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希望?”
白雄和零步識皺了皺眉頭,這一切似乎都有些難以相信。口說無憑,僅僅是在語言上聽到這一的詞彙,難免會有些不真實,而且對方是個中年禿頂大叔的模樣,他們兩個集體在想,如果對方年輕過個二十幾歲,說不定他們會認為對方是在中二期了。
“我知道你們難以置信,不過很遺憾,白所長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培育新時代的人類。”
“所以才會進行人體實驗。”
“可以這麼說,至少在我的視點來說是如此。”
常昀反覆地戳着手掌,細聲道來那些過往:
“十五年前,我剛加入了常陽研究所,那時候常陽研究所頗有名氣,但白所長沒有公布他們的實驗內容,而是針對全世界發布了關於文光學院將要成為人類希望的宣言,為的是解決全世界現在的災難。”
“外面的……災難地區嗎?”
“是的,人類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呆在市壁之內了,無論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們有野望,也有貪慾,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現有的社會結構限制了資源的傾向,使得很多人不滿於此時的和平狀況,他們想要向幾百年前的那些祖先一樣,在大地上開疆擴土。”
白雄和零步識自然知道那過往的歷史,但同樣的,會造成如今這種災害也是因為人類的貪婪,自然在懲罰人類,此時只是苟活罷了。
“白所長的意思卻很明確,他希望人類能夠得以進化,此時的難關正是環境逼迫人類這一生物群體進化的好時機,而這個時機,總需要有人做出一些壞事。”
“於是……”
“常陽研究所本身並不是研究人體試驗的,他本身是探究人類的可能性,希望能夠通過環境的適應來讓往後幾代的人類達成進化……可是花費的時間太長了,誰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情況不樂觀嗎?”
“那時還沒有直接抑制災難物質的技術,除了物理性質的隔離之外我們拿那些東西沒有任何辦法,為什麼常陽研究所會建立在市壁之中,就是因為要在最危險的地方,讓所有工作人員明白常陽研究所是人類的最後防線。”
“真是夠拼的,浪漫主義者,我喜歡。”
零步識誇讚了一句,白雄也明白這樣的說法顯然是父親白相城的意思,不禁一笑。
“這項計劃進行了兩年,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現實,現有的人類無法通過進化這一點來適應當前的環境,市壁一旦淪陷,人類的防線就會徹底失去了。”
“所以……?”
“白所長想到了另一個方案,即使無法適應災害也好,人類如果本身能夠得以進化恐怕也是一大福分。”
“實際性類似的研究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了,關於通過人為的技術來讓人類進化,只不過礙於倫理,還有部分難以控制的因素,所以這項理論才會被禁止,而白所長,決定重新開始實行這一計劃。”
“……是通過更改人類的基因和大腦來進行的計劃嗎?”
常昀點了點頭,但他說出這些事情之後顯然鬆了很大一口氣。他憋着這些事情已經很多年了,無人能說,無人能懂,對於他而言這就是一種折磨,一種煎熬。
“而這個計劃,就產生你們口中,所謂的超能力者了。”
“僅僅是改變基因……就能夠到達這種地步嗎?”
“是的,如果仔細研究人類的結構,就會發現人體有許多用於限制自身的設計,所有的結構都是機器,而保險絲是人體內最多的東西,它們限制着人類的強大,讓人類成為大自然的弱者。”
“這種說法……不符合科學倫理。”
“但要接受這個事實,孩子。”常昀看着發話的零步識,眼神內帶有各種情緒,“我們必須違背所有事情,才能夠開闢出屬於我們的天空,才能讓孩子不再生活在市壁之中。”
白雄和零步識顯然難以接受這樣的理論,但確實如常昀所說,人體內有太多限制自身的結構,不管如此,世界也有很多限制人類的設置,法律、人文、道德甚至是其他人的看法,這些永遠都會限制着人類個體,無法自由伸展。
“當然,我們也不會說這個事情就是好的,但世界上沒有對錯,只是別人不做,而我們作罷了。”
“那現在到底有多少這種東西在文光花市當中,你們當初到底做出了多少東西。”
“20頭。”
常昀低下了頭,有些艱難地回答道:
“常陽研究所的實驗體,總計數一共有20頭。”
“像不死少年這樣的怪物居然還有十九個,這也太震撼了一些。”
零步識攤了攤手,他一點也沒有忘記剛剛在實驗室里和白雄查詢這個都市傳說時的震撼感,那是幾乎完全無視了科學道理的存在,無論遭受了多麼嚴重的傷害,最後都會爬起來,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走動。
“不死少年……難道是第14號實驗體嗎?”
