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闹啊！”
“你喜欢看篮球吗？”
“不喜欢。”
“......”
“我喜欢凑热闹。”
林振宇露骨地表现出个性，给人一种真好猜的想法。说不定这个想法可以让他交到不少朋友，可惜他在我体内。
不过的确，谁能想到一个学校竟然可以举办这么隆重的比赛。这儿的热闹程度完全不亚于新年的庙会。
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一块面包，一盒牛奶充当午餐。父亲前天留下的钱现在已经所剩无几，想着便把剩下的板块面包塞回口袋里。
走到比赛场地。
比赛场地分为三块。占据最左侧场地的是青少年组，属于外城全部院校之间的针锋相对。
中间场地是观看人数最多，观众最为热烈的外城所有篮球俱乐部的年度大赛。今天一天将一下子结束半决赛、季军角逐赛和决赛四场比赛，像篮球这种廉价的体育项目在外城是一大特色，即使是许多大城市也无法比拟。当然只是队伍之间的强度高，论比赛规模外城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我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川原城举办的篮球赛，除去机械人对决。单单是人类的比赛简直不堪入目，说是比赛还不如说是别出心裁的广告合集。每一场比赛都被无处不在的商品宣传给占领了，不得不说这些广告创意反而给比赛带来了许多看点。
这些观众仅仅只有一部分是篮球迷，绝大多数是附近的流浪汉。免票也是这儿鱼龙混杂的主要因素，即使汗流浃背也不会放过任何占小便宜的机会。
每有一粒进球，这群伪球迷随着真正的球迷一起起哄，气氛和我在家里看得完全不同。这或许也是现场看球的魅力吧。
距离我最远的篮球场是业余队比赛，现场报名现场比。甚至可以现场找人组队报名，听附近的人讨论获得胜利最多的队伍将获得不菲的奖金。
找一个寻常的角落准备消磨下午漫长的时光。我找得位置刚巧可以同时看青年组与外城联赛，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哪个会好看一些。
相比之前的川原城“广告赛”娇气、守规矩的比赛，外城联赛就有意思多了。汗流不止运动不息，整场都充斥肌肉与肌肉间的碰撞。就连摔跤都是对于规则的挑战，阴谋阳谋相结合。所有人都在为一场胜利而倾尽所有，观众也配合着表演。
为了不显得突兀，我也在学着作为一个观众该有的样子。林振宇在看到高潮的时候，也会随着气氛跟着大声喝叫，还一个不停指挥镜头——我的眼睛。
他的到来忽然间让我对我的未来充满绝望。
“诶，你干嘛。那里的比赛太幼稚了，有什么好看的！喂！”
“别说话！”
我大声训斥道，下一秒我就后悔了。周围的观众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我用不是礼节的微笑来掩盖尴尬，但是并不能抹除嫌弃。他们下意识拉开些距离，这也是怪人该有的结局。
“吼我干嘛？”
我在不引人注意的时候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不要多言。林振宇虽然嘴里嘀咕着许多骂我的话，但是很快也安静了。
我突然看向青年组是因为在队伍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天台酷拽酷拽的男孩。好像是叫晓光来着，看见不远处的灯牌闪过高晓亮的名字应该就是他们。他的两个彪形同伴也在同一队伍，比赛还没开始两人就表现的精力过剩的样子，又是互相推搡又是嘲讽对手。
比赛并不上精彩，虽说篮球不属于力量对决。但是这两个问题儿童远观便已经碾压对手绝大多数了，只有一个体型相仿的胖子坐在替补席，希望他可以让我眼前一亮。
在这两个大壮小壮的对比下，其他人都黯淡了许多。6分钟的时间，比分一度相差到34分。虽然如此，但是对面队伍也不会任人宰割，他们用三名队员受重伤作为代价先后让这两人出局。这也算是让他们为他们的鲁莽付出代价，这两人就好像与对面苦大仇深一般，会被一些低劣的伎俩所激怒。竟然在短短十分钟两人全部被禁赛，见两人骂骂咧咧地离开，静静观看的林振宇都禁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我跟你讲奥，这两人很搞诶，真的好好笑得啦！”
脑袋里这厮突然用奇怪的口音嘲讽道，他还在模仿先前从我们前面走过的情侣。男伴好像不小心把饮料洒在女友裙摆上，女友抱怨的精髓让这人给学去了，还挺像那回事的。
