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设想过。曾经心怀希望觉得终有一天能从地下出去。在地下那～么～长～时间一定考虑过自己的人生吧。」
「.....」
「但你自己也清楚，就跟你所处的地下一样，你的人生灰暗无光。没有希望。没有追求。唯一的血亲要在牢里呆整整二十年。但是！她真的能撑到出狱的那天？说话啊，我想从你的嘴里听到答案，让波！」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
「知道什么？你的人生从头到尾就没有价值？」
让波跪在地上，不再出声。这句话的威力远超想象。
「要是法官大人让我代替可怜的妹妹接受刑罚该多好，哪怕是死刑也能接受。为了拯救妹妹去死，这样我这灰暗的人生在最后的最后也有了意义吧～～」
黑龙用力拍着轮椅扶手。
那是在鼓掌，热烈的鼓掌。
「我在想，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闭嘴....」
「想了那么久，发现原因很简单——不过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足。因为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妹妹落到如此境遇，因为没有对抗的勇气，所以只能对诺伦言听计从。」
黑龙的双眼像是找到了宝物，加了一句。
「明明是做哥哥的，却保护不了妹妹。」
「闭嘴！！」
黑龙单手撑着脑袋说道：
「你啊，还是找个机会自杀了比较轻松吧。」
「啊.....啊.....啊.....」
让波突然抓着脸颊，柔软之物卡在指甲缝里....他是想撕下脸皮！？
吉卜特第一时间打开牢门，一把扣住让波乱抓着的双手，绑在背后以防他继续自残。
「农场主黑龙！如果你继续进行这种煽动性的对话，我会以妨碍公务、恶意中伤拘留你，你会接受审判！——这件事我会和部长上报。」
吉卜特推动轮椅，轱辘却没有转动——黑龙的整个左前臂都伸进轮椅的轮子里。
他回过头：「别妨碍我。」
「你！...」
「这样做是死不了的让波，你的极限就到这了。现在的我就算坐在轮椅上，也还远远没到极限。我能轻易地完成你做不到的事。」
「啊....啊....」
「想救你的妹妹吗？」
「判决。已经下来了....」
「我在问你想吗？」
「想。想....」让波用额头撞着地板。
「上次我就说过，我有能力救你妹妹。」
「.....」
「觉得我在说谎？」
「....」
「毕竟你觉得我是骗子啊。」
「不。那位一级部员也不能阻拦你，这是最好的证据....」
「聪明～你能为了你的妹妹去死吗？」
「能！」
「好觉悟。那为了救你的妹妹，能发誓你这条命为我所用吗？」
.....
「我对你根本没有价值....你也说过了。」
「这取决于用法让波。也就是说，这取决于我。」
「.....要做什么。」
「我要求你做的第一件事很简单——舍弃死掉的诺伦。你称呼他为爸爸，太恶心了，我没那么恶趣味。嗯～从今天起你的性命归我所有，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你该如何称呼我？」
「....主人。」
「喔～意外的还不错。」
让波用力的磕头说着「主人」的身姿远比信徒虔诚，这就是绝望之人的面容。
可憎可怕同时可怜。让人忍不住犯呕的画面。
吉卜特扭过头。
「一级部员，解开手铐，让他按红印。」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你这是在试探规则的边缘何在。这种煽动性的话语本来就不能让犯人听到——」
锁链发出噪音。
「只要按了你就能救让娜对吧....我按！部员先生，让我按！求你了！！」
黑龙看了眼，示意吉卜特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没错，这是本人的意愿。
能不能构成威胁，能不能构成犯罪性质的交易，其标准何在？所谓的「煽动性的话语」，其标准又在哪里？
.....
三张装订在一起的文纸丢入牢中。
「仔细阅读上面的条款。在最后一页按下手印。」黑龙说。
让波看都没看就咬破了手指按下血印。
「你仔细阅读了上面的条款，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方案。没错吧，让波？」
「是的。是的，主人。」
.....