“你記得就好了,快給我們說說他的來歷。擄走常果的人,就是以他為首的。”
“編號上他是第14號實驗體,個體代號叫做47,是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死亡的嬰兒。”
“嬰兒?”
“是的,他甚至不會成長,按照人類那樣的養育方法,他連長個都不會。他的細胞是靜態的,不會衰老也不會繁殖,時間對於他來說是身外之物。他的成長全靠死亡,每死亡一次,細胞會自我增加繁殖,從而讓他看上去長大了一些。”
“……那他……從嬰兒長到了少年階段……”
“……得死上多少次啊?”
白雄和零步識面面相覦,眼前的這一個不死少年看來非常不好惹,他們甚至覺得這傢伙既然都殺不死,那世間一切限制對他而言都不是問題。
“如果47在的話,那麼第10號實驗體應該也會在他身邊,他們是共生的,雙方無法離開對方,否則會引出大問題。”
“10號……難道就是那個粉發女人嗎?”
“粉色誘因……那傢伙的兇殘程度,比任何人都要可怕,說實話,我不建議普通人類去面對他們兩個,我覺得我還是向警察撤案好了,搭上更多的人命這可就麻煩了。”
常昀拍了拍腦袋,覺得還是要這樣干比較好,當下便起身朝着那邊走去,只是零步識和白雄及時拉住了對方,不讓他去做這樣的事情。
“沒有警察幫忙的話,我們怎麼救回常果呢,難不成你打算自己去嘛?”
“我原先以為是環華大道發生了什麼犯罪案件所以常果才會被捲入其中,但如果是他們兩個的話,常果是不會有事的。”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常昀抬起頭,看着發問的白雄,內心有些不安。
“如果……我說了,白公子你還能用往常的態度去面對常果嗎?”
“……?”
“常果她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也是常陽研究所的實驗體。”
“?!”
白雄和零步識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往後傾斜了一些。
常果她也是常陽研究所的實驗體?
這樣的信息讓他們兩人更加炸裂,一時間不光是得知了常陽研究所的歷史,甚至還知道了他們研究的事項,而此時甚至還被告知他們的同學也不是人類,而是實驗體?這怎麼能夠讓人接受。
“常陽研究所遭遇了事故,所有人都從那個地方撤離出來了,但我就碰巧看到了第七號實驗體,一時心有不忍所有就撿了回來。”
“你這是犯罪……知情不報可是很嚴重的事情。”
“我明白,我本打算白所長回來之後就把常果送回去,結果……”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用極含意味的眼神看了一眼白雄,然後又說道:“白所長去世了。”
“……”
白雄突然就明白了這一切事情,所有環節似乎都對上了。
為什麼常陽研究所最終不了了之?因為作為最大支持者的白所長、也就是他的父親白相城已經去世了。
“等等,常陽研究所好端端為什麼會遭遇事故?”
“我並不知道,那一天我因為加班在研究所裡面睡著了,後來警報響起,很多地方都響起了爆炸的聲音,我醒了之後也沒有管很多事情,就是在逃亡的時候順便帶上了常果。”
“後來知道白所長去世了,常陽研究所還有很多秘密不能袒露,所以我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因為職位太低,當初常陽研究所主力的履歷基本上都被消滅乾淨,他們沒有找到我,所以我也因此被埋沒在了這座城市之中,帶着小常果一起生活了。”
“喂,初代校長是不是因為……”
白雄知道零步識想問什麼,他吐了一口氣,慢慢地回答:“不是,他是因為在外出差的時候,轎車出了意外出去世的。”
“如果是在外死亡的,與常昀先生髮現常陽研究所出事故的時間點,應該不會差距太大吧?”
“不會,我當初回到家了才發現白所長已經在外去世了。”
“……那是不是……可以猜測為,這是一起蓄意的殺人事件,對方偽裝了初代校長的車禍事故,然後回頭把常陽研究所給毀滅了,這應該說得過去吧?”