这两人并不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我要关注的还是那个可以让温孔亮小朋友露出另外一面的高晓光同学。他在比赛的前十分钟并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举动，无非是和其他队员一样——拿到球，把球给两个主力队员。
两个主力的离开似乎一直都在所有队员的意料之内，在五分钟之后高晓光他们队的教练有好几次看表的动作。一开始我还纳闷比赛明明才刚刚开始，现在想明白了教练本身就没指望他们可以比完一场，能多待一秒赚一秒。从教练满意的表情来看，这次他们已经超常发挥了。面对队员们习以为常的面孔看着就细思极恐。
教练把高晓光叫了去，好像在嘱咐一些什么。高晓光敷衍地应和几下，比赛继续。
接着才是两个队伍之间真正的较量，对面队伍的大壮登场了。除非是绝对压制，不然面对34分的领先一般是很难追平的，毕竟这只是一场三十分钟的较量。
大壮刚来就豪夺十六分，而高晓光对仅仅得了三分。照这个速度很快会被追平，但是对面体力也是有限的，节奏在六分钟后慢慢缓和下来。
大壮最后的得分是在二十一分钟的时候，这时候他们离追上高晓光队伍还差了5分。这或许是他们分数最接近的时候了，从这时开始默默无闻的高晓光开始发力了。
开始没有人可以抵御高晓光的进攻，包括了对面的壮汉。眼花缭乱的假动作、过人，让这场比赛的后半段极具观赏性。
“请问您想打篮球吗？”
熟悉的声音从我脚下的三四排那传来，转过头发现是张韶峰在这边的观众席挨个询问。看样子应该是要找人组队参加业余赛了，他这一片片的询问下去迟早会看到我。
此地不宜久留，我得马上溜了。
幸运的是中场休息的拉拉队足够精彩，一大片的人不管是伪球迷还是球迷都站起来想要看个清楚，有一个人站起来就会有两个、三个。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我前脚紧跟着后脚飞速离开。——
“你也在那个学校怎么不找我，你知道我组建一个小的篮球队有多难么。”张韶峰愤愤不乐地说道。
“我对篮球没有什么兴趣？”
“你宁可和两个老头子打乒乓也不和我一起打篮球。”
“我是机器人。机器人和人类组队可会被作为违规处理的。”这个规定是林振宇临时想出来的，正好可以作为一个理由。
就是在后来，张韶峰终于在各个场地召集来了队员，组成临时的篮球队。篮球队的名字就是“韶峰”，韶峰队一整个下午屡战屡败。张韶峰到现在还是放不下这些。
“你不说谁会知道你是机器人.....真是要是你来了，我肯定不会输得那么惨。”听完我的话知道理亏的张韶峰坐在一旁，小声得嘀咕着并没有打算让我听见。
“你这人啊，不老实！活该没朋友。”就连林振宇都躲在阴暗角落里咒骂我。
其实林老大一直都在，之前说他沟通不到是林振宇自己提出来的。在田老师问我“沟通得到你的另一个机脑”的时候，林振宇变得奇怪起来。他不断地重复着“我不在”“我不在”，尊重他的意愿，我也只好重复他的意思。
一旁的田老师有些不耐烦了，原先好奇的模样在我娓娓道来之后烟消云散。她用稚嫩的手锤击着桌子，把张韶峰从输球的阴影里给敲醒。任性地说道：
“不听不听！我要听你和贩毒集团的事！！”
“嗯。”
在这件事情上，我大概可以实话实说。
“说起贩毒，上次碰见的那个疯子。其实也是个瘾君子——”
张韶峰突然转移话题道，说着说着他感觉到在桌子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寒气。田老师正狠狠的盯着他，两人十分有默契。张韶峰一下意识到用意，就停下发言把表演的舞台交给了我。
虽然很不想继续宣传这些，但是我从警局回来开始。他们就一个劲的询问怎么回事，作为他们信任地前来警局赎回来并且为我做治疗的最简单的报答，既然他们那么好奇我就讲吧。
因为和张韶峰分开后有一段空白时间是没有填满的，我便自作主张编造些打乒乓什么无可考证的事情敷衍过去。但是除了张韶峰，田老师对于这段时间并不感兴趣，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等张韶峰踏上战场，我就继续在篮球赛观众席那度过了我虚无的下午时光。
张韶峰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愤愤地离开篮球场。我在观众席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场地，说真的那三场比赛毫无悬念，张韶峰的水平算是中上等，可惜张韶峰找的队员对于篮球或许存在一些误解。
燥热的天气，场上场下所有人都透支了全身体力。
