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中央庭急救中心
角色：我、医生
值得庆幸的是，在我们抵达火灾现场不久后，消防员就赶到餐厅，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救出了小女孩。
坏消息是不省人事的赛哈姆被送往中央庭的急救中心……
毕竟神器使是从人类中予以选拔的异能者，身上尚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谜团，面对这样特殊的病人，一般医院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而我能做的，除了祈祷赛哈姆平安无事以外，只有坐在抢救室外边的凳子上，静候医生的诊察结果。
终于，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了——
我：医生，赛哈姆的情况……
医：根据患者现有的临床症状、血液指标及影像学资料判断……她的身体应该并无大碍才对。
我：也就是说……赛哈姆没什么事吗？
真若如此，赛哈姆又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呢？
医：根据您的描述，我们推断患者晕倒的原因与‘过度通气综合征’有关。
我：过、过度通气综合征？
一上来就抛出这种专业术语有点……
医：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患者本人突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而加快呼吸频率，导致体内二氧化碳不断被排除，而二氧化碳又正好是我们人体保持酸碱平衡的重要物质之一，其浓度一旦降低，便会引起继发性的呼吸性碱中毒症状，可表现为胸闷、心慌、手足抽搐、肌肉紧张，甚至出现意识障碍……
虽然开头加了一句“简单来说”，但真正听起来却一点都不简单啊……倒不如说，我就只听明白了最后挪列出来的几个症状。
不过，至少能明白赛哈姆的病情绝不是小感冒或拉肚子这么简单……否则的话，医生也就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交待病情了。
我：但医生您不是说赛哈姆的身体并无大碍吗……
医生：我刚才也说了，这只是根据患者现阶段的症状、体征和检查结果得出的判断罢了，并不是最终诊断结果。
我：可是……您刚才不是说赛哈姆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那个什么过气——
医：是过度通气综合征。
我：对对对！
医：我刚才可能没跟你解释清楚，过度通气综合征虽然是一个疾病，但并非原发病，而是由其他疾病引起的，而这个‘其他疾病’是什么——
医生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病历。
医：您之前曾跟我们提过，就在您与患者一同赶到火灾现场后，她就突然发病了，对吧？
我：……这跟火灾有什么关系吗？
倒是曾听说过火灾现场产生的大量烟雾会让人窒息……但无论是我，还是赛哈姆，都仅仅是站在家庭餐厅外围而已。
医：此前患者有什么异常表现吗？或者说，您觉得她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我：我就是感觉她今天好像有点打不起精神的样子……结果一听说要去救人，她就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放在平时，赛哈姆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医：为什么您会认为她在平时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我：因为在成为神器使之前，赛哈姆可是职业军人啊……
在拿出笔和病历一一记下我的证词后，医生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医：我们怀疑患者的过度通气综合征可能是由PTSD引起的。
我：PTSD？
又是我完全不懂的专业术语啊……
医：PTSD，即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的缩写，中文译名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指患者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其中重大创伤性事件是PTSD发病的基本条件。
医：所以我才怀疑患者曾经历过与火灾现场相类似的心理创伤，而你们这次的遭遇又一次勾起她的不良回忆，从而诱发PTSD。
我：就等于说我不小心揭开了赛哈姆的伤疤吗？
医：可以这么说。
我：但赛哈姆她并不是第一次碰上火灾这种情况……
就像是之前珊妮娜所在的公司发生火警，就是赛哈姆和我一同前往解决的，中途也没见她出现这种情况。
医：那么，她的PTSD诱发因素很可能并非单一的‘事物’，而是复合的‘场景’。
我：唔……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医：打个比方，倘若某个患者PTSD诱因是‘家庭暴力’的话，无论他是见到街头斗殴，还是参加家庭聚餐，他都不会发作，可一旦同时满足“家庭”及“暴力”两个要素，他就很有可能发病。
我：也就是说……除了“火灾”这个关键词以外，现场肯定还有什么东西让赛哈姆感到很不舒服？
医：我想是这样的。