方案的实行很顺利，方案书的第一步的三分之一完成了。
从牢里出来，黑龙伸了个懒腰。
「有所爱之人的绝望者可真好控制。」
「你这个恶魔！你不是小人，完全是个恶人，勋章在你手上是场灾难！」
在昏暗的走道，吉卜特握紧的拳头砸在轮椅扶手上。
最后的理智让吉卜特没有用拳头揍对方。
「恶人？我帮他完成了愿望，为何会是恶人？」黑龙说。
「我知道这种手段，抓住对方的弱点不断否定，让对方认为自己毫无价值，最后达到随意操控的目的。你的方案书根本不需要他的性命，为什么要用那种说法！——」
「因为那样救不了他。」
「哈？」
「这份契约，上面的部分条例并不具备实际约束力。」
吉卜特接过递来的那三张纸，翻看着，在最后一页的末尾找到了——
第二十三条：乙方不得自杀，若因自杀无法继续履行条例，则甲方有权不履行第一、二两则条例。
乙方是指让波...然后甲方是指安保部？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写这种方案书。」
「不得自杀...？这种条款有什么意义，手脚长在他身上。」
「没有意义。毕竟真的想死的人怎么都会死。对让波来说，这不过是牵制。」
「所以说牵制又是什么意思？」
「活着并不幸福，所以很想死。我想帮助他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他需要的是时间，和一点接触他人的机会。」
......
「就算万分之一，你真的真的是好心...为什么要用这种歌手段。」
黑龙转过头来，借着微弱的灯光，吉卜特能看到他的侧脸——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深沉地凝视着呼出的雾气。
「你明白吗，吉卜特。诺伦用着同样的办法驱使着两个彼此珍惜的人——」
.....
预定中探访让娜的计划延后了，黑龙用身体不适当作借口将吉卜特的各种疑问搪塞过去。
那之后，吉卜特立即汇报了当时探望犯人的情况。
画面历历在目，无需回忆都能自己蹦出。
「地下水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部长，我认为我我有权知道。」
部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要求加强牢房的监管，没多说一句。
那一瞬，失落感顿时袭上心头——那个农场主获悉比自己知道更多真相。
所见所闻都不断暗示他一个事实，黑龙不是个普通人，玩土人的脑子是做不到这些的。
任何一个，哪怕是最杰出的农场主也做不到。
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希望和贝里克前辈见一面。
地下三层，前辈的牢房前会存在真相吗？
〇〇〇秋季十五日目
就治安一流的威尔安保部而言，很少能见到全职员争分夺秒地忙活十几日。
看着进进出出汇报着大小事的职员，吉卜特有种被排外的错觉，这更让他坚定了要尽快找到帮助前辈的证据，尽快投入到安保部的日常工作中。
在资料室呆了一整晚，除了认清信息依然不足的现状，收获到的更多是焦虑。
清晨五点，吉卜特在部长室门前犹豫不决，一位职员毫无风度的冲到门前。
「怎么了汉斯？」
「吉卜特前辈！我有要事向部长汇报，他在的对吧——」
吉卜特让开了路，跟着慌慌张张的汉斯一同进去。
「部长阁下，让娜打算在牢里自杀！」
「自杀！？」吉卜特惊呼。
「继续报告。」
「是是....是。二十分钟前看守发现她试图用锐器割腕自尽，索性伤口不深没危急到性命。」
「锐器？」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工具，是从木汤勺上拗下了大约三厘米的小木片，推测她在石壁上磨锐木片，趁着看守换班的空档试图自杀。」
「当时的看守是谁？」
「换班前是我，换班后是门一。」
汉斯在部长开口前低下了头。
「让娜...啊，犯人虽然寡言，但庭审后没有出现大的情绪波动....是我作为看守的的松懈造成看管不当，吉卜特一级部员嘱咐过要加强监管。」
「伤情如何？」
「出血量在500cc上下，静养一阵不会造成任何损害。」
「是吗。如果犯人没有出现生命危险的话，这件事就不用书面汇报了。」
吉卜特和汉斯同时一惊，彼此对看着，很快理解了部长的意思。
要隐瞒这条消息，但为了什么？
汉斯很快反应过来：「是！医生和门一看守那边我会去说明的，这样可以吗，部长阁下。」
部长点了点头。
惊出一身冷汗的汉斯出去了，看起来心情平复了不少。
部长看着房门合上，松开领口上的两个口子，好似要让空气扑进去般抖着领子。
「看来黑龙的推测是正确的，吉卜特。」
「这....但我认为他的方案是藏有私心的，而且同意这个方案意味着我们在和他对等的合作。您真的相信他吗，完全？」
这是个无意义的问题，在部长授予勋章的那一瞬，吉卜特就清楚答案。
「谁都会藏有私心，没有人能做到大公无私。」
不，不。部长做到了，完完全全的大公无私。
「『真的想死的人怎么都会死去』......」
部长眼中的惊讶一瞬即逝。
