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用餐高峰期,店里人声鼎沸,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和一些外地游客还有学生都来到这里吃拉面。拉面高汤的浓郁香味弥漫着宽敞的店面。
“给我一份豚骨叉烧拉面——代号式你呢。”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菜单,猛然觉得服务员有点眼熟。
“客人决定好了吗?”
她眯着眼睛没有理会我的视线。
既然对方不想被认出来的话我也没有必要为难她。
“豚骨牛肉拉面……加海鲜天妇罗一份。”
之后她就拿着菜单走了。
“代号式,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算认识——不对,应该说完全不记得。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也就是既视感之类的东西。”
“嗯——”月理盯了一会那个服务员的身影,直到那个服务员进入后台。“毕竟代号式你的记性差嘛。”
“月理,这个学期的入学仪式前一天,你是不是碰到了部也班生?”
“嗯?!嗯嗯嗯?!”她一瞬间两眼放光。“你想起来了吗?!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嗯。”
也不算想起来,只是回想奇一两个画面并自以为是地编造出因果去拼凑成记忆。
终究只是碎片的记忆。
“——那个时候被他们围住了对吧?在那个小公园门口。然后我刚巧当时就在那个公园里…”
“没错没错!然后你听到我的求救之后,果断地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抓住部也班生的肩膀把他推开了!超帅气的!”
“……”
有吗?发生过那种事吗?
怎么可能。虽然我现在确实是高中生,但我也不是正义感满满会不自量力地以一人之力挑战好几个不良的那种高中生。虚谬也要有个限度。那种事情只有笨蛋才会做吧。
“别…别这样看着我啦,都是真的哦。吃拉面吧!对,你的都要凉了耶!”
“那个,月理。请告诉我实话。”
我不顾已经凉了一半的拉面说道。
“说谎真是对不起……”她最终还是认输了。“果然和濡峨学姐说的一样,代号式你对谎言很敏感呢。明明自己都记不清,却能分辨出真假。”
并不是分辨出真假,我也不会去分辨真假。所谓的实话也不过是“不明显的谎言”罢了。之所以对谎言敏感,单纯只是因为我只能认知到伪物和暧昧不清的事物而已。
舍弃既定真实后的模样而已。
“你认识濡峨小姐吗?”
“嗯,认识哦。虽然没怎么和她说过几句话呢,但是既然我说认识就算是有电话吧。总感觉她好像很孤高的样子,在学校也没见过她和谁说话。只记得又一次我帮老师整理完资料回教室的时候,见到她在你的位置旁边弯着腰轻轻叫醒你。”
“……”
“她真的是个大美人欸!你那个时候睡着了真的超级可惜啊!我都在门外看入神了!”她越说越激动。“用一只手撩起侧发,弯着腰,露出白皙细嫩的脖子……我也好想被这样叫醒呐!!”
这么说来迄今为止只在酒吧的时候算是仔细观察过濡峨小姐的容貌,其他时候都没注意过。但从她坐在酒吧很快就会吸引人和月理的反应来看,确实算是美人吧。
“身材从各种方面看都超级好的。啊啊……要是我也能有这种身材就好了。”
月理的身材并没有什么突出,胸部也好臀部也好都很普通。穿着方面从她今天穿的普通便服来看也没有突出的气质。
不过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而且从会被不良找上这一点看,或许只是穿着的问题。
“……月理,你也差不到哪去吧。”
我呢喃道,然后低头拿起筷子吃已经快完全凉掉的拉面。冷掉的面重新浸入浓汤中在夹起,放入口中。拉面浸泡汤汁过久口感被大大破坏,但还富有些筋道,味道也还算不上坏。于是我夹起口外的拉面相继放入口中。告一段落之后一边咀嚼一边抬起头。
——树言乃月理睁大着双眼盯着我。
“……”
我咀嚼着和她对视起来。
这丫头怎么了?
受了什么惊吓吗?
就因为被夸身材不错?
——不太可能吧。
“……”
“……代,代号式。”她低下头用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一片叉烧。“谢谢。”
说完,放入口中,然后夹起一大团拉面放入口中。
咀嚼。
吞下。
“代号式——你的手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我刚刚扶着碗的时候正巧被她看到手腕的缘故吧,她注意到了我左手的伤。眼睛直直地盯着肿起的地方。
“摔倒了?还是……被欺负了?”