我：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医生：在自战场归来的职业军人中间，有百分之三十的人群患有不同程度的PTSD，更有甚者会化身为枪击案及恐怖袭击的始作俑者。
我曾在电视新闻上看过类似的报道，却从来没想过这种悲剧会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医：战场给这些士兵们带来的创伤到底在他们从军人变成行凶者的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时至今日医学界仍无法以量化的标准来进行界定，但有一点，是我们可以肯定的——
医：如果没经过残酷的战争，这些士兵大可不必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吧。
我：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医：目前为止，都只能通过专业的心理疏导或精神药物来控制或缓解PTSD带来的抑郁、恐惧、自责等各种负面情绪。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医生又补充了一句。
医：出于对指挥使及平民的人身安全考虑，我将会向中央庭提交赛哈姆小姐的医疗记录，要求暂停其神器使的职务，并申请对她进行精神评估，以判断其是否具备继续担任神器使这一角色的资质。
这岂不是等于要——
医：最糟糕的结果是……赛哈姆小姐将会被中央庭除名。
我：诶？
这一消息，对我而言，宛若五雷轰顶。
……
场景：中央庭研究所
角色：我、菲尼克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从住院以来，赛哈姆就一直没能昏迷中醒来。
说她幸运吧——至少逃过了精神评估，神器使的资格得以暂时保留；
说她不幸吧——就这么不省人事，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更麻烦的是，无论哪位医生，都认为她的病情不至于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过度通气综合征也好，PTSD也罢，都不是致命性的疾病，只要经过适当的治疗，病情总会好转，但赛哈姆的表现却叫各位医学专家大跌眼镜。
明明都已经做了一堆的检查了，还是找不出昏迷的原因，结果只能推测为“神器使的身体始终是与寻常人类存在某些差异”，摆在常人身上奏效的治疗手段，放在神器使身上，就不一定能奏效了。
在希罗的调度之下，赛哈姆从医院转诊至中央庭研究所，希望在这里能找到让她重新苏醒过来的办法。
然而——
我：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身处的病房多出了几台大型仪器，但本人却还是老样子。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反应吧，偶尔还是听到赛哈姆的梦呓。
赛哈姆：史黛拉……不要回去……绝对不要回去……拜托……就听我一次……一次就好了……算我求你了……
她又露出了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是与她性别、年龄相符合的柔弱。
也许是因为脑海中早已形成“赛哈姆是个冷静沉稳的女性”这种固定印象，一旦她露出柔弱的一面，反而会更加令人心生怜悯。
但除了坐在床边守护她以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研究所派出足够靠谱的专家为她排忧解难。
我：没记错的话，专家应该会在今天察看赛哈姆的病情。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打开了。
出现在门后的是——
菲：不好意思，因为实验室出了一点小麻烦，花了一点点时间处理，所以才……咦？这不是指挥使吗？
我：我才想问菲尼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菲：咦？明明希罗先生让我来这里帮忙的呀？
我：你该不会就是希罗先生口中的“专家”了吧？
虽说菲尼克是就读硕士的跳级天才少年，但在我的记忆中，他钻研方向应该是黑门和异空间，跟治病救人的医学并没有太多的联系才对……难道说因为是天才少年，所以无论在哪个专业上都是天才？
菲：我也不太清楚情况，我只是听希罗先生说中央庭有神器使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就来了。
这孩子也未免太好说话了吧？真叫人担心他会不会走到半路上被人拐走。
学姐A：我也是！
学姐B：我也是！
学长：我也是！
这突然从小天使背后冒出来的‘超级战队’又是怎么回事呢？
学姐A：一听说小天使啊不对菲尼克的朋友需要帮忙，我就来了。
这家伙刚才是不是说了“小天使”三个字？
学姐B：小天使啊不对菲尼克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这家伙绝对说了“小天使”吧！
学长：小天使的朋友有难，我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这家伙是连菲尼克的本名都省略了吗……
菲：抱歉，指挥使，我本来想带前辈们过来的，但他们说什么都想来参观一下，所以就……
小天使的耳根子也够软啊。
菲：虽然等一下我也需要他们帮忙就是了。
我：原来如此……
对了，还得好好跟菲尼克介绍一下赛哈姆才行。
我：这位是——
菲：是赛哈姆小姐吧？
我：咦？你们两个认识吗？