「刚才的....是那个人说的，我突然想起来而已。」
「哼。想活的人不一定能活，但想死的人一定能死。」
部长坐下来系上所有扣子，继续签署着文件。
「按他的想法做，他或许能帮助到贝里克，比我们所处的立场更有希望。」
「.....」
吉卜特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功绩显赫能力拔群的部长竟然认为自己帮不了前辈，能帮前辈的只有那个农场主？
不不不，一定是部长早就意识到那家伙的证言有多重要——如此一想，这句话是包含着揭露真相的大义的。
吉卜特大步流星冲向圣地农场。
他推开布鲁林家的房门，准备和黑龙好好唠唠。
「逾期未还会有罚款是理所当然，但是因为一次的逾期禁止借书也太过分了！」
「我给了你十天的宽裕，但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逾期行为。这张借阅证的背面写的清清楚楚，能决定你是否有借阅权的人是我。」
两股黑色麻花辫，鼻子上架着带着圆滚滚的大眼镜，手拿一本书，指着轮椅上的黑龙振振有词——这个人好像是「威尔新报」的负责人。
原威尔图书管理员，不对，现在是身兼管理员、记者和新报负责人的家伙，名字好像是叫东莲。
「你来得正好吉卜特，来评评理。你看这个借阅证的背面，最后一条，明显是手写的这条款项。这不就是标准的霸王条约吗？」
「你逾期了二十五日，且借阅的书有明显的损坏，而且还有很多备注的痕迹，有足够的证据说明你在破坏书籍。我不会允许一个不爱惜书的人拥有借阅权。」
「第一，这些借来的作物书本身就有一定损坏。第二，我的备注是很淡很淡的铅笔印，擦掉以后不会留下痕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擦干净了吗？」冬莲指着其中一本作物书说道。
「你看我这样要怎么擦，要不你帮我按着我来擦？」
这个轮椅上的混蛋真的只有在跟人口角的时候才会这么精神啊。
有一种既视感漂浮在吉卜特的眼前，这一来一回的吵杂对话似乎在昭示什么。
一把金色的钥匙如同金日在头顶漂浮。
威尔新报？
原本预定在秋季一日出版的第一刊威尔新报，好像是因为某种原因推迟了两日发布，那时候吉卜特也在场，好像听到这个叫东莲的女人在和部长争吵什么。
报纸的样稿也读过部分，第一刊记录的好像是灾害处理的事项和以农场主黑龙为中心的作物祭。
如果是那样，初稿为什么会被驳回？
阿！是因为登载了不适宜的内容。
......
拯救前辈的方法不局限于让他和前辈本人对峙，能对峙的人不是有吗。
就在眼前！
「你好，东莲小姐，我是安保部所属派来辅佐他的职员，名叫吉卜特。这么说可能有些突然，威尔新报第一刊的初稿还在吗？」
东莲推了下眼镜，指着身上的挎包点了下头。
「有些问题向当事人求证一下会比较快吧？」
「你应该知道威尔新报的所属部门。」她表现得极为机警。
猜对了。猜对了！
首先要确保信息渠道，如果没有的话就自己创造。贝里克前辈的教诲我吉卜特时刻谨记在心。
吉卜特掏出职员证。
所谓特勤组一级部员，可不是随处可见的阿猫阿狗。
「我认为在场的三人围绕事件稍作交流，是不违反保密协议的。」
一瞬，东莲的嘴角抽动了下。
原来如此～她原本就打算接着还书之类的借口向本人探寻真相。
「威尔新报的初刊你应该也有读过吧。」
黑龙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报纸，示意吉卜特拿过来。
「要放我的照片的话，不能选个更帅的吗？」
初刊整个第一页只有一张照片，黑龙抱着肥料包笑嘻嘻地在田中劳作。
报纸首页就带着煽动性的大标题——「资历记录再刷新，观众票数创新高，入职半年夺得第44届作物祭新人组冠军」，副标题写的是「立志用作物带给人们幸福和笑容」。
乍一看是多么让人心潮澎湃的报道——
但这种胡扯淡的玩意无非是想让人们转移视线，证据就是整沓报纸只有中间两页讲了有关灾害的情况。试问有多少人会奇葩的从报纸的中间翻看？
吉卜特朝东莲使了个眼色。
「这位小姐现在是威尔新报的撰写者，以及其所属的次级部门的专职负责人。我认为我们可以就某些事实好～好～聊聊——」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黑龙的叔叔不在，在这圣地农场的农间小屋里，只有在场的三人。
未能发布的初稿交到黑龙手里，从他皱眉的表情来看就知道他应该明白什么了。
吉卜特跟着东莲靠到房间墙角，替轮椅上的事件人物留足时间。
「我听说马上就要发布第三期了？」
「嗯。从第三期开始实行订购制，我们昨天一天就收到大约300份一年期的本地订购单。镇外的订单也有大约160份。」
「恭喜你，东莲小姐。我认为记者的工作和安保部职员的工作很像，同样是为了追寻真相而去——」
「真相？」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是同道中人啊。」吉卜特伸出手，摆出了最完美的微笑。
东莲打理着发梢的分叉，突然说道：「如果你真这么想，你可能不大适合做安保部的职员。」
.....