“?!”
“……你說我父親……是被人殺害的?”
白雄的語氣明顯變粗了,他靠近了一些零步識,可能想要逼零步識說出那個猜測的答案。
“我只是猜測而已,你不用那麼激動。”
“但……這兩件事所發生的時間點確實很接近,說實話當初我也要猜測過,但我什麼也做不了,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常昀有些遺憾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他確實想要做些什麼,他也確實想要調查一些事情,只不過他礙於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沒有任何實力來做這一件事,所以任由時光飛絮,這件事就一直被掩蓋在了時光之中。
“……”白雄得知了這一件事之後,心煩意亂,沉默不語。
他原本只是想要從常昀這裡知道一些事情,因為在零步識的辦公室裡面,他發現了常果父親的疑點,結合不死少年和粉色女人的特點,毫無疑問這一件事他們兩人和常陽研究所有關,因為這座城市那些奇特的事情,多數都與常陽研究所有關係,這一點是思樂告訴他的。
等等?思樂?
白雄這才想起,這還有一個漏網之魚沒有問清楚。
“叔叔,你知道思樂嗎?”
“思樂?那是什麼?”
“他也是常陽研究所的實驗體之一,能夠操控人的記憶,也是我在文光花市最早發現的超能力者。”
“我……沒有聽說過這個實驗體。”
“……什麼?”
白雄緊張地靠近了常昀幾步,他顫抖着聲音,:“你仔細想想,怎麼會沒有,那個傢伙無論怎麼看都不是人類。”
“不知道是正常的,我的職位也沒有到可以知道整個研究所所有事情,如果你所說的那個實驗體是真的,那他就有可能是更高級的機密,我這樣的職員沒有辦法得知。”
常昀的說法也算是正常,白雄自知自己無理取鬧了,往後退了一步。零步識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次來安慰自己的盟友。
那個思樂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應該說出租部和科技協會之所以會結盟,一部分是為了防範那個不知道在何處蠱惑學生的神秘人,另一部分則是防範那個近在WPT的思樂。
白雄說他會操控人類的記憶,身體素質也遠超越人類,如果不動用熱武器,人類很難對付他。
而且對方似乎也能夠復活,原理和不死少年不一樣,而是通過轉移記憶到其他肉體當中的方式來複活,這種技術零步識熟悉,因為提出這個理論的學者正是出自早期科技協會當中,他的論文至今還在科技協會的服務器裡面。
“叔叔,你為什麼說不死少年和粉色女人擄走了常果之後不用擔心?”
“因為他們曾經的關係很好,我猜測,14號和10號這次之所以會鬧出這些事情,目的很明顯,他們想要找到同伴。”
“這算是……召集曾經的那些夥伴嗎?”
“我不知道他們的用意,但他們一定不會加害常果,反倒是……”
“我們人類……”零步識皺起了眉頭,“成了他們的目標了嗎?”
◇
“如果餓了的話,要不要吃點?”
常果坐在家庭餐廳的最角落的位置上,用眼神看了一眼正在狂吃着飯菜的47,然後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喝着奶昔、用溺愛的眼神看着47的粉色誘因,最後把眼神看向自己面前的兒童套餐,內心在想,把城市鬧得一團亂的傢伙此時卻在吃家庭餐廳,這是下班回家的白領嗎?
順帶一提,兒童套餐是粉色誘因給常果點的,她拒絕不了對方,看來對方還是把她當兒童看。
“放心好了,在我的影響下,沒有人會把我們當做是剛剛鬧事的罪犯,我們只不過是偶然路過這個地方的客人而已。”
粉色誘因特地比了比眼神,常果發現,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他們這個組合的奇異——少年47渾身沾染了血色,衣服也基本上沒有一寸是好布,怎麼看都是一個剛剛犯事的罪犯,誘因則是穿着束縛服,粉色的毛髮非常亮眼,就是凌亂地像是精神病人一樣,但童顏非常奪目。
而她常果,表面上像初中生一樣可愛,實際上卻是文光學院的女高中生。
這種奇妙的搭配,家庭餐廳裡面居然沒有一個人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我的能力是誘發事情的因果,但反過來說也能夠阻止某些事情的發色,只要在我的影響下,一切事情都能夠順着我的意願來走。”
粉色誘因吃吃地一笑,繼續抿了一口手中的奶昔,白色泡沫沾在了她的上唇上,和一般的少女無異。
“你們是什麼人?我……到底是什麼人?”