经过漫长的比赛，比赛以“不屈战队”132:101的比分战胜一路高歌猛进的“狂热战队”。随着篮球赛的结束，拥挤的人流才刚刚开始。
幸亏我赶上“春运”前夕的大逃离，接下来就是放学与球赛后爆炸的人流。上千人唯一的出口只有校门。门口是守着孩子放学的家长们，其中送球员离开的巴士也是导致人流密不透风的罪魁祸首之一。
假想到这场“灾难”的我，早早离开。站在不远处一个施工所留下的沙碓上，观察校门口的人来人往。
对于这些拥挤而漫长的队伍，在人头攒动中搜寻我所想找的，是一个机械大脑必须具备的基本考验之一。这些人对于我来说算不上困难，令我吃惊的是，林大哥对于这些的处理速度在我之上。不知道是运气还是能力，他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今天所看见的所有人，并且骄傲的告诉我。
“你看你看，刚刚吵架拌嘴的夫妻也出来了。”
“诶诶！张韶峰，快看快看那是张韶峰。”
“你看见那个校车了吗？之前其他学校的那个壮汉也在那车里！”
在那些人都是在进入我视野的瞬间被林振宇发现的，我陷入沉默。突然地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确信这是一台最完美的仿人类机脑。
所有优秀的仿人类机脑的情感、思考、性格，他都一应俱全，而那些精度机脑对于数据的处理也是十分成功。太完美了，以至于我对于自己存在的意义出现了动摇。
父亲不就是需要这一个优秀的机脑吗，那我......该出现吗？
自以为是的猜想，我一步步剥削起初自信的自己。
“你在这发什么呆啊？还不回去吗？”
林振宇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他是想回去看电视了。从他出现为止，总是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对电视的向往。他十分享受看电视的过程，即使我只是在看枯燥的科技频道。
“漫游川原城马上开始了。”
这个节目记录了川原城的点点滴滴，我是从最近才开始看起的。抱着了解川原城的目的，我期期关注。
“你今天可能只能看半期了。”
我回答道，感受到林振宇失落的情绪。
“又是在等那个小鬼！”
他气鼓鼓地说道：
“打狗还得看主人能，你即便拿到了润滑油，也不可能会有公司买来招惹婵达。”
这点我何尝没想过，抱着侥幸的心理我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哪怕只是为父亲争取1%的机会，在一切没有结束前任何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林振宇长叹一口气，可惜那半集的“漫游川原城”就这么错过了。
人群散尽才看见温孔亮慢慢地走出来，他好像在躲避什么人。
我跟在的身后，想在与其父母会面之后打感情牌。我跟在后面，发现那是便利店的方向。如果运气不佳的话，还有可能会遇到出来买东西的张韶峰。
温孔亮悉心挑选着每一个过道，我自以为已经隐避得很完美。经过中午的跟踪，我发现他是一个十分明锐的人，所以我跟得也格外小心。如果这都被发现，我不得不换一种眼观看待这位少年了
约莫走了五百米左右，来到一个不知名的过道。这不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在一个胡同陋巷的拐角处，一行人拦下了。
我躲在转角处静观其变，尽量不造出巨大声势。毕竟这一行人的来历我还一无了之。
“小温啊，你要去哪啊。”
温孔亮见一行人从更加黑暗的小道走出来，先是吃了一惊，立马回头想要逃跑。可惜身后还有一行人封住了去路。
“几个星期不见，你的伎俩也没有多出多少嘛！”
带头的黑衣男人，顶着非主流的鸡冠发型，更像是一位喜剧演员。
鸡冠头每靠近温孔亮一步，温孔亮便后退几步。这些应该都是附近的小混混，憔悴的面容甚是吓人。
你怎么不上啊，那群骨瘦如柴的家伙以你的身法应该可以解决吧。
没想到林振宇会这么怂恿我，我心里很明白。身上还留有昨日受的伤的情况下，体力分配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机械人的格斗技术从来不会输给人类，如果之后昨日的三个人我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但是面对这群人，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温孔亮被八个人团团围住，对于这些人的恐惧让我可以明显看见他身体在颤抖。