干。这个女人跟那个护士一样讨厌。
区区一个次级部门的负责人没有资格对安保部说三道四！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她还有在场的必要，多一个能说话的人能得到更多讯息。
初稿的报纸上记录的作物祭是处理过的，那些研究文字的家伙知道怎么煽动人的情绪。
3000多人在赛事中投票给同一个农场主，想想看，多么振奋人心的大消息。就噱头而言，这是顶级的素材，再加点人群欢呼的图片，随便讲讲当时的气氛——
天呐！每个人都会觉得这位农场主是个旷世奇才，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超越了他人两年的努力，不仅如此，还是位歌颂着爱与和平的品行高尚的接地气英雄。
即便知道那些内容是为第二刊造势，吉卜特依然觉得烦躁不已。
因为他在作物祭夺得冠军，就顺势剥夺了贝里克前辈的荣誉？
荒唐。
「看完了有什么想法，黑龙？」
「这个油墨纸不错，不过作为报纸来说成本有点太高了吧。」
「只有前两期会用这种纸张。」东莲饶有兴致地回答道。
这个女人真的在意真相吗，明明是你亲手写的，难道没有一点想法吗！
「停。不要讨论无关的内容。我是在问你看到上面的内容有什么想法。」
黑龙单手撑着脑袋，说道：「结合二十八日发生的灾情为自己造势，以『不要放弃希望』为幌子煽动人群....通过惹恼主审裁、赌上职业生涯吸引眼球为自己造势....以博取同情心的手段赚取票数....精心策划好的对话和足以令人感同身受的临场表现补足了参赛作物的不足，最终夺得了新人组冠军。」
「还不止这些吧？」
「是还有～我看看，得出的最终结论：农场主黑龙是一个顶级的演员和欺诈师，从『比拼作物』的赛事原则来看，完全违背赛事初衷，投机取巧获得近三千五百张选票最终夺得了新人组冠军——」
「有理有据的说辞，还是说你能否定那一整页列出的证据？」
初刊的报纸上对黑龙当时在作物祭上说的话作出了解析和反驳。
其一，有关「在风暴当晚得到友人的启发开始制作容器」。就28日威尔通圣地的「门」的记录，晚间时分没有任何人出入圣地农场。
那种制作精良的容器不可能一晚就制作完成，加上之后他一直和贝里克前辈行动，有足够理由说明他早就完成了容器。
因此，这极有可能是句谎话。
其二，有关「绝望之际回到威尔镇寻求帮助，为奋斗的安保部员所感动」，但就杂货铺老板娘的证词来看，他那天是在下午时分到店中购买容器所需的材料。在那之前的时间....他肯定是在拖贝里克前辈调查的后腿。
其三，有关「在废墟里找到了奇迹生还的作物祭花朵」。初刊上拍摄于27日的图片清楚地显示黑龙使用的三种花卉并不存在于田中，也就是说这又是句谎话。
就是最后这点，这是最大的欺骗！
那些装饰性的话语和看似鲁莽的行为全是计算过的，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使出了所有小人能用上的技巧。
「写这个的是图书管理员小姐对吧。你是纳亚黎派？」
「我对贵族大人们兴趣不大。」
「是吗。我倒觉得纳亚黎派挺好吃的。」
他琢磨着，又蹦出来一句。
「你是痴女！」
「不是。」
「那我想听一下这张照片的解释。」
「我在二十日左右接下了新报的任务，在新管理员交接前开始整理图书。因为你逾期未还的原因，我多次来过你的农场，不过时间似乎错开了，那时候为了收集素材拍了几张你的农场。」
这个女人好像在生气？麻花辫都要飘起来的感觉。喜欢窝在图书室里的女人都是这种德行吗，越是生气越是佯装平静的模样。
果然女人很麻烦。
「那还真是凑巧。」
「世上就是有那么凑巧的事，当时我的工作重心放在了阿信选手和雷光选手身上。我想这也是命运——」
黑龙玩味地笑了。
「别生气嘛～内容很有趣哦，从列出的信息来看会这么认为理所应当。没想到还有这么敏锐的人，你很适合你的工作。」
「谢谢。」
「别转移话题！说得好像这不是真相一样，你这个欺诈师。」吉卜特喊道。
黑龙放下报纸。
「有关第三点，上面说的是正确的。不过除此以外，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符合真相的。」
「你想说你花了一晚上做成了那种...那种会到处巴拉巴拉开的容器？还有那些话是现编的，和贵族的赌约也是临场决定的？」
「没错。」
嗙。
