还是公然挑衅水天斋?”

她有如连珠炮般地不断追问——对象则是像是随时会从嘴里喷出水流的小胖子麦茶。

“唔……嗝……我……”

“回答我的问题!”

“我……口渴。”麦茶简单直白地坦诚交待。

现场的气氛僵住了那么一瞬。

“你这家伙……是白痴吗!”

斋客近乎歇斯底里地发出咆哮。

然而我似乎并非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自己不惧危险跃入运河,拼上全力救上来的家伙居然是说着那种胡话而落水的傻瓜。

如果由我来训斥的话……大概会采用“别因为那种理由给人家添麻烦。”的句式。

“别因为那种理由就给我惹麻烦啊!”

对对……就是这个。

思考回路精巧地重合……然而我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边那个!”

眼神对上了,她转向这边。

唐川幸的评价已经在刚才下达过,毫无疑问这回是冲着我来的。

“对,就是说你,你是邮递员吧?”

“咦啊?欸……是的,但你是怎么……”

“别提那种麻烦的问题!和耍刀的唐川混在一起的无非就是她的同事了……我问你,虽然不清楚上下位关系,但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同伴吧?”

斋客少女一只手提着麦茶的围巾,把她拎了起来。

“呕噗呕噗——”像河豚一样的助手间歇性吐着水。

“是同伴……吧?”

从刚才开始,我就从少女身上体会到违和感,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那种不确定的回答也麻烦到家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啊!既然是同伴就给我好好看管住!不会游泳还跳进运河这种危险的事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再说了……根据水利法规,即使会游泳也不许跳!”

她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我,言语总量加到一起堪称长篇大论。

“啊。”我一拍脑门。原来如此。

看到麦茶落水的瞬间,少女就奋不顾身地跳下船进行营救。

无论是旁观群众还是正式接触前的我,都很容易先入为主地认为,少女是和蔼可亲、乐于助人的好人。

然而实际面对面之后,她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并不仅仅是态度的问题。

斋客少女拯救生命的行动是积极的,然而她的态度却截然相反,从刚才开始的指责、训斥和抱怨,无一不体现出其本人特色强烈的行事风格。

非常熟悉的风格——怕麻烦。

“而且啊,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这家伙。”

蘑菇发型下的双眼狠狠瞪着我。

“我就莫名感觉火大!”

正是如此。

我的违和感也由来相同。

她的性格和我太过相似,以至于产生了同类相斥的效应。

“啊,非常不巧……我也这么认为。”

“你……”她稍微迟疑。

“是个麻烦的家伙呢。”我接续了少女想诉说的话。

“果然如此,啧!”少女也立刻理解了现状,她一脸厌烦地站起身准备离去,“之后别再给这座都市添乱了!”

“虽然没办法保证……不过还是万分感谢你救了我的助手。”

长濑悉心照顾下的麦茶似乎已经恢复到了能够正常说话的程度——虽然时不时吐水的症状还未杜绝。

“啊啊,不客气——这种麻烦的客套话你觉得我会说吗?总之,回见!”

斋客少女转过身开始奔跑。

经过唐川哀身旁时,她还挑衅意味十足地做了个鬼脸。

“耍刀的,悠着点!”

“不用你提醒,画画的。”唐川哀凛然回敬。

远处的货船正暂时停泊在岸边,等待着少女的归队。

她径直冲向堤岸,接着一跃而起。

蘑菇发型在空中纷乱飘舞。

“啪嗒”,少女在甲板上矫健地着陆。

货船嗡鸣着再度启航——而围观的群众也开始散去。

只留下骂骂咧咧强调注意安全的桥梁管理员,和身处一地狼藉中的我们。

“哀姐,你会耍刀?”

“幸……不要别人瞎说什么就信什么。”

“麦茶小姐似乎吐完了。”

“麦茶!你没事吧?”

“唔……唔唔。”

“小麦茶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在下深感不幸!”

“幸,不要胡说。”

“哀小姐,麦茶小姐似乎想要说什么”

“唔……我,口渴了。”

“还没喝够吗你!”

嘈杂闹剧临近尾声,即将继续赶路时我才想起——

我还没有问那位救助了麦茶的斋客少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