带头的鸡冠头一下把温孔亮推倒在地，无情的嘲笑围绕在温孔亮附近。而他一言不发，不停闪避眼神避免和周围的任何一人对视，畏畏缩缩得倒在地上。
“说吧，你找到你爹躲哪了吗？”
“没......没找到。”
“那还真是可惜，去和你娘的另一条腿说再见吧！”
鸡冠头轻描淡写地描绘着血腥的场面，温孔亮无神的双眼转而充满恐惧。
哭着跪求道：
“求您，求求您不要再动我的母亲，两周....再给我两周。我一定把父亲找到！”
鸡冠头轻蔑的笑出了声，一脚把爬来的温孔亮踢倒在地。
“两个月了，你有兑现过承诺吗？你以为我们不想放过你们，大哥要人我们也没办法啊！谁让你父亲要当叛徒呢！”
“一定可以！这次我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我可以的。”
即便温孔亮如何乞求，换来的都是蔑视。
这便是温孔亮的第二面，如果说第一个面孔是面对未知事物的自我保护，那第二个面目就是在重压下对于已知事物的懦弱臣服。
“不愧是叛徒的子嗣，连叛变的面孔都一副德行！带走！”
“真看不惯这种小混混。去吧小四，教训他们去！”
林振宇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怂恿道。
看我还没行动，便一个不停地劝我。如果我上去击溃了这几个小混混，他背后的团队不可能饶过我，而这印象的并不只是我，还有父亲。
这条巷子直接连接了一条大路，巷口一个男孩冲着鸡冠头一行人扔了一颗篮球。篮球精准地砸在鸡冠头上，透过人群发现扔篮球的人便是高晓光。
高晓光双手插着口袋，朝身侧吐掉嘴里的泡泡糖。
“臭小鬼你谁啊，你TM的死鱼眼看谁呢？”
鸡冠头怒吼道，高晓光不屑一顾指了指篮球说道：
“帮我捡下球。”
虽然鸡冠头很生气，双拳紧握。一个小鬼竟然敢这么嚣张，但是为了不节外生枝，他还是让手下帮他捡了球。
温孔亮绝望的眼神，在无意间看见站在那的是高晓光是又好像看见了希望。透过嘶哑的喉咙吼道：
“阿光，救我！”
给高晓光递球的男人，被温孔亮的吼叫声分了神，被高晓光不熟练地重拳给打倒在地。
鸡冠头也很快反应过来，让身边的老弱病残一同上。虽然可以看出来高晓光并不擅长打架，但是凭借打篮球训练出的灵活和力量，在对付几个病秧子还是可以的。
这群小弟如果没看错都有很长的瘾毒史，基本瘾君子的特征都可以从他们身上看见。相比之下，那个鸡冠头虽然瘦，但是在那群人里已经是最壮的了。
那群人打起架来软绵绵地，特别温柔。高晓光扯住一个人的领子，他想甩到哪里，那个人就飞到哪里。
鸡冠头一开始就知道这群跟了他这么久的小弟有多少能耐，只能欺负欺负不会还手的罢了。
“人你带走吧，下次可没这么简单了！”
“带走！你说带走就带走吗？”
从高晓光身后，一盒黑衣男子抡圆了棒球棍，一下打在毫无防备的高晓光后脑勺上。高晓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随后一个穿着西装叼着烟的臃肿男人大腹便便地走进巷子里。
“让你养这些派不上用处的闲人，关键时候连个学生都打不过！”
“小心身后！”
林振宇给出善意的提醒，我也发现。身后之前有个脚步声停在了十米左右的位置。回头与不回头后果我想都会和高晓光的下场一样。
“我的手下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那个鸡冠头对于这个男人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此时的我不敢轻举妄动，还想多收集些情报来。
“看来今天是看不成川原城喽。”
林振宇并没表现出慌张，他在我对于靠近我的人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的决定了。头部是一个机器人最坚硬的地方，我完全不需要为它担心。
按照剧情走向，我会吃一击闷棍，之后我只要装作晕倒的样子。接下来就有几种可能：
1.我被扔在这条巷子口。或许他们在走之前还会给我吃下他们正在研究的药品。
2.我被他们带回去，和高晓光扔在一起。
3.处理尸体，赶尽杀绝。
相比后面两个答案我跟喜欢第一个，毕竟起来后自由度比较高。至于第三个可能性出现的话，我就不得不起来和他们打一架了。
“那我就不对你手下抱怨什么了，直接说说你。”
“我？”
“有人一直在看着你，你却毫无察觉。你不觉得你该退休了吗？”
听到这儿，时间差不多了，差不多该配合出演了。小心翼翼地回头，后面是个与敲晕高晓光的那人块头不相上下男人。
真是不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