“嘛……也不算是。确切地说是自作自受吧。”
一个壮汉扭脱臼了一个十八岁上下少年的左手——从旁人角度来看确实是被欺负了。但我也不是会将旁人所看到的事实当作事实然后传播的人,所以还是否定了。
“太过分了吧……都肿成这样了。很痛吧?”
“嗯。”我又吃了一口拉面,咬了一口天妇罗,一边咀嚼一边说道。“非常痛。”
“嗯——这样吧,一会我陪你去下诊所好了。这个伤得赶快处理才行呐,不然会留下后遗症的。什么时候受伤的?”
“大概三点左右。”
看她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只好一下子吃完了所有天妇罗。
“敷过一次冰了。”
接着又吃起拉面。视线的余光里,月理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我左手腕肿起的地方。生怕我的左手腕碰到什么似的。
最后在我一阵狼吞虎咽买完单之后,她便立刻拉起我的右手以近似于奔跑的步伐速度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时不时回头看我有没有因为太快而左手撞到人,因而导致自己撞了好几次别人。
在几分钟之后来到了一间老旧诊所中。
一进门就看到了穿着病服拉着点滴架的哀终良哉明果。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医生在哪里?”
月理拉着我撞了上去,劈头就问。
明果看了我一眼,指了指一个小房间。下一秒我就被拖了进去。
“这位小妹妹,这样对待病人可不好哦。”
坐在安乐椅上的医生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抱歉,代号式,没事吧?”
“……没事。”
随后医生让我躺在床上,放平左手,检查了一番。
“噢……这接的还真是完美呢。应急措施做的不错哦。”医生扶了一下无框眼镜。“这样一来也能快点康复了,你得好好感谢你的那个朋友啊。总之先帮你固定住吧。”
接着他离开了诊室走上了楼。
“代号式,是谁帮你的?”
月理乖乖地坐在一帮的椅子上,似乎对刚刚的粗鲁行为感到抱歉。
“濡峨小姐。”我看着天花板说道。“她带我去地下酒吧的时候被人贩子盯上了。我也是在那时受伤的。后来一起逃掉之后她就帮我接上了。”
“欸?代号式跟濡峨学姐关系很好吗?”
“不知道。算是吧。”
“在地下酒吧受的伤吗……”月理突然扭扭捏捏地说道,把头埋得很低。“那个啊,代号式。对不起啊……那个地方,是我告诉濡峨学姐的。对不起……”
“没关系唷。”原来她说的可靠消息就是月理啊。“我也喝到了不错的鸡尾酒。应该感谢你才对。”
“我想着要不要和濡峨学姐拉近拉近关系……就试着把我听说的地下酒吧告诉她了。没想到……对不起,代号式,害得你那么痛。”
“……”
我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着医生回来。
“根本不用你道歉吧?”明果拉着点滴架靠在门框说道。“根本就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的。也不知道是想干嘛,偏偏瞒着不说硬是从医院把我背到了家门。傻瓜一样。”
确实,当时和明果见面时肿的可能没那么厉害吧,她没发现也理所当然。可就算如此把自己的要求说成我的自愿还是未免让人苦笑。
虽然我没有笑。
“……可是——不对,你是谁呀!”月理猛地抬起头。“代号式把你背到家门?代号式,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没有回答,把头转向身旁的窗户。
“哼——别误会了。我对这家伙抱持的只有厌恶一种感情而已。”
说完,明果就以缓慢的步伐离开了。估计是还没完全恢复吧。我转过脸,只看到月理鼓着脸盯着我。于是我又转向窗外。
“……明果,不是说了嘛你躺着吊点滴才能快点恢复,别出来乱晃啊。”医生在门外对着明果抱怨了几句后才进来。“不好意思,东西有点乱花了些功夫。现在就帮你固定好。”
左手半个手臂被两块板夹住之后有用绷带打了一个结,然后绕到脖子上。
之后医生又开了些药,我们才离开那个诊所。
“代号式,难道说你很受女生欢迎吗?”月理和我并肩走回到大路,“一年级的紫木式未给你送情书,三年级的濡峨学姐不仅找你借东西还和你去喝酒,刚刚那个女生也一副傲娇的样子……”
“……”
傲娇这种词语都蹦出来了。
我已经听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嘛。”她似乎很是欣慰地说道,“至少,之前看起来孤零零的代号式不再独自一人了呢。”
我没有说话。
不对她的臆断做出回应。
不进行肯定。不进行否定。
无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