天才少年会与职业佣兵产生交集，还真叫人意外。
菲：昨天希罗先生已经跟我说过赛哈姆小姐的情况了。
我：原来希罗先生都已经把来龙去脉告诉你了啊？
也就是说，菲尼克肯定知道是我将赛哈姆带到火灾现场的了。
我：都怪我太得意忘形了……以为有赛哈姆在身边，救人就万无一失。
菲：我倒不认为这是指挥使您的错……毕竟赛哈姆小姐之前也不曾告诉你她患有PTSD。
我：可是将赛哈姆带到火灾现场的人是我，如果没这么做的话——
菲：但没人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我觉得指挥使您大可不必这么自责。
这孩子果然是天使啊。
菲：更何况，赛哈姆小姐之所以会不省人事，PTSD仅仅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更主要的因素恐怕是“黑门”。
我：黑门？！
这可是叫人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字眼。
我：等等，为什么赛哈姆会跟黑门扯上关系？
菲：事实上，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也是我昨天偶然发现的。
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我听说大医院的专家教授们都对赛哈姆小姐的病情束手无策……虽然医学并不是我的专长，但难得有机会见到这种怪病，还要被希罗先生和指挥使寄予厚望，不好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总感觉好像有点对不起你们……
菲：所以我提前来到病房，给赛哈姆小姐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检查。
我：然后，黑门探测装置对赛哈姆起了反应？
菲：虽然听起来多少有点不可思议就是了。
我：怎么可能？黑门不应该是两个世界的次元相互碰撞所形成的空间裂缝吗？
交界都市的情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菲：但指挥使您有没有想过人类的“梦境”与“现实”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我：你的意思是……由于PTSD，赛哈姆的梦境与现实发生激烈的碰撞，导致黑门的产生？
菲：这只是我的个人假设，但真若如此，赛哈姆小姐的意识，或说灵魂很可能是被黑门给困在梦境世界之中，那么也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一直不省人事了。
我：所以希罗先生才会把你叫过来帮忙吗？
菲：多亏有艾登教授的悉心教导，我才能在黑门与异空间的研究方面取得多少成果，假如这一成果能让赛哈姆小姐重新醒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此前我倒是真的见识过由菲尼克亲手缔造的“人工异空间”。
我：但菲尼克你的研究成果与让赛哈姆重新醒过来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菲：赛哈姆小姐的意识如今被黑门困在梦境世界，光靠她自己的力量无法逃脱，那么我们就需要有人潜入她的梦境中，将她解救出来。
我：总感觉有点像某部电影的情节……
菲：哈哈哈，看来指挥使也看过那部电影吗？倒不如说，正是这部电影给了我灵感，让我想出这个办法。
我：但具体需要怎么做呢？
既然有黑门的存在，这件事想必少不了怪物的掺和，想要解救赛哈姆的话——
我：需要我召集更多的神器使来帮忙吗？
菲：暂时没这个必要。
我：为什么？
菲：因为在赛哈姆小姐丧失意识之前，您都还是她的工作搭档，彼此的联系最为紧密，所以说您是最有可能将赛哈姆小姐带回来的人。
我：但我可不是神器使哦？
如果在梦境中遇到了怪物，岂不是直接可以打出“全剧终”的字幕了？
菲：但赛哈姆小姐是神器使吧？
我：我也不知道在梦里面她是什么状态啊……
菲：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就算你这么说——
我犹豫了。
尽管菲尼克毫无疑问是天才少年，人工异空间的技术也相当成熟，但一想到要孤身一人前往怪物横行的未知地带，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但就这么推三推四真的好吗？这真的是独当一面的指挥使应该做的事情吗？
我：怎么可能……
无论如何，赛哈姆都是我的重要的伙伴。
与其有时间在这里自责、懊恼、悔恨，还不如放手一搏。
我：我们几时开始？
菲：事不宜迟！
我：诶？这么快吗？
没等我来得及反应，菲尼克的学长学姐们就已经把我摁倒在另一张床上，将一个帽子似的仪器往我头上套。
我：这、这真的没问题吗？
菲：虽然是我熬夜赶制造出来的仪器，但安全性还是值得期待的！
我：光是“熬夜”、“赶工”这些字眼就很劝退了好吗！
菲：没关系，我相信以指挥使您的勇气与魄力一定能成功救出赛哈姆！
紧接着，一阵笔墨难以描述的疲惫感袭来。
菲：对了，在出发之前，还得跟指挥使您交代一句——
菲：因为是梦境，所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请您和赛哈姆小姐务必活下去，如果在梦中世界遭遇不测的话，我也无法估计身处现实中的你们会发生什么事。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留到最后才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