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镜，照的庭院里透亮；几颗松柏树影婆娑，影子倒映在地上，仿佛舞动的手，拉长到了冷凝月房门前。
她屋外的庭院里有一片水池，里面生活着小时候养的金鱼，如今多年过去，也不知道繁衍几代了。
平静的水面在月光照映下泛出微微银光，犹如银盘；一个漆黑的影子蹲在水池边，头深埋着，对悄声过来的冷凝月一无所知。
冷凝月竖指为剑，迅速点在他后颈上。
一个趔趄，这人啊呀一声掉入池中——
扑通。
水花四溅。
真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入水姿势，零分。
“你你你……你干什么啊！”在水里拼命扑腾的张昊大喊，“不要冷不丁跑到背后推人下去啊！”
“要帮忙吗？”冷凝月蹲下来伸出手。
张昊楞了一下，扭扭捏捏道谢。
他不知险恶的把手交给了冷凝月，似乎一时忘了是谁把他推下去的。从冰冷的水里出来，一脚踩上岸边的鹅卵石，此时蓄谋已久的冷凝月把手松开，于是张昊又一个踉跄摔到池子里。
“噗——咳咳！你你你！”
被恶作剧的张昊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冷凝月抱着胳膊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地勾起冷笑：“以为我要帮你吗？呵……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来，你想干什么？”
冷家宅子戒备森严，别说是凡人，即便是妖怪都无法随意闯入。
而这个张昊能悄无声息溜进来，不得不让冷凝月提高警惕——更重要的是，到现在她都没发现附近有暗哨的身影。
那些安保人员去哪里了？他们难道没有发现这个少年？
之前也说过，负责守护冷家老宅的“安保人员”都是冷家常年来精心培养的“士兵”，只要配齐武器就能充当一支干练的作战部队。他们不止被送到国外战场上磨砺过，还时常加入对妖怪的战斗，能无声无息绕过他们闯入宅子，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些守卫集体失职，通通忽略了这个“入侵者”。
二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已经失去职能或被干掉了。
冷凝月不认为家族里的守卫们会玩忽职守，可要说这个少年让那些安保人员丧失了行动能力，这又未免太过于悚然听闻？
【那些可都是在尸山血海里磨炼出来的人，即便比不上天师，对神秘领域的抵抗力也不可能低到这种程度。】
她出来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到丝毫战斗的动静，能一刹那间让冷家所有守卫同时失去意识或死亡，印象中即便是兄长冷清阳也无法轻易做到。
究其原因，天师虽然是妖怪的克星，所拥有的术法也千变万化，然而一旦应用于凡人身上，这些术法的效果都要大打折扣。
所以一般的天师对于凡人而言，也不过是些神神叨叨的普通人，遇到凶狠的混混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儿。
——当然，邪术除外。
但手段狠毒的邪术通常条件苛刻，准备时间也很长，施术者因为常和秽气邪魔打交道，身上会有明显的反噬痕迹。
这些都和张昊不符。
他明显是和冷凝月一起来凤梁的，一天的时间对于施展邪术而言太过仓促，更何况这人除了个子比同龄人“玲珑娇小”一些，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反噬痕迹。
“你还有其他同伙？”
与其猜测张昊是如何潜入进来的，倒不如把这想象成一个谋划已久的集体作案。
此时冷清阳到首都处理事情，宅子里除了守卫之外只有一些老弱妇孺，如果是冷家的仇家们想要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冷凝月一想到这里，眼睛瞬间虚眯起来。
她的术法并不十分出色，可若是对付一些天师，她的拳头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残忍。
池子里扑腾的张昊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挣扎着撑起身来。他爬上岸后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嘟哝着抱怨，似乎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冷凝月愈发严肃的表情。
“同伙？我的同伙不就是你吗？”
“……你什么意思？”
“哎呀！就别装啦！”出乎意料，张昊跑过来一把拉起冷凝月的手，“咱俩谁跟谁，是吧？这个宅子真大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值钱的玩意儿都给你，至于女生的贴身衣物什么的……嘿嘿嘿，你懂的吧？”
“……”
懂你个大头鬼啊！
若不是平时涵养好，冷凝月真想在这个少年猥琐的表情上狠狠抽一个大嘴巴子。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混蛋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来这里偷东西？”
“不然呢？”张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半点心虚都没有，“我跟你说哦！白天时候我打听过了，这里据说是一个姓莫的大企业家的别墅，他有个上初中的女儿叫莫小贝，漂亮的不要不要的，都说是仙女下凡！”
“……所以呢？”
冷凝月被张昊忽然热情起来的样子吓到。
“哼哼，我是谁？我可是青丘第一风流小郎君啊！难得来一次凤梁，怎么可以空手而归呢？”
“你还……挺得意？”
“那是！‘女性之友’说的就是我了。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这里有个小美女，我当然要来评鉴评鉴！”
“……”
冷凝月发誓，她从没想过有人竟然能把猥亵之事说的这么大言不惭。
说话间，两人已经离开庭院往其他方向走去。冷凝月一时分不出这人是信口雌黄还是真的脑子有问题，索性先跟着看看，再做打算。
——说实在的，她倒真有点儿信他说的话，毕竟这人自两人相遇以来就没正常过。
“说起来，”一边走，张昊嘴巴噼里啪啦个不停，“我最近发现好多小说里都有个什么《百花谱》，也打算弄一个，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
“其实你除了脾气不太好，模样还挺好看的嘛！咱们上次生死都一起过来了，这次又一起干这番大事，我就走走后门，给你个第三的位置怎么样？”
我脾气不好还真是对不起了。
另外，你偷东西是你的事，这儿是我家。
冷凝月撇撇嘴，不太想搭理这个人。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是第三对吧？说实话，比样貌的话咱们学校那个顾曼曼是真漂亮，貌似还偷偷在外面兼职模特呢，所以我打算给她个第一；然后呢，这个凤梁小美女我还没见过，你哄哄我的话，说不定我就给你第二了哦？”
呵呵。
冷凝月冷笑。
走了大半的路，她忽然发现两人的方向就是去冷静霜的居所。而且一路上她开了【天眼】，仍然没有发现暗处的守卫，仿佛一下子大家都消失了，园子里也格外寂静。
只是时不时，远处的院子里会传来一阵牛蛙似的叫声，低沉又平稳。
这个现象让冷凝月的心一直往下沉，对身边张昊的怀疑也渐渐攀升。
【如果是伪装的话……这个人的城府真是太深了。】
马上就要走到东苑，她忽然停下脚步问：“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张昊，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同时悄悄握紧拳头。
可是张昊仿佛真的只是来偷窥，脸色如常地说：
“这还用说？当然是翻墙进来的啊。”
“没遇到守……什么保安人员么？”冷凝月怀疑。
“没有啊，”张昊说了一句，也歪起脑袋，“我翻墙进来的时候还很小心呢，以为这种大宅子肯定很多人巡逻，结果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奇……啊！该不会——”
说到这里，张昊一脸惊讶地盯着冷凝月。
“什么？”
“该不会是你把这里的保安全都打趴下了吧？”张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一脸严肃的说，“冷同学，你这是犯罪啊！”
……我可不想被你这个偷窥狂魔说教。
见张昊摆出大义凛然的气势，冷凝月莫名有种无力感。
“这件事我就先帮你保密了，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哦！”
“……”
“看看看，说你一句你还不服气了，身为你的学长，我很心痛啊！”
“……我们到了。”
冷凝月克制住内心翻滚的熊熊怒火，不咸不淡地说。
前面，就是冷静霜居住的东苑。
如果这个张昊真要图谋不轨，这时候也该动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