“怎麼說呢,我們是非人類,是同一出身的同伴,之所以要在那條街上鬧這麼大的事情,就是為了招惹同伴來到這裡,結果嘛,只有兩個人來了,另一個還沒有找到。”
常果在桌子下做着小動作,她用手指甲輕輕刮著文光學院校服的裙子,以此來放鬆情緒。
“我……真的和你們是同類嗎?”
“那隻要說明,你是不是能夠察覺人類的善惡?你能夠聞到壞人的惡臭對嗎?你能夠聞到好人的香甜對吧?這已經能夠解釋很多事情了吧?你不是人類,你是與我們一樣的實驗體,是常陽研究所研究的對象。”
“常陽研究所?”
當粉色誘因說出這個名詞的時候,常果的腦殼一疼,自己混亂的記憶似乎要鑽出什麼畫面一樣,隱隱的鑽痛讓她有些難受。
火光、喧嘩、以及自己一直注視着地那個禿頂大叔。
因為對方有着好聞的的氣味,自己才會朝對方揮手。
幸運的是,對方在前後踱步之後還是選擇回頭抱上了她。
自己就這樣成為了常昀的女兒。
名字叫做……
“7號小妹妹。”
打斷了她記憶的人是47,他正在咬着大塊的肉塊,雖然吃相兇狠,但他卻用了較低的聲線問了一句:“你是那個學校的學生對吧?”
他用眼神比劃了一下方向,然後用迫切的眼神看着她。
常果不明白他的意圖,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我是文光學院的學生。”
“那你認識小蒂嗎?”
他變得喜出望外,和剛剛那個在環華大道上大戰四方的不死傳說稍差甚遠。
“小蒂是誰……抱歉,你知道全名嗎?”
“我記得是叫……蒂斯卡?蒂卡狗?還是蒂萊亞?”
“……我覺得應該都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唉,47對那個小妹妹着了迷,現在瘋狂找對方,已經不需要我了,誘因大失敗。”
粉色誘因看到47思考對方的名字,頓時便吃起醋來,在一旁皺着眉頭髮牢騷。
“啊,我想起來了,叫做蒂歐絲!”
“蒂歐絲……啊,是白部長的部下啊,我認識她。”
常果還沒有把自己的話說完,她頓時就被一股力量拉住了雙手。47滿懷期待地看着她的雙眼,帥氣的臉頰以及會發光的眼神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一種小奶狗的氣氛。說實話,任何一個異性看到這樣的表情估計都很難拒絕對方的要求。
“求求你,帶我見見她!我好想見小蒂啊!”
“不對……估計見不了吧,現在已經全城通緝你們了哦。”
“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47開心,我讓整座城市的人為他的願望鋪路都可以。”
……嗚啊,這是什麼溺愛孩子的母親啊。
粉色誘因在一旁用期盼的眼神看着47,但47明顯不打算領情,而是繼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常果。
“什麼鬼啊!把我抓過來結果又讓我帶路去文光學院嘛?這是什麼鬧劇!現在不是應該告訴我向全人類復仇的大計然後讓我加入,最後我夾在兩道難題之間來回選擇,是遵循人類的原則還是作為非人類的原則,不是這樣才對嗎?現在你們居然要我幫你們找人?”
常果拍了一聲桌子,直接便站了起來,朝着兩人發火道:“你們難道就沒有什麼毀滅地球的遠大計劃嗎?”
“誒,沒有想過這些東西誒?本來就是為了找以前的同伴敘敘舊然後吃個飯之類的……”
“哈?”
常果看着誘因那略帶抱歉的表情,頓時便火冒三丈。
“你們兩個鬧得這麼大,就是為了吃個飯?”
“不然咧,難道你要想邀請我們做一些什麼禁忌的事情嗎?我們都還沒有未成年哦,網咖那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求求你,帶我去見小蒂!”
“見個鬼啦,人家早就心有所屬了,見到對方你想要做什麼?”
不說還好,常果這一句話下來,47的表情頓時變得凝固了起來,他用頗為不標準的話語詢問道:
“你說什麼……小蒂她……心有所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