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寒光从眼前一闪而过——
“一文字……片雪。”
长濑的声音在颤抖。
而其手中握着的长枪枪身亦是同样。
侍从在刹那抓过那把胁差,下一瞬间横枪跨立,阻拦在主人身前。
“长濑……”
“要把那家伙……”
长濑的身形像待猎的猛兽,每一处关节都蓄满怒意。
唐川哀重伤的当下,长濑显然已经在理智动摇的边缘。
“长濑!”我提高音量。
“请……不要阻止我,路易先生。”
她的眼神冷漠,却又像是要喷涌出火舌。
“不,冷静下来!尝试深呼吸——为了哀小姐好!”
我将数分钟前,唐川哀对我做过的劝导在长濑身上重复了一遍。
“你失去冷静的话,谁来照顾唐川哀?”
长濑的眼瞳动摇了。
粗布衣下的胸口缓缓起伏数次。
“明白了,我会将哀小姐也送回圣狄安娜救治。”
长濑收起片雪,蹲下身将唐川哀搀扶在肩上。
“保护主人才是我的根本职责,我险些忘了这一点……非常感谢您,路易先生。”“你能理解就好——”
回想起之前居于同样立场上的自己,羞愧与感激的情绪就在内心纠结徘徊。
相对的,从刚才开始就拼命压抑的愤怒也燃烧地更为剧烈了。
“此外就是……请务必拜托您——”
“我懂的,你放心去吧。”
我扯动“十一”的套筒,确保子弹上膛。
“夺回邮局的信件,除此之外……”源自掌心的炽烈与内心的高温如出一辙。
那份感触混杂着烟雾袅绕的幻视——让血液为之沸腾。
有人嘱咐过我。
远离纷争,避免麻烦,与武器保持距离。
所以我贯彻着……只随身携带枪支零件的原则——
然而现如今,我却要主动跃入争战之中。
无关乎麻烦,源动力是愤怒。
即使不及长濑的程度,却也依旧不相上下的愤怒。
能够保持理智只是得意于唐川哀先前的劝诫,而正因如此,对于她所受伤害的愤慨又不断膨化蔓延——
“唐川哀的仇……我会报。”
“感谢之至。”
长濑背起血染的唐川哀转身疾驰。
我举枪瞄向屋顶。
信匪轻轻掸去黑袍上的水珠——丝毫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意图。
“咔。”屋瓦震动。
另一名稍高半分的信匪也跃上屋顶。
他们交头接耳,似乎在确认信件的状况。
空牙。
以炼金符文仿制还原的术式纹路,在“二分之一”枪身闪耀。
我与枪口同声咆哮。
气弹轰击地面的同声,强烈的冲击将我径直送上屋顶。
沙靴踏碎瓦片。
我将枪口瞄准信匪。
在他们行动之前——先行扣下扳机。
“轰!”
膛口喷出火舌,十一的钢铁弹头旋转着,弥散出强烈的杀机!
无需言语,同样也无需有所保留——和是否具备杀戮的意愿无关,敌方不是容许我能有所保留的对手。
“叮!”命中的瞬间,子弹爆散出激烈的火花。
信匪纹丝不动,也理所当然般毫发无伤。
透明的液体镜面悬在半空,将金属弹头轻而易举地挡下。
形构·水镜。
两名信匪纵身起跳,朝着另一侧的屋顶降落——他们朝着仓储区的边缘地段逐渐远离。
“啧!”
我同样在屋瓦上开始奔跑,靴底不断传来破碎的触感,使我不由得步伐蹒跚。
“哗啦——”术式崩溃后解除的水镜化为细流,从我脸颊旁侧褪去。
迎面而来的风因潮湿的水分更显寒冷……
而在那个风中,混入了一丝异样。
个……十……数十个玻瓶,正在夜空中迎接我的前行。
和使用奥术的那个奥术使不同,炼金师依旧贯彻着狡诈的行事风格!
然而我几乎没有丝毫减速的意图。
“砰砰砰砰砰!”
“十一”的枪弹倾泻而出!
从唐川哀那里知晓了仓储区罕有都民居住之后,就无需再顾虑破坏程度的问题了
虽然对不起支部的代理人……但水天斋那边只要妥当解释应该是能够完成调解的。
“叮叮叮叮叮!”所有的玻瓶几乎在同一刻炸裂开来。
酸液以不逊色于“泉涌”的规格,粘结成腐蚀一切的雨幕。
能够作为牺牲品的夹克已经没有了——凭借一只左手全数回避更不实际。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响彻夜空的……是炼金符文照耀下的银白手枪。
我全速扣动扳机,不可视枪弹一发接着一发炸裂!
橙黄的酸液被无形障壁划开……我在浊流中大步前行,犹如古书记述的先知分海!
空气的障壁——唐川哀数次使用过的空型术式。
门外汉的我当然无法掌握个中精髓。
如果看上几次就能完美还原的话……我恐怕就是奥术领域的天才了
我所能做的就只有以空牙的气态枪弹去填塞,强行拼凑出同等效果的阻隔——
以最小规格击发枪弹,并将这个过程重复上无数次。
扣动扳机的食指几近麻痹,在最后的瞬间,我冲出酸雨之海!
信匪二人从屋宇的边缘纵身跃下,我紧随其后,翻滚着陆。
然而他们的身形就像是融入了夜色般,突兀地消失不见。
“去了哪里!”
仅仅张望了片刻,我就注意到了信匪的逃跑路径。
一路追逐而来,我所处位置已经是仓储区的边缘地带……同时也是阿卡纳的角落。
在高大的城墙上,开着一处硕大的空洞。
“甬道!”
骑着单车穿行过无数次。都市与沙海的出入口。
只不过它所处的位置是……
“后门吗!”
我毫无迟疑地迈入其中,在昏暗的星砂灯火中行进。
“外侧是沙海……绝对要追上才行!”
离开甬道,再度踏足沙海的瞬间。
冷冽的沙风席卷全身,让我几乎要为之颤抖。
与白昼的骄阳相反,夜色下的沙海冰冷到刺骨。
“信匪呢……”
我举目望去,却霎时愕然。
长柱冲破沙海,其势直至天际。
“世……界树!”
坐落在奥术都市外侧尽头的那根日晷沐于月光之中,在沙面上投下黯淡的长影。
而在我与它之间——
是唐川幸描述过的荒地。
无数利爪伸向天空,仿佛要将那根天柱拖拽至沉入沙海。
尖锐、扭曲、虬结,仿若恐怖的异形,既像是枯槁衰败的万具骸骨,又像是地狱绘卷中所描画的乱舞群魔。
胡杨林在沙海上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