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小姐……敌袭!”

混淆大脑的酒意一瞬间消散无踪,我高声呐喊。

“怎么回事?沙蜃吗?”蓝白色的浴衣转瞬间就来到楼梯附近。

“你的信袋被偷了……是信匪!”

唐川哀蹙眉:“信匪是……”

“窃取信件的不明势力……是邮局的敌人!”

“怎……么~啦哈嗝!”唐川幸像烂泥一样瘫在长濑身上,后者正努力不让她摔下楼梯。

“长濑。”唐川哀声音中的温度逐渐下降。

“在。”

“把幸送回圣狄安娜去。”原本就像介于冰与水间的语调此时已近冻结。

“是。”

“呜哇啊——在下不要回嗝!去!”

长濑扛着胡乱挣扎的唐川幸开始移动。

确实,醉成那样的唐川幸根本没可能成为战斗力——事实上我同样没见过她在正常姿态下的战斗方式。

“路易,跟我去追。”

“但是你——”

我只喝了一杯就晕了半晌,唐川姐妹可是确确实实各自灌了几大瓶——

“鄙人没醉,和幸还有你不同,鄙人酒量很好。”

红晕从她的脸颊上消散,那份因为醺醉而生的慵懒感也同样退却。

“明白了。”

我一把抓起吉他盒,从洞开的大门冲到街上。

水城的夜晚静谧无声,唯有水渠天径的奔流在涌动。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

虽然时间观念有些淡薄……我却没想到唐川姐妹居然能喝到这样的深夜。

看不到任何可疑的目标。

我不由得咋舌:“糟糕……完全不知道窃取信件的家伙往哪去了。”

明明一开始被芙兰达派遣来的任务中就有调查信匪线索的目的,却非但没得到成果,还反被再次偷走了信件。

会是瓦雷尔吗?

风镜与钢铁巨腕浮现在脑中——

“不要急,路易。”

“不知道去向的话就没办法追踪了!”

和炼金协会不同,没办法指望对邮政工作任自流的水天斋协助搜查,一旦信匪成功潜伏在阿卡纳中,我们就将永远失去那些信件。

深井的矿工们已经丢失了一次,他们既往不咎,并未责备邮局。

这次绝对不能……也不应当再失职了。

“你的心境太不安定了。”

唐川哀缓慢地呼吸着,抽出腰间胁差。

“鄙人知道你很焦急——但那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麦茶的事也是如此。”

“我——”

她猛然抽出胁差,刀身反射着运河水波淋漓的纹光。

“形构。”

将胁差的刀鞘作为驱使奥术的术式依附点——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简称的“法杖”,唐川哀吟咏着。

“砾线。”

空气中的细尘在颤动。

那是肉眼难以分辨,极其细微的动作。

不自然感充盈着周身的空间,某些无法目视的物什在变动。

“铛。”唐川哀以中指关节轻轻叩击刀鞘。

“尘埃落定”——是这一瞬间我的体会。

“原来如此……”

唐川哀注视着地面。

空阔的街道石砖上,不知何时堆积起了一层薄尘,而在这尘雾之中,深浅差异造成的凹陷清晰可见。

是脚印……确切来说,是人踏足后留下微尘的痕迹。

那道痕迹从支部大屋正门出来,一直蔓延过街道对面,接着在房屋的边缘突兀消失了。

就像被锋利的刀刃斩断一般,贴着墙面完全失去踪影。

“从屋顶移动来防止鄙人以尘型进行追踪吗?看来对方也是有着一定程度造诣的术者。”

“屋顶?他们……从上面?”

我纵身跃起,攀住椽木的外沿,接着将力量灌注,一口气拉高全身。

“唔……哈!”

沙靴踩踏屋顶的瓦片,脚底传来松动触感的同时,屋瓦哗啦作响。

环顾四周,月光之下,水城低矮的房屋顶部尽收眼底。

然而目所能及之处没有任何疑似信匪的身影。

“哀小姐……这附近没有任何人,还是跟丢了!”

“不要慌,路易。”

“我们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展开大规模的搜索……阿卡纳全城有多少户人家?得先联系上水天斋,强行要求他们限制城门出入!”

“冷静下来。”

“可是!”

“鄙人等尚未失去他们的踪迹,相信鄙人,”唐川哀如是说道,同时却将胁差重新纳入鞘内,“试着深呼吸。”

我遵照她的指示,张开口,尽全力呼吸夜间的清冷空气。

阿卡纳特有的潮气润湿了干燥的喉咙,也使得焦虑感渐趋平静。

“头脑清醒了吗?路易。”

从醉酒的迷蒙到发现信件失窃的惊惶,再到意欲追踪的紧张,此时此刻我才勉强取回真正意义上的理智。

虽然心底深处还有着关于另外事项的顾虑,至少此时能够暂且抛诸脑后。

“嗯,感谢。”

“不用客气,而且鄙人估计……也差不多该到时间了。”

“到时间……是指什么?”

“稍安勿躁,拭目以待。”唐川哀站在夜色中,怡然自得闭目养神。

我感到疑惑方过半晌

“嘭——啪!”

在远处水巷中的某一所在,突兀爆发出一道冲天的水柱,在月光照耀下晶莹剔透,仿若人造的玻璃制品。

“那是什么?”

“是叫信匪……吗?芙兰达提醒过鄙人要注意信件的安全,因此动了些手脚。”

“那道水柱是哀小姐制造出来的?”

“唔……在解释之前,先行动起来吧,敌方现在正在水柱所处的位置……而且必定会停留上片刻。”木屐“咔哒”地敲击地面,唐川幸的身姿在月下开始疾驰。

我立刻快步跟上,让飘摇的蓝白浴衣始终保持在视野之内。

“鄙人在信袋里加入了‘形构’的术成品。”

“就是那个水柱吗?”

“不……水柱是术式崩解后的产物……或者说是施加术式前的原型。”

“在这个距离也能够施加奥术?”

“当然不现实,奥术虽然看似方便,然而施法者、元素感知与调用、媒介、能量以及精巧的术型都缺一不可,在这种距离释放术当然是天方夜谭——但那并不是释放,而是术式失效后的结果。”

“哀小姐你……压缩了水!”我顿时理解到那根水柱的含义。

恐怕是唐川哀对水施加压缩状态的“形构”,并安置于信袋之中,并在其位于周身足够安定的距离时进行“能”的供给,以确保术式维持。

而在信匪劫夺了信袋的当下,那如字面上意义成为“无根之水”的压缩体最终因为术型崩溃而爆发出来——这无疑是对奥术精妙利用才能作成的防盗措施。

“但是……信不会被打湿吗?”

“为了预防那种状况,所有的信都额外添加了防水的油纸外层。”

“居然连那样的工程都做了?”

我为唐川哀的谨慎周密与执行力感到惊讶。

“是长濑做的。”

“欸?是这样吗。”

即使去掉执行力,那份未雨绸缪的意识依旧值得钦佩。

当压缩水柱爆开的时候,信件必然会因冲击而四处散落,在信匪重新收集的时间里,就是我们赶上对方的最好机会——这正是唐川哀自信而冷静的根源。

“就在前面。”

“明白!”将身躯内的神经绷紧,我已经完全进入临战状态。

毕竟谁都不会保证前方等待着我们的会不会是怪物般的瓦雷尔·李。

我们从狭窄的桥道上一跃而过,在拐角前的巷口刹停。

两个披着黑袍的人影恰好收集齐散落的信件,正在扎束新的布袋的口子——他们身上尚且有着浸湿的水渍。

毫无疑问,正是偷走了信袋的信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