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躲远点。”唐川哀低声警告。
语气淡漠依旧,却无法隐藏如临大敌的紧迫感。
“你……小心些。”
我从半毁的仓库中退出,向后方缓步撤离。
环顾四周——墙壁的断口整齐得堪比纸张,也足以说明信匪的风刃究竟拥有何等的破坏力。
“这一代是仓库地段,几乎没有人员居住。”
唐川哀为我解释了疑惑。
追逐信匪穿过巷道后抵达了这个区域,即使通过奥术制造了夸张规格的破坏,也没有居民露面本身就令我感觉奇怪。
如是一来……唐川哀也能无需投鼠忌器,从而全力以赴地与信匪交锋了吧。
“形构·泉涌!”
从临近的运河中,水柱升腾而起。
是帮助麦茶和蘑菇子爬上河岸的那个术式——只不过此刻释放路径变成了纵向。
水流的漩涡卷起散落一地的瓦砾碎片,无形之中进一步增添了杀伤力。
夹杂凶刃的涡流径直袭向屋顶的信匪。
后者仍旧岿然不动。
信匪立于瓦片之上,单手提着盛装了信的布袋。
目睹涡流腾空而起的同时,信匪举起空着的手,以其独特的沙哑嗓音,缓慢而有力地
咏诵。
“形、构·泉……涌!”
“什么!”
我不由得回过头望向半空。
对方与唐川哀构筑出了一模一样的术式。
对方和唐川哀一样,是多种类形构的使用者!
更惊人的是,明明吟咏的速度慢上一步,信匪从身后河道所调动的水涡、比及唐川哀掺入瓦砾刃物的涡竟然却没有半分逊色!
“嘭——哗啦!”
激昂的水花在空中溅裂!
“直咏流……”有人在我身后喃喃低语。
我回过头,发现是熟悉的面孔。
“长濑!幸呢?已经没事了吗?”
“幸小姐已经在圣狄安娜孤儿院安顿好了。”
“是吗……你刚才说的直咏……是什么?”
“直咏,如字面意思上放弃依附点……也就是通常意味上的‘法杖’——比如哀小姐的刀鞘,转而直接以吟咏简单粗暴地构筑‘型’的流派。”
“那意味着?”
“没有依附点的介入,‘型’的构建会变得艰涩繁杂,因此吟咏速度会严重下降……作为代价、型的威力、规格能得到一定程度上狂野性的提升,但直咏本身就是难以掌握的技术,而付出的代价与获得的收益往往不成正比,因此几乎没有人会采取它作为实际应用的流派。”
“可这个信匪……”
“和哀小姐相比确实是极慢的咏速……但就直咏而言已经快得夸张了,而那后来居上且毫不逊色的术式威力,对方搞不好……是个天才。”
长濑仰起头,和我一同注视着两股水涡消耗殆尽,在空中散为雨花。
“我们该怎么帮忙!”
“不……贸然介入奥术使的对战很容易被波及,即使以路易先生的身手能不受损害,一旦造成哀小姐的分神,她或许会因而立刻区居下风。”
“啧……没有办法了吗?”我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和长濑一同静待。
既然信袋在眼前这个信匪手中,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这家伙,至于方才逃走的那个同伙,和信件本身相比就显得毫无重要性可言了。
在水涡的雨花尚未落至地面前。
潮湿的风中再次混入了吟咏。
“形……构。”
沙哑如老妪,沧桑如锈迹。
一直只有月光映照的幽暗夜色中,燃起了橙红色的明光。
是火……以炎为名的型!
唐川哀曾说过她对炎型奥术一窍不通——因此这火光毫无疑问是源自信匪的术式!
“炎……蛇!”
从仓库货箱的残骸中,火柱扭曲上升,纠结盘蜷成烈炎之蛇!
“最近鄙人和蛇还真是有缘啊……”
唐川哀轻叹一声。
火炎的长蛇扭动身躯,以要将路径上的一切全数烧尽之势,撕咬着延烧开来。
“形构。”
唐川哀挥动胁差刀鞘。
“水镜。”
运河再次翻涌,波涛在唐川哀身前旋转着定型,光洁的镜面反照着长蛇的炎光;蛇首咬上水镜的瞬间,像是消融一般没入其中——
“嘶嘶嘶嘶——”
水成的镜面在炎蛇的烧灼下不断蒸发成白烟,而炎蛇也因此被逐渐蚕食,无法伤及唐川哀分毫。
“长濑,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对于奥术一窍不通,我只能向长濑询问。
“术的威力相持不下,对方显然是个中高手……然而优势仍旧处在哀小姐这边。”
“咦……是那样吗!理由是?”
我望向只隔着一层水镜与炎蛇对峙的唐川哀——明明可怖的火舌就近在咫尺,她却惧色全无。
“虽然哀小姐没办法驾驭炎型,但就单纯的属性压制而言,水型对于炎型具备压制力——除此之外,媒介的量上存在根本差异。”
媒介——奥术式运作的关键点之一。
正如瓦雷尔的冰结奥术需要伽康达的蒸汽作为供给源一样,要维持“型”的话,媒介是不可或缺的。
长濑的意思是——此时“水镜”的媒介近似于无限,而“炎蛇”所依赖的货箱残骸总有燃烧殆尽的时刻。
拖下去就有机会逆转!
“形……构。”
在术式与术式的激烈争锋中,混入了新的吟诵声。
信袋被扎束在斗篷的一侧,信匪正举起得到解放的另一只手。
“那是——”长濑变了脸色。
“空……牙!”
炎与水相争的死地中,吹刮起了烈风!
烈风吹拂炎蛇外侧的火舌,接着嵌入其中——
炎蛇的身躯骤然膨胀。
“借助风势增强火力……这是……术式叠加!”
混入炎蛇中的空羽使得那身躯在一瞬间倍化,肆无忌惮升华的火焰被烈风驱策旋转着,形成焰浪的旋流。
“二重形构·炎蟒暴风!”
唯独术式的名字,被那沙哑嗓音斩钉截铁地念诵完毕。
“咔——嚓!”
水镜表面浮现出裂纹。
“唔!”唐川哀的身形动摇了。
下一瞬间,镜面碎成无数的水块。
失去抑制的炎蟒狂暴地炸裂在夜幕下!
视野被火风交织的盛烈席卷,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蓝白浴衣被烈火炙烤,被狂风撕扯。
“咚。”有人重重摔落在地面上。
“咔哒。”某件东西滚落在我身边。
是木屐。
“啊……哀……”
浴衣表层被烧得近乎灰化,半侧的手臂与腿被烈风撕扯开无数口子,鲜血洒落一地。
是落败的唐川哀,凄惨之至。
“哀小姐!”
长濑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