吉卜特的拳头砸下，带着桌上的餐具不断晃动。
「我算明白了。贝里克前辈一直在说真话。而你一直在说假话。所以他才会接受不公的待遇——」
「那你觉得我在台上该说什么？」
「你心里清楚。」
「我为了夺冠赌上了一切，职业生涯什么的和生命相比不足挂齿。不过....如果赌上了命还不能拿到冠军，那我的死到底还存不存在意义？
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不管夺冠与否我都会死，那么在临死前能对着三千多人谈谈自己的遗言和抱负似乎也不错。」
「胡扯....」
「你从一开始就不想相信我，那么对话是不成立的，吉卜特。旁边的图书管理员小姐就不像你这样。」
吉卜特看向东莲，她的笔正飞速的在本上记录着。
「你难道相信他的鬼话吗？」
「有相信的价值。精心装饰的话缺乏一种感觉，和印在油墨纸上的文字不同，演说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遗言和抱负....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行为是解释得通。」
吉卜特张大了嘴。
这就是女人的「感觉」，永远背离真相相信一些虚无缥缈之物。
「你难道就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你可是把这份报纸写出来的人，这初稿上的话第一刊里可一句都没写！」
「「不可能写的。」」
黑龙和东莲同时说着，就连他们本人都为之一惊。
「初稿原本就不打算发布，只是想向他本人求证这些是否是真相。因为他的身体原因才拖到今天。」
「......」
阵营变了。
原以为能成为战友的可恨女人到了对方那边。说到底到底有哪一点证明了她能成为站在真相这边的正义者。
「那第二刊呢！我可是知道的，那是完全的编造！」吉卜特像是要斩断谎言般挥着手。
「那个我知道哦～是说我在29日晚，在威尔镇为了救猫猫掉进坑洞里，结果意外发现雨水倒灌进地下的废弃水道，因为长久失修极有可能引起镇内大范围坍塌。然后英勇的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安保部员，在参与加固工作时被巨石压住受了致命伤。」
黑龙顿了顿，添了句：「编得有模有样的嘛，但为什么是救猫猫呢？」
「因为可爱。」
「呃....女孩子喜欢猫的理由都是同一个吗。」
「英勇献身的农场主和可爱又可怜的猫，组合起来更容易激发民众的同情心。我要澄清一点，我不喜欢猫。」
「别无视我吉卜特啊！....我也不喜欢猫。」
「没人在意你的癖好，部员先生。还有一点，我们找到了你出入『猫之间』的记录，作为后续可以添加的材料有足够的说服力。虽然最后出于各种原因没用上。」
吉卜特感到自己距离真相有一道巨大的鸿沟，他将手指插入发丝，感受着发蜡带来的紧实感——
「那是属于贝里克前辈的功劳，但你在报纸上一点没有提他！」
「放轻松点，吉卜特。你可能搞错了一点，安保部不是追寻真相的部门。」黑龙小心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不是追寻真相？那你给我说说是追寻什么的部门？你说说看啊。」
「那当然是.....等哪天见到贝里克的时候你自己去问呗，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信～～关于我的借书证的事。嗯咳，管理员小姐，仔细看看，你真是位气质不凡学识非浅的优秀女性，完全颠覆了我对文学少女的刻板印象——」
「收起你不过大脑的俗套赞美吧。我也会收好你的借书证的，黑龙先生。」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作为见面礼送给你如何？」
「有。我喜欢你借阅的书。」
「完全不给机会啊....」
在东莲走出房门之前，吉卜特手臂一横拦住了她。
「自己找出的真相连人们的耳朵都到不了，你难道不甘心吗？我知道真相，同样在追寻真相，我可以协助你！」
吉卜特激动地拍着胸口，只得到鄙夷的一瞥。
「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安保部员嘴里听到，你确实不适合这个职位。」
